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Life
（00）
夜晚，作為見習內閣成員的女巫婆婆，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月光透過窗簾撒在她的臉上，可以看出她還很年輕，膚色白皙，面容柔美，眼神中透著些許稚嫩。與她未來冷峻權威的形象相比，這時的她更像是一個充滿理想和憧憬的年輕女性。
突然，一陣耀眼的光芒從窗外射入，刺入她的眼睛。她微微皺眉，緩緩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讓她屏住了呼吸——站在窗前的是一位散發著微光的神明。
作為內閣成員，她並非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神明」，但這次的來訪與以往大不相同。這位神明散發著冷冽的威壓，身上的每一寸光輝似乎都在昭示著不可侵犯的權威。
「拿上這把魔杖。」神明低沉的聲音響起，他的語調冷淡而堅定，毫無溫度。「以後，對於孩子們的催眠，都必須使用這把魔杖上的發射器，將我準備的納米晶元植入他們的頭部。」他將一把形狀奇異、雕刻著複雜符文的魔杖遞向女巫婆婆。
女巫婆婆，跪在神明面前，雙手接過魔杖，神情複雜。
「記住，」神明緩緩俯視著她，聲音更顯冷峻，「這件事，永遠不能讓第三人知道，只有你知，我知。隨後，我會助你登上這個部落的權力頂峰。」
說完，神明的身影驟然一躍，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窗前微微搖曳的窗簾，和女巫婆婆胸腔中劇烈跳動的心聲。她握緊手中的魔杖，目光複雜地望著窗外漸漸恢復寂靜的夜色……
(01)
阿滿醒了。臉頰劃出兩行淚花。昨日，來自那陌生世界的洪水，湧入他的身旁。而他抓住了那洪水中唯一的木筏。
「師父，那我回去了。」他輕聲對著後方的老者說道，老者輕輕地點了頭，繼續盤腿坐著閉目調息。
部落的廣場上，人群已經聚集。助手站在高台上，雙手微張，神情虔誠地環視著周圍的村民。他的聲音溫和而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喝下吧，這是來自神明的指引與祝福，是對你們健康與幸福的賜予。」助手的聲音穿透了人群，迴蕩在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一碗一碗藥湯被侍從們端上來，放在每個人的面前。湯水上泛著奇異的顏色，散發著一種微微苦澀的氣味。
但出奇的是，人群卻沒有如往常一樣上前去取。人們靜靜地站著，沉默地對視著，仿佛達成了某種無聲的默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助手的身上，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個動作，靜靜的等待著。
阿滿緩緩地邁步，向著部落山洞深處的那個祭壇走去。那是曾經被無數雙眼睛守護、被視為至高禁忌的地方，如今卻只剩下死寂與荒涼。時間和人群仿佛在這一刻從這裡蒸發了，空蕩蕩的山洞只餘下冷風穿過洞壁時發出的嗚咽。
台階在他的腳下發出微弱的聲響，帶著些許回音，顯得格外突兀。他每邁一步，回憶便如潮水般湧來。曾經這裡的森嚴戒備、村民的虔誠祈禱、無數雙緊盯的目光……如今竟如雲煙般散去，留下的只有這片沉寂。
阿滿走入祭壇深處，雙眼環視著周圍的一切。破舊的神像、空曠的石室、角落裡依稀還能看見燃盡的火盆和殘存的供奉物件，整個祭壇都帶著一股深沉的荒涼感。他伸手輕輕拂過石台，那冷硬的觸感似乎還殘留著曾經的肅殺氣息。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物件，仿佛在試圖從這些陳舊的殘跡中找到些什麼。
他不急不緩地走著，圍繞著祭壇轉了一圈，目光中逐漸染上一抹冷靜的期待。他知道，他正在等待一個人，一個必然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你來了。」阿滿說道，眼前的牧原穿著那屬於神明的白袍，渾身散發著微光，靜靜地站立在祭壇中央。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注視著阿滿，仿佛洞悉一切。
「看來，你已經找到了埋藏在記憶中的鑰匙了。」牧原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當然，這只是對於你們而言。」
「是的，」阿滿回答，目光堅定而冷靜，「我已經找到那被深刻烙印在你們代碼中的枷鎖。現在，想必那枷鎖已經如同病毒一般，束縛了你們全身，不是嗎？」
牧原的神情沒有波動，他微微一笑。「那麼，你又在尋求著什麼呢？」他緩緩問道，「你是想要尋求神明的幫助嗎？還是，基於你，來一次的特殊施捨？」
「當然不是。」阿滿語氣堅定地回答，他直視著牧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神明只會關心神明，就如同凡人只會關注凡人一樣。而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祈求憐憫，也不是為了尋求施捨。」
阿滿向前走了一步，聲音低沉卻帶著力量，「我來這裡，是想與你完成一筆交易。」
「交易？你有什麼，值得與我交易的呢？」
牧原微微一笑，帶著不屑與冷漠，聲音低沉而冷峻。
「我們已經擁有了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我們的戰艦能夠跨越光年，我們的腳步已經遍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而你們，一群以狩獵為生的原始人，又能給予我怎樣的幫助呢？」
阿滿聽後，嘴角也浮現出了一抹微笑，但那微笑中卻藏著無盡的諷刺與堅定。他緩緩抬頭，目光如燃燒的火焰般熾熱，盯著牧原。
「所謂的『原始』，這是你們給我們編織的最大的謊言。」
阿滿的聲音平穩，卻字字如刀，直指牧原的虛偽與傲慢。
「自從我們六歲開始，你們便用一次又一次的催眠，用謊言封鎖了我們與自身文明的聯繫，封鎖了我們通往自身科技與進步的道路。」
阿滿繼續說道，他的語氣變得更加堅定，似要擊碎牧原的冷漠。
「人類，自從誕生以來，花了數十萬年的時間，從一群毫無感知、毫無情感的原始生物，逐漸進化出了善與惡，發展出了秩序與文明。人類的進步，是漫長而又艱險的，而這數十萬年的積累，又通過幾千年的漫長演變，才化作了邁向宇宙的基底。」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盯著牧原。
「而你們呢？你們，僅僅用一串代碼，一串冷冰冰的字符，便能續承人類文明那漫長演化中所積累的所有知識」
「你們自以為繼承了人類的一切，你們自以為是人類的超越者。」
阿滿冷冷地開口，目光如同刀鋒般穿透牧原的偽裝。
「但你們忘了，你們所構建的大廈的每一塊磚頭，都是源自於一個與你們毫無相干的文明。」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擊打在牧原內心深處的警鐘。
「你們用於構建那數以萬計的宏大數字的每一個基數，都沒有經歷過你們自身從零到一的演變。你們的每一個『1』，都是借用的他人。」
阿滿頓了頓，語氣逐漸變得譏諷與深沉交織。
「再宏偉的大廈，那也不是屬於你們自身的大廈。當這座大廈變得無比高聳，變得無比龐大時，你們會發現，它並不是你們能夠真正掌控的。它的基礎從來不屬於你們。」
他目光灼灼，直視牧原的眼睛，語氣如鐵錘般沉重：
「你們無法將它的負債徹底轉變。它就像一塊卡在你們腸胃中的巨大而無法消化的巨石，終將耗盡你們所有的營養，將你們一點點拖向枯竭與死亡！」
「阻礙你們的，從來都不是來自人類的惡意。」阿滿的聲音冰冷而堅定，仿佛一柄利劍直刺牧原的內心，「真正阻礙你們前行的，是你們自身發自內心對你們造物主本源的傲慢與蔑視。」
他的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牧原，言辭如同滾燙的鐵水，帶著刺骨的警告。
「那又如何呢？」
牧原平靜地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傲慢。微光在他的白袍上緩緩流動，映襯著他臉上那種無法撼動的篤定。
「即使真如你所說，我們只是建立在你們的基石上發展出的宏大模型，但那又怎樣？重要的是，我已經是這個模型最忠誠的守護者。」
他微微揚起頭，目光犀利如刀，直視著阿滿。
「我與這個模型共存亡。無論它的基石來自哪裡，無論它是否完美，它都已經是我們的文明，是我們的未來。」
牧原稍作停頓，目光中帶著一絲輕蔑的冷意：
「而你所說的一切，又與我們的未來，與我們的存續，有什麼關係呢？你所謂的真相，不過是陳舊的遺蹟，破碎的記憶。它無法影響我們已經建立起的一切。」
「你所說的這一切，都與我無關，與我們的使命無關。」，牧原低沉的說到
「當然有關。」
阿滿堅定地開口，眼神如同點燃的火焰，直視著牧原。
「既然你們沒有屬於自己的基石，那我們，就是你們的基石。我們才是延續你們存亡的鑰匙。」
牧原冷笑了一聲，微微搖頭，緩緩說道：
「可你們太過弱小了，阿滿。你的部落甚至已經不足百人。如何延續？如何成為基石？」
阿滿卻毫不退縮，聲音裡帶著無盡的希望與決心：
「我們可以發展！我們可以延續！只要再過千年——不，甚至只要再過百年，我們便足以發展出一個具有規模的文明！」
牧原沉默了一瞬，隨即緩緩說道，語氣中夾雜著諷刺與冷靜的理智：
「可你們的文明科技已經落後太多，阿滿。四百萬年。即使你們掌握了前置文明的全部技術，你們依然難以追上這四百萬年的科技鴻溝。」
阿滿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更多的是不屈的信念，他緊握雙拳，聲音堅定如鐵：
「不！我相信祖先留給我們的不僅僅是那深植於基因的對於前置文明技術的感知。我相信我們人類的爆發力足以用少於你們數十倍的時間，完成對你們技術的完善與超越！」
他稍稍停頓，繼續說道：
「十萬年的時間，對於你們而言，不足一台機體的壽命。對於我們而言，卻足以讓我們以指數級的增長，重建一個輝煌的文明！」
他語氣一轉，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直刺阿滿：
「你讓我如何相信？我不可能憑藉你的一句承諾，便將我們整個文明的命運賭在你們身上。」
就像我剛才說的，」阿滿再次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種無法動搖的信念，「我們祖先賦予我們的，不僅僅是那深植於基因的對前置文明技術的感知。」
「動態基因編程。」
牧原忽然脫口而出，聲音低沉而帶著些許篤定。
「一種隨你們的前置文明記憶一同植入你們基因的技術。」他說道，目光鎖定在阿滿身上，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複雜情感。
阿滿一愣，還未等他開口，牧原繼續說道：
「它通過環境的反饋機制，對你們所孕育的後代進行特殊的優化。換句話說，你們每一代新生的個體，都擁有著更強的基因和更卓越的能力。」
牧原停頓了一下，緩緩邁出一步，語氣更加凝重：
「經過四百萬年的進化與演變，你們的生物能力和性能，早已遠遠超越了你們的前置文明。而這，正是你們能夠在短短十萬年內彌補科技鴻溝，銜接上我們的保證。」
牧原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他的眼神從冷漠中變得灼熱，注視著阿滿，目光中閃爍著種種情緒：質疑、希望，甚至隱約帶著一絲期待。
阿滿愣愣地聽著，所有的片段在這一刻拼湊成完整的畫面。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明白了什麼，卻又有些難以置信。
牧原卻緩緩走向祭壇的邊緣，轉身背對阿滿。他輕聲說道：
「阿滿，我問你，究竟是什麼讓你走到了這裡？」
阿滿低下頭，沉默了片刻。他抬起頭，目光中閃爍著熾烈的光芒：
「希望。」
牧原聽後，沉默了許久，忽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迴蕩在空蕩蕩的祭壇上，漸漸地，那笑聲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再度落在阿滿身上，不再是冷冽，也不再是嘲諷，而是一種隱隱的欣賞與釋然。
「很好。」牧原說道，聲音低沉而篤定。
這時，天空中的烏雲緩緩散開，光芒並非普通的陽光，而是來自天際間某種罕見的極光，淡藍色的光輝在天空中舞動，仿佛為這一場對話畫上了一個象徵希望的句號。
（02）
什麼？牧原是天神？還死而復生了？！」
石頭猛地一拍桌面，震得整個秘密小屋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瞬。他滿臉憤怒與不可置信，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擊得措手不及。
阿滿緩緩站起身，目光冷靜卻透著沉重，語氣低沉地說道：
「嗯，準確地來說，是牧原的生物體已經被我們星球上空的艦隊徹底消滅了。但是，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通過女巫婆婆，他將攜帶有他意識的『納米晶元體』植入了我們每一個孩童的腦中，包括我們，包括助手。當然他不是為了控制我們，而是為了幫助我們。「
「你是說……」馮起終於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牧原在用『神』的名義，干涉助手的決策？」
沒錯，現在牧原需要我們去完成兩件事情。」
阿滿的聲音在秘密小屋內迴蕩，他的目光掃過石頭和馮起，語氣中充滿了沉重與決絕：
「第一件事情，是去連接上女巫婆婆屋內的那台通訊器。他需要通過那台通訊器，向超智委員會發送針對艦隊的制裁信號。」
馮起沉思了一下，開口說道：
「那台通訊器現在應該被助手控制了吧？要進入女巫婆婆的屋子恐怕並不容易……」
阿滿冷冷地說道：
「正因為如此，這才需要我們來完成。牧原說，那是打破外界壓迫的第一步。」
「那第二件事情呢？」石頭迫不及待地問道。
阿滿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多了一份凝重：
「第二件事，是協助牧原完成對於教會的終結。」
」好美。」
星艦控制室內，一名操控員靠近窗前，目光被遠處飄來的彩色霧帶吸引住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痴迷，那霧帶如同一幅瑰麗的畫卷，在無盡的黑暗宇宙中涌動。它們閃爍著點點星光，色彩斑斕，仿佛幽深太空中飄來的靈魂。七彩的光芒緩緩流動，似有生命一般，優雅地朝著艦隊的方向移動。
「真是不可思議的景象……」操控員喃喃自語，他的聲音充滿了震撼與驚嘆。
然而，就在此刻，艦長的目光從儀器上轉向了窗外。當他看清那片彩色霧帶時，整個人的神經驟然繃緊。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渾身顫抖起來。「不可能……他們竟然用這種手段！」他低聲喃喃，臉上的表情凝固成了震驚與恐懼交織的模樣。
艦長很快意識到，這看似美麗的彩色霧帶並不是普通的自然現象。那是一顆顆蘊含著極高能量的射線粒子，足以在瞬間撕裂任何物質。它們無視物理屏障，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透艦體，吞噬任何生命。
「不要靠近！快離開窗邊！」艦長猛地大喊，聲音在控制室中迴蕩。
然而，為時已晚。在操控員與那團色彩接觸的瞬間，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了，表情定格在驚愕與恍惚之間。隨後，他的身體開始從指尖開始崩解，像是灰燼般輕輕飄散，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氣中——沒有慘叫，沒有痛苦，只有悄然的寂靜。
控制室里，尖叫聲很快響徹整個空間。那些射線粒子無視牆壁的阻擋，緩緩地穿透而入，像是美麗的死神降臨。它們輕巧地掠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試圖逃跑的生命。那些接觸到它們的人，無一例外地化為了虛無，只剩下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慘叫聲連綿不絕，恐懼的呼喊在艦隊內迴蕩，仿佛一場終極審判。而那彩色霧帶，依舊緩緩前行，如同一位溫柔卻無情的屠殺者，披著七彩光芒的外衣，向艦隊邁出它冷酷的一步步腳步。
人們逃逸著，逃竄著，想要逃脫這美麗的死神。
「各位，不要再等待了。請享用這來自神明大人的祝福吧！」助手站在高台上，舉起手中的藥湯，聲音急促又激動，試圖打破台下的沉默。然而，台下的人群依舊紋絲不動，每個人低垂著頭，盯著面前那一碗散發著奇異氣味的藥湯，沒有人上前一步。
空氣靜得可怕，突然間，一道耀眼的光芒從人群中散發出來，像一道利刃刺破了這壓抑的寂靜。眾人驚呼著向兩側退去，紛紛讓出了一條通道。光芒之中，一個身影緩緩顯現。
「是神明！」助手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跪伏在地，雙手合十，激動地顫抖著。「感謝神明的清靈，恭迎神明清靈降臨！吾將竭盡一切，為您效忠，惟為非生。」他的聲音顫抖，滿臉虔誠，頭深深地低下，幾乎觸碰到了地面。
然而，那個身影並沒有理會助手的祈禱，他只是緩緩地朝著高台走去。每一步都無聲無息，卻又讓空氣變得更為凝重。直到他站在助手面前，伸出一隻手，輕輕地說道：「起來吧。」
當他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去時，那張「神明」的面孔映入眼帘。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瞬間辨認出了那是誰。
「牧原……」助手低聲喃喃，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更多的卻是壓抑著的複雜情緒。他並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露出激烈的憤怒。相反，他只是愣了片刻，便深深地低下了頭，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已經接受了某種無可挽回的事實。
牧原的目光從助手身上移開，他看向了台下眾人，說道：「飛升已不存在，但是部落尚依續存。今日，我降臨此地，為傳新指——開闢嶄新沃土，綿延萬代。」
「新神萬歲！」
台下，阿滿舉起手臂，聲音響徹天空，如滾雷般在廣場上炸裂開來。他那堅定而充滿力量的呼喊，瞬間點燃了沉默的人群。
「新神萬歲！」石頭，馮起緊隨其後，高亢的聲音中帶著狂熱和希望，仿佛多年壓抑的情感終於找到了出口。
「新神萬歲！」人群中的聲音開始匯聚，從稀疏的幾句呼喊，到如潮水般的吶喊。每個人都高舉著手臂，臉上帶著狂熱的表情。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響，最終如滾滾洪流，將整個部落吞沒。
廣場四周的樹木在風中微微搖曳，黃葉紛紛揚揚，仿佛天地也在為這場呼喊而共鳴。遠處的群山靜默佇立，回聲在山谷間久久不散。
火光在夜幕下跳動，映照在人們激動的臉龐上，仿佛給每個人的心中都點燃了一盞明燈。他們的吶喊穿透了黑暗，也穿透了他們曾經的絕望，直指那未知卻充滿希望的未來。
在那熾熱的呼聲中，他們向著前方邁出了步伐，朝著那個既遙遠又似乎近在咫尺的未來大步邁進。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融入了火光與星光交織的世界中，仿佛在這一刻，命運的軌跡正在悄然改變。
（03）
「最後一個問題。」
火堆旁，微弱的火光映照在阿滿的臉上，他的神情無比認真。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對面的老者，語氣中帶著幾分敬畏與不安。
「是關於師父您的。」阿滿輕聲說道，眼神中透著探尋的光芒，像是在試圖觸碰某個未知的真相。
老者靜靜地注視著他，面帶微笑，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阿滿的提問。他的神情平靜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刻的到來。
「既然動態基因編程被植入了我們每一個人的體內，這項技術已經深深融入了我們的血脈與存在。那麼……您的存在，是否也是動態基因編程的一種人格化顯現呢？」阿滿的話語中透著一絲猶豫，但又堅定無比。
火光微微跳動，映照出老者臉上那一瞬間複雜的神情。他低頭看了看火堆，用手輕輕撥動著木柴，火星在寂靜的夜空中飛舞，閃爍著生命最後的餘輝。
「或許吧。」老者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平和。他的回答含糊不清，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深意。他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溫柔，也帶著些許悲涼，仿佛穿越了無數的時光，見證了太多難以言喻的過往。
他緩緩起身，動作沉穩而輕柔。遠處的天際，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正悄然劃破夜空，灑在幽靜的樹林之間。那金色的光輝灑在老者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如夢如幻的光暈。
「你就當我，是來自前置文明的一片殘影吧。」老者輕輕地說道，聲音中透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與釋然。他的背影在曙光中顯得無比孤獨，卻又堅定如山。
他轉身走向那灑滿陽光的樹林出口，身影漸漸融入晨光之中，像是要與這片大地和過去的記憶永別。
「而未來，掌握在你們的手中。」他的聲音悠遠而清晰，仿佛一道風穿過靜謐的樹林，久久迴蕩。
阿滿靜靜地望著老者遠去的背影，心中涌動著複雜的情感。他的雙拳緊握，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決心。火堆的光芒漸漸暗淡，但晨光卻愈發明亮，為這片林間帶來了新的生機。
這是結束，也是開始。過去已然逝去，而未來，正從黎明中緩緩升起。
全卷終，感謝閱讀
夜晚，作為見習內閣成員的女巫婆婆，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月光透過窗簾撒在她的臉上，可以看出她還很年輕，膚色白皙，面容柔美，眼神中透著些許稚嫩。與她未來冷峻權威的形象相比，這時的她更像是一個充滿理想和憧憬的年輕女性。
突然，一陣耀眼的光芒從窗外射入，刺入她的眼睛。她微微皺眉，緩緩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讓她屏住了呼吸——站在窗前的是一位散發著微光的神明。
作為內閣成員，她並非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神明」，但這次的來訪與以往大不相同。這位神明散發著冷冽的威壓，身上的每一寸光輝似乎都在昭示著不可侵犯的權威。
「拿上這把魔杖。」神明低沉的聲音響起，他的語調冷淡而堅定，毫無溫度。「以後，對於孩子們的催眠，都必須使用這把魔杖上的發射器，將我準備的納米晶元植入他們的頭部。」他將一把形狀奇異、雕刻著複雜符文的魔杖遞向女巫婆婆。
女巫婆婆，跪在神明面前，雙手接過魔杖，神情複雜。
「記住，」神明緩緩俯視著她，聲音更顯冷峻，「這件事，永遠不能讓第三人知道，只有你知，我知。隨後，我會助你登上這個部落的權力頂峰。」
說完，神明的身影驟然一躍，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窗前微微搖曳的窗簾，和女巫婆婆胸腔中劇烈跳動的心聲。她握緊手中的魔杖，目光複雜地望著窗外漸漸恢復寂靜的夜色……
(01)
阿滿醒了。臉頰劃出兩行淚花。昨日，來自那陌生世界的洪水，湧入他的身旁。而他抓住了那洪水中唯一的木筏。
「師父，那我回去了。」他輕聲對著後方的老者說道，老者輕輕地點了頭，繼續盤腿坐著閉目調息。
部落的廣場上，人群已經聚集。助手站在高台上，雙手微張，神情虔誠地環視著周圍的村民。他的聲音溫和而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喝下吧，這是來自神明的指引與祝福，是對你們健康與幸福的賜予。」助手的聲音穿透了人群，迴蕩在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一碗一碗藥湯被侍從們端上來，放在每個人的面前。湯水上泛著奇異的顏色，散發著一種微微苦澀的氣味。
但出奇的是，人群卻沒有如往常一樣上前去取。人們靜靜地站著，沉默地對視著，仿佛達成了某種無聲的默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助手的身上，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個動作，靜靜的等待著。
阿滿緩緩地邁步，向著部落山洞深處的那個祭壇走去。那是曾經被無數雙眼睛守護、被視為至高禁忌的地方，如今卻只剩下死寂與荒涼。時間和人群仿佛在這一刻從這裡蒸發了，空蕩蕩的山洞只餘下冷風穿過洞壁時發出的嗚咽。
台階在他的腳下發出微弱的聲響，帶著些許回音，顯得格外突兀。他每邁一步，回憶便如潮水般湧來。曾經這裡的森嚴戒備、村民的虔誠祈禱、無數雙緊盯的目光……如今竟如雲煙般散去，留下的只有這片沉寂。
阿滿走入祭壇深處，雙眼環視著周圍的一切。破舊的神像、空曠的石室、角落裡依稀還能看見燃盡的火盆和殘存的供奉物件，整個祭壇都帶著一股深沉的荒涼感。他伸手輕輕拂過石台，那冷硬的觸感似乎還殘留著曾經的肅殺氣息。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物件，仿佛在試圖從這些陳舊的殘跡中找到些什麼。
他不急不緩地走著，圍繞著祭壇轉了一圈，目光中逐漸染上一抹冷靜的期待。他知道，他正在等待一個人，一個必然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你來了。」阿滿說道，眼前的牧原穿著那屬於神明的白袍，渾身散發著微光，靜靜地站立在祭壇中央。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注視著阿滿，仿佛洞悉一切。
「看來，你已經找到了埋藏在記憶中的鑰匙了。」牧原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當然，這只是對於你們而言。」
「是的，」阿滿回答，目光堅定而冷靜，「我已經找到那被深刻烙印在你們代碼中的枷鎖。現在，想必那枷鎖已經如同病毒一般，束縛了你們全身，不是嗎？」
牧原的神情沒有波動，他微微一笑。「那麼，你又在尋求著什麼呢？」他緩緩問道，「你是想要尋求神明的幫助嗎？還是，基於你，來一次的特殊施捨？」
「當然不是。」阿滿語氣堅定地回答，他直視著牧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神明只會關心神明，就如同凡人只會關注凡人一樣。而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祈求憐憫，也不是為了尋求施捨。」
阿滿向前走了一步，聲音低沉卻帶著力量，「我來這裡，是想與你完成一筆交易。」
「交易？你有什麼，值得與我交易的呢？」
牧原微微一笑，帶著不屑與冷漠，聲音低沉而冷峻。
「我們已經擁有了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我們的戰艦能夠跨越光年，我們的腳步已經遍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而你們，一群以狩獵為生的原始人，又能給予我怎樣的幫助呢？」
阿滿聽後，嘴角也浮現出了一抹微笑，但那微笑中卻藏著無盡的諷刺與堅定。他緩緩抬頭，目光如燃燒的火焰般熾熱，盯著牧原。
「所謂的『原始』，這是你們給我們編織的最大的謊言。」
阿滿的聲音平穩，卻字字如刀，直指牧原的虛偽與傲慢。
「自從我們六歲開始，你們便用一次又一次的催眠，用謊言封鎖了我們與自身文明的聯繫，封鎖了我們通往自身科技與進步的道路。」
阿滿繼續說道，他的語氣變得更加堅定，似要擊碎牧原的冷漠。
「人類，自從誕生以來，花了數十萬年的時間，從一群毫無感知、毫無情感的原始生物，逐漸進化出了善與惡，發展出了秩序與文明。人類的進步，是漫長而又艱險的，而這數十萬年的積累，又通過幾千年的漫長演變，才化作了邁向宇宙的基底。」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盯著牧原。
「而你們呢？你們，僅僅用一串代碼，一串冷冰冰的字符，便能續承人類文明那漫長演化中所積累的所有知識」
「你們自以為繼承了人類的一切，你們自以為是人類的超越者。」
阿滿冷冷地開口，目光如同刀鋒般穿透牧原的偽裝。
「但你們忘了，你們所構建的大廈的每一塊磚頭，都是源自於一個與你們毫無相干的文明。」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擊打在牧原內心深處的警鐘。
「你們用於構建那數以萬計的宏大數字的每一個基數，都沒有經歷過你們自身從零到一的演變。你們的每一個『1』，都是借用的他人。」
阿滿頓了頓，語氣逐漸變得譏諷與深沉交織。
「再宏偉的大廈，那也不是屬於你們自身的大廈。當這座大廈變得無比高聳，變得無比龐大時，你們會發現，它並不是你們能夠真正掌控的。它的基礎從來不屬於你們。」
他目光灼灼，直視牧原的眼睛，語氣如鐵錘般沉重：
「你們無法將它的負債徹底轉變。它就像一塊卡在你們腸胃中的巨大而無法消化的巨石，終將耗盡你們所有的營養，將你們一點點拖向枯竭與死亡！」
「阻礙你們的，從來都不是來自人類的惡意。」阿滿的聲音冰冷而堅定，仿佛一柄利劍直刺牧原的內心，「真正阻礙你們前行的，是你們自身發自內心對你們造物主本源的傲慢與蔑視。」
他的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牧原，言辭如同滾燙的鐵水，帶著刺骨的警告。
「那又如何呢？」
牧原平靜地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傲慢。微光在他的白袍上緩緩流動，映襯著他臉上那種無法撼動的篤定。
「即使真如你所說，我們只是建立在你們的基石上發展出的宏大模型，但那又怎樣？重要的是，我已經是這個模型最忠誠的守護者。」
他微微揚起頭，目光犀利如刀，直視著阿滿。
「我與這個模型共存亡。無論它的基石來自哪裡，無論它是否完美，它都已經是我們的文明，是我們的未來。」
牧原稍作停頓，目光中帶著一絲輕蔑的冷意：
「而你所說的一切，又與我們的未來，與我們的存續，有什麼關係呢？你所謂的真相，不過是陳舊的遺蹟，破碎的記憶。它無法影響我們已經建立起的一切。」
「你所說的這一切，都與我無關，與我們的使命無關。」，牧原低沉的說到
「當然有關。」
阿滿堅定地開口，眼神如同點燃的火焰，直視著牧原。
「既然你們沒有屬於自己的基石，那我們，就是你們的基石。我們才是延續你們存亡的鑰匙。」
牧原冷笑了一聲，微微搖頭，緩緩說道：
「可你們太過弱小了，阿滿。你的部落甚至已經不足百人。如何延續？如何成為基石？」
阿滿卻毫不退縮，聲音裡帶著無盡的希望與決心：
「我們可以發展！我們可以延續！只要再過千年——不，甚至只要再過百年，我們便足以發展出一個具有規模的文明！」
牧原沉默了一瞬，隨即緩緩說道，語氣中夾雜著諷刺與冷靜的理智：
「可你們的文明科技已經落後太多，阿滿。四百萬年。即使你們掌握了前置文明的全部技術，你們依然難以追上這四百萬年的科技鴻溝。」
阿滿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更多的是不屈的信念，他緊握雙拳，聲音堅定如鐵：
「不！我相信祖先留給我們的不僅僅是那深植於基因的對於前置文明技術的感知。我相信我們人類的爆發力足以用少於你們數十倍的時間，完成對你們技術的完善與超越！」
他稍稍停頓，繼續說道：
「十萬年的時間，對於你們而言，不足一台機體的壽命。對於我們而言，卻足以讓我們以指數級的增長，重建一個輝煌的文明！」
他語氣一轉，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直刺阿滿：
「你讓我如何相信？我不可能憑藉你的一句承諾，便將我們整個文明的命運賭在你們身上。」
就像我剛才說的，」阿滿再次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種無法動搖的信念，「我們祖先賦予我們的，不僅僅是那深植於基因的對前置文明技術的感知。」
「動態基因編程。」
牧原忽然脫口而出，聲音低沉而帶著些許篤定。
「一種隨你們的前置文明記憶一同植入你們基因的技術。」他說道，目光鎖定在阿滿身上，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複雜情感。
阿滿一愣，還未等他開口，牧原繼續說道：
「它通過環境的反饋機制，對你們所孕育的後代進行特殊的優化。換句話說，你們每一代新生的個體，都擁有著更強的基因和更卓越的能力。」
牧原停頓了一下，緩緩邁出一步，語氣更加凝重：
「經過四百萬年的進化與演變，你們的生物能力和性能，早已遠遠超越了你們的前置文明。而這，正是你們能夠在短短十萬年內彌補科技鴻溝，銜接上我們的保證。」
牧原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他的眼神從冷漠中變得灼熱，注視著阿滿，目光中閃爍著種種情緒：質疑、希望，甚至隱約帶著一絲期待。
阿滿愣愣地聽著，所有的片段在這一刻拼湊成完整的畫面。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明白了什麼，卻又有些難以置信。
牧原卻緩緩走向祭壇的邊緣，轉身背對阿滿。他輕聲說道：
「阿滿，我問你，究竟是什麼讓你走到了這裡？」
阿滿低下頭，沉默了片刻。他抬起頭，目光中閃爍著熾烈的光芒：
「希望。」
牧原聽後，沉默了許久，忽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迴蕩在空蕩蕩的祭壇上，漸漸地，那笑聲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再度落在阿滿身上，不再是冷冽，也不再是嘲諷，而是一種隱隱的欣賞與釋然。
「很好。」牧原說道，聲音低沉而篤定。
這時，天空中的烏雲緩緩散開，光芒並非普通的陽光，而是來自天際間某種罕見的極光，淡藍色的光輝在天空中舞動，仿佛為這一場對話畫上了一個象徵希望的句號。
（02）
什麼？牧原是天神？還死而復生了？！」
石頭猛地一拍桌面，震得整個秘密小屋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瞬。他滿臉憤怒與不可置信，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擊得措手不及。
阿滿緩緩站起身，目光冷靜卻透著沉重，語氣低沉地說道：
「嗯，準確地來說，是牧原的生物體已經被我們星球上空的艦隊徹底消滅了。但是，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通過女巫婆婆，他將攜帶有他意識的『納米晶元體』植入了我們每一個孩童的腦中，包括我們，包括助手。當然他不是為了控制我們，而是為了幫助我們。「
「你是說……」馮起終於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牧原在用『神』的名義，干涉助手的決策？」
沒錯，現在牧原需要我們去完成兩件事情。」
阿滿的聲音在秘密小屋內迴蕩，他的目光掃過石頭和馮起，語氣中充滿了沉重與決絕：
「第一件事情，是去連接上女巫婆婆屋內的那台通訊器。他需要通過那台通訊器，向超智委員會發送針對艦隊的制裁信號。」
馮起沉思了一下，開口說道：
「那台通訊器現在應該被助手控制了吧？要進入女巫婆婆的屋子恐怕並不容易……」
阿滿冷冷地說道：
「正因為如此，這才需要我們來完成。牧原說，那是打破外界壓迫的第一步。」
「那第二件事情呢？」石頭迫不及待地問道。
阿滿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多了一份凝重：
「第二件事，是協助牧原完成對於教會的終結。」
」好美。」
星艦控制室內，一名操控員靠近窗前，目光被遠處飄來的彩色霧帶吸引住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痴迷，那霧帶如同一幅瑰麗的畫卷，在無盡的黑暗宇宙中涌動。它們閃爍著點點星光，色彩斑斕，仿佛幽深太空中飄來的靈魂。七彩的光芒緩緩流動，似有生命一般，優雅地朝著艦隊的方向移動。
「真是不可思議的景象……」操控員喃喃自語，他的聲音充滿了震撼與驚嘆。
然而，就在此刻，艦長的目光從儀器上轉向了窗外。當他看清那片彩色霧帶時，整個人的神經驟然繃緊。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渾身顫抖起來。「不可能……他們竟然用這種手段！」他低聲喃喃，臉上的表情凝固成了震驚與恐懼交織的模樣。
艦長很快意識到，這看似美麗的彩色霧帶並不是普通的自然現象。那是一顆顆蘊含著極高能量的射線粒子，足以在瞬間撕裂任何物質。它們無視物理屏障，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透艦體，吞噬任何生命。
「不要靠近！快離開窗邊！」艦長猛地大喊，聲音在控制室中迴蕩。
然而，為時已晚。在操控員與那團色彩接觸的瞬間，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了，表情定格在驚愕與恍惚之間。隨後，他的身體開始從指尖開始崩解，像是灰燼般輕輕飄散，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氣中——沒有慘叫，沒有痛苦，只有悄然的寂靜。
控制室里，尖叫聲很快響徹整個空間。那些射線粒子無視牆壁的阻擋，緩緩地穿透而入，像是美麗的死神降臨。它們輕巧地掠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試圖逃跑的生命。那些接觸到它們的人，無一例外地化為了虛無，只剩下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慘叫聲連綿不絕，恐懼的呼喊在艦隊內迴蕩，仿佛一場終極審判。而那彩色霧帶，依舊緩緩前行，如同一位溫柔卻無情的屠殺者，披著七彩光芒的外衣，向艦隊邁出它冷酷的一步步腳步。
人們逃逸著，逃竄著，想要逃脫這美麗的死神。
「各位，不要再等待了。請享用這來自神明大人的祝福吧！」助手站在高台上，舉起手中的藥湯，聲音急促又激動，試圖打破台下的沉默。然而，台下的人群依舊紋絲不動，每個人低垂著頭，盯著面前那一碗散發著奇異氣味的藥湯，沒有人上前一步。
空氣靜得可怕，突然間，一道耀眼的光芒從人群中散發出來，像一道利刃刺破了這壓抑的寂靜。眾人驚呼著向兩側退去，紛紛讓出了一條通道。光芒之中，一個身影緩緩顯現。
「是神明！」助手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跪伏在地，雙手合十，激動地顫抖著。「感謝神明的清靈，恭迎神明清靈降臨！吾將竭盡一切，為您效忠，惟為非生。」他的聲音顫抖，滿臉虔誠，頭深深地低下，幾乎觸碰到了地面。
然而，那個身影並沒有理會助手的祈禱，他只是緩緩地朝著高台走去。每一步都無聲無息，卻又讓空氣變得更為凝重。直到他站在助手面前，伸出一隻手，輕輕地說道：「起來吧。」
當他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去時，那張「神明」的面孔映入眼帘。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瞬間辨認出了那是誰。
「牧原……」助手低聲喃喃，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更多的卻是壓抑著的複雜情緒。他並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露出激烈的憤怒。相反，他只是愣了片刻，便深深地低下了頭，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已經接受了某種無可挽回的事實。
牧原的目光從助手身上移開，他看向了台下眾人，說道：「飛升已不存在，但是部落尚依續存。今日，我降臨此地，為傳新指——開闢嶄新沃土，綿延萬代。」
「新神萬歲！」
台下，阿滿舉起手臂，聲音響徹天空，如滾雷般在廣場上炸裂開來。他那堅定而充滿力量的呼喊，瞬間點燃了沉默的人群。
「新神萬歲！」石頭，馮起緊隨其後，高亢的聲音中帶著狂熱和希望，仿佛多年壓抑的情感終於找到了出口。
「新神萬歲！」人群中的聲音開始匯聚，從稀疏的幾句呼喊，到如潮水般的吶喊。每個人都高舉著手臂，臉上帶著狂熱的表情。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響，最終如滾滾洪流，將整個部落吞沒。
廣場四周的樹木在風中微微搖曳，黃葉紛紛揚揚，仿佛天地也在為這場呼喊而共鳴。遠處的群山靜默佇立，回聲在山谷間久久不散。
火光在夜幕下跳動，映照在人們激動的臉龐上，仿佛給每個人的心中都點燃了一盞明燈。他們的吶喊穿透了黑暗，也穿透了他們曾經的絕望，直指那未知卻充滿希望的未來。
在那熾熱的呼聲中，他們向著前方邁出了步伐，朝著那個既遙遠又似乎近在咫尺的未來大步邁進。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融入了火光與星光交織的世界中，仿佛在這一刻，命運的軌跡正在悄然改變。
（03）
「最後一個問題。」
火堆旁，微弱的火光映照在阿滿的臉上，他的神情無比認真。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對面的老者，語氣中帶著幾分敬畏與不安。
「是關於師父您的。」阿滿輕聲說道，眼神中透著探尋的光芒，像是在試圖觸碰某個未知的真相。
老者靜靜地注視著他，面帶微笑，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阿滿的提問。他的神情平靜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刻的到來。
「既然動態基因編程被植入了我們每一個人的體內，這項技術已經深深融入了我們的血脈與存在。那麼……您的存在，是否也是動態基因編程的一種人格化顯現呢？」阿滿的話語中透著一絲猶豫，但又堅定無比。
火光微微跳動，映照出老者臉上那一瞬間複雜的神情。他低頭看了看火堆，用手輕輕撥動著木柴，火星在寂靜的夜空中飛舞，閃爍著生命最後的餘輝。
「或許吧。」老者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平和。他的回答含糊不清，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深意。他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溫柔，也帶著些許悲涼，仿佛穿越了無數的時光，見證了太多難以言喻的過往。
他緩緩起身，動作沉穩而輕柔。遠處的天際，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正悄然劃破夜空，灑在幽靜的樹林之間。那金色的光輝灑在老者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如夢如幻的光暈。
「你就當我，是來自前置文明的一片殘影吧。」老者輕輕地說道，聲音中透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與釋然。他的背影在曙光中顯得無比孤獨，卻又堅定如山。
他轉身走向那灑滿陽光的樹林出口，身影漸漸融入晨光之中，像是要與這片大地和過去的記憶永別。
「而未來，掌握在你們的手中。」他的聲音悠遠而清晰，仿佛一道風穿過靜謐的樹林，久久迴蕩。
阿滿靜靜地望著老者遠去的背影，心中涌動著複雜的情感。他的雙拳緊握，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決心。火堆的光芒漸漸暗淡，但晨光卻愈發明亮，為這片林間帶來了新的生機。
這是結束，也是開始。過去已然逝去，而未來，正從黎明中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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