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
舒瀾渾身的血一下子都湧上了頭頂。然後又迅速回落，連手心，指尖都開始發冷。她坐在那裡，足足快一分鐘才從極度的憤怒中回過神來。
不行，沒人敢這麼算計她！她得讓這兩個混蛋付出代價。
周宏安不是不想給她錢嗎？她偏要！而且蔡哥那邊還在挖，要是挖出他什麼「料」，她一定弄死他！
至於這個程什麼傑，她也不能輕饒了。
她咬牙平息著自己的憤怒，冷靜下來之後，把所有證據都拍了照。又原封不動地收好放回去。
突然，她想起了上次看監控的時候，周宏安手裡拿著的那個U盤。直覺告訴她，那裡面有很要緊的東西。連忙在保險箱裡仔細摸索了一遍。
然而，沒摸到。U盤不在了。
事情都弄清了，舒瀾倒是一點不慌了。她仔細盤算了一下，當天下午就約了程文森在兩人常去的那個海邊咖啡館裡見面。
說也奇怪，上午還是好好的晴天，中午一過就陰了下來，海邊的大風「呼呼」地刮著，發出狼號一樣的聲音。咖啡館裡除了他倆，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舒瀾進門的時候，程傑已經提前到了。他還像往常一樣帶著一束花，一臉燦爛地坐在那裡。
這次是白色的洋桔梗，纖長的梗子，頂著大大的花苞，微綻，有一種弱不禁風的美。
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大概以為「捅婁子」的事過去了，舒瀾原諒他了。把花遞給舒瀾，又用那一貫「深情」的眼神看著她，說本來是想買玫瑰的，可臨時看見這花，覺得更配她，便買了。
花很美，可惜，不襯我。
舒瀾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接著，叫了一聲：
程傑。
一瞬間，他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接著，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他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然而卻一聲都沒出。因為他看見，舒瀾拿出了一張合同的複印件。
他自然認得。
通常在接單之後，他都會跟客戶簽一份「諮詢服務」的合同。然後收取服務費，開發票，一切流程都合法合規。畢竟，他們是「正規公司」。
但他也會把合同條款故意寫得模糊，以免將來落下口實。可是沒想到，有一日這東西竟然成了他暴露的證據。
這一刻，他耳邊仿佛「轟」的一聲。
某種東西坍碎了。
其實，從第一天起，他就隱約「預感」到，早晚得有這麼一天的。可當這一天真到來時，他卻沒準備好迎接。
他腦門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結結巴巴地讓舒瀾聽他解釋。舒瀾沒說話，只是好整以暇看著他，那表情仿佛是在說：
開始你的表演吧。
蔡哥的猜測沒有錯。他的確是程傑。藝校14屆的畢業生。
他騙了舒瀾，他不是表演班的，只是普通文化班裡一個平平無奇的男生。
他第一次看見舒瀾，是在入校的迎新典禮上。舒瀾和表演班的同學們排演了一出西方古典名劇的片段。
那時她站在舞台上，帶著假髮，化著很誇張的劇妝，穿著一件類似晚禮服的裙子，舞檯燈光打在她身上，整個人是那麼的耀眼。
從那一刻起，舒瀾就成為了他的女神。
他開始處處留意她，甚至還會拿手機偷拍她，並且把照片列印出來。那些像素不甚清晰的照片掛滿了他的床頭。並且會在許多個夜晚，闖入他的那些難以啟齒的夢裡。
然而舒瀾不光是他的女神，實際上也是學校里眾多男生心中的女神。而且他們之間差了好幾屆，而且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他通常只會在集會活動時見到她，他們之間隔著大半個操場，那仿佛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一年後舒瀾就畢業了。他輾轉問了很多人，才打聽到，舒瀾以文化和藝考雙高分，上了京津一所傳媒院校的表演系。
從此，他就給自己定下了目標，要考到跟女神同一個城市去。
他的學習是不錯的，這個目標原本並不算太難。可是，天不遂人願。二年級下學期的時候，他父親患上了重病，久治不愈，家裡很快就被拖垮了。連房子都賣掉了，搬到了舅舅家借給他們的一個小平房裡面。
家裡的變故影響了他的學業。後面的一年，家裡付完了醫藥費，甚至湊不齊他的學雜費。
別人的高三都在拼學習，衝刺。他則在課餘開始打零工賺生活費，原本不錯的學習成績也漸漸落到了中下游。最後勉強上了一個南方的二本學校。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父親去世了。留下了一堆債務。那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再浪費學費了。
每年幾萬塊的學費，對他的家庭來說，已經是不能承受之重。母親才五十歲就已經累得滿頭白髮。他不忍心再讓她為自己操勞。更何況他也清楚，自己專業的就業前景不太好，即使畢了業，也找不到什麼賺錢的工作。
他直接辦了退學。
之後憑著之前打工積攢下的社會經驗，輾轉在南方幾個大城市。他做過很多行當，賺來的錢全都拿去給家裡還債，但也都是杯水車薪。直到幾年後，他遇到了他的「師傅」，被帶入了現在這個行當。
至於這個行當的叫法，其實有很多，比如：「情感勸退師」之類。
但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專門幫大佬或者富婆，解決「第三者婚姻插足問題」的「職業小三」。
其實，他們這類人和律師有一點像，也是靠著團隊協作來完成委託的。一個單子起碼二三十萬起步，也有上百萬的。
越是貴的單子，花的時間也往往越長。
不過套路都差不多，通常先是精心打造一個「帥氣，多金，痴情」的角色。然後，通過製造意外，接近「目標」人物，也就是富豪大佬們的「小三」。
接下來，一步步與其交往，滲透入目標的生活中，讓目標對他產生依賴，繼而難捨難分。然後通過各種手段影響，最終讓目標主動跟大佬分手。
至此，一單任務就算完成了。
甚至於，有些「高手」還會在任務結束後進行「善後處理」，讓那些女性們即使知道自己被騙了，仍然心甘情願。甚至對他們抱有一絲期待，幻想著有朝一日他們還會回來找自己。
不過，他們這一行也有自己的規矩。地域區分明顯。像他一般都在南方的大城市接單。幾乎不涉足江北。
之前他和團隊之前一直在羊城。去年上半年，他們幫一個金融業大佬「分手成功」。過了兩個月，大佬找到他，給他介紹了一個綠城的委託人。
原本，程傑一聽說要「勸離婚」，就直接拒絕了。這種事雖然圈子裡也有人肯接，但大多數人還是覺得損陰德，傷天理。
更何況，委託人還是綠城的。程傑不想回去。雖然他的模樣已經改變了很多，但終究還是怕被熟人認出來。
可是委託人很有誠意，專門從綠城飛到羊城來找他。後來由大佬出面做東，把他們整個團隊請出來，大家一起吃了個飯。
席間，大佬有意在他面前提起，這位委託人的老婆當年可是個明星，漂亮的很。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就「咯噔」了一下。於是裝著開玩笑問道，綠城出的明星可多了，是哪一位？
委託人笑著擺手，說哪裡是什麼明星，不過就是參演過幾部電視劇，不是很出名，估計說了你們也不認識。
她叫舒瀾。
那一刻，程傑呆住了。
後來，他接下了這個委託。那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但是，在那個深秋的雨天，當他跟舒瀾路口相遇，在跟舒瀾對視的第一眼，他就聽見了自己心裡的聲音。
他要讓舒瀾離婚，他想跟舒瀾在一起。不是做戲，是真的在一起。
說完，程傑伸出手，看著舒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是，我是騙了你，可是我對你是真的。
舒瀾不動聲色地挪開了手。
程傑不停地懇求她原諒，求她再給一次機會，還發誓說以後不會再騙她一個字。而且會幫著她跟周宏安斗，爭取到最大利益。
然而直到離開，舒瀾也沒說原諒還是不原諒，只是說自己需要考慮一下。
不行，沒人敢這麼算計她！她得讓這兩個混蛋付出代價。
周宏安不是不想給她錢嗎？她偏要！而且蔡哥那邊還在挖，要是挖出他什麼「料」，她一定弄死他！
至於這個程什麼傑，她也不能輕饒了。
她咬牙平息著自己的憤怒，冷靜下來之後，把所有證據都拍了照。又原封不動地收好放回去。
突然，她想起了上次看監控的時候，周宏安手裡拿著的那個U盤。直覺告訴她，那裡面有很要緊的東西。連忙在保險箱裡仔細摸索了一遍。
然而，沒摸到。U盤不在了。
事情都弄清了，舒瀾倒是一點不慌了。她仔細盤算了一下，當天下午就約了程文森在兩人常去的那個海邊咖啡館裡見面。
說也奇怪，上午還是好好的晴天，中午一過就陰了下來，海邊的大風「呼呼」地刮著，發出狼號一樣的聲音。咖啡館裡除了他倆，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舒瀾進門的時候，程傑已經提前到了。他還像往常一樣帶著一束花，一臉燦爛地坐在那裡。
這次是白色的洋桔梗，纖長的梗子，頂著大大的花苞，微綻，有一種弱不禁風的美。
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大概以為「捅婁子」的事過去了，舒瀾原諒他了。把花遞給舒瀾，又用那一貫「深情」的眼神看著她，說本來是想買玫瑰的，可臨時看見這花，覺得更配她，便買了。
花很美，可惜，不襯我。
舒瀾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接著，叫了一聲：
程傑。
一瞬間，他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接著，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他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然而卻一聲都沒出。因為他看見，舒瀾拿出了一張合同的複印件。
他自然認得。
通常在接單之後，他都會跟客戶簽一份「諮詢服務」的合同。然後收取服務費，開發票，一切流程都合法合規。畢竟，他們是「正規公司」。
但他也會把合同條款故意寫得模糊，以免將來落下口實。可是沒想到，有一日這東西竟然成了他暴露的證據。
這一刻，他耳邊仿佛「轟」的一聲。
某種東西坍碎了。
其實，從第一天起，他就隱約「預感」到，早晚得有這麼一天的。可當這一天真到來時，他卻沒準備好迎接。
他腦門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結結巴巴地讓舒瀾聽他解釋。舒瀾沒說話，只是好整以暇看著他，那表情仿佛是在說：
開始你的表演吧。
蔡哥的猜測沒有錯。他的確是程傑。藝校14屆的畢業生。
他騙了舒瀾，他不是表演班的，只是普通文化班裡一個平平無奇的男生。
他第一次看見舒瀾，是在入校的迎新典禮上。舒瀾和表演班的同學們排演了一出西方古典名劇的片段。
那時她站在舞台上，帶著假髮，化著很誇張的劇妝，穿著一件類似晚禮服的裙子，舞檯燈光打在她身上，整個人是那麼的耀眼。
從那一刻起，舒瀾就成為了他的女神。
他開始處處留意她，甚至還會拿手機偷拍她，並且把照片列印出來。那些像素不甚清晰的照片掛滿了他的床頭。並且會在許多個夜晚，闖入他的那些難以啟齒的夢裡。
然而舒瀾不光是他的女神，實際上也是學校里眾多男生心中的女神。而且他們之間差了好幾屆，而且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他通常只會在集會活動時見到她，他們之間隔著大半個操場，那仿佛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一年後舒瀾就畢業了。他輾轉問了很多人，才打聽到，舒瀾以文化和藝考雙高分，上了京津一所傳媒院校的表演系。
從此，他就給自己定下了目標，要考到跟女神同一個城市去。
他的學習是不錯的，這個目標原本並不算太難。可是，天不遂人願。二年級下學期的時候，他父親患上了重病，久治不愈，家裡很快就被拖垮了。連房子都賣掉了，搬到了舅舅家借給他們的一個小平房裡面。
家裡的變故影響了他的學業。後面的一年，家裡付完了醫藥費，甚至湊不齊他的學雜費。
別人的高三都在拼學習，衝刺。他則在課餘開始打零工賺生活費，原本不錯的學習成績也漸漸落到了中下游。最後勉強上了一個南方的二本學校。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父親去世了。留下了一堆債務。那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再浪費學費了。
每年幾萬塊的學費，對他的家庭來說，已經是不能承受之重。母親才五十歲就已經累得滿頭白髮。他不忍心再讓她為自己操勞。更何況他也清楚，自己專業的就業前景不太好，即使畢了業，也找不到什麼賺錢的工作。
他直接辦了退學。
之後憑著之前打工積攢下的社會經驗，輾轉在南方幾個大城市。他做過很多行當，賺來的錢全都拿去給家裡還債，但也都是杯水車薪。直到幾年後，他遇到了他的「師傅」，被帶入了現在這個行當。
至於這個行當的叫法，其實有很多，比如：「情感勸退師」之類。
但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專門幫大佬或者富婆，解決「第三者婚姻插足問題」的「職業小三」。
其實，他們這類人和律師有一點像，也是靠著團隊協作來完成委託的。一個單子起碼二三十萬起步，也有上百萬的。
越是貴的單子，花的時間也往往越長。
不過套路都差不多，通常先是精心打造一個「帥氣，多金，痴情」的角色。然後，通過製造意外，接近「目標」人物，也就是富豪大佬們的「小三」。
接下來，一步步與其交往，滲透入目標的生活中，讓目標對他產生依賴，繼而難捨難分。然後通過各種手段影響，最終讓目標主動跟大佬分手。
至此，一單任務就算完成了。
甚至於，有些「高手」還會在任務結束後進行「善後處理」，讓那些女性們即使知道自己被騙了，仍然心甘情願。甚至對他們抱有一絲期待，幻想著有朝一日他們還會回來找自己。
不過，他們這一行也有自己的規矩。地域區分明顯。像他一般都在南方的大城市接單。幾乎不涉足江北。
之前他和團隊之前一直在羊城。去年上半年，他們幫一個金融業大佬「分手成功」。過了兩個月，大佬找到他，給他介紹了一個綠城的委託人。
原本，程傑一聽說要「勸離婚」，就直接拒絕了。這種事雖然圈子裡也有人肯接，但大多數人還是覺得損陰德，傷天理。
更何況，委託人還是綠城的。程傑不想回去。雖然他的模樣已經改變了很多，但終究還是怕被熟人認出來。
可是委託人很有誠意，專門從綠城飛到羊城來找他。後來由大佬出面做東，把他們整個團隊請出來，大家一起吃了個飯。
席間，大佬有意在他面前提起，這位委託人的老婆當年可是個明星，漂亮的很。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就「咯噔」了一下。於是裝著開玩笑問道，綠城出的明星可多了，是哪一位？
委託人笑著擺手，說哪裡是什麼明星，不過就是參演過幾部電視劇，不是很出名，估計說了你們也不認識。
她叫舒瀾。
那一刻，程傑呆住了。
後來，他接下了這個委託。那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但是，在那個深秋的雨天，當他跟舒瀾路口相遇，在跟舒瀾對視的第一眼，他就聽見了自己心裡的聲音。
他要讓舒瀾離婚，他想跟舒瀾在一起。不是做戲，是真的在一起。
說完，程傑伸出手，看著舒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是，我是騙了你，可是我對你是真的。
舒瀾不動聲色地挪開了手。
程傑不停地懇求她原諒，求她再給一次機會，還發誓說以後不會再騙她一個字。而且會幫著她跟周宏安斗，爭取到最大利益。
然而直到離開，舒瀾也沒說原諒還是不原諒，只是說自己需要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