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海:第一章:夜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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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海括失落地走在大橋上。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求職被拒,當那個大肚便便面試官的眼神看著他那張薄薄的簡歷,和不經意間露出的鄙夷的表情時,告訴他回去等通知,他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敗了。

  自從乘船來到了朝口這座陌生的城市,眺望著陌生的海岸線,他開始是滿懷期待的,覺得自己能在這片土地上有一番作為。相信自己的能力能在此地挖掘到滿地黃金。

  至少不用被迫的承受父親賜給他的枷鎖——當一個沒出息的園丁,同他和他的祖輩一樣,生活在家鄉也終將埋葬在家鄉。趙海括大學畢業後,帶上積蓄,只是跟家裡人打了個招呼就來到了這裡。

  而他也見識了朝口這座城市的規矩,或者說,是人心。初來乍到,上了不少當,做了一個月的零工,結月的時候工資就僅僅的1200。他非常惱火,索性直接辭職不幹了,他覺得自己不該做這份沒有前途的工作。後來他又被別人騙去搞傳銷,那個集團被警察一窩端,他好說歹說才再沒有留下案底。

  鐵骨錚錚還是要迫於生計,他接連做了很多營生的工作,當了外賣員和拉客車的,不過,從始至終都沒有長久。

  橋下是海,海潮沖刷著護岸,發出沙沙的聲音。趙海括從小在海邊長大,對此並不再在意。

  海只是平常的水,偶爾發出聲響的水。

  他靠在欄杆上,欄杆已經生鏽了,他反應過來,摸了摸後背,手指上有有著一片泥土般的鐵鏽。他摩挲著擦掉,對岸的燈火的映射在海上,漂著碎銀漫漫沉淪在長夜之中。遠處海與水都是墨色,不細分辨。

  趙海括回想起這一個月來的糟糕經歷,不免想發泄出來,恰好腳邊有一塊石頭不大不小,他拾起,手轉了好幾個圓圈,用力的拋了出去,一邊大喊:「我去你娘的!」

  因為橋上沒有人,他才敢喊,不然路人早把他當成神經病了。或許那塊石頭就是倒霉的約拿(《聖經》之中霉星的代名詞)。

  他辱罵這座城市的風土人情,這座沒有半點人情味的城市。

  罵完之後,他才感到一絲泄憤的快感。

  就是嘛,不爽幹嘛要憋著。

  此時,一個電話打來,他看了一眼來電號碼。趙海括有些慌了陣腳,他清楚這個電話是誰打過來的,是他爸趙屬。他爸可沒有這麼閒情雅致來寒暄什麼東西。

  趙海括在接與掛斷之中選擇了前者。

  從小到大,他不想得罪他爸。

  「餵。」

  「餵什麼喂,你在那邊過的怎麼樣?」

  「還好吧,有一份工作了。」他手指摳著那護欄上的鐵鏽。

  「真的是,你看你丫,這裡這麼好的條件,偏不,偏要跑到那個犄角旮旯去。你說你這什麼事嘛?」

  「爸,過的…還好。您老就別老操心什麼。」

  「我那是操心嗎?啊!從小到大,我哪一點不是依你的啊?你說你老子三個月待到大,說走就走了,還鬧那麼大脾氣。」

  又是說一些「你咋變成這樣」的話。

  趙海括回頭,想看其他事物轉移注意力,老爹說話很煩人。他注意到一個女人,衣服是白紅的,距離太遠面容有點他看不清。女人手放欄杆上,或許為了是觀賞夜海的美景。

  「哎呀,就說…你,喂,你小子有在聽嗎?」

  「說了,我都說了實在不應景,我就真的回來,不要在這催了。」

  女人肩膀一上一下抖動,像是在哭。接著右手撐著身體,身體一部分已經越過護欄,好像要跳橋。

  趙海括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這不是觀賞,這是想打算擁抱海洋。

  他心忽的被驚著了,他沒有救世主情懷,但自己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面前。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那個女人跟前。那女人驚呆了未曾反應過來,自己的速度也很快沒剎住車,連同那個女人一起撞倒在地。

  趙海括摔在女人身上,聞到了女性身上特有的香味,就像是茉莉花一樣。聽見了女人發出的呻吟,他壓在她身上,力勁很大。腦袋亂七八糟的,像是什麼東西沉積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放手,出於安全還是抓著她的手。萬一鬆手之後,她又要跳橋呢?可好像…與自己好像也沒有點關係。

  望著女人驚奇的瞳孔發出的疑惑,他突然想起自己該說些什麼了:「你…瘋了吧?!」「跳什麼?啊?!你跳了之後,你爹媽怎麼辦?有考慮過他們嗎?」


  女人像是有些失語,連什麼辯解的話都沒有。趙海括才把按她的手輕輕的鬆開。女人衣服上都是泥土,就這還不忘把自己的耳機帶在耳朵上。趙海括由於穿的不是很厚,右手肘因為用力過猛磕破了皮。

  女人蹲著,像是一隻半蹲的貓。淚水從眼眶中迸發而出,在她白晢的臉上緩緩的流下。

  趙海括從沒有聽過女人哭是這樣的,沒有抽泣嗚咽聲,只是哭。而這種哭只是眼淚落下來,像是無言的海。一滴水滴落到另一滴水的聲音。他連說對不起,或許是他弄疼了她。女人嘴巴一張一合。被淚水打濕的眼眶,眼神安靜的看著他,裡邊蘊含著無法言說的難過。

  趙海括覺得一個人的生命的逝去,這種悲慘的事情離他很遠很遠,遠的他以為無法想像,而就在剛才自己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一個女人。他打算報警,但自己也不想攤上事情,好人被訛在這個時代見怪不怪。

  這時女人指了指遠處的東西。趙海括撿起自己的手機,屏幕已經摔碎了,煩人的老爹也隨著手機的陣亡就此封印了。「我艹。」

  黃澄的燈光下,有個暴躁老哥正嘗試著各種方法開機。趙海括覺得這一天簡直爛透了。嚴重懷疑老天爺針對自己。而那個女人沒有走,像是等著他如何處置自己。

  趙海括便問:「你有手機嗎?」他覺得這女人應該有,他要打電話叫她家裡人接她,順便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他們講一下。女人顯然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頭微微側過去。

  「諾,紙巾。」趙海括讓這個女人擦擦自己衣服上的污漬。女人接過紙來擦。「你家住哪裡?」趙海括又問。

  女人應該還是沒有聽懂,不過與他做手勢。手勢眼花繚亂,這下,趙海括凌亂了。

  這女的腦袋是有些…毛病?他這樣想,他也不太清楚,不過,趙海括似乎明白她做的這些動作應該有什麼聯繫。他也一葫蘆畫瓢做了和女人差不多的動作。

  女人愣了一下,喉嚨吐出幾個奇怪的聲音。

  他才後知後覺:「你是啞巴?」

  女人好像也聽懂了他的意思,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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