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周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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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底如期而至。

  這一天一大早,素珍就給平梁換上生日的新裝。那個時候新裝跟現在沒辦法比。

  平梁穿著這身衣服,並沒有表現多開心,只是看到爸爸媽媽在笑,他也笑。也許再過幾年,當他穿起新衣服時,他肯定按耐不住心裡的激動,到處去轉轉。

  早餐過後,家裡陸續來了親戚朋友。

  保生這邊,國富帶著妹妹淑珍來了,騎著一輛南方摩托車。那個年代,能買的起摩托車的人,絕對算是有能力的。

  「哥,我來了」淑珍笑著說道。

  「餐館裡生意誰打理呢」

  「今天侄子周歲宴必須要來,沒有開門」國富拿出一根黃鶴樓的香菸遞給姐夫保生。

  「國富,淑珍,進來坐吧」素珍招呼說道。

  「媽,怎麼樣了」淑珍走到保生旁邊。

  「身體比之前更差了,眼睛完全看不見」

  聽完淑珍只是嘆息一聲。

  在淑珍的記憶里,母親劉愛華是不喜歡這個女兒的。有什麼好吃的,都是向著保生。要不是保生輟學堅持讓淑珍去讀書識字,估計書也不讓自己讀。

  尤其想起她和富國的婚事。當時她們是自由戀愛,富國家裡窮的背子也沒有。劉愛華堅持不同意。

  結婚的時候,還是保生送了一床被子作為嫁妝。不過,好在淑珍沒有看錯人。後面兩個人開了一個餐館,生意越來越好,店裡開始有幾個員工。

  想起這些,淑珍心裡也感到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她談不上去恨劉愛華,但是也談不上多喜歡。

  有些事,也許劉愛華也身不由己。中國幾千年的重男輕女思想已經侵入骨子。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素珍這邊的親戚也來齊了。

  大哥國棟,二哥國華,三哥國民,四哥國東,以及大姐素芬,二姐素雲,三姐素玲。七個人一起來的。

  他們不像國富是做生意,能買的起摩托車。

  多年以後,這幾個舅舅和姨媽的孩子在工作上都是有成就的。屬於那種靠讀書出人頭地的。

  保生一一打招呼問候就把他們請入屋內坐。

  旺蘭,平傑,平安三個人像猴子一樣穿插在人群中,像過年一樣,高興又期待著什麼。在向親戚長輩一一打招呼問候後就去玩了。

  此時四間瓦房已經坐不下了。這也是第一次有這麼多親戚來。

  這四間瓦房還是保生爸爸有良留下來的。後面因為在十歲時候保生就沒有爸爸了,雖然在隊上掙工分,但是並不能掙到錢。

  下雨天,有時候需要用鋁盆接屋頂漏的水。只要不發大水還好,如果是大水,一家人只能擠在閣樓里。

  等到所有人來齊了後,就到了給梁平抓鬮的時候了。

  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習俗。在小孩的面前擺放著筆,墨,算盤,錘子等等,讓孩子自己去拿。這些分別寓意著孩子以後所選擇的人生。

  平梁踉踉蹌蹌的爬過去,在眾人的期待眼神中拿了一支毛筆。大家看到這一幕都喝彩鼓掌。覺得這孩子以後有官運。

  「這孩子,以後是當官的命」

  親戚們都在吹捧,說著好聽的話。也許是真的期望,也許是吹捧。

  當然,這些是很多中國人的一個自我安慰。也是保生的自我安慰。他也希望是這樣。

  酒席上,保生跟親戚們都一一敬酒。雖然喝的臉都紅了,但是他高興。

  在這些素珍幾個哥哥和姐姐眼裡,保生的能力一般。靠他改變這個家庭的環境,說實話很難。為人老實,前怕狼後怕虎。

  之所以把素珍嫁給他,也是看中了他的老實。況且他們也知道素珍的能力在他們幾個哥哥和姐姐眼裡也很一般。無論是思考問題,還是做事,跟普通人比還是差一些。

  所以,他們跟保生一樣,期望他的孩子優秀,能夠出人頭地,帶領這個家庭走出貧困的泥潭。也讓他們老了有個安心的享福晚年。

  平梁懵懵懂懂的收了好些零食。因為吃不了,都被平安拿去了。平傑還批評了一頓平安。

  在熱鬧的人群中,廂房裡的劉愛華孤零零坐在床上。嘴裡念叨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詞。

  酒席結束後,太陽也到了快落下的時候。


  國華在臨走之際跟保生說

  「妹夫,你這幾個孩子,我覺得都很聰明,好好教育,以後改變命運就靠他們了」

  「這個多虧了幾個舅舅」

  保生自豪的說道,仿佛腦海里已經呈現一幅美好的畫面。

  「旺來,平傑,學習成績怎麼樣,要好好學習,以後有出息了,孝順父母,改變命運。」國華,國民他們兩個人蹲下在兩個孩子面前親切說道。

  對於旺蘭和平傑來說,這樣的話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每次他們也只能回一個嗯,或者好的。因為想不出其他的話。但同時,這句話帶來的壓力和擔子,就像一把鎖困住了他們。

  少年時,很少有人懂得家長和親戚的殷殷期盼。就好比,這句話話,好好讀書,讀書改變命運,改變家庭,以後就不用當農民了。似乎除了讀好書沒有別的選擇。

  素芬跟素珍說了一些照顧孩子需要注意的事。

  然後,素珍的幾個哥哥和姐姐一起道別走了。

  「哥,我剛才看媽了,身體確實不怎麼好,麻煩你多照顧了」淑珍叮囑保生。隨後坐上國富的摩托車走了。

  保生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欣慰像是告訴別人,以後他也會越來越好。

  晚上趁著燭光,保生夫妻倆算了一筆今天送的禮單,有兩百塊收入。清理完今天的事,一家人就睡去了。

  唯獨劉愛華,並沒有睡著。

  多年以後,梁平只能通過父母和親戚的描述來還原當時這些場景,以及奶奶對自己的不舍。

  七月底的最後一天,隨著太陽的落下,隨著周歲生日,隨著一家人睡去結束。

  但是每個人的一生不只一個七月,不只一個生日。對於劉愛華來說,她的生命似乎到了盡頭。

  新的生命誕生,就意味著有舊的生命老去。新舊交替是自然法則,也是人生常態。

  多年以後,平梁在記憶努力拼接奶奶劉愛華的模樣,卻始終無法拼全。因為那個年代,並沒有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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