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試煉
青石台階的盡頭懸浮著八座青銅門。
林衍數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時，石階突然消失。
他站在虛空裂隙邊緣，望著門扉上浮動的卦象。
乾、坤、震、巽、坎、離、艮——唯獨缺少兌卦。
「噬靈族以七為尊。」
楚無相的聲音突然響起。
「上古時期，曾有兌門，後不知何原因抹去了。」
林衍這才發現靈台處的虛影已甦醒。
楚無相翹腿坐在靈台上，指尖纏繞把玩著從林衍經脈中抽出的靈力絲線。
金線在她雪白的腳踝上織成鎖鏈，隨著呼吸明滅起伏。
「前輩你醒了。」
「正巧睡不著，絕對沒有幫你的意思。」
「明白，前輩只是順便幫我。」林衍笑道。
「少跟我貧嘴，選死門。」
楚無相突然說道。
林衍望向最右側的門。
本該刻著「兌」的位置，赫然是個血淋淋的「死」字。
其餘六門流轉著祥瑞之氣，唯有這扇門滲出粘稠黑霧，門環上還掛著半截人類指骨。
「前輩確定？」
「本盟主最擅長的......」
楚無相舔了舔嘴唇。
「就是將死局走成活棋。」
林衍點頭，不再多言。
指尖觸及門環的剎那，林衍的靈瞳突然劇痛。
他看到門縫裡伸出無數透明手臂，每個掌心都睜著血眼。
血眼瘋狂轉動，最後齊刷刷盯住林衍的眉心。
黑暗吞沒視野。
再睜眼時已置身血色荒原。
天穹低垂如凝血，地面鋪滿修士骸骨。
八根青銅柱矗立在天地之間，柱身纏繞的鎖鏈上掛著風乾的屍體。
「試煉者，報上名來。」
沙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
林衍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黑色液體順著褲腳爬上膝蓋。
他立即運轉《玄元功》，卻發現靈力在經脈中逆流。
「試煉者，回答錯誤。」
林衍:我還沒回答呢？？？
丹田傳來劇痛，靈台肉眼可見地出現了幾道裂紋。
楚無相紋絲不動地坐在上方，掩嘴輕笑。
林衍可就沒那麼好受了，單膝跪倒在地。
正巧看見自己的腸子從腹部裂口中一截接著一截湧出。
更恐怖的是傷口處沒有流血，取而代之的是噴涌的暗金色靈氣。
「此乃噬靈煉心陣。」
楚無相的聲音帶著幾分懷念。
「當年噬靈族的修士用這個陣法審訊叛徒，理由竟然是看著同族的靈脈被抽絲剝繭，比凌遲更痛快。」
林衍咬破舌尖保持清醒。靈瞳自動開啟，金光照亮了陣法紋路。
那些嵌在骸骨中的靈石突然顫動，地面浮現出巨大的八卦陣圖。
乾位亮起的瞬間，場景驟變。
時間回到五千年前。
林衍看到白髮老者站在祭壇中央，手中托著星圖般的晶體。
數以萬計的修士正在朝拜，他們眉心延伸出靈力絲線，匯入老者頭頂的青銅巨鼎。
「天軌大陣已成！」
老者聲如洪鐘:
「今日起，這片大陸的靈脈當為我噬靈族所有！」
鼎中爆發的光柱直衝雲霄。
正在渡劫的大乘期修士們突然慘叫，他們的天劫被光柱吸引，化作雷龍俯衝而下。
林衍親眼看到一個渡劫巔峰的劍修被雷龍貫穿，渾身精血凝成靈核墜入鼎中。
「這是......噬靈族創造天軌大陣的場景？」林衍喃喃自語。
楚無相輕笑道:「正是正是，五千年前，噬靈族突然出現在靈域，那會兒還沒有荒域呢。」
「那他們創造出天軌大陣的原因是？」
「喏，正如你所見，為了斬殺所有飛升的大乘期修士。」
「意義何在？」
「這話問的倒是愚蠢……自然是為了奴役靈域的所有子民，包括宗門修士。」
「奴役？」
林衍仍然一頭霧水，他所了解到的歷史，是宗門奴役荒域的散修，何來宗門修士被奴役一說？
「靈域五大宗門每一甲子需給噬靈族上貢元嬰境界以上的靈核，並且按排名分配靈飼配額，也就是修煉資源。」
楚無相頓了頓，眼神閃過一絲黯淡，但轉瞬即逝。
她接著說道：「那是靈域最黑暗的一千年，直到……天罡劍宗誕生了一名天縱奇才。」
話還未說完。
場景再次切換。
四千年前。
渾身浴血的白髮青年劍修隻身闖入噬靈族聖地。
他身後跟著其餘四大宗門的宗主，眾人結成的劍陣撕開防護結界。
而噬靈族，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他們應戰的，只有一人。
一個藏在陰影之中的人。
縱然眼前景象只是幾千年前殘存的虛影，林衍也在那一道身影中看到了恐怖的靈力威壓。
靈域頂級強者的大戰並沒有想像當中的波瀾壯闊。
四大宗門的宗主接連無聲隕落。
唯有那白髮劍修尚存一息。
「我讓你一劍，一劍後，本尊若不死，你會死。」
噬靈族族長面無表情，從陰影中走出，居然是一個佝僂老者，看起來平平無奇。
若不是他身體周邊偶爾爆發撕裂空間的靈力波動，林衍還真覺得這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白髮劍修單膝跪地，仰天狂笑。
他將手中的天罡劍甩到一旁。
踉踉蹌蹌站起身，袖袍一揮，手中凝了個握劍的姿勢。
隱約能瞧見一把劍的輪廓，卻若隱若現，無法看清。
林衍揉了揉眼睛，劍完全消失。
他不知道的是。
那是天罡劍法的最後一式。
無劍式。
古往今來唯有一人練成。
劍影隨風穿雲過，寒光一瞬破長空。
當劍氣刺入噬靈族長眉心時，林衍才看清那人腰間的青松玉牌。
正是天罡劍宗初代宗主趙無涯。
「看清楚了嗎？」
楚無相冷笑。
「所謂名門正派，不過是群弒主奪權的鬣狗。」
林衍搖頭，不敢苟同楚無相的說法。
楚無相恨宗門，恨的是這場大戰過後的宗門。
但孤身赴死的趙無涯，值得尊敬。
他是為蒼生而戰，為天下修士而戰。
最終的畫面，定格在趙無涯靈力耗盡後死亡的場景。
劇痛將林衍拉回現實。
林衍發現，他的右臂已經完全碳化，仿佛一動就會化為灰燼，左眼也被黑霧侵蝕。
老者仍然在空中操控著噬零靈煉心陣抽取他的神識。
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在腦海中炸開。
這陣法不止攻擊肉身，居然還能直接傷害到神識！
「我找到破局之法了！」
楚無相突然大喝。
「請……請前輩賜教!」林衍七竅流血，痛苦說道。
「死門死門，需向死而生！不要反抗！不要掙扎！」
「什麼？」
林衍還待要說什麼，腦中自己的靈核卻驟然發燙。
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了！
想來楚無相不會騙自己，畢竟她如今最後的一絲魂魄就在體內。
倘若身死於此，她也必將魂飛魄散。
想到這，林衍主動震碎自己的心脈。
瀕死之際，他看見陣法出現裂痕。
原來如此，原來這滔天殺陣要困殺的是生者，對屍體毫無興趣。
因此，瀕死的林衍此時的狀態剛好超出了陣法運轉的規則。
「就是現在！」
楚無相的虛影與林衍重疊。
她將玉指點在林衍後頸，磅礴魂力灌入識海。
靈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瞳孔中浮現出血色荊棘。
「破！」
隨著這聲清喝，陣法四周的青銅柱接連崩塌。
林衍的肉身在黑霧中重組，每一寸骨骼都烙印上噬靈族符文。
當他重新站穩時，掌心多了一枚跳動的黑色晶體。
《極樂往生功》四個血字浮現在腦海。
「不錯不錯，此乃地級功法，雖然以你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以將其修煉完成，不過幸好此乃成長型功法，倒是好寶貝。」
說完之後，楚無相似乎覺得有些無趣，說完之後便再次合上雙眼。
林衍還來不及細看功法，突然被扯入記憶洪流。
三千童男童女被鎖在祭壇上，第二代天罡劍宗宗主親手將噬靈族幼童的頭顱壘成城牆……
宗門重啟噬靈族留下的天軌大陣，但由於不知名原因，將整片大陸割為兩半，正是靈域以及荒域……
五大宗門之一的玄冥丹閣自創靈鎖咒，可讓丹藥在保持原有藥性的情況下讓服用者靈力潰散，所有宗門外門子弟必須定期服用解藥，否則……
荒域中誕生一位天之驕女……楚無相聯合所有散修組成散修聯盟反抗宗門壓迫……
「現在明白了嗎？」
記憶結束時，楚無相已化為虛影，玉手正輕輕撫摸林衍的靈瞳。
「原來如此，前輩您是荒域散修聯盟的盟主。」
「都是塵封過往了……難得你居然能觸碰我的魂海，讀取我的記憶。」
「前輩與我有緣。」
「是有緣，還是有情？」楚無相笑道。
林衍啞然失笑。
正要一本正經回答時，整座空間突然震動起來。
青銅門在身後緩緩打開，更深處傳來空靈的鐘聲。
林衍懷中的黑色晶體突然發熱，在虛空投射出一行小字：
【下一關：怨骨窟】
林衍驚嘆道:「前輩，這……居然還有其他試煉？」
楚無相笑道:「無妨，下一關便要考一考你是否夠資格獲得噬靈族的功法。」
青銅門閉合的剎那。
黑色晶體忽然散發出幽暗的黑光，林衍通過靈瞳能隱約看到內部蜷縮著十二道虛影。
每一個都穿著噬靈族祭司的暗金長袍。
他們手掌交疊結印，古老晦澀的咒文在顱腔內炸響。
「以魂飼靈，往生為劫......」
「奪天地造化，噬萬物之靈……」
劇痛中林衍跪倒在地，極樂功的功法要訣如烙鐵般刻入識海。
「你的氣運不錯。」
楚無相的虛影從靈核中飄出，赤足點在滿地骸骨上。
「當年我只是進入生門就險些魂飛魄散，沒想到你......」
話音未落，血色荒原突然塌陷。
林衍腳下的土地化作流沙，無數白骨手掌破土而出。
他本能地施展剛領悟的噬靈步，卻見那些骨手也跟著結出相同法印。
「它們在模仿我的靈技！」
林衍旋身避開抓來的骨爪，右臂鱗甲暴漲三尺。
當利刃斬斷三具骷髏時，他驚恐地發現斷裂的骨骼正在重組。
楚無相聳了聳肩膀，饒有興趣地看著林衍:
「這是你的最終試煉，我無能為力。」
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只見數十根青銅柱在天穹顯形，每根柱體都浮現出扭曲的人臉。
那竟是放大版的噬靈煉心陣，此刻正在復刻林衍的所有的戰鬥技巧。
林衍陷入艱難局面。
由於先前沒有細看試煉送的那本功法，只簡單瞧了幾行。
縱然他天資聰穎，轉瞬間便學了個噬靈步，但面對不斷模仿自己的骷髏，此刻也顯得乏力。
幸虧地脈靈核給予的鱗甲保護性極強，一時之間那些骷髏們也無法打破林衍的防禦。
楚無相忽然飛回林衍體內，在靈台之上翻閱極樂往生功的某個篇章。
打了個哈欠後，看似無意地感嘆道：
「這功法真無趣，總是讓人自我毀滅，而後輪迴涅槃，也不知道是哪個有受虐傾向的變態狂魔創造的，不看了不看了，睡覺，林衍你加油。」
說完，楚無相便卸下紗裙，平躺在靈台上，這回倒像是真要長眠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林衍心中一動，露出一個破綻。
任由一具骷髏提劍洞穿左肩。
在鮮血噴涌的剎那，林衍反手扣住骷髏天靈蓋，掌心黑霧翻湧。
骷髏眼眶裡的磷火突然被吸入體內，化作精純的魂力流入靈核。
「原來如此！」
林衍大笑著撲向骨海。
「奪天地造化，噬萬物生靈！」
當最後一具骷髏化作齏粉，青銅柱轟然倒塌。
林衍渾身浴血地跪在陣眼處，看著掌心浮現的往生印。
這枚暗金色符紋正在吞噬他傷口滲出的血液，每吞噬一滴就明亮一分。
「恭喜試煉者。」
虛空中突然響起機械般的聲音。
林衍面前浮現出七盞青銅燈，其中六盞已經熄滅，唯有一盞跳動著幽藍火焰。
火焰中顯現出黑袍老者的虛影。
「老夫乃噬靈族第七護法，這是我的一縷殘魂。」
老者抬手點亮漫天星圖。
「你既承我道統，當知五千年前的真相......」
隨著星圖流轉，林衍看到了顛覆認知的畫面：
噬靈族並非靈域土著，而是來自破碎的仙界。
他們為躲避仙界崩塌劫難逃到此界，建造天軌大陣本是為了收集靈氣重開飛升的天門。
「看清楚了！」
老者突然情緒激動，指向某顆星辰。
「當年參與叛亂的五大宗門，體內都流著噬靈族的血！他們為掩蓋弒親罪孽，才將荒域污衊為罪民之地！」
「至於現在，年輕人，你該做出選擇了。」
不待林衍反應。
老者抬手召出兩件物品：
「取走噬靈族聖物，或者直接離開，如果你選擇離開，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通過試煉之人，但只要你離開此處，從今往後便是我族敵人。」
「反之，你若取走我噬靈族聖物，便代表你將來站在我族一方，噬靈族永遠歡迎你。」
林衍往老頭的手中定睛一看。
那是一塊懸浮的青銅殘片，散發著古樸的氣息。
林衍只覺腦袋有些昏沉，這一場試煉下來，他接收到的信息實在太多。
既有噬靈族的起源，也有五大宗門的過往，甚至有楚無相的記憶。
眾多記憶夾雜在一起，讓他的神識有些疲勞。
此刻，他不想再思考了。
將問題簡單化吧。
選噬靈族還是五大宗門？
如果趙無涯還活著的話，林衍可能會猶豫，畢竟那是個英雄。
但現在。
去他姥姥的五大宗門。
「我選擇站在你們這一方，不過我有個條件。」
虛影愣了一下：「什麼條件？」
「我只是個小修士，你們那些上古恩怨對於我來說有些遙遠，一會我離開這裡時，麻煩你將我送遠一點，起碼不要在屍骨峽，如果前輩您能做到的話。」
虛影老頭笑道：「有趣有趣！本座已經許多年沒遇到過像你這麼有趣的小輩了。」
林衍拿過青銅殘片，收進懷中，疑惑問道：
「哦？上一個闖入這裡的是誰？」
「是個可愛的小女娃，好像叫什麼無相……」
「哦？她有沒有拿聖物？」
林衍順便用神識掃了一眼還在靈台上熟睡中的楚無相。
「沒有，但她不知用了何種秘術，除了取得生門的法寶外，還竊取了驚門的功法。」
林衍:？？？
林衍數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時，石階突然消失。
他站在虛空裂隙邊緣，望著門扉上浮動的卦象。
乾、坤、震、巽、坎、離、艮——唯獨缺少兌卦。
「噬靈族以七為尊。」
楚無相的聲音突然響起。
「上古時期，曾有兌門，後不知何原因抹去了。」
林衍這才發現靈台處的虛影已甦醒。
楚無相翹腿坐在靈台上，指尖纏繞把玩著從林衍經脈中抽出的靈力絲線。
金線在她雪白的腳踝上織成鎖鏈，隨著呼吸明滅起伏。
「前輩你醒了。」
「正巧睡不著，絕對沒有幫你的意思。」
「明白，前輩只是順便幫我。」林衍笑道。
「少跟我貧嘴，選死門。」
楚無相突然說道。
林衍望向最右側的門。
本該刻著「兌」的位置，赫然是個血淋淋的「死」字。
其餘六門流轉著祥瑞之氣，唯有這扇門滲出粘稠黑霧，門環上還掛著半截人類指骨。
「前輩確定？」
「本盟主最擅長的......」
楚無相舔了舔嘴唇。
「就是將死局走成活棋。」
林衍點頭，不再多言。
指尖觸及門環的剎那，林衍的靈瞳突然劇痛。
他看到門縫裡伸出無數透明手臂，每個掌心都睜著血眼。
血眼瘋狂轉動，最後齊刷刷盯住林衍的眉心。
黑暗吞沒視野。
再睜眼時已置身血色荒原。
天穹低垂如凝血，地面鋪滿修士骸骨。
八根青銅柱矗立在天地之間，柱身纏繞的鎖鏈上掛著風乾的屍體。
「試煉者，報上名來。」
沙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
林衍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黑色液體順著褲腳爬上膝蓋。
他立即運轉《玄元功》，卻發現靈力在經脈中逆流。
「試煉者，回答錯誤。」
林衍:我還沒回答呢？？？
丹田傳來劇痛，靈台肉眼可見地出現了幾道裂紋。
楚無相紋絲不動地坐在上方，掩嘴輕笑。
林衍可就沒那麼好受了，單膝跪倒在地。
正巧看見自己的腸子從腹部裂口中一截接著一截湧出。
更恐怖的是傷口處沒有流血，取而代之的是噴涌的暗金色靈氣。
「此乃噬靈煉心陣。」
楚無相的聲音帶著幾分懷念。
「當年噬靈族的修士用這個陣法審訊叛徒，理由竟然是看著同族的靈脈被抽絲剝繭，比凌遲更痛快。」
林衍咬破舌尖保持清醒。靈瞳自動開啟，金光照亮了陣法紋路。
那些嵌在骸骨中的靈石突然顫動，地面浮現出巨大的八卦陣圖。
乾位亮起的瞬間，場景驟變。
時間回到五千年前。
林衍看到白髮老者站在祭壇中央，手中托著星圖般的晶體。
數以萬計的修士正在朝拜，他們眉心延伸出靈力絲線，匯入老者頭頂的青銅巨鼎。
「天軌大陣已成！」
老者聲如洪鐘:
「今日起，這片大陸的靈脈當為我噬靈族所有！」
鼎中爆發的光柱直衝雲霄。
正在渡劫的大乘期修士們突然慘叫，他們的天劫被光柱吸引，化作雷龍俯衝而下。
林衍親眼看到一個渡劫巔峰的劍修被雷龍貫穿，渾身精血凝成靈核墜入鼎中。
「這是......噬靈族創造天軌大陣的場景？」林衍喃喃自語。
楚無相輕笑道:「正是正是，五千年前，噬靈族突然出現在靈域，那會兒還沒有荒域呢。」
「那他們創造出天軌大陣的原因是？」
「喏，正如你所見，為了斬殺所有飛升的大乘期修士。」
「意義何在？」
「這話問的倒是愚蠢……自然是為了奴役靈域的所有子民，包括宗門修士。」
「奴役？」
林衍仍然一頭霧水，他所了解到的歷史，是宗門奴役荒域的散修，何來宗門修士被奴役一說？
「靈域五大宗門每一甲子需給噬靈族上貢元嬰境界以上的靈核，並且按排名分配靈飼配額，也就是修煉資源。」
楚無相頓了頓，眼神閃過一絲黯淡，但轉瞬即逝。
她接著說道：「那是靈域最黑暗的一千年，直到……天罡劍宗誕生了一名天縱奇才。」
話還未說完。
場景再次切換。
四千年前。
渾身浴血的白髮青年劍修隻身闖入噬靈族聖地。
他身後跟著其餘四大宗門的宗主，眾人結成的劍陣撕開防護結界。
而噬靈族，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他們應戰的，只有一人。
一個藏在陰影之中的人。
縱然眼前景象只是幾千年前殘存的虛影，林衍也在那一道身影中看到了恐怖的靈力威壓。
靈域頂級強者的大戰並沒有想像當中的波瀾壯闊。
四大宗門的宗主接連無聲隕落。
唯有那白髮劍修尚存一息。
「我讓你一劍，一劍後，本尊若不死，你會死。」
噬靈族族長面無表情，從陰影中走出，居然是一個佝僂老者，看起來平平無奇。
若不是他身體周邊偶爾爆發撕裂空間的靈力波動，林衍還真覺得這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白髮劍修單膝跪地，仰天狂笑。
他將手中的天罡劍甩到一旁。
踉踉蹌蹌站起身，袖袍一揮，手中凝了個握劍的姿勢。
隱約能瞧見一把劍的輪廓，卻若隱若現，無法看清。
林衍揉了揉眼睛，劍完全消失。
他不知道的是。
那是天罡劍法的最後一式。
無劍式。
古往今來唯有一人練成。
劍影隨風穿雲過，寒光一瞬破長空。
當劍氣刺入噬靈族長眉心時，林衍才看清那人腰間的青松玉牌。
正是天罡劍宗初代宗主趙無涯。
「看清楚了嗎？」
楚無相冷笑。
「所謂名門正派，不過是群弒主奪權的鬣狗。」
林衍搖頭，不敢苟同楚無相的說法。
楚無相恨宗門，恨的是這場大戰過後的宗門。
但孤身赴死的趙無涯，值得尊敬。
他是為蒼生而戰，為天下修士而戰。
最終的畫面，定格在趙無涯靈力耗盡後死亡的場景。
劇痛將林衍拉回現實。
林衍發現，他的右臂已經完全碳化，仿佛一動就會化為灰燼，左眼也被黑霧侵蝕。
老者仍然在空中操控著噬零靈煉心陣抽取他的神識。
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在腦海中炸開。
這陣法不止攻擊肉身，居然還能直接傷害到神識！
「我找到破局之法了！」
楚無相突然大喝。
「請……請前輩賜教!」林衍七竅流血，痛苦說道。
「死門死門，需向死而生！不要反抗！不要掙扎！」
「什麼？」
林衍還待要說什麼，腦中自己的靈核卻驟然發燙。
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了！
想來楚無相不會騙自己，畢竟她如今最後的一絲魂魄就在體內。
倘若身死於此，她也必將魂飛魄散。
想到這，林衍主動震碎自己的心脈。
瀕死之際，他看見陣法出現裂痕。
原來如此，原來這滔天殺陣要困殺的是生者，對屍體毫無興趣。
因此，瀕死的林衍此時的狀態剛好超出了陣法運轉的規則。
「就是現在！」
楚無相的虛影與林衍重疊。
她將玉指點在林衍後頸，磅礴魂力灌入識海。
靈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瞳孔中浮現出血色荊棘。
「破！」
隨著這聲清喝，陣法四周的青銅柱接連崩塌。
林衍的肉身在黑霧中重組，每一寸骨骼都烙印上噬靈族符文。
當他重新站穩時，掌心多了一枚跳動的黑色晶體。
《極樂往生功》四個血字浮現在腦海。
「不錯不錯，此乃地級功法，雖然以你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以將其修煉完成，不過幸好此乃成長型功法，倒是好寶貝。」
說完之後，楚無相似乎覺得有些無趣，說完之後便再次合上雙眼。
林衍還來不及細看功法，突然被扯入記憶洪流。
三千童男童女被鎖在祭壇上，第二代天罡劍宗宗主親手將噬靈族幼童的頭顱壘成城牆……
宗門重啟噬靈族留下的天軌大陣，但由於不知名原因，將整片大陸割為兩半，正是靈域以及荒域……
五大宗門之一的玄冥丹閣自創靈鎖咒，可讓丹藥在保持原有藥性的情況下讓服用者靈力潰散，所有宗門外門子弟必須定期服用解藥，否則……
荒域中誕生一位天之驕女……楚無相聯合所有散修組成散修聯盟反抗宗門壓迫……
「現在明白了嗎？」
記憶結束時，楚無相已化為虛影，玉手正輕輕撫摸林衍的靈瞳。
「原來如此，前輩您是荒域散修聯盟的盟主。」
「都是塵封過往了……難得你居然能觸碰我的魂海，讀取我的記憶。」
「前輩與我有緣。」
「是有緣，還是有情？」楚無相笑道。
林衍啞然失笑。
正要一本正經回答時，整座空間突然震動起來。
青銅門在身後緩緩打開，更深處傳來空靈的鐘聲。
林衍懷中的黑色晶體突然發熱，在虛空投射出一行小字：
【下一關：怨骨窟】
林衍驚嘆道:「前輩，這……居然還有其他試煉？」
楚無相笑道:「無妨，下一關便要考一考你是否夠資格獲得噬靈族的功法。」
青銅門閉合的剎那。
黑色晶體忽然散發出幽暗的黑光，林衍通過靈瞳能隱約看到內部蜷縮著十二道虛影。
每一個都穿著噬靈族祭司的暗金長袍。
他們手掌交疊結印，古老晦澀的咒文在顱腔內炸響。
「以魂飼靈，往生為劫......」
「奪天地造化，噬萬物之靈……」
劇痛中林衍跪倒在地，極樂功的功法要訣如烙鐵般刻入識海。
「你的氣運不錯。」
楚無相的虛影從靈核中飄出，赤足點在滿地骸骨上。
「當年我只是進入生門就險些魂飛魄散，沒想到你......」
話音未落，血色荒原突然塌陷。
林衍腳下的土地化作流沙，無數白骨手掌破土而出。
他本能地施展剛領悟的噬靈步，卻見那些骨手也跟著結出相同法印。
「它們在模仿我的靈技！」
林衍旋身避開抓來的骨爪，右臂鱗甲暴漲三尺。
當利刃斬斷三具骷髏時，他驚恐地發現斷裂的骨骼正在重組。
楚無相聳了聳肩膀，饒有興趣地看著林衍:
「這是你的最終試煉，我無能為力。」
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只見數十根青銅柱在天穹顯形，每根柱體都浮現出扭曲的人臉。
那竟是放大版的噬靈煉心陣，此刻正在復刻林衍的所有的戰鬥技巧。
林衍陷入艱難局面。
由於先前沒有細看試煉送的那本功法，只簡單瞧了幾行。
縱然他天資聰穎，轉瞬間便學了個噬靈步，但面對不斷模仿自己的骷髏，此刻也顯得乏力。
幸虧地脈靈核給予的鱗甲保護性極強，一時之間那些骷髏們也無法打破林衍的防禦。
楚無相忽然飛回林衍體內，在靈台之上翻閱極樂往生功的某個篇章。
打了個哈欠後，看似無意地感嘆道：
「這功法真無趣，總是讓人自我毀滅，而後輪迴涅槃，也不知道是哪個有受虐傾向的變態狂魔創造的，不看了不看了，睡覺，林衍你加油。」
說完，楚無相便卸下紗裙，平躺在靈台上，這回倒像是真要長眠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林衍心中一動，露出一個破綻。
任由一具骷髏提劍洞穿左肩。
在鮮血噴涌的剎那，林衍反手扣住骷髏天靈蓋，掌心黑霧翻湧。
骷髏眼眶裡的磷火突然被吸入體內，化作精純的魂力流入靈核。
「原來如此！」
林衍大笑著撲向骨海。
「奪天地造化，噬萬物生靈！」
當最後一具骷髏化作齏粉，青銅柱轟然倒塌。
林衍渾身浴血地跪在陣眼處，看著掌心浮現的往生印。
這枚暗金色符紋正在吞噬他傷口滲出的血液，每吞噬一滴就明亮一分。
「恭喜試煉者。」
虛空中突然響起機械般的聲音。
林衍面前浮現出七盞青銅燈，其中六盞已經熄滅，唯有一盞跳動著幽藍火焰。
火焰中顯現出黑袍老者的虛影。
「老夫乃噬靈族第七護法，這是我的一縷殘魂。」
老者抬手點亮漫天星圖。
「你既承我道統，當知五千年前的真相......」
隨著星圖流轉，林衍看到了顛覆認知的畫面：
噬靈族並非靈域土著，而是來自破碎的仙界。
他們為躲避仙界崩塌劫難逃到此界，建造天軌大陣本是為了收集靈氣重開飛升的天門。
「看清楚了！」
老者突然情緒激動，指向某顆星辰。
「當年參與叛亂的五大宗門，體內都流著噬靈族的血！他們為掩蓋弒親罪孽，才將荒域污衊為罪民之地！」
「至於現在，年輕人，你該做出選擇了。」
不待林衍反應。
老者抬手召出兩件物品：
「取走噬靈族聖物，或者直接離開，如果你選擇離開，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通過試煉之人，但只要你離開此處，從今往後便是我族敵人。」
「反之，你若取走我噬靈族聖物，便代表你將來站在我族一方，噬靈族永遠歡迎你。」
林衍往老頭的手中定睛一看。
那是一塊懸浮的青銅殘片，散發著古樸的氣息。
林衍只覺腦袋有些昏沉，這一場試煉下來，他接收到的信息實在太多。
既有噬靈族的起源，也有五大宗門的過往，甚至有楚無相的記憶。
眾多記憶夾雜在一起，讓他的神識有些疲勞。
此刻，他不想再思考了。
將問題簡單化吧。
選噬靈族還是五大宗門？
如果趙無涯還活著的話，林衍可能會猶豫，畢竟那是個英雄。
但現在。
去他姥姥的五大宗門。
「我選擇站在你們這一方，不過我有個條件。」
虛影愣了一下：「什麼條件？」
「我只是個小修士，你們那些上古恩怨對於我來說有些遙遠，一會我離開這裡時，麻煩你將我送遠一點，起碼不要在屍骨峽，如果前輩您能做到的話。」
虛影老頭笑道：「有趣有趣！本座已經許多年沒遇到過像你這麼有趣的小輩了。」
林衍拿過青銅殘片，收進懷中，疑惑問道：
「哦？上一個闖入這裡的是誰？」
「是個可愛的小女娃，好像叫什麼無相……」
「哦？她有沒有拿聖物？」
林衍順便用神識掃了一眼還在靈台上熟睡中的楚無相。
「沒有，但她不知用了何種秘術，除了取得生門的法寶外，還竊取了驚門的功法。」
林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