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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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媽媽是賣茶葉的麼?」

  「不是。」

  「你媽媽喜歡搖滾樂麼?」

  「她最討厭搖滾了。」

  「……」

  果然,最毒婦人心,她自始至終都在騙我。

  一間狹小的出租屋裡,衛恒生伸手捂著半張臉,似哭非笑。在他身旁,一頭亂髮的劉妤正坐在地上,手裡擺弄著一個廉價的佩奇毛絨玩具。

  借著昨晚的酒勁,衛恒生偷偷把這騙子的女兒帶到了這裡,可現在他忽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那女人是會來找自己女兒的吧?虎毒還不食子。可找上門之後,自己該怎麼說?又該怎麼做?

  傷害小孩兒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

  可除此之外,又能怎麼報復對方呢?

  人嘛,總是這樣。二兩酒下肚,總覺得自己無比清醒、大徹大悟,已看破大千世界、芸芸眾生。

  可當酒醒之後,回頭看看酒後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想的那些計劃,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歌詞怎麼唱來著?

  「清醒的人最荒唐……」

  還再續前緣?一個自始至終騙自己的騙子,跟自己有雞毛情分?

  可不然呢?讓對方退錢?這會不會又變成綁架?

  要多少贖金比較好呢?

  衛恒生腦子裡念頭紛呈,一時苦惱不已,但最苦惱的是:這都快十點半了,那女騙子咋還不打電話過來?

  自己給這小丫頭拍了好幾張被繩子捆起來的照片,那女人不打電話過來,怎麼發照片給她?

  「我要喝QQ星!」小丫頭又開始新一輪的嚷嚷。

  衛恒生正自煩惱,沒好氣的吼道:「喝喝喝,喝你大爺!

  「一會兒要這一會兒要那,這麼不懂事呢!要玩具給你買了,要豆漿給你買了,還要買QQ星,老子看你像個QQ星,忍著!」

  劉妤看著這兇狠的大人,一張嘴漸漸往下歪,隨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哭,登時讓衛恒生慌了手腳。他連忙告饒,連翻跟頭帶做鬼臉,最後承諾買一聯QQ星道歉,這才算把小姑奶奶哄得眉開眼笑。

  一時間,衛恒生覺得自己不是綁了個人質,這是給自己綁了個祖宗回來。

  「唉」

  囑咐劉妤不要亂跑,衛恒生下樓去找小賣部。

  兇惡的大人剛剛出門,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就麻溜爬了起來,聽著腳步聲逐漸走遠,她飛也似的跑到電話機旁,拿起電話便按了「110」。

  然而,電話里沒有任何聲音,她低頭一看才發現,這屋子的電話線是斷的。

  劉妤歪了歪腦袋,真的哭了出來……

  想像著姑娘委屈哭泣的模樣,劉為群只覺得心如刀絞。

  已經快二十四小時了,可他還是沒把姑娘找到!

  可痛苦是沒用的,他還是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仔細復盤下這件事。那張照片,不像是趙端在騙他。

  想騙他的話,編句瞎話就行,趙端沒必要也沒時間弄出一張那麼相像的假照片出來。

  可不是騙自己的話,那另一個女孩兒是咋回事?怎麼就穿著自己姑娘的衣服,還做著自己姑娘一樣的打扮?

  真就是巧合?

  在江湖上也算混了大半輩子,可劉為群只覺得這件事愈發的撲朔迷離。

  毛暉拿著老疤的手機湊了過來,說是「梅子」那邊來了新消息。劉為群拿過來一看,發現對方說要換一個見面地點,改到漁光小學的門口。

  劉為群知道這是對面起了疑心,可他此時沒有多餘選擇。他本就是拿老疤詐唬才釣到這條線索,現在硬氣不起來。

  想了一會兒,劉為群故作大度,給對方回了個「好的」,旋即便讓周洪開車。

  一中隊的警察抵達第一人民醫院門口時,剛好與劉為群的麵包車擦肩而過。

  消息經過趙端、蘇略、周洪的一通中轉,重新聯繫上了劉為群,趙端狠狠罵了他一番。

  現在市局領導已經親自在關注這個案子,劉為群的動作已經不止是在玩火,還是站在刀尖上在玩火!


  趙端和他陳明利害,讓他趕緊把老疤交出來,其他交給警方處理。

  可劉為群仍舊不為所動。

  這個丟了女兒的父親現在心硬如鐵,一門心思只想親手把人販子抓住。

  念及劉為群手上的線索還不知真假,趙端也怕這條線斷了,只好叮囑劉為群不要輕舉妄動。隨後把一中隊同事的電話給了他,囑咐他現在的角色是「熱心群眾」,要幫警察一起抓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劉為群倒是也鬆了口,表示願意與警察合作,繼續保持聯繫。

  兩撥人馬一前一後向漁光小學而去。

  可剛抵達目的地,梅子那邊便又有新的消息傳來,又把地點改到了英雄廣場。

  這一次,劉為群確實有些拿不準主意。屢次三番改地方,對方到底是在試探什麼?他全無思路。

  思慮再三,他沒有自作主張,而是主動聯繫了一中隊的警察。

  快速溝通後,警察答覆了劉為群:從梅子等人的表現看,現在他們對「老疤」還是有所懷疑的。因此,劉為群不能只是一味的言聽計從,得展現出老疤該有的脾氣和秉性。

  聽從一中隊警官的建議,劉為群和老疤進行了「友好交流」。

  看著淚流滿面的老疤,再三確認了他的脾氣和秉性後,劉為群佯裝這才發回消息。

  「當老子是猴麼?再這樣,老子還不伺候了!」

  一番狠狠的威脅,「大不了一拍兩散」的意思已經透得露骨,劉為群也顯得頗為忐忑。他手上現在只有這一個不算線索的線索。

  好在,對方似是先怕了。反覆承諾這是最後一次。

  眾人鬆了口氣,再度向英雄廣場而去。

  在劉為群等人被帶著繞圈子的時候,趙端重新驅車趕到西郊,一眾警察正在緊鑼密鼓的安排布控,準備抓捕吳艷。

  「成都的同志幫忙確認過,華西醫院的電話極大概率就是吳艷的,為了能和醫院保持聯繫,這個號碼她近幾年都還在用。」三大隊會議室,劉青雲在向兩位領導做著匯報。

  吳艷有個兒子,今年八歲,白血病,正在華西醫院治療。

  這幾年吳艷返回成都的時間很少,可卻總是能及時把費用打到醫院的帳戶上,總能及時接聽醫院打來的電話,確保他兒子的治療不被間斷。

  按目前的情況分析,這個電話號碼應該是吳艷隨身攜帶,不會輕易更換的。

  包隊長聽罷摸了摸下巴,對劉青雲問道:「趙端他們都到位了?警力夠麼?」

  劉青雲點頭道:「西郊的區域已經被限縮,嫌疑人吳艷昨天藏匿了帕薩特後,應該是步行找了位置落腳。三中隊和趙端的二中隊加起來有近二十人,加上當地派出所同志的增援,足夠了,已經做了布控。」

  包隊長轉向鄭局長,鄭重建議道:「鄭局,我建議,請成都的同志配合,佯裝醫院聯繫吳艷,跟她說兒子的病情,一來做個確認,二來則是吸引她的注意力。技偵部門同時定位吳艷的位置,讓一線的同志們實施抓捕。您覺得怎麼樣?」

  鄭局從善如流,卻又高屋建瓴的提了幾個補充意見,包括囑咐了劉青雲等人做好拘傳轉逮捕的必要手續等等。

  劉青雲等人紛紛下筆如飛,在筆記本上一邊記錄著一邊露出「心悅誠服」的表情來。

  事實上,對吳艷的定位追蹤早就已經開始。和成都公安的接洽也早就已經完成。

  可直到鄭局把最後的內容交代完畢,劉青雲等人方才正式起立敬禮,表態要「立即開始行動」。

  狹小的旅館日租房內,吳艷正慵懶的躺靠在床頭,隨意刷著短視頻,抖著腳趾頭。

  視頻里魔性的笑聲迴蕩在小屋裡,不絕於耳,可手機對面的吳艷卻仍舊一臉苦相。

  她刷視頻的目的並非為了逗笑自己,只是為了消磨時間。

  處置好帕薩特,她的任務就算結束了。現在,她只需要靜默下來,小心躲過風頭。

  而每當安靜下來,她就難免會惦念自己的兒子。

  算起來,她留在醫院帳上的錢又快不夠了。

  好在這次的買賣夠大,賣了那小女孩兒出去,她能分到不少。這是賣掉的第幾個孩子?

  她居然一時間記不得了。

  想到這,吳艷難免感到唏噓。


  午夜夢回時,她自己也常常被噩夢所驚醒。夢到自己鋃鐺入獄,自己孩子孤苦無依,最後悽慘離世。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買賣」損陰德、喪良心,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不去禍害別人孩子,遭殃的就是她的孩子。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對別人殘忍,就得對自己殘忍。

  她只能安慰自己:賣孩子不見得是壞事,收買孩子的人都是希望延續香火,會善待孩子的。被拐家庭也不是喪失了生育能力,再生一個也就是了。

  她只是在優化社會的資源配置。

  呵……真是拙劣的藉口。

  可除此之外,她不能去做別的想法,否則她怕自己會先瘋掉。

  忽然,短視頻的聲音戛然而止,手機開始劇烈的震動。

  吳艷回過神,發現電話是華西醫院打來的,她忽然變得緊張,趕忙接通了電話。

  「對對,是,我就是吳艷,身份證號……對的。

  「什嗎?怎麼會突然惡化?之前不是……

  「大夫,你們一定要想想辦法。

  「我聽不懂原理,你們……好。

  「好,需要多少錢,您說。」

  聽說自己兒子病情惡化,吳艷一顆心登時緊張了起來,她自床上起身,一邊聽著電話那頭的講解,一邊認真開始踱步認真琢磨。但忽然,她眼角餘光瞥到了樓下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是一抹穿藍色制服的身影。

  警察!?

  警察怎麼會出現在這邊?

  別緊張,不一定是沖自己來的。

  吳艷安慰著自己,強撐著繼續去聽電話那頭醫生在分析病情。

  可她忽然反應過來,過去幾次和醫院的電話,醫生都不曾與她在電話里說這麼久。

  不對!警察就是沖自己來的!

  下意識的,吳艷掛斷了電話。她雙眼飛速轉了轉,隨手將手機關了機。謹慎起見,她推開了屋門,卻聽到走廊里傳來了頗為密集的腳步聲。

  不好!

  吳艷回頭看了眼,心思急轉,輕輕咬了咬下唇。

  走廊里,小旅館的老闆十分緊張的跟在警察身旁,雙手都有些打顫。他再度懇求道:「警察同志,別讓我去了吧?我害怕,萬一這犯罪分子來報復我可咋整?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趙端再次申明了政策,告知只需要老闆配合開門,其他事情不需要老闆參與。跟老闆說明利害,眼見老闆還想廢話,他最後乾脆拉著老闆的手來到了門口。

  老闆咽了咽口水,回頭看了趙端一眼隨後敲門道:「您好,服務員,房,房間電路出了點問題,麻煩開下門。」

  老闆隔了一會兒又叫了一次,可裡面仍是悄無聲息。趙端已經發覺不對勁。

  「用備用鑰匙,打開!」趙端低聲吩咐,老闆卻緊張得連連出錯,一連三次才找到正確的鑰匙,打開了房門。

  警察一擁而入,房間裡卻空無一人。

  趙端謹慎查看著房間的情況,並沒有慌張。

  四下里,其他幾個出入口都已經被布置了人手,得相信其他同志。

  「反應真快。趙隊,怕是魚醒了。咱們出去追吧!」老張四下檢查一番,確認吳艷不在屋子裡。

  趙端點點頭,這小小的旅館房間只有十幾平米,連衣櫃都沒有,更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通風管道,人確實是沒地方藏的。

  可剛要離開,趙端卻又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往屋內回看了一下。

  床頭柜上,一隻頭繩孤零零的擺在那裡,此時卻讓趙端覺得有些扎眼。

  「你確定剛剛她沒出去過?」趙端擰著眉頭,重新對老闆又問了一次。

  老闆見屋裡沒人,多少放鬆了些,鬆了口氣道:「真沒有!那女人身材可魔鬼了,前凸後翹的,來的時候我都看直了眼,她要是出去我肯定記得。我確定!」

  趙端眼睛轉了轉,隨即緩步走回了屋子裡,有些謹慎的把手搭在推拉窗的邊緣。

  老張見狀先是愣了愣,隨後站在了他的側面,在趙端看過來後沖他點了點頭。

  「嘩啦」一聲,窗子被拉開。蹲在電線上的麻雀們撲稜稜的飛走。


  視線所及處,街巷、拐角乃至屋頂都仍舊空無一人。

  窗外暖烘烘的空氣與屋內空調的冷氣互相對抗著,輕輕撥動了趙端的衣衫。

  老張抖了抖半濕的衣襟道:「想多了頭兒,又不是燕子李三。沒準是趁老闆不注意偷跑出去的,我……」

  趙端抬了下手,隨後抓著窗台將半邊身子探出窗外,復又看了一眼。

  這一次,在空調外機下,已經有些生鏽的機架邊緣上,他看到了一雙雪白的手。

  趙端露終於出了笑容。

  「你可抓緊了,這是四樓,掉下去不容易摔死,可容易骨折!幾個街口都已經被布控,你跑不掉的。」

  透過外機架的縫隙,吳艷正有些驚恐的看著他。

  她此刻整個身體吊在外機架上,正拼命攥著架身。一張臉汗水淋漓,她緊咬著牙齒。

  「啪!」

  用床單捆住腰身,蹲在空調外機上的趙端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女人的手腕。

  一聲極壓抑的哭聲在女人被拉起時透了出來,隨後變成了嚎啕。

  趙端無動於衷,只是將吳艷連拖帶拽送進了屋子。

  案件即將迎來重大的突破。

  第一個人販子,落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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