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帝微服
「刑者，議也。禮者，別也，左傳曰：『人分十等』，食分五味…」
「武王伐紂，是紂王不義，武王不得不為萬民復禮也。是故誅紂王，尤立商人之後…」
賈雨村是荀子學派，對禮刑問題看得很重。
蘇犯閒知道有個例子可支持此說：秋瑾被建州砍頭的時候，震驚朝野，就因為被殺頭此前是男子的特刑，如今叫一個女子受了。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運生世治，劫生世危。堯、舜、禹、湯、文、武、周、召、孔、孟、，皆應運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紂…」
賈雨村頗得意地說起了自己的正邪二氣說，大意是說除應運而生的正人君子，迎劫而生的大凶大惡外，大多數人都是正邪參雜，能善能惡。
並藉此論說了武王伐紂的正當性。
蘇犯閒道：「為萬民誅紂王，何如由萬民自擇其主？」
賈雨村忙道：「王莽前車之鑑，後世不得不慎，王莽常有，光武難得。」心中對蘇犯閒愈發看重了，年紀輕輕，竟能問出這般引人深思的問題。
這老賈短短几句就有合訂本，蘇犯閒也不再問，安心聽講。怕他架不住問，自掛東南枝。
雖然依他的臉皮來看，這種擔憂幾乎空想。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旬月時間過去，年關將近。賈雨村從吏部回來，得了金陵省應天知府官帽的他，身輕如燕，一回巷子口，就瞪大了眼睛，心中詫異：「陛下！」
一個年輕力壯的青年過來，向賈雨村道：「皇上和你家這小子聊的正好，不可打攪。」
賈雨村被攔住去路，心道：「可千萬別說什麼武王伐紂的話來。」眼皮一跳，還忍不住踮起腳來，跳了一下。
執雅皇帝問蘇犯閒道：「那你說，這貓兒該怎麼吃辣椒？」
蘇犯閒知這笑容親切，神態威嚴的中年男子不是一般人，可他也只是一個孩子，把頭一搖，說道：「你沒答出來，我不說。」
執雅皇帝笑道：「你莫不是自個兒不知道吧？」
「我知道。」蘇犯閒搖頭道：「把辣椒放在貓兒屁股上，它就只好舔了，我有什麼不著調的？」
執雅皇帝哈哈大笑道：「對就是這樣。我可以進去了吧？」
蘇犯閒眼珠一轉，見著外頭被攔住的賈雨村，說道：「先生就在那邊。」
執雅皇帝咳嗽一聲，賈雨村得以走過來。
執雅皇帝道：「進去說說吧。」
「是。」
蘇犯閒見賈雨村面帶恭敬，心道：「這不會是皇帝吧！」
眾所眾知，這紅樓里的皇帝神秘至極，都說神龍見首不見尾，可這皇帝在書里是既不見首，也不見尾。
叫他才來京城一個月，就見著真的了！
蘇犯閒驚喜之餘，又疑惑道：「這皇帝找賈雨村能有什麼事兒呢？」可惜，他聽不得。
賈雨村走進院子，跟在執雅皇帝身後，進了屋，將門一關。
執雅皇帝笑道：「你這徒弟不錯。」
「他才疏學淺，陛下切莫取笑。」賈雨村道。
執雅皇帝斂起笑容，問道：「如海有什麼話沒有？」
賈雨村道：「林海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天下鹽稅，半在揚州。」執雅皇帝嘆氣道，「也是苦了他了，薩爾滸一敗，損失不小，金陵不能有亂。你去金陵，要好好幫他。把王家盯住了。」
「是，微臣必當肝腦塗地，死任而已。」
執雅皇帝道：「假使我大梁朝的官員，十成里有一成像你這樣清廉，朝廷怎麼會如此？」
賈雨村神色激動，默然不語。
執雅皇帝起身道：「你這徒弟不錯，好好培養，往後做棟樑之材。」
賈雨村藉機把蘇家拒蘇犯閒的事情說了。
執雅皇帝面不改色，說道：「原來是忠勇之後。」走了幾步，轉過頭來，「不得說出朕的身份。」出了門，向蘇犯閒道：「我方才有問題沒答出來，你且等著，我回去給送一件禮物。」
蘇犯閒上前，悄悄道：「我的師姐在榮府，我要見他，又怕榮府門高，規矩多，見不著，請先生給我寫個便條。」
執雅皇帝搖頭道：「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蘇犯閒擺出遺憾的神態，呼一口氣，說道：「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執雅皇帝哈哈一笑，一走了之。
賈雨村一路送出去，心想這孩子此後必然是簡在帝心了。
蘇犯閒仍舊搖頭，心道：「連這麼點忙都不幫，這皇帝也不怎麼樣，還大笑裝瀟灑，真的油膩。」問賈雨村道：「這人是誰？」
賈雨村道：「一個故人。」
蘇犯閒不語，只是看他裝蒜，北風一吹，連裝蒜也不看了，連忙躲進屋裡向火。
天地廣闊，北風浩瀚，傍晚炊煙升起，融入黑沉天空。至夜，天公撒棉扯絮下下一場雪來。
清晨之際，大地白茫茫一片，只是有些販夫走卒的腳印。
蘇府的大門一響，僕人開了門，見著來人，露出恭敬的表情：
「太太還沒起呢。」
來人道：「快讓她起來！」
僕人忙去通稟：「太太，趙老爺來了。」
蘇將軍的續弦趙夫人忙起了身，穿好衣服，迎出來，笑道：「哥哥，今兒是怎麼了，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趙老爺道：「指揮問我，說見妹夫那丟失的兒子進了京，問我人如今在哪兒，說是忠勇之後，豈能流落在外。」
趙夫人臉色一變，說道：「人在哪兒呢？」
「你問我，我還問你呢。」趙老爺是錦衣軍裡頭的一個千戶，被上司親自過問，答不出來，面上難堪，故而酒醒之後，立刻來問。
趙夫人道：「我著實不知。哥哥若是知道人在哪兒，我去接來。」
趙老爺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說道：「你不要把人家趕了，還推說不知道，大家以後臉上難看。」
趙夫人忙道：「萬沒有這件事。」
趙老爺道：「這是你的事兒，你自個兒找，要是害我吃了瓜落，我饒不了你！」說罷，腳步匆匆而去。
趙夫人面上一苦，心道：「怎麼會這樣！」
「武王伐紂，是紂王不義，武王不得不為萬民復禮也。是故誅紂王，尤立商人之後…」
賈雨村是荀子學派，對禮刑問題看得很重。
蘇犯閒知道有個例子可支持此說：秋瑾被建州砍頭的時候，震驚朝野，就因為被殺頭此前是男子的特刑，如今叫一個女子受了。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運生世治，劫生世危。堯、舜、禹、湯、文、武、周、召、孔、孟、，皆應運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紂…」
賈雨村頗得意地說起了自己的正邪二氣說，大意是說除應運而生的正人君子，迎劫而生的大凶大惡外，大多數人都是正邪參雜，能善能惡。
並藉此論說了武王伐紂的正當性。
蘇犯閒道：「為萬民誅紂王，何如由萬民自擇其主？」
賈雨村忙道：「王莽前車之鑑，後世不得不慎，王莽常有，光武難得。」心中對蘇犯閒愈發看重了，年紀輕輕，竟能問出這般引人深思的問題。
這老賈短短几句就有合訂本，蘇犯閒也不再問，安心聽講。怕他架不住問，自掛東南枝。
雖然依他的臉皮來看，這種擔憂幾乎空想。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旬月時間過去，年關將近。賈雨村從吏部回來，得了金陵省應天知府官帽的他，身輕如燕，一回巷子口，就瞪大了眼睛，心中詫異：「陛下！」
一個年輕力壯的青年過來，向賈雨村道：「皇上和你家這小子聊的正好，不可打攪。」
賈雨村被攔住去路，心道：「可千萬別說什麼武王伐紂的話來。」眼皮一跳，還忍不住踮起腳來，跳了一下。
執雅皇帝問蘇犯閒道：「那你說，這貓兒該怎麼吃辣椒？」
蘇犯閒知這笑容親切，神態威嚴的中年男子不是一般人，可他也只是一個孩子，把頭一搖，說道：「你沒答出來，我不說。」
執雅皇帝笑道：「你莫不是自個兒不知道吧？」
「我知道。」蘇犯閒搖頭道：「把辣椒放在貓兒屁股上，它就只好舔了，我有什麼不著調的？」
執雅皇帝哈哈大笑道：「對就是這樣。我可以進去了吧？」
蘇犯閒眼珠一轉，見著外頭被攔住的賈雨村，說道：「先生就在那邊。」
執雅皇帝咳嗽一聲，賈雨村得以走過來。
執雅皇帝道：「進去說說吧。」
「是。」
蘇犯閒見賈雨村面帶恭敬，心道：「這不會是皇帝吧！」
眾所眾知，這紅樓里的皇帝神秘至極，都說神龍見首不見尾，可這皇帝在書里是既不見首，也不見尾。
叫他才來京城一個月，就見著真的了！
蘇犯閒驚喜之餘，又疑惑道：「這皇帝找賈雨村能有什麼事兒呢？」可惜，他聽不得。
賈雨村走進院子，跟在執雅皇帝身後，進了屋，將門一關。
執雅皇帝笑道：「你這徒弟不錯。」
「他才疏學淺，陛下切莫取笑。」賈雨村道。
執雅皇帝斂起笑容，問道：「如海有什麼話沒有？」
賈雨村道：「林海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天下鹽稅，半在揚州。」執雅皇帝嘆氣道，「也是苦了他了，薩爾滸一敗，損失不小，金陵不能有亂。你去金陵，要好好幫他。把王家盯住了。」
「是，微臣必當肝腦塗地，死任而已。」
執雅皇帝道：「假使我大梁朝的官員，十成里有一成像你這樣清廉，朝廷怎麼會如此？」
賈雨村神色激動，默然不語。
執雅皇帝起身道：「你這徒弟不錯，好好培養，往後做棟樑之材。」
賈雨村藉機把蘇家拒蘇犯閒的事情說了。
執雅皇帝面不改色，說道：「原來是忠勇之後。」走了幾步，轉過頭來，「不得說出朕的身份。」出了門，向蘇犯閒道：「我方才有問題沒答出來，你且等著，我回去給送一件禮物。」
蘇犯閒上前，悄悄道：「我的師姐在榮府，我要見他，又怕榮府門高，規矩多，見不著，請先生給我寫個便條。」
執雅皇帝搖頭道：「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蘇犯閒擺出遺憾的神態，呼一口氣，說道：「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執雅皇帝哈哈一笑，一走了之。
賈雨村一路送出去，心想這孩子此後必然是簡在帝心了。
蘇犯閒仍舊搖頭，心道：「連這麼點忙都不幫，這皇帝也不怎麼樣，還大笑裝瀟灑，真的油膩。」問賈雨村道：「這人是誰？」
賈雨村道：「一個故人。」
蘇犯閒不語，只是看他裝蒜，北風一吹，連裝蒜也不看了，連忙躲進屋裡向火。
天地廣闊，北風浩瀚，傍晚炊煙升起，融入黑沉天空。至夜，天公撒棉扯絮下下一場雪來。
清晨之際，大地白茫茫一片，只是有些販夫走卒的腳印。
蘇府的大門一響，僕人開了門，見著來人，露出恭敬的表情：
「太太還沒起呢。」
來人道：「快讓她起來！」
僕人忙去通稟：「太太，趙老爺來了。」
蘇將軍的續弦趙夫人忙起了身，穿好衣服，迎出來，笑道：「哥哥，今兒是怎麼了，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趙老爺道：「指揮問我，說見妹夫那丟失的兒子進了京，問我人如今在哪兒，說是忠勇之後，豈能流落在外。」
趙夫人臉色一變，說道：「人在哪兒呢？」
「你問我，我還問你呢。」趙老爺是錦衣軍裡頭的一個千戶，被上司親自過問，答不出來，面上難堪，故而酒醒之後，立刻來問。
趙夫人道：「我著實不知。哥哥若是知道人在哪兒，我去接來。」
趙老爺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說道：「你不要把人家趕了，還推說不知道，大家以後臉上難看。」
趙夫人忙道：「萬沒有這件事。」
趙老爺道：「這是你的事兒，你自個兒找，要是害我吃了瓜落，我饒不了你！」說罷，腳步匆匆而去。
趙夫人面上一苦，心道：「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