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悲劇（五）
離開方建立家，已是傍晚時分，於暉先是給局長馮國慶打電話了解黃越山的情況，得知帶走黃越山已到24小時，因為沒有直接證據，無奈只能把他和幾個無關小弟先放走，而呂家兄弟倆因為到過現場，所以還在扣押。
「從目前得到的線索來看，黃巍強很可能會對黃越山下手。」於暉根據在大溝村得到的線索，向馮國慶總結結論。
馮國慶聽後說道：「黃巍強有重大嫌疑，我來安排人查找他的下落，同時盯著黃越山，一旦發現任何可疑，就採取行動。」
「我和徐浩現在返回涼河，用不上半夜就能到，詳細情況見面和您匯報。」
「好，我在辦公室等你。」
13日，黃巍強從潭城子家裡出來，在開始雲洲一行之前，先回了一趟大溝村老家，當天晚上，便站在了自家大門前。看著自己長大的院子如今已滿是雜草，曾經生活的屋子現在布滿了蛛網，心裡五味雜陳。
自從94年離開家，雖然還是會經常回來，但每次都是在大門外，從未踏進門檻一步，如今手指輕輕滑過這熟悉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闔家歡樂的年代。
翻過手掌，發現上面沾了厚厚一層灰塵，借著手電筒的燈光，黃巍強在四處尋找起來，窗台上，發現了一塊抹布，爐子邊，有一個大鐵盆。
正是他想要找的東西。
他準備把整個屋子好好打掃一遍。
壓水機年久失修，早已不能使用，好在昨夜那場大雨也落在了大溝村，院子裡那個曾經用來接井水的大缸中，現在接了一些雨水，雖然渾濁，卻也能用。
黃巍強舀來半盆雨水，將抹布打濕，一下又一下認真打掃起來。擦拭著桌椅板凳，似乎看見了父母的音容笑貌，一起在田間耕地，一同在桌前吃飯，一同燒火劈柴。
不知是被灰塵所嗆，還是被往事所擾，打掃著衛生的黃巍強幾欲落淚，可自始至終，淚水只是在眼眶中打轉，並沒有落下。直到時至半夜，他將抹布和盆放回原處，再次躺在那張曾經躺過的木板床上時，才無聲滴落。
隨著淚滴，黃巍強身體蜷成一團，枕著打濕的衣袖，悄然睡去。
第二天天不亮，黃巍強便翻身下床，揉了揉有些紅腫的雙眼，就著雨水洗了洗臉，趁著大多數村民還沒有起床，戴上棒球帽，將門關好，再一次離開了家。
走到村口時，他想繼續向北，去看看已經入土的父母，可雙腿卻像不受控制一樣，不能邁出一步。或許，是雙腿想要告訴他，沒臉去見二老；亦或許，是他告訴了雙腿，不能再往前走。
一輛破舊的中巴在路口停下，售票員從窗戶探出頭喊道：「廣陽廣陽了啊，去縣裡第一趟，錯過等兩小時，快上車了啊。」
聽見叫喊，黃巍強轉過身，雙腿似乎又恢復了正常，抬腳走進了車廂。行動似乎在告訴他，要完成自己的計劃。
廣陽縣，方建立家，黃巍強非常熟悉，當初來過多次，而今故地重遊，雖然周圍有一些變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畢竟是這個縣城中第一批小樓房，辨識度非常高。從窗戶中確認方建立的身影之後，他在周圍轉悠起來，最後找到一個視野絕佳的位置，開啟等待之旅。
世上唯一不曾改變的，只有太陽東升西落。
一天很快過去，在小縣城中央廣場上，響起廣場舞流行樂。不一會兒，一群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便占領了小廣場。從方建立家中也走出來一個阿姨，她沒有選擇去跳舞，而是沿著廣場四周散步，速度很慢，一看就知道是吃過晚飯出來消食。
黃巍強認出了阿姨，是方建立的妻子，那麼此時此刻，家中只有方建立一人。他現在手中沒有球棒，白天轉了一圈沒有找到體育用品店，沒辦法只能在腳下尋來一塊趁手的石頭，感覺分量還可以，便裝進棒球包中。
來到方建立家門前，輕叩房門，很快裡面傳來男人的聲音。
「是不是又沒帶鑰匙。」
說話間，門開了，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出現在眼前，正是方建立。
黃巍強不等對方反應，右手向外猛地拉開房門，左手一把將方建立扣在身前，隨後捂住他的嘴，防止發出聲音，迅速進屋之後，又從屋裡將房門鎖住。
「別叫喚，咱們聊兩句。」
方建立驚慌中微微點了點頭，黃巍強才鬆開手。
「原來是你！」被鬆開的方建立轉過身，看清了黃巍強的模樣，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呵呵，沒想到？」黃巍強波瀾不驚。
「想到了，也沒想到。」方建立這話聽起來矛盾，卻並不無道理。曾經他猜到過黃巍強很可能會來找他，可這麼多年過去沒有動靜，也就慢慢淡忘了。
「既然如此，也知道我來的目的吧。」
方建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我也是被逼的。」
「當初沒有辦法，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沒見你站出來解決。」
「我......」
「當初你一句話，讓我弟弟白白慘死，到今天都不能瞑目。」
「他......」
「還有父母的仇，一併找你算清楚。」
「你......」
「上路吧，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手段，說多了只是浪費口舌。」
黃巍強越說越激動，從包里拿出石頭，上前一步舉起就要砸。
方建立在見到黃巍強後，血壓就有點升高，後來對話中又被憋得沒說出話來，急火攻心，導致有些迷糊，此時又看見黃巍強舉著石頭砸向自己，便後退想躲。誰知腳下沒抬起來，雙腳別在一起，絆了一跤，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咚」的一聲，方建立腦袋磕在玻璃茶几的一個角上，巨大的撞擊加上寸勁，直接把茶几磕得粉碎，同時變得「粉碎」的，還有方建立的腦袋。本就已經迷糊的他在受到這一下撞擊之後，腦袋又再次磕到了地上。
兩次撞擊，讓方建立再也沒有爬起來。
舉著石頭的黃巍強沒有料到眼前一幕，他走上前，發現方建立還睜著眼睛，身上卻一動不動。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已經沒了氣。
站起身，搖了搖頭，雖然不是親手報仇，心中很是不甘，可眼下已經這樣，從另一個方向來說，他最終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拿出信封，隨手扔到了沙發上。
離開方建立家的時候，黃巍強向四周看了看，天色甚至還沒有徹底變黑，人們依舊在街上跳舞遛彎，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他找了個樹根，將石頭扔到樹下，把帽子戴好，又壓了壓帽檐，離開了廣陽縣。
「從目前得到的線索來看，黃巍強很可能會對黃越山下手。」於暉根據在大溝村得到的線索，向馮國慶總結結論。
馮國慶聽後說道：「黃巍強有重大嫌疑，我來安排人查找他的下落，同時盯著黃越山，一旦發現任何可疑，就採取行動。」
「我和徐浩現在返回涼河，用不上半夜就能到，詳細情況見面和您匯報。」
「好，我在辦公室等你。」
13日，黃巍強從潭城子家裡出來，在開始雲洲一行之前，先回了一趟大溝村老家，當天晚上，便站在了自家大門前。看著自己長大的院子如今已滿是雜草，曾經生活的屋子現在布滿了蛛網，心裡五味雜陳。
自從94年離開家，雖然還是會經常回來，但每次都是在大門外，從未踏進門檻一步，如今手指輕輕滑過這熟悉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闔家歡樂的年代。
翻過手掌，發現上面沾了厚厚一層灰塵，借著手電筒的燈光，黃巍強在四處尋找起來，窗台上，發現了一塊抹布，爐子邊，有一個大鐵盆。
正是他想要找的東西。
他準備把整個屋子好好打掃一遍。
壓水機年久失修，早已不能使用，好在昨夜那場大雨也落在了大溝村，院子裡那個曾經用來接井水的大缸中，現在接了一些雨水，雖然渾濁，卻也能用。
黃巍強舀來半盆雨水，將抹布打濕，一下又一下認真打掃起來。擦拭著桌椅板凳，似乎看見了父母的音容笑貌，一起在田間耕地，一同在桌前吃飯，一同燒火劈柴。
不知是被灰塵所嗆，還是被往事所擾，打掃著衛生的黃巍強幾欲落淚，可自始至終，淚水只是在眼眶中打轉，並沒有落下。直到時至半夜，他將抹布和盆放回原處，再次躺在那張曾經躺過的木板床上時，才無聲滴落。
隨著淚滴，黃巍強身體蜷成一團，枕著打濕的衣袖，悄然睡去。
第二天天不亮，黃巍強便翻身下床，揉了揉有些紅腫的雙眼，就著雨水洗了洗臉，趁著大多數村民還沒有起床，戴上棒球帽，將門關好，再一次離開了家。
走到村口時，他想繼續向北，去看看已經入土的父母，可雙腿卻像不受控制一樣，不能邁出一步。或許，是雙腿想要告訴他，沒臉去見二老；亦或許，是他告訴了雙腿，不能再往前走。
一輛破舊的中巴在路口停下，售票員從窗戶探出頭喊道：「廣陽廣陽了啊，去縣裡第一趟，錯過等兩小時，快上車了啊。」
聽見叫喊，黃巍強轉過身，雙腿似乎又恢復了正常，抬腳走進了車廂。行動似乎在告訴他，要完成自己的計劃。
廣陽縣，方建立家，黃巍強非常熟悉，當初來過多次，而今故地重遊，雖然周圍有一些變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畢竟是這個縣城中第一批小樓房，辨識度非常高。從窗戶中確認方建立的身影之後，他在周圍轉悠起來，最後找到一個視野絕佳的位置，開啟等待之旅。
世上唯一不曾改變的，只有太陽東升西落。
一天很快過去，在小縣城中央廣場上，響起廣場舞流行樂。不一會兒，一群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便占領了小廣場。從方建立家中也走出來一個阿姨，她沒有選擇去跳舞，而是沿著廣場四周散步，速度很慢，一看就知道是吃過晚飯出來消食。
黃巍強認出了阿姨，是方建立的妻子，那麼此時此刻，家中只有方建立一人。他現在手中沒有球棒，白天轉了一圈沒有找到體育用品店，沒辦法只能在腳下尋來一塊趁手的石頭，感覺分量還可以，便裝進棒球包中。
來到方建立家門前，輕叩房門，很快裡面傳來男人的聲音。
「是不是又沒帶鑰匙。」
說話間，門開了，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出現在眼前，正是方建立。
黃巍強不等對方反應，右手向外猛地拉開房門，左手一把將方建立扣在身前，隨後捂住他的嘴，防止發出聲音，迅速進屋之後，又從屋裡將房門鎖住。
「別叫喚，咱們聊兩句。」
方建立驚慌中微微點了點頭，黃巍強才鬆開手。
「原來是你！」被鬆開的方建立轉過身，看清了黃巍強的模樣，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呵呵，沒想到？」黃巍強波瀾不驚。
「想到了，也沒想到。」方建立這話聽起來矛盾，卻並不無道理。曾經他猜到過黃巍強很可能會來找他，可這麼多年過去沒有動靜，也就慢慢淡忘了。
「既然如此，也知道我來的目的吧。」
方建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我也是被逼的。」
「當初沒有辦法，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沒見你站出來解決。」
「我......」
「當初你一句話，讓我弟弟白白慘死，到今天都不能瞑目。」
「他......」
「還有父母的仇，一併找你算清楚。」
「你......」
「上路吧，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手段，說多了只是浪費口舌。」
黃巍強越說越激動，從包里拿出石頭，上前一步舉起就要砸。
方建立在見到黃巍強後，血壓就有點升高，後來對話中又被憋得沒說出話來，急火攻心，導致有些迷糊，此時又看見黃巍強舉著石頭砸向自己，便後退想躲。誰知腳下沒抬起來，雙腳別在一起，絆了一跤，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咚」的一聲，方建立腦袋磕在玻璃茶几的一個角上，巨大的撞擊加上寸勁，直接把茶几磕得粉碎，同時變得「粉碎」的，還有方建立的腦袋。本就已經迷糊的他在受到這一下撞擊之後，腦袋又再次磕到了地上。
兩次撞擊，讓方建立再也沒有爬起來。
舉著石頭的黃巍強沒有料到眼前一幕，他走上前，發現方建立還睜著眼睛，身上卻一動不動。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已經沒了氣。
站起身，搖了搖頭，雖然不是親手報仇，心中很是不甘，可眼下已經這樣，從另一個方向來說，他最終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拿出信封，隨手扔到了沙發上。
離開方建立家的時候，黃巍強向四周看了看，天色甚至還沒有徹底變黑，人們依舊在街上跳舞遛彎，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他找了個樹根，將石頭扔到樹下，把帽子戴好，又壓了壓帽檐，離開了廣陽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