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塊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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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溪選擇了相信高銘。

  她僱傭了一名實習律師,按部就班地應訴,同時繼續調查真相。

  這名律師尚未大學畢業,積極有餘,專業不足,有時還需沈小溪提點,但她要的就是這份積極性,言行舉止充滿活力,能讓想看的人看在眼裡。

  她將掌握的一切全部告知了這位年輕的唐律師,除了那封匿名郵件。

  然後又說了自己的計劃:首先,要確認潛入者的身份;其次,要掌握潛入者的信息,以及與何藍月的關係;然後,要拿到能夠證明潛入者犯罪的證據。

  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隱秘計劃。

  說是隱秘,其實只是沒告訴唐律師而已。

  既然死亡證明是真的,也並非何藍月發來的誘餌,那這條線索有必要繼續查下去,簽字醫生韓卓是關鍵人物。高銘曾去省醫院問過韓卓,因其腦瘤,頭腦不清,便擱置了。沈小溪想親自去問問,親眼去看看,才能有更準確的判斷。

  然而,到了醫院,才發現情況比自己想像得要困難許多,在她說明情況後,韓卓竟把她當成了女兒,拉著她的手說了些胡言亂語,情緒十分激動,最後被匆匆趕來的韓卓妻子將其拉開,將沈小溪罵走了。

  沈小溪從韓卓的胡話中敏銳地聽出了「女兒對不起」、「那隻該死的鳥」之類沒有邏輯的話,而韓卓妻子將她罵走時,神情痛苦,眼啜淚水,似有難言之隱。

  沈小溪將這兩點記錄下來,準備查清細節後再來詢問。

  離開醫院,沈小溪當即前往了福田陵園。

  既要去確認潛入者身份,也要嘗試引蛇出洞,為不知躲在何處的高銘提供機會。

  透過鐵門縫隙,沈小溪看見了那輛黑色麵包車,知道來對了地方。她在附近走動觀察,碰見一位騎著電動車的老人,一口一個大爺地叫著,聲稱自己來尋友,描述了那名男子的特徵後,老人說,你是來找小軍的吧。

  老人進入墓園,沈小溪躲在了斜側的土丘後。

  沒過一會,一名穿著黑衣,戴著口罩和帽子的男子走了出來,觀其體型和步伐,再觀其揚起下巴掃視的動作,沈小溪確定,此人就是那名男子。

  男子朝兩側走了幾步,沒見人,目光忽然灑向土丘,走過去查看,依然沒見人,他站在土丘上,眯眼遠眺,什麼都沒發現,隨即返回了墓園。

  鐵門重新關上,沈小溪從一片高草叢中爬了起來。

  剛才,她險些被發現,但即使被發現也無妨,畢竟對方大概率能猜到她的身份,她就是故意引而不發,覺得這種互知身份卻不挑明的方式更能施壓。

  看守室內,劉毅軍將床鋪收拾乾淨,坐在床頭髮呆。

  「是來找你的吧?」老人邊吹茶葉子邊笑眯眯地問。

  劉毅軍點了下頭,瞥了眼老人的鞋子,起身走了。

  墓園外,沈小溪只等了十幾分鐘,就等到了離園的劉毅軍。劉毅軍沿著水泥路步行了一會,尋到一輛共享單車,開始騎行。沈小溪開著租來的車跟隨了一段後,駛入另外一條路,迂迴至墓園,途中買了一瓶好酒和兩盒好煙。

  老人隔著鐵門看見她,先開了口,問她怎麼沒和小軍一起走。

  她笑著遞上菸酒,大爺長大爺短地叫著。

  沈小溪編了一個謊,說自己喜歡小軍,想多了解後展開追求。她不知道大爺信了沒有,反正當她將三百元紅包塞入大爺手裡後,大爺的話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我和小軍一起工作三年多啦,對他還是蠻了解的,小伙老實,身上有勁,耐得住性子,是個託付終生的好男人,姑娘你眼光真不賴。」大爺一邊抽菸,一邊說,「你別看這個工作好像不咋光明,但賺的不少嘞,還經常有小費。」

  沈小溪仔細傾聽,敏銳捕捉著大爺字裡行間的有用信息。

  比如「身上有勁」和在平房內捂住她嘴巴的那隻大手匹配。

  比如「三年多」的工作時長,恰好和魏泉的自焚時間匹配。

  在大爺絮絮叨叨的講述中,沈小溪逐漸拼湊出了小軍的大概情況。

  小軍,全名劉毅軍,年齡30歲,未婚,單身,未見任何親朋好友,平時沉默寡言,但辦事利索,在東郊附近租了個一室一廳,愛好是看恐怖片。

  她站起身,佯裝參觀看守室,實際尋找有用信息。

  牆上貼著的考勤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發現,自己被陷害那晚,劉毅軍上夜班。她向老人確認,老人想了想之後說:「你還真問著了,就在那天中午,小軍突然聯繫我,讓我替班,小軍很少麻煩別人的,後來送了我一包煙感謝呢。」


  她悄悄拍下考勤表,意識到這是一條新線索。

  前天,劉毅軍去了警局,按理說,警方該查的肯定都查了,但劉毅軍早上就被放了,絲毫沒影響工作,表明警方已經排除了他的嫌疑。雖然不知道劉毅軍是如何辦到的,但單就突然調班這一點,足見蹊蹺,也許會成為破綻。

  這時,有客前來祭拜,打斷了他們的交流,對方登記身份後,卻不記得逝者埋葬的位置了,給了老人小費,讓其領路。老人先從一本厚冊子上按照首字母檢索,確認了具體位置,欣然帶其前往,沈小溪也趁機進入了墓地。

  沈小溪在一塊墓碑前發現了燒紙的灰燼,仔細觀察一番,顏色、樣式和自家陽台上那團灰燼十分相似,她揩了一點嘗了嘗,咸苦味也幾近相同。

  由此,可以確認潛入者應該就是劉毅軍。

  按照此前的推理,潛入者是來找那半顆犬齒,毀掉證據的。可從目前來看,劉毅軍和何藍月關係偏向親密,應該不會利用大型犬傷害何藍月女兒才對。

  難道劉毅軍是去找別的東西?

  亦或劉毅軍瞞著何藍月,實際就是幕後黑手?

  疑點尚存,但無論如何,總歸確認了潛入者身份。

  沈小溪起身朝墓碑作了個揖,為自己的打擾抱歉,無意間地一瞥,看到了墓碑上篆刻著的逝者信息,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匆匆返回看守室,翻看起了那本厚厚的冊子,裡面記錄著逝者名字、享年和埋葬位置。

  她按照首字母檢索,查看起了W下的人名。

  一個熟悉的名字在翻到第五頁時映入眼帘。

  魏泉,享年33歲,埋葬於東三區六排十五位。

  沈小溪又驚又喜,原本只是靈感一現突發奇想,沒想到,魏泉竟然真埋在這。此時再回想,劉毅軍從魏泉自焚後就在這裡工作了,怎麼看都有點像是借工作之名為魏泉守墓的意思,也許守的不是棺材,而是見不得光的秘密。

  如果魏泉真沒死,那棺材裡的屍首或骨灰就不可能是他的,既如此,能否通過開棺驗屍的方式,反向印證這個猜測呢?

  正思索間,鐵門傳來咣當聲響,她以為又有人來祭拜,通過窗戶看了一眼,發現來人竟是穿著一襲黑衣的劉毅軍,徑直走向了看守室。她來不及出去,掃了眼十幾平米的看守室,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有床下。

  她慌忙鑽入床底,將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塑膠袋擠到了裡面。

  劉毅軍進來了,狹長的眼睛掃視一圈,看到了打開著的名冊,然後看到了登記簿,上面記錄著來訪者的信息,他合上名冊,走到床前坐下,像在思索什麼,隨後略微彎腰,將手伸到床下,五根手指像爪子一樣展開,左右抓了幾下。

  沈小溪縮了縮脖子,那隻大手幾乎撩到了她的鼻樑。

  她以為劉毅軍發現了自己,但又覺得不像,一股血腥氣傳入鼻間,她立刻望向旁邊的黑色塑膠袋,意識到了什麼,輕輕將黑色塑膠袋朝外推了推。

  大手再次伸入床下,兩條腿叉開,似要俯身,但這一次,手摸到了塑膠袋,一把拽出去,鐵床嘎吱一聲響,劉毅軍站起身,拎著塑膠袋走了。

  沈小溪看見,在塑膠袋邊緣,有零星血跡。

  她雙手扒住地面,有種直接攔住劉毅軍的衝動,但想到已經掌握了兩條新線索,而且不確定袋子裡裝的是什麼,貿然出去,只會讓自己處於不利地位。

  鐵門傳來咣當聲響,劉毅軍離開了。

  沈小溪在床下等了三分鐘才爬出去,拍照記下魏泉的埋葬位置,驅車從另外一條路離開,提前在東郊路口等著,不久後,果然看見了騎著共享單車的魏泉。

  車簍子裡放著那個黑色塑膠袋。

  劉毅軍的住處離墓園三公里,很快就到了。劉毅軍停下單車,拎著塑膠袋進入小區,沈小溪立刻下車跟隨,讓她沒想到的是,劉毅軍竟然將那個黑色塑膠袋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待劉毅軍走遠,她趕緊來到垃圾桶前,將塑膠袋拎出來,裡面裝著一身黑衣服,正是劉毅軍經常穿的那種,衣服上血跡斑斑。

  在衣服兜里,有個硬物,她掏出一看,不由驚呼出聲。

  竟是一隻沾滿鮮血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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