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魔教密談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世間傳說,魔皇教所在地聖月潭破爛不堪,污穢遍地,是蚊蟻蟑鼠的樂園,夜晚時鬼火飄蕩,冤魂頻出。殊不知,這裡卻是個如同世外桃源,人間仙境般的地方。這裡一年四季都花開遍地,芳香四溢。而且每個殿堂外都有水榭池塘,格外雅致,若是有人誤闖此地,定會以為這裡住著的是一個頗有涵養的文人雅士,而非江湖上惡貫滿盈的大魔頭。

  此時大宗主無燁正在魔君的殿外耐心地等待著召見。他站在小溪旁,看著隨著流水飄蕩的花瓣,心事重重。

  殿門打開,一個侍女走了過來:「大宗主,君上有請。」

  大宗主無燁點點頭,走入殿內。

  魔君的殿中一塵不染,四周擺滿了書架,殿中擺著一張檀木書桌,桌子上擺放著筆墨紙硯和燭台,除此之外,整間屋子沒有任何裝飾物品。

  魔君正坐在座椅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拿著書卷,瘦削的下巴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他鼻樑高挺,眉眼細長,眼眸帶著些許金色。頭髮鬆散地扎在腦後,幾縷髮絲垂到臉前,他悠閒地翻看著手中的書,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屬下參見君上。」大宗主恭敬地道。

  魔君抬起頭,微微一笑:「找到了?」

  大宗主點點頭:「是天山派的一個孩童,名為陸莊生。」

  魔君收起手中的書,站起身來:「天山派的人?」

  「是的,來自陸家莊。」

  聽到「陸家莊」三個字,魔君手指收緊了一些,手中的書被捏出了幾道皺褶。

  「據探子報,這孩子看上去十分普通,那蜘蛛印記並未對他有絲毫影響。」

  魔君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點頭。

  大宗主雙手抱拳,稟道:「若不是魔影衛隊耽誤了七日,我本可以早些布下埋伏,將那小崽子捉來。」

  「七日?」魔君微微皺眉。

  「是,魔影衛隊的人早就發現他了,但不知何故,他們遲遲未報,若不是我手下的人發現,不知他們還會瞞多久。」大宗主道。

  「呵。」魔君笑了,但眼神冷得如同凍結的深潭。

  大宗主開口道:「君上,這魔影衛隊,近日是越發放肆。」

  魔君冷冷地道:「可他們也辦成了許多你們辦不到的事。」

  大宗主爭辯道:「可就是因為他們,我魔皇教現已樹敵無數,早已成為江湖人眼中的妖魔邪教。」

  魔君看著大宗主,目光閃過一絲兇狠:「恪兒所行之事,均是由我授意,你的意思是,我抉擇不當?」

  大宗主一驚,連忙單膝跪下:「君上,屬下失言!」

  「恪兒這些年為本君立下汗馬功勞,只是你說的不錯,他是該收斂一些了。」

  說完,魔君俯下身,將大宗主扶起。

  「既然魔影衛隊辦事不力,」魔君微微一笑,「巫山派一事,就交給大宗主吧。」

  大宗主看著魔君的笑容,微微有些發怵。

  魔君看著大宗主,饒有趣味地打量他額頭滲出的汗珠:「你先退下吧,讓恪兒來見我。」

  大宗主向魔君行禮,匆匆離開了。

  傍晚,十幾個魔皇教徒正在列隊等待。他們穿著魔皇教的黑色教服,胸前繡著暗紅梅花,以及一個暗紅的「影」字。

  這裡是魔皇教的苗圃,由魔影衛隊掌管,苗圃內種植著各種奇珍異草,正直花季,遍地開滿五顏六色的花朵,芳香四溢。但誰能想到,這些美麗的花,卻是魔皇教製作毒藥的原材料。隨便一株都能輕易奪人性命。

  苗圃外有一棵高大的桃花樹,微風吹過,粉色的花瓣飄落在樹下的木頭小屋的房頂上。

  然而這樣一幅寧靜唯美的畫卷,配得卻是女人發出的陣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小屋外,魔影衛隊的人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個個面如土色。

  慕容恪的陰狠毒辣他們早已知曉,但親身經歷卻是另一回事。

  他們只在內心深處期盼,這一天永遠不會在自己身上重演。

  許久之後,慕容恪從屋裡走出來,他高高瘦瘦,因為長年在外奔波,他的皮膚被曬成了古銅一般的顏色,常年風吹雨打也使得他的皮膚略顯粗糙,但這絲毫不減他的英俊氣質,反而讓他的身上多了一種野獸一般的狂野的美。一雙猶如毒蛇般嗜血的眼睛旁散落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他用手擦了擦眼皮上的血,將鞭子隨手一扔。

  一個屬下立馬上前用褐色的布匹接住了。

  「將鞭子送還大宗主,」慕容恪甩了甩頭,幾滴血珠在空中劃了幾道弧線,落在地上,凝成一個暗紅的印子,仿佛掉落的花瓣。

  「是,恪宗主。」屬下戰戰兢兢地說道,然後逃命般地飛快離去。

  慕容恪走了幾步,留下一串血腳印,然後他停下來,對著身旁穿著黑色斗篷遮住面容的女人說道:「去給她找醫師來,別讓她死了。」

  女人點點頭,離開了。

  大宗主看著放在桌上血跡斑斑的九毒鞭,雙手捏緊。

  「好狠的人哪。」他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一旁的老人頭髮雪白,慈眉善目。他身形佝僂,拄著拐杖,艱難地走到九毒鞭前仔細查看,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憂慮:「我聽說,被處罰之人名叫凌月,算得上是恪宗主的左膀右臂。」

  大宗主點點頭,眼神中的凝重如濃霧一般:「那女人瞞報咒印之人的下落,我便就此事向君上參了他一本,誰知……」

  老人思索片刻,小心說道:「恪宗主行事果斷,卻……」

  大宗主看著面前欲言又止的老人:「烏長老,這裡很安全,那些蜘蛛爬不進來,你但說無妨。」

  烏長老點點頭,緩緩說道:「行事狠毒之人,大多野心勃勃。」

  大宗主長嘆一口氣:「他父親為了君上而死,而他從小便跟著君上,深得君上信任……若是魔皇教落入他的手中,怕是……」

  烏長老忽然雙眼一亮。

  大宗主見狀,連忙問道:「烏長老,可有良策?」

  烏長老微微一笑:「良策算不上,但可以暫時牽制魔影衛隊。」

  大宗主目光警覺了起來:「哦?」

  「魔皇教現在日益壯大,是時候再增加一個宗派了……」

  大宗主皺起眉:「再增加一個宗派?」

  烏長老點頭:「再增加一個宗派,雖然會劃分走大宗主現有的一部分勢力,但也能對魔影衛隊形成牽制。」

  大宗主沉默了。

  烏長老繼續道:「如果任魔影衛隊這麼發展下去,總有一天,他們會成為魔皇教的中流砥柱,到時候……」

  烏長老的目光移至一旁閃著暗紅微光的九毒鞭上。

  「恪宗主絕不會手下留情。」

  大宗主沉思了一會兒,抬頭看向烏長老:「你心中已有人選?」

  烏長老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大宗主問道:「誰?」

  烏長老說道:「景軒公子。」

  大宗主微微一怔:「景軒?」

  烏長老點頭:「君上和夫人一直將景軒公子當做親生孩子一般養大,若不是那些流言,君上早晚會讓其接手魔皇教。」

  大宗主眉頭深皺:「現在想來,當年那些流言讓景軒和君上產生嫌隙,最終的獲利者竟是慕容恪!」

  烏長老點點頭,眼神陰沉:「當時的恪宗主,不過是個少年啊!」

  大宗主雙手用力攥成拳。

  烏長老繼續說道:「景軒公子性格沉穩內斂,待人溫和,又和莫安公子十分要好,自然不會與大宗主為敵。」

  大宗主點頭:「景軒是個好孩子,可是……」

  大宗主抬頭,看向烏長老:「可景軒會答應嗎?」

  烏長老微微一笑:「大宗主不必擔心,景軒公子那,就交給老身吧。」

  大宗主長長地嘆了口氣,擔憂地道:「景軒若是成功坐上宗主之位,慕容恪不知要用什麼方法來對付他……」

  烏長老沉默著。

  大宗主搖了搖頭,苦笑道:「想不到我莫無燁縱橫江湖五十年,最後卻要靠一個孩子……」

  烏長老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毒蛇猛獸在側,還請大宗主以大局為重。」

  大宗主點頭:「此事,就有勞烏長老了。」

  待烏長老退下,大宗主看著一旁的九毒鞭,長長地嘆了口氣。

  夜色漸濃,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星星,只留下一輪大如圓盤的明月,草叢中傳來陣陣蟲鳴,令人心曠神怡。


  苗圃旁的小屋外站著兩個魔影衛隊的守衛以及四五個戰戰兢兢的侍女,此刻的他們根本無心賞月,每當屋內傳來一陣尖叫,侍女們便一陣哆嗦。每個侍女都端著一個銅盆,銅盆里放著一張白色手帕。

  此時,一個侍女雙眼含淚地從屋內走了出來,手中銅盆里的水已經變得血紅。魔影衛隊的人揮了揮手,她便快步離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女人走了過來,魔影衛隊的守衛紛紛低頭行禮。

  黑衣女人點點頭,走進屋內,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襲來,令人作嘔。

  屋子正中的床上躺著一個渾身是傷的小女孩,大約七歲,有著一頭棕黃色的短髮,她的手腳都被固定住。一個灰白頭髮的醫師正在用乾淨的棉布擦洗她的身體。隨著他的每次碰觸,女人便會瘋狂地掙扎,並嘶聲尖叫。

  三個渾身顫抖的侍女端著水在旁列隊等待著,還有一個站在醫師身後,她緊閉雙眼,強忍著抽泣。

  來人緩緩脫下了罩住頭的黑色斗篷,她有著一頭如同黑色絲綢一般的柔順長發,一張猶如珍珠般泛著光澤的臉龐,還有一雙好似冰封的古潭一般平靜的眼睛,哪怕是眼前如此慘烈的場景,那雙眼睛裡也沒有泛起一絲漣漪。她似乎將所有的思緒都鎖住了,誰也看不穿她的內心。

  躺在床上的女孩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看清來人,她冷哼了一聲:「月疏影。」

  那聲音狠厲而惡毒,分明是成年女人的聲音。

  月疏影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看向醫師。

  「醫師,現在情況如何?」月疏影開口道,她的聲音也如她的人般,溫柔卻冰冷。

  醫師停下來,他滿頭大汗,衣服也被汗水浸濕。他看了看床上的小女孩,又看向月疏影,欲言又止。

  「您但說無妨。」月疏影溫和地說道。

  「凌月大人中毒較深,但她不肯喝下罌粟茶。」醫師嘆了口氣。

  月疏影皺了皺眉。她很清楚,慕容恪所用來懲罰凌月的九毒鞭乃是大宗主的武器,此鞭浸泡了天下九種奇毒,被其所傷後會生不如死,若是未能及時醫治,一日之後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罌粟茶是解毒良藥,卻會亂人心智。

  凌月不願飲茶,定是有不願說出的秘密。

  月疏影對著屋裡的侍女們輕聲道:「你們先下去吧。」

  聽到這話,侍女們露出「得救了」的神情,一溜煙地跑出小屋。

  月疏影看了凌月一眼,從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小瓶膏藥遞給醫師:「既是如此,不如用這個吧。」

  醫師狐疑地接下,打開瓶子嗅了嗅,忽然大驚失色:「這,這是……」

  待人都離開,醫師壓低聲音,聲音顫抖地道:「疏影大人,這是四方堂的百毒散,是禁藥啊!」

  月疏影微微一笑:「若是凌月有個三長兩短,您覺得,恪宗主會不會輕易放過您呢?」

  聽到這話,醫師頓時面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這……這……」

  月疏影舉起食指,放在唇間:「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恪宗主還會因你救人有功而大加賞賜。」

  醫師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還請疏影大人一定保密。」

  月疏影溫柔地笑了:「您放心,這藥是我給的,若是事情敗露,我也脫不了干係。」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狠狠地瞪著月疏影,氣喘吁吁地道:「月疏影,別假惺惺了,我不會感激你的。」

  月疏影轉過頭來,看著凌月,笑了:「凌月大人還是先養好身子,再嘴硬吧。」

  說完月疏影套上黑色的斗篷,準備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停了下來。

  月疏影一手扶著門框,背對著凌月說道:「凌月,我只想提醒你,入了魔影衛隊,最好別帶有一絲感情。我們只是工具。」

  凌月雙手緊握成拳。

  「殺人的工具。」月疏影溫柔地說道,但目光卻冷如冰霜。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