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斯昆 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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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穹中最後一縷光芒終於被日暮吞沒。

  火焰般翻騰的雲霞黯淡下去,鉛灰色的陰影吞沒了整個天空,黑夜來臨。

  阿飛感覺腳下的沙子還是炙烤一般的燙,像是地下奔涌著無盡的岩漿。

  他努力地向遠方望去,使勁地睜眼,看到遠方漆黑的一片。他摸索著身下,是有些溫熱的枯草,再往下是溫暖濕潤的石子。他把地面淺淺的刨開一層,一股水汽撲面而來,打濕了阿飛臉上厚重的沙殼。

  喵喵說的不對,其實兩個人也能穿越荒蕪的沙漠。

  阿飛站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被高溫蒸出了幻覺,他突然覺得天地間的黑暗那麼深邃,綿延數萬里銜接在一起,仿佛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孤獨悄悄地攀上了阿飛的脊柱,他沉默著前進,脫下了遮擋風沙的面罩。阿飛不斷深入內陸,腳下的熾熱逐漸變成了水一般溫潤的清涼。

  「我走到了哪裡?」他問自己。

  夜裡漆黑,頭頂只有純粹的黑暗,天空和大地閉合在一起,看不出是什麼地方。

  這樣濕漉漉的石子,潮濕的空氣,還有那沙漠和戈壁里絕對見不到的長莖草……阿飛推測,他現在既然已經走出了沙漠,但是這裡也不是南陸,那麼他只能走到大陸中西部的平原——神聖帝國。

  歷史悠久的神聖帝國占據了整個大陸最為肥沃的一片土地。還在遠古的時候,那個時候毀滅這顆星球大戰還沒結束,人類和骨人依舊在廝殺,最後的人類部族跟隨著最古老的聖主遷徙,搶在各個種族之前,率先占踞了位於kenshi大陸中西部的奧克蘭平原,並在那之上建立了人類直到今天仍以此為榮的城邦——水炮山。水炮山距離前線的斯塔克不遠,這座城邦的基岩下,有著數不清的骨人殘骸和古戰場,沿著山腳挖下去,有時候會找到可容數千人的巨大舊時代武器,有時則會遇到存活至今的古代骨人,他們的眼睛就算是在幽暗的地下也閃著亮光。

  水炮山的地址選定在奧克蘭平原上,阻斷了貫穿平原的一條河流,神聖帝國人不善於科技,畢竟遠古的時候就是他們帶領著人類用刀槍劍戟對抗骨人的,只是歷史傳承久遠,神聖帝國的人們還在使用和當時別無兩樣的器具,信仰著天降的聖火會洗清大陸上污穢的一切並帶來新生。

  阿飛心裡最深的印象就是和喵喵分別前所說的那些話。喵喵和他一樣穿過了茫茫沙漠,去追尋自己的生存的自由了。

  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阿飛的心裡安定了一些。那些鐵手鋼腳的科技獵人沒有殺死他,而且還放了一條生路。阿飛摸了摸腰間,肉乾還沒吃完。

  一絲冷冷的風在周圍流動,掀起一陣沙塵,發出忽遠忽近的細響。阿飛覺得胸口第一次那麼暢通,於是躺下去仰頭對著天穹。

  「喵喵已經先到了吧?」他想,「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這種念頭讓阿飛心裡緊繃了起來。阿飛和喵喵一起逃出聯合都市,兩個人都攙扶著經歷了九死一生。阿飛想念每天晚上給他說忍者秘辛的圖納,想起喵喵跟他吹過的牛逼,在狹窄的鐵籠里迴蕩。阿飛忽然比以前任何時候更能感覺到人性的存在,希望能有個人就在他的身邊。

  「要是沒有奴隸制就好了。」阿飛嘆息。

  阿飛勉強地走動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乾燥的草地上。嘴唇似乎乾燥地裂開了,阿飛舔舐著嘴唇上的血腥味。

  阿飛默數著平原上突兀的石頭,巨石無窮無盡地延伸下去,像是有十萬百萬個。

  前方忽然有了一片灰色!

  阿飛的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他再不用扶著牆壁和鐵鏈,爬起來沖了過去。那些模糊不清的海市蜃樓,仿佛燈塔的指引,雖然縹緲,卻照亮了阿飛的眼睛。

  阿飛迅速地往前奔跑了幾步,忽然看見了縮成一線的城牆。阿飛終於逃離了聯合都市,沙漠邊緣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有文明駐紮的城市,阿飛或許可以在那裡開始自己新的人生。隨著阿飛越來越接近這座城市,原先縮成一線的城牆也一點點展開,一尺,兩尺,一丈,兩丈……牆頭上的遮雨瓦反射著陽光,使得城牆上一片炫目。黑牆白瓦搭建在一起,連空氣都安定了下來,令人舒心的走向它,風沙也掩蓋不了巍然的城池。

  突然出現的城市令阿飛一時忘記了飢餓和乾渴。他跟著逐漸豐茂的草叢前進,漸漸地遠處城牆的擴展也慢下來了,那是一道快要接天的城牆,它不像沙漠裡的牆壁那樣被風沙侵蝕地溝壑坑窪,而是很深邃的黑,磚塊的紋路已經磨掉了,在遠處看起來就像是一整塊巨石打磨成的,綿延數十公里的整體。


  越往前走,城市也就越清晰,黑色的足有阿飛身高大小的磚塊組成了城市的外圍,它像沙漠和平原連結的釘子,穩固地扎在土地上。人影在里外出現又隱沒,視線穿過層層迷霧,令人覺得這座城市驚人地大,仿佛看見了舊時代的遺存。

  阿飛佇立在那裡,抬頭看著這座給他希望的城市。

  「啊!」阿飛興奮喊了起來。

  透過朦朧的沙霧,他看清楚了城市的全貌。離地面不遠的地方,亮黑色的牆壁上,一塊被風侵蝕地和牆壁融為一體的匾固定在了大門上,上面的字模糊地快看不見了,五個武士矗立在大門前,縫隙細密的城門在他們身後洞開,為首的武士目不斜視,頭盔鏽蝕得完全變成了棕色,刀刃流動著不規則的光,幾乎全部卷刃,看起來保養得最好的可能就是長期包裹在手掌里的劍柄了。

  阿飛緩緩走了上去。

  沙漠邊境城市的入城需要經過嚴格的檢索,門口的武士就是負責這一工作的。

  肥牛就是裡面的一個。

  他是一個暗夜人類,微微腆著肚子站在那裡,像是得意的高官,又像是在挺胸抬頭的雄雞,縱然肚皮肥的彎不下腰,雙掌卻依舊可以輕易捏碎一把核桃。兜帽遮住了他整張面孔,僅僅露出來浮腫的雙眼突兀在眼眶裡,腰上的肉高聳起來,在盔甲上擠出一個不小的山包。

  人流和風沙都從洞開的大門裡淌過去,嘈雜的人聲和嗚鳴的風聲被厚重的城牆覆蓋,站崗的武士們仔細檢查著來往人群的格式證件並加以匹配。他們臉上沒有表情,只是不耐煩地掃視。

  「大人,」一個高瘦的商人從人群里走了出來,給雄壯的武士首領呈上紗紡的錦帛。「小老兒,沒什麼好東西,見大人雄偉,想和大人交個朋友。」

  武士首領摩挲著錦帛,白多黑少、被擠成一條縫的眼睛細細地朝商人身後商隊裡的貨物看過去。貨物被保護地很嚴實,看不出是什麼東西,油布纏著木架里里外外地裹了十幾層才包的細密,不至於讓裡邊的東西泄露出來,封頂的是一塊很大的方形軟木塞,上面扎了幾個小洞,可能是透氣用的,貨物上用聖國文字寫了「金砂」,可金砂哪用得著油布和軟木塞?更別說透氣了。這個東西可能是逃稅出來的,來路不乾淨,去路恐怕也不乾淨。

  「誰準的?」。

  「龍恩先生要的。」

  高瘦的商人儘量說得短,信息才不會過多地泄露出去。他不是第一次走這種逃稅走私的貨物了,可是每一次給貴族們走私都有不少的好處,關係好了還能得到頭銜,所以高瘦商人很樂意做這種買賣。

  武士首領的聲音慵懶怠惰,帶著一股敲詐的意味:「我的呢?」

  「大人。」另一名全身包裹的商隊副手近前,呈上小小的白鐵扁罐。

  武士首領接過去在眼前打開,細微的粉末騰起,一陣陣反光在罐子裡閃動,金砂在裡面翻滾流動。這可能是大陸提純最精的金砂之一,在商人行會裡能賣不少價錢,但是肯定沒有貴族們的那種金貴。賣了這一罐金砂,武士首領能在聖國里花天酒地一個多月不回家。

  武士首領隨意甩頭示意,讓商人繼續出門行商:「替我,跟龍恩先生道個安。」

  高瘦的商人一邊上馬一邊滿口允諾。

  「哦對了。」商人又突然折了回來說,「龍恩先生告訴小老兒,北漠有個採石場被科技獵人攻陷了,現在商人行會還在對這夥人發愁呢,說如果抓到北陸逃來的人回來問話刺探情報,一個給三萬的賞金,還給功勳。」

  科技獵人翻過半個大陸占領了北漠聯合都市採石場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通過各種小道消息傳遍了聖國,但是並沒多少聖國人會去關注這件事情。中陸和北陸實在相隔得太遠了,遠的像地上的小草和天穹上的星星,更有許多年輕人不切實際的白日夢,想去抓捕這些北漠逃來的流浪漢。可這件事深得像一潭死水,深不見底,不知道裡面可以探出多少東西,內幕涼得刺骨。

  商人行會的主席龍恩被行商和貴族們尊稱為「先生」,是整個中陸和北陸暗面的統治者,平民和小生產者利用商人行會購入各種生活物資和日用百貨,富賈和王室貴族則利用黑市購入奇珍異寶和販賣人口,最後全部都歸於黑暗中,失去了蹤跡。這裡面的人際往來複雜得像是枯草,找不到頭也尋不到尾。

  風聲比以前肥牛來到這裡的時候急了,衝過大門帶起隱隱的呼嘯。肥牛側耳聽著首領敲詐商人,伸手抓了幾根飛在半空的乾草,草葉粗糙輕盈,葉脈上的纖維刀槍劍戟般戳出。

  肥牛的心裡覺得不祥,西陸可能會有大計劃,這是他從城裡酒吧的行腳商那裡聽來的。從來不會有那麼突然的進攻,迅捷又尖銳,仿佛目的就只在於那座沙漠深處的小城。從來不會有一場戰爭會是那麼的微笑但是又那麼地有力,如閃電般飛速,像是一個引子,會引出一個更大的東西。聖國信教,聖水池裡會有用來預知的白魚,它們透明的骨骼可以用來占卜星相。傳教士們把這種白魚稱為「阿門」,那是神魚,它們是魚卻生長在無水的沙漠裡,《聖火》里說這種沙漠的魚能洞悉天地的奧秘。

  肥牛想著是要是他能抓住一個北漠來的人,自己就能拿三萬開幣了,這可是能買的下聖國十棟房的賞金啊。武士首領親自拉著商人的馬給商隊送行,請求商人回到龍恩那後讓商人給自己美言幾句,好對的上龍恩的眼界。高瘦的商人騎著馬,帶領著黑壓壓的商隊走出平原,開始向沙漠進發。

  一個奴隸打扮的人順著人流走進了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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