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個誘餌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棕紅色,巴掌大小,毛髮細密,顯然是動物的耳朵。

  沈小溪深吸兩口氣,恢復冷靜,重新拿起耳朵觀察,似是一隻狗耳,根部平整,應該是被利刃切下來的,再看衣服上的血跡和耳朵上的血跡乾涸程度基本一致,顏色也相差不多,判斷劉毅軍昨晚,或是昨天殺了一條狗。

  劉毅軍將塑膠袋扔進小區內的垃圾桶,而不是中途丟掉,大概率是故意的,劉毅軍顯然發現了沈小溪的跟蹤,但沒有嘗試甩掉,而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沈小溪,他不怕被發現住處,不需要躲藏,同時也是一種警告和恐嚇。

  沈小溪將衣服塞回塑膠袋,扔進垃圾桶,然後離開了。

  她的確受到了驚嚇,也感受到了劉毅軍的敵意和兇狠,但相對來說,此次行動是成功的,首先引起了劉毅軍的注意,其次應該也讓躲在暗處的人察覺了。只是,劉毅軍的應對讓她有些意外,仿似不在乎她調查,不在乎她跟蹤一樣。

  不過無妨,她有自己的計劃,真正的目標也並非劉毅軍。

  她給唐律師打去電話,開始執行下一步行動。

  二十分鐘後,兩人在咖啡館碰面,沈小溪特意選了一個居中的位置。

  她將自己在墓園的三個發現全都說了,但沒說血衣和耳朵的事。

  唐律師聽完後,一臉驚訝。

  「我需要你幫忙查清楚劉毅軍的詳細背景。」沈小溪並未壓低音量,旁邊有人好奇地望來,她視而不見,繼續說,「包括與何藍月、魏泉的關係。」

  「就一個手機號,一個人名,怎麼查?」唐律師面露難色。

  「還有年齡和工作地,應該夠了的。」沈小溪直視著唐律師的眼睛,語速放緩,「我可以花錢,要不你問問同事或領導能不能居中協調?」

  唐律師似是覺得被看輕了一樣,揚起下巴,應承了下來。

  沈小溪看出唐律師是在強裝聲勢,但她沒點破,唐律師能不能完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這個信息傳遞出去,讓更多人知道,讓潛在的幕後黑手知道。

  「還有一個小問題諮詢下。」沈小溪低聲說,「能否通過骨灰判斷一個人的身份?」

  「很難,但並非沒可能。」唐律師環抱雙臂,嘴裡嗯啊了兩聲,「這個問題我大學時做過考題,骨灰本身無法鑑定DNA,因為都化成灰了,DNA已經不存在,但如果骨灰內殘留有顆粒狀骨頭或牙齒碎片,是有可能撿出來單獨進行鑑定的,當然概率很小;其次是可以根據骨灰的重量、成分、色澤,進行綜合判斷,雖然無法精確身份,但可以作為輔助證據,比如女人和男人的骨灰重量明顯不同,再比如經常生活在海邊的人,重金屬成分會多一些,等等。」

  沈小溪點了點頭,覺得魏泉墓地那條線索有必要繼續下去,至於要不要掘墓,以及什麼時候掘墓,她還沒想好,因為一旦掘墓,將會是一連串的行動,首先掘墓本身就很難,其次後續鑑定容易被阻斷,收益和風險也不成正比。

  告別唐律師,沈小溪徑直去了警局。

  如她所料,警方拒絕告知劉毅軍的個人情況,也沒說劉毅軍是如何洗脫嫌疑的,但她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要從警方這獲得信息,也非要將自己查到的線索和盤托出,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引導幕後黑手,同時施加壓力。

  沈小溪忙碌了一整天,一邊調查,一邊應訴,一邊為警方提供線索,感覺做了很多事,也有了新線索,但晚上回家復盤,發現實際進展並不大。

  那個黑手機很安靜,裡面空空如也,表明高銘也沒有任何發現。

  如果何藍月和劉毅軍繼續按兵不動,光靠她的調查,哪怕有所發現,也很難撼動整體局面,更難引出幕後黑手,高銘那邊的隱藏也就意義不大。

  距離開庭只剩八天,時間緊迫,必須加快行動步伐。

  該如何破局呢?

  沈小溪冥思苦想,想到了那條彩信。

  前天,她被警方釋放沒多久,就收到了那條彩信,裡面是一張疑似嫌疑人翻牆逃走的照片,但那個號碼一直關機,也就漸漸忘了此事。

  如今翻出照片再看,照片中的人穿著打扮和劉毅軍有相似之處,但光線太模糊,且不說照片真假,哪怕是真的,也很難被當做有效證據。

  可是,當時沈小溪看到這張照片時,是心中一凜的,覺得掌握了關鍵證據,甚至和高銘商量好了,如果對方真有更多內容,給錢交易完全沒問題。

  如果,兇手本人看到這張照片,會是怎樣一種心情?


  換位思考,在照片真實的前提下,兇手必然會驚慌,會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就算劉毅軍心狠手黑,也難逃人性對恐懼放大聯想的本能反應。

  沈小溪看著那張照片,又看著那個安靜異常的黑手機。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入腦海。

  黑手機內一個聯繫人都沒有,一條信息都沒有,高銘說過這個手機是野號,查不到具體使用人,既如此,能否用這個黑手機給劉毅軍發去照片呢?

  當初看到照片,沈小溪和高銘一致覺得對方是目擊者勒索,劉毅軍應該也會這麼想。如果兇手不是劉毅軍,必然不會在意,如果是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這樣一想,沈小溪愈發覺得此計可行了。

  既是一種無形的試探,也是一個實質性誘餌。

  晚上九點半,沈小溪考慮好了後續的應對策略,用黑手機給劉毅軍發去了那張照片,在顯示發送成功後,她產生了一種在平靜的水面下扔下一塊石頭的感覺,仿似看到了幽深的潭水泛起了層層波瀾,緩緩往外擴散。

  她耐心等待,三個小時過去,黑手機沒有任何響動。

  一夜輾轉難眠,直到次日早晨七點,依然沒有任何回復。

  劉毅軍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沈小溪定下心神,開始反思,覺得自己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從證據的角度來說,這張照片並不足以掀起波瀾,劉毅軍也會提防著對方是否在「釣魚」,言行必然會慎重。方案本身沒問題,只是需要更強烈的猛藥刺激才行。

  猛藥該從哪裡來呢?

  追本溯源,還是得從那個一直關機的號碼那裡獲取。

  不管對方是誰,目的為何,給她發完一張照片就銷聲匿跡,明顯不對勁,甚至,這讓她想起了那封匿名郵件,有沒有可能,兩者是同一個人?

  沈小溪思索再三,決定放手一搏。

  管它是不是,管它行不行,先試了再說。

  就算「釣魚」不成,也可以將潭水「攪渾」,為高銘提供契機。

  她將鎏金打火機、魏泉焦屍照和死亡證明以彩信形式發給了那個關機的號碼,然後將疑似嫌疑人翻牆逃走的照片發給了匿名郵件的發送者,後又單獨發了文本,表示了願與對方合作,不管是出錢還是出人,都會傾盡全力的意向。

  繼續等待,直到中午,沒有任何消息。

  黑手機很安靜,郵箱也很安靜,自己的手機同樣安靜。

  下午兩點,沈小溪正在吃泡麵,自己的手機傳來一陣鈴聲,來電顯示正是那個一直關機的號碼,她深吸一口氣,在接聽前,穩住激動的心情。

  「沈小溪嗎?」對面傳來一個電子娃娃音,應該是用了變聲器。

  「是我。」沈小溪保持著耐心。

  「十萬塊,要現金。」對方言簡意賅,直奔主題,由於變音的存在,聽不出太多情緒,只能隱約聽出磕絆感。沈小溪意識到對方應該就是目擊者,為錢來的,此前一直關機,很可能是擔心被警方知道,也可能是想著直接勒索兇手,但沒能得知嫌犯是誰,畢竟連她都是好不容易才拿到劉毅軍的部分信息。

  「我現在手頭上沒那麼多錢。」沈小溪早已想好應對策略,「而且你就發了一張模糊的照片,根本沒用,我需要看到真正有價值的內容,才可能給你錢。」

  對面輕哼一聲,徑直掛斷了。

  這讓沈小溪始料未及,可她覺得自己沒說錯,換做任何人,都會有這種顧慮,就在她按捺不住要給對方打電話時,收到了對方發來的彩信,是半截照片,從照片中能看出正是那晚的天空,正是那個牆頭,黑衣人已經落地,但只有下半身,上半身被塗黑了,在照片中間,有一個「播放」按鈕,表明這是從視頻中截圖下來的,能從照片底部看到視頻時長為15秒。接著,又是一條彩信發來,也是被塗黑一半的照片,中間有一個「播放」按鈕,只不過視頻時長為55秒。

  看來,對方並非虛張聲勢,的確掌握了實質性內容。

  交給警方的很可能是那15秒視頻,真正有價值的在那55秒視頻里。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那人打來電話,沈小溪立刻接聽。

  「現在能信不了?」對方依然是電子娃娃音,「十萬塊不算多嫩。」

  沈小溪敏銳地聽出了地方性語氣詞,顯然對方的戒心有所放鬆,不經意間說出了熟悉的詞語。高銘提到過目擊者是本地居民,應該沒錯了。


  「我想先看到一部分實質性內容。」沈小溪保持著語調平穩。

  對方沉默片刻,沈小溪的手機隨即收到了一條彩信,有兩張照片,一張是陰暗的環境下,牆體下方,一小片草叢中隱約可見一個鑰匙扣,另一張照片在明亮的地板上放著一個鑰匙扣,上面串著兩枚鑰匙,一枚較粗較長,一枚正常大小。

  「這個鑰匙扣是我在現場撿到的,值錢不嫩?」對方說。

  沈小溪仔細觀察那枚較粗較長的鑰匙,努力回憶著那位守墓老人用鑰匙打開墓園鐵門時的情境,感覺大小差不多,難道這是墓園的大門鑰匙?

  她咽了口唾沫,知道這個就是重要證據了。

  「怎麼交易?」她並未繼續試探了,初步目的已經達到。

  「面對面,時間地點我通知你,可別想著耍滑頭,否則我全銷毀。」

  「我要先籌錢。」沈小溪答應了下來,也為後續的拖延做好了鋪墊。

  掛斷電話後,沈小溪迅速整理思路,不管這個目擊者是否有著另外的目的,不管鑰匙是真是假,視頻是否有效,對兇手來說,都具有極大威脅。

  這個,就是她要找的猛藥了。

  沈小溪先在黑手機上下載了一個變音軟體,準備好了錄音筆和記事本,然後用黑手機將那人發來的兩段視頻截圖,以及那兩個鑰匙照片發給了劉毅軍。

  這一次,黑手機應該不會再安靜下去了吧。

  她雙手托腮,坐在桌前等待,雙眼盯著桌面上的黑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震動聲忽然響起,迷迷糊糊睡著的沈小溪迅速抬起頭,睜大眼睛,清楚地看到黑手機的屏幕上,閃爍著一串號碼。

  正是劉毅軍的來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