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論多久,我都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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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凌都鬆了口,那些學生自然就不大可能再堅持鬧下去了。

  幾人簽了和解書從派出所里出來,張凌瞪了餘一一眼率先離開了,余天站在門內被幾個老警員圍住苦口婆心叮囑著。

  門口有一個學生走過餘一旁邊時不甘心的說了一句:「都是蘇志他們三個指使的,我們又什麼都沒做,打我們幹什麼?」

  她聽見了,聽得清楚,卻只覺得可笑。

  餘一盯著他,反問:「你們什麼都沒做?把我丟進垃圾堆的人不是你們?把垃圾塞滿我課桌的人不是你們?滿學校傳我流言的人不是你們?你們覺得自己很無辜嗎?是!哪怕是他們三個是主謀,那你們又做了什麼?你們阻攔了嗎?你們拒絕了嗎?你們沒有動手嗎?你們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

  那人吞了吞口水,終究也是沒能憋出一句反駁的話。

  餘一走近他們,那些人的臉上從頭到尾都未曾流露過一絲對她的愧疚,好像他們打從心裡認定了,他們只是被人操控的機器,機器做錯了什麼,那應該去怪操控機器的人才對。

  人性總是赤裸的暴露在每一個對峙的場合里。

  這樣的世界總讓餘一覺得噁心。

  楊平安以前總是說他喜歡這個世界,可餘一到現在都沒能明白,這樣的世界,到底有什麼可喜歡的呢?

  餘一掃視著眾人,輕笑了一聲:「別裝的好像你們是被冤枉的一樣,我現在和你們說話都覺得很噁心,你們對我做過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我現在不會對你們做什麼,但不代表我以後也不會,所以也請你們自己也記好了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別把自己當個好人!」

  另一個男生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走,厭煩的瞥了餘一一眼,說道:「你和她廢什麼話?走了!」

  余天在餘一身後推門走出來,站在她身邊輕嘆了口氣:「你看,你早這樣多好!犯錯的又不是你,幹嘛傷害你自己?」

  她回身緊緊抱住余天,忍了一晚上的眼淚全都滴答滴答的落在了余天的黑色T恤上,余天輕輕拍拍她的頭,長嘆了口氣:「你怎麼長這麼大了還是小鼻涕蟲啊!」

  余達光和林蘭此時才從外地急急忙忙的趕回來,看著余天平安無事的出現在警察局門口,兩個提著的心才終於又落了地。

  事情是不可能就這麼簡單就過去的,在餘一家裡,飯桌上冷場那是常有的事。

  不同於林蘭喋喋不休的嘮叨,余達光總是能快准狠的把刀插進每個人心裡,讓局面直接毫無鋪墊的陷入冷場。

  「你怎麼一回來就惹事?還嫌家裡事情不夠多嗎?」

  局面還是一樣的局面,語氣還是一樣的語氣,只是空氣里好像又有什麼不一樣,多了一種陌生的侷促感。

  餘一回房間後,余達光和林蘭就開始和余天談論他結婚的事情。本來說好是今年等顧梔畢了業就結婚的,彩禮和酒席都是大頭,可現在別說這些了,連餘一的學費和他們一家的房租都成問題了。

  整整一個晚上,余達光一直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良久說了句:「這事兒是我們對不住你。」

  余天從皮夾里掏出張銀行卡放在塞給林蘭,林蘭不要:「我們拖累你就算了,怎麼還能拿你的錢!」

  他索性直接放在桌上,說:「嬌嬌要上學,用錢的地方多,這算她的學費,結婚的事晚些再說吧,顧梔那邊我會好好跟她解釋的。」

  場上的人都低著頭,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沒過幾天餘一一家離開了同州村,在七黎住的房子是林蘭妹夫的房,老房子拆了的回遷房,裝修之後空著沒人住,一百多平,兩室一廳還有個閣樓,余天偶爾回去就睡在閣樓上,房子在城郊,離市中心稍微有點遠。

  那一家也都是好人,又借錢給他們,又把房子給他們住,甚至開始連房租都不收他們的,後來還是林蘭一家不好意思非要搬出去,她們才象徵性的收了些。

  餘一始終抱著楊平安還活著的希望,一邊復讀,一邊一有空就跑回同州村的救援中心去問消息,有時也會跟隨過往的船去各個島上看看,找了一遍又一遍,她始終認為楊平安沒有死,她想著海岸線那麼長,萬一他是漂到了周圍沒有人的島上呢?萬一他真的還活著呢?

  家裡發生的這些事余天都如實告訴了顧梔,余天很抱歉,可顧梔卻什麼責怪的話都沒有說,只是抱住余天,笑著說道:「沒關係的!等你家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們再結婚也是一樣的!」

  後來顧梔又說:「如果是因為錢的事我可以不要彩禮,也可以不辦婚禮,我們現在就去領證!」


  他紅著眼睛抱住她,這是個多傻,又愛的多純粹的姑娘,她可以什麼都不要的和余天在一起,可余天卻不能讓她這麼委屈的嫁給自己。

  余達光說:「那就等等再結吧!到時候風風光光的大辦一場,這麼好的姑娘,別委屈了人家!再有最多三四年,這錢我無論如何也給你湊夠了!」

  顧梔很爽快的答應了,她對余天說:「你知道的,無論晚多久,我都嫁給你。」

  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兩個中年人想要重頭開始已經不單單是需要勇氣的事了。余達光和林蘭都上了年紀,工作已經不好找了,只能幹些賣力氣的活,余達光在工地上干苦力,每次都是活幹完了要不到工資,往往就是活干半年,工資討半年,好不容易討來的工資還得比承諾的少一半。他就又跑到學校給人家當保安,保安兩班倒,他下班又去兼職送外賣,忙的一天到晚不見人影,短短几個月,頭髮白了一半。

  而林蘭找了個超市當賣貨員,工資雖然不高,但房租和日常開銷也是不成問題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餘一怕自己有一天會忘了楊平安的模樣,於是就開始把記憶里楊平安的模樣都畫下來,畫了一張又一張,後來乾脆讀了美術專業,留在七黎市的大學學了藝術設計。

  重要的是,七黎大學是離同州村最近的大學,她在等消息,等他回來的消息。

  餘一從上大學開始就在一邊上學一邊兼職打工賺生活費,余達光說讓她安心上學,不用管錢的事。餘一再傻,也不至於還沒有發現余達光為什麼死命的工作,余天為什麼推遲了婚期,餘一只是想做一點自己能做的,別再給別人添麻煩了而已。

  坦白說,餘一的抑鬱狀況從來沒有好轉過,只不過是從想死就死變成了想死也不能死了而已。

  她尋死後林蘭總是說如果餘一哪天死了她就和餘一一起死,可能她以為這會是讓餘一好好活下去的一種辦法,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可她不知道這樣說只會讓更讓餘一覺得自己有罪的,她沒有死亡的自由,因為她就連死亡也會拖累另一個人。

  餘一依舊很想死,可她卻很努力的在活。

  大學有一門心理課,給餘一授課的是七黎有名的心理諮詢專家,餘一鼓起勇氣加了老師的聯繫方式,那時候她是真的打算變好的。

  老師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只是說現在的孩子都會這樣,沒什麼事,卻在第二天上課公然用她昨天諮詢的內容舉例,她說:「現在的孩子用不用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抑鬱了,你們就是閒的!有那點時間好好學習,等你們工作了忙起來就沒時間抑鬱了!」

  餘一死心了,她再也不想相信任何一個老師了。

  她看著眼前旋轉著的鐘表,就像是一個一個連續著的黑洞,剛剛爬出這個就會又掉入另一個。

  她一遍一遍的爬向山谷,又一遍一遍的從山谷墜入深淵。

  其實得了抑鬱症的人一開始也並不是一直都想死的,會有快樂的時候,也會覺得應該好好活下去,只是後來想活著的時間越來越短,想死的時間越來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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