第2章 江心照骨
江水灌入耳膜的瞬間，趙無咎看見懷中的青銅匣子泛起幽藍磷光。六枚狼牙箭擦著背脊划過，箭鏃上的倒鉤撕開裋褐，露出腰間淡青的胎記——形如北斗杓口第一星，邊緣泛著經年火燎的焦痕。
「天樞...「他無意識地默念，肺葉突然刺痛如焚。龜鈕銅印在水中變得滾燙，匣中《河圖洛書》的血色星圖竟開始逆時針旋轉。紫微垣缺失的貫索星官位置，玉珏裂痕處滲出縷縷金絲，在水中凝成細小的卍字紋。
身後傳來鐵鏈絞動的悶響。趙無咎轉頭望去，玄鷹衛的鐵鎖連舟正在合圍，船底伸出丈余長的青銅撞角，分明是水師樓船的制式。為首之人摘下斗笠，露出半張被火燒毀的臉——焦黑的皮肉間嵌著一枚翡翠耳璫，正是七日前在臨江茶樓交割賑災銀的戶曹參軍。
「果然是你。「趙無咎吐出一串氣泡，判官筆尖戳中匣內機栝。青銅齒輪咬合的聲響穿透水波，十二枚玉衡釘從匣底彈出，在水流中排列成井宿星圖。江底淤泥突然翻湧，露出半截前朝石碑，碑文「開皇十七年督造「的「年「字缺了最後一豎——與師父書房那方缺角硯台如出一轍。
玉珏突然劇震。碑文裂隙中伸出森白骨爪，指節處套著鏽蝕的青銅環。趙無咎揮筆斬斷的瞬間，腕間金針迸射而出，在暗流中劃出金色軌跡。蕭望舒的聲音仿佛穿透水幕：「氣走督脈，點風府穴！「
真氣逆行沖開禁制的剎那，趙無咎眼前閃過零碎畫面：身著十二章紋冕服的男子將玉璽砸向盤龍柱，飛濺的碎片中有人高喊「九淵開天門「...那人的玉佩綴著五色流蘇，正是藥王谷嫡傳弟子的制式。
「砰！「
青銅撞角擦著左肩沒入江底，血霧染紅三尺水域。趙無咎借力蹬向石碑，龜鈕銅印恰好卡進碑文凹陷處。整段江床突然傾斜四十五度，他順著暗流滑入甬道，後頸撞上硬物的瞬間，聽見機簧彈開的清響——那是天機樓朱雀機關啟動的聲紋，三短一長，與他七歲那年偷入禁地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黑暗中有螢石次第亮起，映出甬道壁上的彩繪：二十八星宿環繞九條鎖鏈，每條鎖鏈盡頭都拴著戴帝冕的骷髏。趙無咎抹去眼前血水，看見甬道盡頭矗立著青銅朱雀，左翼殘缺處露出熟悉的「癸未「銘文——正是他當年拆走的機關部件，斷口處還留著幼稚的刻痕「咎兒制「。
「原來師父早就...「他撫摸著朱雀冰冷的喙，忽然察覺背後有人。轉身的剎那，判官筆被兩根玉蔥般的手指夾住，指尖染著丹蔻，散發著龍腦香氣。
蕭望舒的襦裙滴水未沾，發間銀鈴卻少了三枚：「書生好狠的心，用完人家的金針便棄如敝屣？「她指尖晃著半顆鎖心丹，丹丸表面浮著一層霜紋，「沒有這味冰髓為引，你早被紫微真氣撐破丹田了。「
甬道突然劇烈震動，玄鷹衛的鑿船聲從頭頂傳來，混著某種巨型生物撞擊船底的悶響。趙無咎按住朱雀右眼，機關啟動的轟鳴聲中，他沉聲問道：「姑娘為何知曉大理寺的牽機引？「
「那你又為何會有天機樓的龜鈕印？「蕭望舒將丹丸彈入他口中，突然貼近耳畔。她呼出的氣息帶著苦腥味，「紫宸殿大火那夜，太醫院丟了三壇赤血蜈蚣——恰好夠養出你身上的陰陽蠱。「
朱雀機關徹底甦醒的剎那，趙無咎看見她掌心躺著一枚帶血的孔雀翎——與驛站那枚斷翎完美契合，羽根處刻著蠅頭小楷「景和二年春「——正是先帝駕崩那年。
三更天，慈幼局地窖。
跳動的燭火將兩張面容扭曲在陶罐表面。蕭望舒用銀刀挑開陶土，醃製的童屍露出青紫面容。孩子心口插著柳葉鏢，傷口處生著一層墨綠菌絲，菌蓋隨著燭光明暗開合，如同無數張翕動的小嘴。
「七日腐心菇。「她刮下菌絲放入琉璃盞，盞底忽現螢光，「需用活人精血培育，中者會在月圓夜化為行屍。「菌絲在液體中舒展，竟組成「漕運司「三個篆字，筆畫間夾雜著戶曹參軍的私印紋樣。
趙無咎展開浸透的《河圖洛書》，就著血跡在案上勾畫：「驛站血案的六個死者，屍斑分布暗合南斗六星。「筆鋒突然頓住，墨汁在「天梁星「位暈開黑斑，「等等...第七具屍體在哪？「
梆子聲突兀響起。蕭望舒甩出金針射滅燭火，兩人在黑暗中聽見童謠漸近：
「銅錢眼裡翻跟頭，漕船底下埋骷髏...「
趙無咎摸到孩子緊攥的右手，掰開時掌心滾出一顆琉璃眼珠——瞳孔里嵌著微雕，正是戶曹參軍燒毀的半張臉。眼白部分用螺鈿拼出星圖，昴宿位置鑲著一粒赤珠，正是藥王谷禁地生長的血靈芝形狀。
「上面有東西。「蕭望舒蘸著腐心菇汁液塗抹眼珠，微雕突然擴展成青州水脈圖。趙無咎認出紅叉標記的位置——驛站馬廄地下三尺，正是他今晨拾得玉珏的茅房方位。
地窖木梯突然斷裂。趙無咎攬住蕭望舒的腰躍向樑柱，原先站立處插滿淬毒的透骨釘。月光從破洞漏下，照出來人腕間的銀蛇鐲——蛇眼鑲嵌的正是碧血蜈蚣的毒囊。
「交出星圖，留你們全屍。「老嫗的拐杖敲擊地面，青石板縫隙中鑽出無數碧血蜈蚣，蟲群組成八卦陣形。蕭望舒冷笑揚袖，藥粉灑出時蜈蚣竟互相撕咬起來，蟲屍堆中升起紫色煙霧，凝成「癸未「二字。
趙無咎趁機擲出朱雀機關核芯，齒輪咬合聲驚起夜鴉。老嫗追擊的身形突然僵住——她腳下浮現井宿星圖，二十八枚玉衡釘破土而出，釘身刻著的《連山易》卦辭發出青光。
「走！「蕭望舒拽著他撞開後窗。街角傳來馬蹄聲，趙無咎回頭望去，見那老嫗化作血霧，卻在消散前露出詭異的笑：「藥王谷的小丫頭，可知你每日服的續命丹里摻了...「
一支響箭打斷話語。趙無咎翻身上馬時，看見城門口閃過玄鷹衛的鷹紋旗。懷中的青銅匣子突然發燙，浸血的《河圖洛書》上，紫微垣的缺口正在緩緩閉合——玉珏裂痕中滲出的金絲，不知何時已纏上他的無名指。
馬匹突然人立而起。前方巷道轉出輛玄色馬車，簾幕掀開處，伸出的手指戴著熟悉的翡翠扳指——正是江底那個戶曹參軍！
「天樞...「他無意識地默念，肺葉突然刺痛如焚。龜鈕銅印在水中變得滾燙，匣中《河圖洛書》的血色星圖竟開始逆時針旋轉。紫微垣缺失的貫索星官位置，玉珏裂痕處滲出縷縷金絲，在水中凝成細小的卍字紋。
身後傳來鐵鏈絞動的悶響。趙無咎轉頭望去，玄鷹衛的鐵鎖連舟正在合圍，船底伸出丈余長的青銅撞角，分明是水師樓船的制式。為首之人摘下斗笠，露出半張被火燒毀的臉——焦黑的皮肉間嵌著一枚翡翠耳璫，正是七日前在臨江茶樓交割賑災銀的戶曹參軍。
「果然是你。「趙無咎吐出一串氣泡，判官筆尖戳中匣內機栝。青銅齒輪咬合的聲響穿透水波，十二枚玉衡釘從匣底彈出，在水流中排列成井宿星圖。江底淤泥突然翻湧，露出半截前朝石碑，碑文「開皇十七年督造「的「年「字缺了最後一豎——與師父書房那方缺角硯台如出一轍。
玉珏突然劇震。碑文裂隙中伸出森白骨爪，指節處套著鏽蝕的青銅環。趙無咎揮筆斬斷的瞬間，腕間金針迸射而出，在暗流中劃出金色軌跡。蕭望舒的聲音仿佛穿透水幕：「氣走督脈，點風府穴！「
真氣逆行沖開禁制的剎那，趙無咎眼前閃過零碎畫面：身著十二章紋冕服的男子將玉璽砸向盤龍柱，飛濺的碎片中有人高喊「九淵開天門「...那人的玉佩綴著五色流蘇，正是藥王谷嫡傳弟子的制式。
「砰！「
青銅撞角擦著左肩沒入江底，血霧染紅三尺水域。趙無咎借力蹬向石碑，龜鈕銅印恰好卡進碑文凹陷處。整段江床突然傾斜四十五度，他順著暗流滑入甬道，後頸撞上硬物的瞬間，聽見機簧彈開的清響——那是天機樓朱雀機關啟動的聲紋，三短一長，與他七歲那年偷入禁地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黑暗中有螢石次第亮起，映出甬道壁上的彩繪：二十八星宿環繞九條鎖鏈，每條鎖鏈盡頭都拴著戴帝冕的骷髏。趙無咎抹去眼前血水，看見甬道盡頭矗立著青銅朱雀，左翼殘缺處露出熟悉的「癸未「銘文——正是他當年拆走的機關部件，斷口處還留著幼稚的刻痕「咎兒制「。
「原來師父早就...「他撫摸著朱雀冰冷的喙，忽然察覺背後有人。轉身的剎那，判官筆被兩根玉蔥般的手指夾住，指尖染著丹蔻，散發著龍腦香氣。
蕭望舒的襦裙滴水未沾，發間銀鈴卻少了三枚：「書生好狠的心，用完人家的金針便棄如敝屣？「她指尖晃著半顆鎖心丹，丹丸表面浮著一層霜紋，「沒有這味冰髓為引，你早被紫微真氣撐破丹田了。「
甬道突然劇烈震動，玄鷹衛的鑿船聲從頭頂傳來，混著某種巨型生物撞擊船底的悶響。趙無咎按住朱雀右眼，機關啟動的轟鳴聲中，他沉聲問道：「姑娘為何知曉大理寺的牽機引？「
「那你又為何會有天機樓的龜鈕印？「蕭望舒將丹丸彈入他口中，突然貼近耳畔。她呼出的氣息帶著苦腥味，「紫宸殿大火那夜，太醫院丟了三壇赤血蜈蚣——恰好夠養出你身上的陰陽蠱。「
朱雀機關徹底甦醒的剎那，趙無咎看見她掌心躺著一枚帶血的孔雀翎——與驛站那枚斷翎完美契合，羽根處刻著蠅頭小楷「景和二年春「——正是先帝駕崩那年。
三更天，慈幼局地窖。
跳動的燭火將兩張面容扭曲在陶罐表面。蕭望舒用銀刀挑開陶土，醃製的童屍露出青紫面容。孩子心口插著柳葉鏢，傷口處生著一層墨綠菌絲，菌蓋隨著燭光明暗開合，如同無數張翕動的小嘴。
「七日腐心菇。「她刮下菌絲放入琉璃盞，盞底忽現螢光，「需用活人精血培育，中者會在月圓夜化為行屍。「菌絲在液體中舒展，竟組成「漕運司「三個篆字，筆畫間夾雜著戶曹參軍的私印紋樣。
趙無咎展開浸透的《河圖洛書》，就著血跡在案上勾畫：「驛站血案的六個死者，屍斑分布暗合南斗六星。「筆鋒突然頓住，墨汁在「天梁星「位暈開黑斑，「等等...第七具屍體在哪？「
梆子聲突兀響起。蕭望舒甩出金針射滅燭火，兩人在黑暗中聽見童謠漸近：
「銅錢眼裡翻跟頭，漕船底下埋骷髏...「
趙無咎摸到孩子緊攥的右手，掰開時掌心滾出一顆琉璃眼珠——瞳孔里嵌著微雕，正是戶曹參軍燒毀的半張臉。眼白部分用螺鈿拼出星圖，昴宿位置鑲著一粒赤珠，正是藥王谷禁地生長的血靈芝形狀。
「上面有東西。「蕭望舒蘸著腐心菇汁液塗抹眼珠，微雕突然擴展成青州水脈圖。趙無咎認出紅叉標記的位置——驛站馬廄地下三尺，正是他今晨拾得玉珏的茅房方位。
地窖木梯突然斷裂。趙無咎攬住蕭望舒的腰躍向樑柱，原先站立處插滿淬毒的透骨釘。月光從破洞漏下，照出來人腕間的銀蛇鐲——蛇眼鑲嵌的正是碧血蜈蚣的毒囊。
「交出星圖，留你們全屍。「老嫗的拐杖敲擊地面，青石板縫隙中鑽出無數碧血蜈蚣，蟲群組成八卦陣形。蕭望舒冷笑揚袖，藥粉灑出時蜈蚣竟互相撕咬起來，蟲屍堆中升起紫色煙霧，凝成「癸未「二字。
趙無咎趁機擲出朱雀機關核芯，齒輪咬合聲驚起夜鴉。老嫗追擊的身形突然僵住——她腳下浮現井宿星圖，二十八枚玉衡釘破土而出，釘身刻著的《連山易》卦辭發出青光。
「走！「蕭望舒拽著他撞開後窗。街角傳來馬蹄聲，趙無咎回頭望去，見那老嫗化作血霧，卻在消散前露出詭異的笑：「藥王谷的小丫頭，可知你每日服的續命丹里摻了...「
一支響箭打斷話語。趙無咎翻身上馬時，看見城門口閃過玄鷹衛的鷹紋旗。懷中的青銅匣子突然發燙，浸血的《河圖洛書》上，紫微垣的缺口正在緩緩閉合——玉珏裂痕中滲出的金絲，不知何時已纏上他的無名指。
馬匹突然人立而起。前方巷道轉出輛玄色馬車，簾幕掀開處，伸出的手指戴著熟悉的翡翠扳指——正是江底那個戶曹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