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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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全做完了?!」

  「嗯。」

  劉宇垣剛從龍舟隊趕回醫院,進入病房,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給徐清逸帶的卷子,整整齊齊地一摞疊放在床頭。

  一周的量,自己昨晚給的,今天才剛過去半天,他就做完了?劉宇垣不由拿起一張開始翻閱:

  好工整的字!

  試卷上,徐清逸的字跡就像印刷出來般的規整,每一道解答步驟都清晰明了,毫無塗改痕跡。

  抬起頭,劉宇垣瞪大雙眼打量著徐清逸受傷的手,以及床邊簡陋的台子。再小心翼翼拿起別的試卷,全都是這樣的情況。

  就跟我那變態的父母一樣……非要一塵不染才行是吧。

  思緒間,劉宇垣掃視作答結果,和自己記憶里的正確答案如出一轍。樣稿般的紙張就如未經雕琢的璞玉一樣無暇,弄得她放下時都小心翼翼起來。

  做完動作再看向病床,本以為會對上一雙較為期待的眼神,但回應劉宇垣的依舊是那毫無波瀾的湖水。

  「你昨晚……沒通宵吧?」

  「睡了九小時。」

  「哦。」劉宇垣輕輕把看過的試卷疊放好,「我下周把答案帶給你。」

  「謝謝。」徐清逸輕聲回應。

  「我今天去看了,你奶奶現在挺好,社區的人蠻負責的。」劉宇垣一邊說著,一邊留意著徐清逸的表情,試圖從他的反應里找到些面對親情時的波動。

  「那就好。」然而,後者依舊是一潭死水。

  劉宇垣看卷子時,徐清逸略微觀察了下她:

  她脖頸這的皮膚透著些許粉嫩,隱隱能瞧見仍在活躍的青筋,臉頰色澤透露著些許紅暈,像是剛運動過。

  眼神里透露著詫異、欽佩,但是鼻子微皺、嘴角下撇,似乎還閃過了一絲……嫌棄?

  徐清逸想不通她的這份嫌棄從何而來。這在她的臉上從來沒見到過,就以自己試卷的工整程度而言,理論上也不會讓人產生厭惡的情緒。

  「要不……我倆聊聊學校里的事?」實際上,劉宇垣每次來看望徐清逸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半小時。基本了解完大致情況、交代好事情就走了,二人沒有什麼其他交流。

  雖然劉宇垣的表情里常伴好奇,但既然她不曾追問,徐清逸也不想主動跟他提及。在他眼裡,劉宇垣是個隱忍的人。

  明明說話時很健談,甚至心直口快,偏偏對某些自己真感興趣的事情閉口不提。覺得他是個怪人,情緒上不止一次流露出「同情」,但表面上就是很努力地把他當成正常人一樣對待。

  不過,就她平時的性格表現而言,應該大部分人都會認為她是個表里如一、性子直率的人吧。

  「可以。」徐清逸心裡想著,回應了劉宇垣的問題。

  她終於抵不住好奇了。

  「你對一個大概高我半個頭、棕黑色頭髮,眼睛很大,過去經常來你們這串班的傢伙有印象嗎?」

  「江達嗎?」

  「嗯……」劉宇垣回答,她沒想到徐清逸那麼快便能答上。

  「我很感謝他。」徐清逸回答,「你可以替我轉達給他。」

  原來是替朋友問起。她在校和朋友提及自己的事了嗎?不過以她的性子,更大的可能性是,學校里他的事情傳開了,江達自己得知了,並且覺得自責。

  「你知道我認識江達?」劉宇垣有些驚訝。

  徐清逸輕輕點頭,「留意過。」

  「哦……行。」

  劉宇垣又走了。

  她還是沒提出來,徐清逸心想道。

  ——————

  劉宇垣看向鬧鐘,已經凌晨一點了。

  一不小心學了八個小時……她翻了翻旁邊雜亂堆砌的卷子,一共九張。低頭看向手裡還剩半張的試卷,長噓了口氣。

  咋就突然有攀比心了,至於這樣嘛。

  掏出答案,粗略地看了下:錯了五道,三道粗心,這容錯率也是挺牛的。劉宇垣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比那傢伙還慢半張,那個怪物。

  跟我媽一樣。

  她起身,一團團捏成球的草稿落到地上。走出自己的房間,門外的景象與門內的截然不同,空曠,寂靜。


  劉宇垣走向一旁的房間,打開燈向內看去:這是一間和父母房間幾乎沒有區別的客房。一扇窗,一張套著遮灰罩的床,一個衣櫃,只是比父母的房間少了張桌子。

  雖然被叫做客房,但它從來沒真正派上過用處,因為沒人來家裡做客留宿過。

  它唯一的用處就是有時父母吵架時,會有一人搬來這裡,但這也是少有的事。

  到時候那傢伙就得搬過來睡這。

  劉宇垣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三台顯示屏顯露面前。開啟設備,密密麻麻的二十二個監控畫面顯示在屏幕上,其中有兩個是屬於剛剛去過的客房的。

  看來還得再加倆。回過神來,她手裡已然多了兩個針眼攝像頭。

  自己這樣可真變態啊……

  突然對自己有些厭惡,但她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裝好監控,連上網絡。不過相比被人發現視奸,他要是死自己家裡沒法被及時發現,那還是後者更糟糕些。

  ——————

  一周時間悄然過去。劉宇垣心裡沒有預想中的期待或者不安,只是秉持著過一天算一天的理念,不知不覺便到了接徐清逸出院的日子。

  這一周里她天天去看望他,但每次也只是簡單了解了下情況:他身體恢復得很好,期間警察又來找過一次,案件進展得也算順利,唯一的壞消息就是他卷子的錯題量比劉宇垣多一倍。

  不過,一帆風順的表象卻讓劉宇垣感覺隱隱有些奇怪,又說不上是哪裡有問題。硬要說的話,就是不安的既視感總會縈繞心間吧。

  但她也無法篤定這份不安一定是源於這件事。

  出院這天,劉宇垣早早來到醫院,辦完手續後,在病房外等待著徐清逸最後的整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醫院的長廊上,她的心情莫名有些忐忑,就像是第一次踏入這間病房時那般。

  劉宇垣在病房外踱步,眼神時不時飄向病房緊閉的門。下意識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碎發。

  今天開始這傢伙就要暫住我家了……結果自己啥都沒準備,甚至這一周里都沒跟他提起過這件事。

  當時一股腦就說出來了,反悔還來得及嘛……不過萬一他忘了呢?呵呵,萬一呢?

  心裡想著,突然,病房裡傳來輕微的響動,劉宇垣猛地挺直脊背,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不自覺地垂在身側。

  病房門緩緩打開,護士側身出來,笑著說:「徐清逸,可以出院啦。」緊接著,徐清逸跟在護士身後,踏入了劉宇垣的視線。

  這是劉宇垣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面對面地站在他身邊。他穿著劉宇垣帶來的衣服,不過似乎有些大了,本身短袖的長度在他身上卻成了中袖。領口也低了點,使他脖頸的曲線一覽無餘,幾道觸目驚心的新舊傷疤交織,在雪白之上格外刺眼。

  至於為什麼一眼便能分辨出傷口是新是舊。因為舊傷是深褐色的條索狀瘢痕,像乾枯的藤蔓爬在脖頸;新傷十天過去,淤青散成淡黃色,邊緣泛紅,還有些微微隆起,色澤鮮明。

  還好,這樣的傷疤沒有出現在徐清逸的臉上。

  劉宇垣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上遊走,心跳陡然加速,因為徐清逸袖口下的皮膚更加嚇人。

  那裡有大面積的淤青,呈烏紫色,從袖口邊緣蔓延開,占據了大半截小臂。還有無數縱橫交織的傷痕,像是被尖銳物劃傷後留下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顏色依舊很深。

  之前他的手一直纏著繃帶,修長的病號服把他的整個身子蓋住,她還沒發現這外傷如此觸目驚心。

  「我們……走吧。」劉宇垣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卻發現嗓音有些乾澀。徐清逸輕輕點頭,平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這次卻讓她感覺有些彆扭。

  過去兩周,劉宇垣已習慣徐清逸那清冷孤寂的眼神,像是已與世隔絕,甚至讓人有點害怕。

  可現在,徐清逸單薄地跟在她身旁,劉宇垣微微低頭就能看到他的頭頂。寬大衣服的松松垮垮掛在身上,在陽光映照下,身形若隱若現,衣袂隨風輕晃,劉宇垣此刻腦海中只剩一個詞來形容他:

  好小一隻。

  原本他神態給人帶來的壓迫感,此刻蕩然無存了。

  「衣服穿著難受嗎?」劉宇垣感覺自己的語調似乎突然溫柔了些,就像是在和一個小孩子說話。

  徐清逸微微搖頭,看向她的手部,「我幫你拎東西吧。」

  「我靠,就你?」劉宇垣下意識說出,隨即抿住嘴巴,「你現在這樣,還是省省吧。」

  「我現在是你的保姆。」

  「別,真別!」劉宇垣一手拎著塑膠袋,一手擺著,「就一點藥而已,多了也不需要你拿的。」

  「哦。」徐清逸看向前方,沒再說話。

  劉宇垣也抬起頭,繼續向前走去,額頭微微滲出冷汗。

  這兩周好不容易適應了社交關係,咋感覺現在又不一樣了……

  兩人一路無言,沉悶的氣氛在彼此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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