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豪強皆賊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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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孟羲說兵壓縣衙,逼迫縣丞就範。

  固然,劉備所擔憂的謀逆之名,在李孟羲開導之下,劉備明白謀逆之名,實則不必擔憂。

  如今,涿州局勢,也誠如李孟羲所言,上上策便為征豪強之糧,行招撫之策。

  不如此,發兵征剿,拖延時日,百姓遭災。

  若糧不出於豪強之中,而反落於百姓頭上,則黃巾未滅,百姓又反,實為危局,百姓又遭災。

  征豪強之糧,劉備倒不懼豪強樹大根深,不怕被群起而攻之,劉備只是覺得,縱豪強有糧,也不該去強搶,行匪盜之事。

  至於李孟羲所說,兵壓縣衙,劉備更是不敢下決斷。

  劉備所不能理解之事,其原因為,一為,劉備受限於時代,看不到百姓與豪強天然之對立,若救百姓,就必與豪強為敵。

  而不能兩不得罪者。

  其二,劉備不能知封建時代,豪強實則為世世代代剝削百姓之大賊,故,劉備對強征豪強之糧之事,有道德上的壓力。

  其三,劉備不敢兵壓縣衙,則是其膽薄,不敢反抗官府所代表的權威,不敢有半點反心。

  要是,劉備真的鐵了心反他娘的,事情倒是好辦了。

  與扶起一個枯朽的封建王朝的難度相比,再造乾坤反而簡單的多了。

  至於造反成算幾何,若問李孟羲,李孟羲則呵呵回應。

  土地革命都有一成勝算,又何論造反?

  劉備不能下定決心,遲疑良久,看著李孟羲,嘆息,「羲兒,征豪強大族之糧,確為兩全之策。

  只是,他人有糧,我等強取,與賊匪何異?

  此背義之舉,不能為。」

  李孟羲聞言,也頗感頭痛,一時沉默。

  該如何說服劉備不擔任何道德壓力去搶大戶去呢。

  李孟羲皺眉思索,一時無言。

  好算李孟羲腦袋靈活,片刻後,他已有計較。

  目視劉備,李孟羲目光沉靜,「玄德公說,豪強大族之糧,我等強取,與匪寇無異。

  那我若說,豪強大族,本就無與匪寇無異呢?」

  李孟羲面帶從容笑意,緩緩說到。

  「哼!你說,豪強如何就是匪寇,如何是匪寇?!」

  劉備尚未答話,一旁張飛不滿了,厲聲問到。

  李孟羲詫異之餘,立刻反應過來了,張飛這廝,也是豪強。

  罵豪強,就等於罵他張翼德。

  李孟羲怕觸怒張飛嗎,並不。

  李孟羲嘴角一撇,暗笑。

  不理會吹鬍子瞪眼的張飛,李孟羲朝劉備拱手一禮,而後問到,「敢問玄德公,若趁人之危,巧取豪奪,是否為賊?」

  劉備不知李孟羲是何意,沉思須臾,回到,「趁人之危,巧取豪奪,自然是賊。」

  「關將軍以為,此是否為賊?」

  李孟羲復問關羽。

  關羽為人正派,毫不遲疑,點頭道,「君子不乘人之危,此為賊也!」

  「三將軍又如何?」李孟羲笑問張飛。

  「此是賊也!」張飛哼了一聲,此時張飛,依然不悅之中。

  「那好!」李孟羲一拍桌子,「若一人,家中有美玉一隻,突逢家人重病,欲賣得錢財為家人治病。

  值此急如水火之時,奸商知其急迫,知其無論如何,必要賣玉,於是,貨值百貫之玉,奸商狠壓為一貫。

  試想,此人除舍玉救人以外,又能如何?

  只能含淚賣玉。

  此奸商,是否為賊?」

  李孟羲問劉關張三人。

  「可惡之極!」劉備道。

  「惡賊也!」關羽道。

  「當殺!」張飛道。

  李孟羲又問關羽,「將軍有寶刀青龍偃月,作價幾何?」

  「非千貫不能取!」關羽擺手說到。

  「那好,就作價千貫!」李孟羲點頭,「若將軍臨陣,有人拿千貫錢財來買將軍之刀,那此時,青龍偃月值千貫,有人千貫來買,將軍以為,此買賣,是否公道?」


  關羽搖頭,「如何公道?有刀在手,某可殺敵斬將,無刀,某如何陷陣?

  青龍偃月雖值千貫,然,縱萬貫之財,某如何肯舍!」

  聞言,李孟羲拂掌大讚,「正是如此。」

  而後,李孟羲目視劉備,「方才某言,豪強之所以為賊者,便如此理。豪強何以為豪強?土地多也。」

  「豪強之地,皆奪之百姓,百姓之地日少,豪強之地日多,故,豪強為賊!」

  說罷,李孟羲目光微妙的看了張飛一眼。

  那目光簡直就是無言的在說,你張翼德,即是豪強,那便也是賊。

  張飛一拍桌子,怒視李孟羲,「俺就是豪強,俺家地多,莫不是數代積累,一畝一畝買來的,怎地是賊?!」

  張飛氣惱。

  「奧,買的?怕不盡然。」

  李孟羲搖頭。

  「此節,便為豪強兼併土地癥結,容某細細說來。」

  「豪強地多,百姓地少。

  豪族百人,有田萬畝,豐年萬畝產糧。

  百姓地少,一家十人,只十畝田,豐年十畝產糧,勉強夠活。

  豐年自然無憂。

  然,若遇災年,或洪或旱,收成銳減。

  十畝之田,不能收二畝之糧。

  豪族百人,有田萬畝,災年萬畝產糧,為兩千畝,依然無憂,且餘糧多矣。

  百姓地少,一家十人,只十畝田,災年十畝產糧,只得二畝,此時如何能活?」

  「百姓災年無糧度日,而豪強有糧,百姓為求活路,不得不賣田換糧,保一家老小不至餓斃。」

  「正如,先前所言。

  持美玉者,家逢急事,奸商知其急迫,知其不賣也得賣,故狠壓價錢。

  百姓災年賣田,也正是如此。

  百姓急而賣田,不賣絕無活路,豪強怎能不趁急謀奪?

  故,每至災年,豪強必狠壓田價。

  豐年百貫之田,逢災年,只值十貫。百姓無有他選,含淚賤賣。」

  「故,每遇災年,必是土地兼併劇烈之時。

  於百姓,災年難度。

  於豪強,逾是災年,其田畝家財逾倍增!」

  「百姓之田,於是逾賣逾少,直至無田。

  無田者,再遇災年,已無換糧之地。

  無地欠糧者,豪強扒人房屋,牽人牲口,搶人妻女,可曾少見?」

  「敢問玄德公,關將軍,這等豪強之輩,趁災年,賤買民田,是否是為強取豪奪,是否是為賊寇行徑?」

  「是否,是賊寇行徑?!」李孟羲沉聲喝問。

  此問,震耳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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