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所長的一番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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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9點半。

  一聲清脆的汽車長鳴,一輛豪華的寶馬馳入堯州古生物研究所的停車場。車子停穩後,砰的一聲車門打開,人還沒出來,一隻紅艷艷的高跟鞋先踩到了地面上。鞋子上方一隻白皙修長的美腿在早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的艷麗。緊接著一個穿著米黃色碎花連衣裙的女子從車子走了出來。

  「白博士早。」有人向這位女子打招呼。

  「小姐姐早,你遲到了吧。」白博士微微一笑。

  白雪,聖母大學博士,堯州古生物研究所新生代與石器時代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享有副研究員待遇。

  在研究所里,研究員相當於大學教授,副研相當於副教授。也就是說白雪女士現在的職級相當於大學講師,待遇卻是副教授級別的。也是這種超然的身份讓所里其他人羨慕嫉妒恨。

  兩年多以前,白雪從聖母大學畢業,被堯州所招聘進來,直接給了副研的待遇,現在也才二十九歲,其他相同年齡段的有的博士還沒畢業呢!

  當然凡事都有代價。白雪入職時和研究所簽了三年的協議,在三年時間內需要完成一定數量的國際頂級期刊論文,完成後將獲得副研的職級,研究員待遇,如果沒完成則捲鋪蓋走人。

  兩年前簽協議時,白雪是信心滿滿的,認為完成協議不過舉手之勞。在留學讀博士那幾年,白雪曾經一年之內在頂刊連發三篇重磅論文。一時震驚世界古生物圈。白雪甚至被稱為古生物界的小居里,何其風光!

  若非如此,堯州所也不可能破格邀請他加入。

  但是現在,距離三年期限已經不到一年時間了,白雪還差兩篇頂刊論文就能完成協議,但是就是這兩篇論文把人難住了。

  入職前兩年,白雪延續了讀博時的狀態,幾乎每個月都有一篇論文發表,重量級的論文也有十來篇了。可是最近幾個月一篇論文也沒發表,這還不算,最要命的是手裡也沒有在打磨整理的稿件。

  論文從投遞到發表至少也有大半年時間,這樣算下來留給白雪的時間也就兩三個月。而這兩三個月要完成兩篇頂刊論文談何容易!

  但是白雪從小家教都是自信教育的,因此雖然心裡有些惶惶不安,但表面上卻不顯山露水。因此每天上班照常和同事們說說笑笑,別人從臉上看不出一點發愁的樣子。

  白雪鎖了車子,噠噠的踩著高跟鞋,挎著小包,一步一步走進研究所主樓大門。

  「白博士您來了!」

  「王主任,您忙呢!」

  進門,坐電梯,一路打了四五個招呼,終於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堯州所里的研究員有單獨辦公室,副研是兩人合用一個辦公室。白雪雖然只是助研,但是副研的待遇,因此他現在的辦公室是兩人合用的。

  辦公室另一個人名叫王紫,副研究員。雖然有四十歲了,但保養的非常好,皮膚白皙,雖然生過孩子,但身材依然勻稱,即使與白雪在一起,也並不顯老。

  王紫是坐所里班車來上班的,此時已經喝完第一杯茶了。看見白雪噠噠的踏著小步伐走進來,微微一笑說道:「剛才中心主任找你。」

  白雪心中一動:「十有八九又是談論文的事情。這主任似乎比我還急。」

  放下小包,白雪也來不及沏茶。轉身出門來到中心主任的辦公室。

  中心主任名叫李彤,五十多歲的。當年招白雪進來時,他就是面試官之一。

  「主任您叫我!」白雪未曾進門先開口說。

  辦公室門是開著的,白雪剛探半個頭進去,發現壞了:辦公室里還坐著所長。

  所長聞聲側頭過來道:「白雪同志來了,快進來吧。」

  「快請坐。」李主任也熱情打招呼。

  白雪找了個沙發坐下問:「主任找我有事?」

  李主任搖頭:「不是我。是所長關心你,特意過來問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是啊,白雪同志。有困難直接說嘛!你可是我們所年輕一代的頂樑柱啊。」

  「謝謝所長關心,我現在沒困難,論文肯定會按時發出來。只是經費不太夠了。」

  所長驚訝了,沒看白雪,而是轉過頭看李主任:「怎麼回事?三年的經費兩年就花完了?」

  李主任尷尬一笑:「他的項目是專款專用的,其他人都動不了。」

  所長又扭回頭看著白雪:「年輕同志,對經費管理沒經驗。這方面你得和你們主任好好學學。」


  「主任的語錄我每天都在背呢。只是這遠水不解近渴,您看所里能不能再批給我一些錢。」

  李主任有些不高興:「每個項目有每個項目的錢。不說其他人別人是不是願意,就是願意這也不合規章制度。」

  所長道:「還差哪方面的錢?」

  「主要是差旅費不夠了。另外專家費,醫務費也都不夠了。器材方面所里如果願意借給我,倒是能將就一下。」

  李主任插話:「上次出差又摔壞一個相機。」

  沒等所長說話,白雪趕忙說道:「我可以用自己家裡的相機。」

  「這都是小事。關鍵是你現在論文進展到哪一步了?第一稿寫好了嗎?用不用我幫你審一審?」

  白雪雙手一攤:「沒有,現在手裡一個在寫的論文也沒有。」

  所長聽了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這時間來不及了。」

  李主任卻貌似不慌:「我們都要相信小白同志。」

  所長問:「到底怎麼回事?」

  白雪看著所長謝了頂的大光頭,心中好笑說道:「我也是巧婦難做無米的乾飯。中心那幾個化石,翻來覆去都摸包漿了,實在沒有可能再發新論文了,所里又不給我新基地。」

  所長又扭過頭看李主任:「王紫的那個基地怎麼樣?讓白雪去考察一下?」

  「這怎麼可能?若拿他基地,非跟你拼命不可。」

  所長也知道王紫的脾氣,因此也就沒有繼續,而是轉回頭看向白雪:「年輕人不能總是坐在辦公室,要多出去走走。我們這行主要就是靠田野調查。你不調查,怎麼會寫出論文!」

  「我的所長大哥,我上個月剛內蒙出差回來好不好。」白雪顯然不認同。

  「我和你父親同輩的,怎麼能叫我大哥。」所長聽了說道。

  白雪嘻嘻一笑:「所以就繞回來了,您老得批給我一些經費,我才好繼續去田野調查。」

  所長道:「你還嬉皮笑臉,等會看我給你爸打電話。你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可都是全國知名教授,論文發不出掃地出門,丟的可是你爸爸的臉。」

  聽所長這麼說,白雪不敢再笑了。

  是啊,白雪出身書香世家,爺爺輩,父親輩都是大學教授,自己從小耳濡目染,也走上了這條路。這也算是近水樓台,否則從小學到博士,從國內到國外,一路求學怎麼可能如此順利。

  從中心主任的辦公室出來,白雪不再像之前那樣春風滿面,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愁容。白雪還真怕萬一玩砸了,給家裡丟臉。

  王紫眼睛最尖,一眼看出了白雪的不對勁,問道:「怎麼回事?主任說你來?」

  白雪道:「王姐,你的那個基地能借我用下嗎?寫篇論文就還你。」

  說的可輕巧,你拿我的基地寫了論文我寫啥?

  王紫心中不滿,臉上卻沒有帶出來,微微一笑說道:「我沒問題,就是我帶的那兩個學生怕是不同意。他們還指著那個寫畢業論文呢!」

  白雪早知道他不會借,但時間緊迫只能試著問一問,果然不出所料,被拒絕了。

  中心的幾個野外考察基地,除了王紫的這個還有些新料之外,其他幾個都已經研究完了,就算硬湊也只能湊出一般期刊的論文,這種論文發再多對白雪也無濟於事,眼前需要重磅級的論文。

  重磅級的論文只能在新基地里才可能產生,而考察新基地的經費又不夠了。白雪心裡有些動搖,看來這次得自掏腰包了。

  白雪家境雖然比不上那些富豪二代們,但也從小蜜罐里長大的,從來沒有為花錢犯愁過。自己掏錢買些考察設備,也不是問題,但白雪覺得這樣做有些跌份,因此從沒動過這個念頭。但是為了完成協議,也只能自己出點血了。

  突破這道心裡防線之後,緊接著是下一個難題,新基地在哪裡!

  上個月去內蒙考察,那裡發現的化石並沒有太大研究價值,只能給碩士生發論文用。滿足自己要求的基地在哪裡呢?與經費相比,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這一次真的有些慌了。新基地不是說有就有的,運氣差幾年都未必能找到好的基地。而自己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完成論文。

  叮叮叮手機響了,是男朋友打來的。白雪的男朋友名叫朱久,小兩歲,在一所是師範大學當體育老師,是白雪回國後經朋友介紹認識的,現在已經到了商議結婚日期的步驟。


  白雪作為科研人員,還很年輕,如果順利當上副研,將是這個研究所建立以來最年輕的副研究員。但是作為將要結婚的新人,二十九歲已經快過黃金年齡了。白雪的好幾個以前的同學現在已經參加小學生家長會了。

  電話是商議假期出去旅遊的。顯然電話打的不是時候,白雪電話里告訴朱久不去旅遊了,不但不去旅遊,旅遊的錢還要拿來做採購設備的經費用。

  朱久聽了自然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雖然自己身高將近一米九,身材健碩,但白雪才是那個說了算的人。

  鬱悶之下朱久只得又約同校兩個老師去街上喝酒擼串。

  白雪自然也知道他不高興,但時間緊迫,只能犧牲一下兩人關係了。況且白雪早就計劃好,等完成協議,晉升副研,就和朱久舉辦婚禮,來一個雙喜臨門。即使為了即將到來的風光大婚,眼下也得抓緊一下了,不能再到處玩,到處浪了。

  整整一天,直到快下班,白雪都在查閱資料,尋找新基地的可能線索。甚至午睡都沒有來得及睡。此時太陽西下,白雪也有些乏了,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就在此時,走廊里傳來噼里啪啦的腳步聲。顯然,這是出遠門的人回來的腳步聲,雜亂中摻雜著疲憊和興奮。

  「青姐回來了。」

  「苗博回來了。」

  回來的是苗青,李彤主任帶的博士研究生。上個月苗青的媽媽病了,住院動手術。苗青作為家裡的獨生女,趕回去陪護,今天才回來。

  白雪依然閉著眼睛想事情。苗青行李裡帶了一些家鄉特長紅棗,挨個辦公室給大家分棗子。走到白雪的辦公室時,王紫已經下樓去趕班車了。苗青放了一包小棗在王紫的桌子上,然後嗷一嗓子大聲說道:「大美女想什麼呢?」

  白雪睜開眼睛,微微起身:「才要睡著,又被你吵醒了。你媽媽身體怎麼樣了?」

  苗青給白雪一包棗子道:「手術做完了,家裡慢慢恢復呢。嘗嘗我老家的棗子。」

  「你老家是炳州的吧?那裡是不是很多山,山上有沒有化石啥的。」

  「哎呀呀,我們古生所的第一大美女不但人長得漂亮,還這麼愛好科學研究。才見面就問這個,我還以為你要邀請我參加婚禮呢。」

  「我現在論文都寫不出,哪有心情結婚。」

  「雙喜臨門就那麼重要嗎?要我說不如先成家再立業。」

  白雪這雙喜臨門的小想法,早已經人盡皆知,這也是他現在壓力山大的原因之一。

  白雪道:「我現在就要失業了。」

  苗青還從沒見過白雪這麼低落,以前見他總覺得他像一隻驕傲的孔雀。苗青不忍說道:「我這次回去還真見到一塊奇怪的化石。我把他帶來了,你看下是什麼動物的化石。」

  苗青把背包放在白雪的辦公桌上,拉開拉鏈,從裡面取出一個餅乾盒,打開蓋子,從盒子裡倒出一塊動物的前掌。掌上的爪子已經沒了,只有一塊掌骨。

  白雪眼睛一亮,心中大為震撼:從沒見過這種骨頭。不是熊的,也不是狼的,也不是虎的,到底是什麼動物的骨頭?

  「怎麼還有鐵鏽?是假的吧。」白雪看了說道。

  「我仔細看過,不像假的。我也奇怪鐵鏽哪裡來的。所以這次特意帶回來。」

  「你從哪弄到的?」

  「老家農村集市上買的。賣的人說是從山裡撿到的。」

  白雪把這塊骨頭放在手中反覆摩挲,以他的經驗看這塊骨頭的確不是偽造的。但是骨頭怎麼會生鐵鏽!

  「拿到鑑定中心鑑定一下年代。」

  「鑑定中心已經下班了吧。」

  研究所前年新採購了一個大型化石年代鑑定設備,能精確鑑定化石的年份。為了這個設備,專門成立了一個中心,由專人掌管。

  白雪還不死心,一手拿著骨頭一手牽著苗青的手,坐電梯下樓來到鑑定中心,果然這裡的人已經下班了。

  「下班倒是挺積極。」白雪不滿道。

  「大家都是混一個班上。只有你例外。」苗青笑道。

  「我也是被逼的。」

  白雪邀請苗青一起去吃飯。苗青問:「不和他一起吃?」

  「他現在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呢。」


  白雪開車,帶著苗青來到鬧市區一家烤肉店。點了一些肉,並兩杯橙汁。白雪拿著夾子不停的翻弄著烤爐上面的肉。

  苗青則吃烤好的。苗青問:「姐,你咋不吃。」

  「我這次主要任務是要把我們的青妹妹伺候好了。」

  苗青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低聲問:「你想去炳州做田野調查。」

  「沒時間了,考察一來一回最少一個月。如果再像內蒙這次,一但竹籃打水,我真就失業了。」

  「炳州還真有一個地方,有礦的概率很大,只是比較危險。我去年和主任提過,主任覺得危險就沒下文了。」

  「我怎麼不知道?」白雪驚訝的問。

  「就是盤龍山,山裡有一個蝙蝠洞,裡面百分百有礦,就是太危險了。我只和主任提過一句,其他人都沒說過。」

  「主任怎麼說?」

  「他看了資料說太危險,不值得。」

  「你把資料給我,我看看。」

  「你還真打算去啊,據說洞裡有吸血蝙蝠,還有獨角蟒蛇。」

  吃完飯,回到辦公室,苗青把電腦里相關資料拷貝給了白雪之後就回自己的宿舍了。白雪拿到資料,趕緊坐到自己的電腦前,將資料打開觀看。

  是一些照片,都是洞口淺處的。從洞口洞外岩石情況看真的是一處絕佳考古地。這洞穴是地殼劇烈運動造成的,底層翻上來,上層傾倒,將中間層暴露出來。以自己的經驗看,從這個洞裡拿到重要礦料的機率至少有七八成。

  「這個苗青果然有眼光。那句話怎麼說?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來了。我正發愁沒有新基地呢,苗青就帶來了這麼重磅的消息。」

  成與不成,在此一舉。當天白雪沒有回家,在辦公室支了張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上班,白雪再次來到李主任的辦公室。

  「主任,苗青的那個蝙蝠洞您打算去不去?」

  「你要去那裡?十年前我就知道那個洞,太危險了,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既然主任不去,那我就去了。」

  「你有潛水裝備嗎?還有紅外鏡。洞裡各種蝙蝠很多,還要考慮防病毒感染。隨隊醫生少不了的。去那地方,至少還要兩個駱駝。」

  駱駝,是他們這行的俗語,指的是背負裝備的人。

  現如今研究所女多男少,以他們這個中心為例,從員工到學生,只有一個男的,其他都是女性。去開闊地考察還行,真去大山里,甚至這種山洞,只中心幾個女的很難完成。

  「您現在又心疼我了。您真心疼我,就再批給我一些經費,至少給兩個僱傭駱駝的錢。」

  「你又來。我對你還不夠偏心。為這個王紫沒少給我抱怨。錢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吧。你對象不是體育老師嗎?讓他請個假。」

  這也是研究所老藝能了,人力不足就帶家屬。據說以前有一次李主任帶隊田野考察,人手不足,就把自己十來歲的兒子帶去負責背裝備,弄的後來母子關係一直不好。

  「他再請假就要被開除了。」白雪低聲說道。

  「你對象不去,我還真不放心。要麼一起去,要麼你也別去。」

  「行,我回頭問下他。苗青是本地人,得跟我一起去。」

  「我現在都不知道苗青到底是我的學生還是你的學生了。」

  沒有否定,就是同意了。總算從主任手裡借出一個人來,白雪稍感欣慰。現在經費緊張能省就省了,相機不夠,就用個人相機。潛水衣白雪也自掏腰包採購了一批。現在最大問題是需要一個隨隊的全科醫生,能跟著進洞的醫生,價格都不便宜。白雪聯繫了一下以往與研究所有合作的醫生,一問價錢,把白雪嚇得連吐舌頭。就是這樣,這些人也只同意進入洞穴淺層,再深的話給多少錢都不去。

  苗青即將博士,這次如果考察能成,畢業論文不愁了,因此十分的積極,在一旁給白雪出謀劃策。手機里的計算器都快按冒泡,經費始終差一大截。

  苗青嘆了口氣:「看來這次考察要黃。」

  白雪道:「實在不行,我回趟家跟我媽要些錢吧。」

  「你父母同意你去嗎?」

  真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如果白雪把資料給父母看,他們肯定不同意去這麼危險的地方考察,更別說給錢了。白雪父親和所長有些交往的,到時候他若和所長打個招呼,所長不給批文,那時候考察徹底歇菜。


  於是白雪決定不把這次考察的事情和家裡說,但是不說的話又湊不齊這筆錢。

  「我把車子賣了吧。」白雪自言自語道,但又像是和苗青商量。

  「你這車子買了不到兩年,保養這麼好,當二手車賣太虧了。」

  「那怎麼辦呢?」

  「駱駝錢,隨隊醫生的錢,還有紅外鏡也沒買呢。」

  「所里還有幾個舊的夜視設備,可以借來用一用。隊醫駱駝是不是可以合併一下。」

  「哪有這好事!」白雪聽了簡直如天方夜譚。

  「還真有。」苗青一本正經說道。

  苗青告訴白雪,他有一個中學同學,目前也在本市,開了一家盲人按摩室,這人以前給夜店當過場外保鏢,背一些重物沒問題,另外還是學醫的,雖然學的是中醫,但無論如何也是學醫的,可以找他來兼職。

  「他怎麼在盲人按摩室幹活?」

  「去年夜店老闆進去了。店黃了,他就轉行幹這個了。」

  「我是問他是瞎子嗎?」

  「算是。也不是。」

  「這叫什麼話?到底瞎不瞎。」

  「他白天視力不行,但晚上比貓頭鷹還好使。正好適合我們這次考察。」

  「苗青,你真是我好姐妹,這真是幫我大忙了。他在哪裡?」

  苗青把地址發給白雪的手機上。原來就是在后街,開車也只有不到二十分鐘車程。

  第二天,白雪換了一身比較莊重的衣服,披肩的大波浪頭髮也挽起來,挽一個髮髻,開車來到后街。將車子找個旮旯停下。然後步入街內,這條街窄小逼仄,但生活氣息很濃,小旅店,小餐館,小商店,小五金店一間鋪子挨個一間鋪子。走不上一百步,果然在一個拉麵館和藥店之間,夾著一個小小的門面,叫做阿傷盲人按摩。但是鋪子門是鎖著的。

  白雪走上去拍了拍門,又拽了拽門把手,果然是鎖死的。

  「這家沒人,打官司去了。」旁邊拉麵館門口蹲著的一個女人道。這女人應該是拉麵館的老闆娘,因為沒有人吃飯,自己一個人在門口坐著乘涼。

  「打什麼官司?」白雪很詫異。

  那女人上下仔細打量白雪一番:「咦,還什麼官司。按摩時動手調戲小姑娘被告了。」

  白雪的臉騰的紅了:「這苗青太不靠譜了,怎麼介紹這麼一個人!」

  白雪氣的也不知道怎麼走回到自己車裡,打著發動機,然後打電話給苗青:「姐們,你介紹這人行不行。」然後把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苗青聽了一頭霧水:「不可能。黃傷的店我去過好幾次,這人還挺靠譜的。你先別激動,等調查清楚再說。」

  掛了電話,白雪氣還沒消,想乾脆換人,但一想到資金缺口又打了退堂鼓。或許門口那大姐所言不實呢?

  白雪又給所長打了個電話:「所長,您是不是認識法院的人,幫我打聽一下一個叫黃傷的人的官司。」

  「你怎麼突然打聽這個?」

  「這人是我要請的一個顧問,之前沒有合作過,先摸摸底。」

  過了快一個小時,所長還真來消息了:「是有這個一個人,不過沒打官司。昨天就已經調解好了,是一場誤會。」

  原來前兩天有一個女兒去黃傷那裡做按摩,快結束時這女的突然說黃傷騷擾他。兩人就鬧到了法院,幸虧黃傷按摩室裝了監控,通過調取監控證明了清白,那女兒給黃傷道歉,黃傷也免了按摩費,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

  了解完事情經過白雪心想這不就是故意倒打一耙把錢賴掉嗎!

  苗青跟白雪說道:「你這次冤枉我了,得請我吃飯。」

  請吃飯不成問題,只是二次來到后街,那個按摩店依然大門緊鎖。

  「既然是同學,你怎麼沒有他電話?」

  「他比我小一屆,他並不認識我。」

  「原來他不認識你,你只是單方面認識他。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暗戀他。」

  「我暗戀一個瞎子幹嘛。主要是他那時候在學校比較出名。他好像是有白化病,皮膚雪白,頭髮都是白的,整天戴著一副墨鏡,在哪都是顯眼包。」

  「原來這樣,眼睛也是因為白化病見不得陽光吧。」


  「嗯,大概是的。」苗青頻頻點頭。

  也是一個可憐人,白雪心中暗想。

  白雪還真有辦法,最後通過街道辦,找到了黃傷的電話。

  「您呼叫的號碼已停機。」電話打過去,居然停機了。

  白雪看了一眼旁邊的苗青:「這人怎麼回事?電話停機!」

  苗青尷尬的一笑:「我之前不是說過嘛,他家裡比較困難,可能又沒錢交電話費了。」

  「嗯?他不是沒結婚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他老爸是個瘸子,幹不了什麼重活,還酗酒。」

  白雪有點無語。時間緊迫,只得自己用手機軟體給黃傷的號碼充了一百塊錢。

  「您撥叫的號碼無人接聽。」還是沒人接,連撥了三次都沒人接。

  白雪只得暫時將這件事情放下,去籌備其他事情。到了半夜凌晨,黃傷的號碼發來一條簡訊:「停業了,按摩請去其他店。」

  這是把自己當做老顧客了。不過這倒是件好事,他的店停業正好沒事幹可以低價請過去當顧問,如果生意好的話還不好請呢!

  白雪很高興,當即把電話打了過去:「您好,我是有件事請你幫忙,我們見面談談。」

  此時黃傷正躺床上用手機軟體聊天了,原來他加了一個殘疾人相親群,此刻正和群里妹子熱聊。白雪電話突然打過,讓人很不耐煩。

  但是電話那頭聲音響起,氣馬上就消了。白雪因為家教使然,即使罵人都是柔聲細語。

  「我明天就回老家,你的事情恐怕幫不上。」

  「沒關係,不耽誤你回家。你現在哪裡?」

  白雪開著車,不到半個小時到了黃傷住的地方。這是一片城中村,路面還是黃泥路,路邊房子高矮錯落,十分的不規整。黃傷在路口靠著一個電線桿子等著。

  太顯眼了,在路燈照射下,仿佛一個白瓷雕塑套了件黑夾克。白雪把車子開到他的旁邊,搖下車窗:「是黃傷吧?上車談。」

  黃傷朝車裡瞄了一眼,只有一個女司機,再無他人,心想:「這妞膽子還挺肥。一個人大半夜敢來這地!」

  黃傷拉開車門上了後排,啥話也沒說,繼續低著頭玩手機。

  白雪透過後視鏡,看著黃傷:「玩遊戲呢?」

  「沒,在聊天。」

  「眼前就有美女你不聊,跟網上聊啥。」

  「你不是說事嗎?你說吧,我聽著呢。」

  「我是古生物研究所的,最近有個野外考察,缺少人手,想請你幫忙。」

  「我剛才說了,明天回老家。」

  「不衝突,就是去你老家炳州。」

  「炳州哪裡?」

  「盤龍山,蝙蝠洞。」

  「那裡很危險,每年都有人進去探險死掉。」

  「我這是科考,不是探險。」

  「去那裡價錢很貴。」

  「你打算要多少?」

  「去幾天?」

  「一個月左右。」

  「五千。」

  「啊!成交。」白雪沒想到價錢這麼低,差點要追問,幸好及時忍住了。

  白雪趕緊把車子停下,拿出筆和白紙讓他簽合同,夜長夢多,得趕緊把事情定下來下。

  「反悔要賠一萬!」黃傷看著合同感覺不可思議。

  「我總共才要五千。」

  「你若臨時改主意不去,我的損失可不止一兩萬,兩三萬。」

  黃傷想了想,其實回老家也沒什麼事,主要是在這裡混不下去了,店裡也沒幾個人,掙的錢不夠交房租的,這才想要回去,這樣至少不用租房住了。

  「還有擔負全隊的醫療工作,擔負行李設備的背運!不行,要價錢!」開始要錢的時候沒想那麼多,等簽了字才發現合同里全是坑。

  「五千不少了。我博士在所里一個月也就幾千塊錢。」

  「你那是鐵飯碗,能比嗎!」

  「哪有鐵飯碗,這次田野考察如果寫不出論文,我也得失業。」


  黃傷聽他這麼說,心裡才有些平衡。

  白雪通過後視鏡,看黃傷被自己忽悠過去了,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白雪當即拿出兩千塊錢給他當定金,另外三千事成之後再給。

  黃傷夜裡眼睛賊好使,一眼看出白雪錢包里鼓鼓的好幾萬,說道:「幹嘛不一次都給我。」

  「我一次都給你,你跑了怎麼辦?」

  「只拿兩千我也可以跑。」

  一句話氣的白雪臉色緋紅:「你這是無賴!你家地址我都知道,你跑不了。」

  「逗你玩呢。去山洞裡避暑還有錢賺,我為啥不去。」

  這話倒說的白雪有些莫名其妙,這人應該是知道蝙蝠洞的危險情況,但他又好像胸有成竹,滿不在乎。不知道他這是真有本事,還是草包混子。

  簽好合同之後,白雪開車拉著他找了一個通宵的大排檔,一起吃了些烤串。白雪開車不能喝酒,黃傷喝了一瓶啤酒。吃喝之後將黃傷送回去,再自己開車回家已經四點多了。

  已經和男友同居一年了,房子是白雪父母買的,準備當做婚房,他們提前先住上了。朱久睡夢中被驚醒,心中不快:「你還說我天天晚上和狐朋狗友喝酒,你這大半夜又去哪裡了?」

  「我乾的是正事,駱駝已經找好了。」

  「那我是不是不用去了?」

  「你也得去。那駱駝第一次合作,我不放心。」

  「我假請不下來。」

  「這是最後一次,這次過關之後,我就可以自己招研究生了。再出差就不用你了。」

  朱久又躺了會,再也睡不著,早起出門跑步去了。

  白雪快要中午才起床,睜眼看到黃傷手機留言:「我已經回炳州了。」

  回到研究所,苗青也有好消息,考察的審批已經批下來了,而且當地相關部門也聯繫好了。

  「你幾點到?」白雪給黃傷回了一個消息。

  「已經到了,正在吃飯。」

  「這麼快就到家了?」白雪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其實黃傷並沒回鄉下,到了炳州之後,出火車站,直接約群里相親的姑娘見面。本來是沒有這個計劃的,昨天夜裡突然來了一筆橫財,讓黃傷改變了主意。

  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黃傷兜里揣了兩千塊錢,腰杆感覺也硬氣了不少,一大早就給一個女網友發消息請吃飯。

  出站過了兩個街,來到一個小巷子,這裡有一個烤魚館子。黃傷將約會地點放在這裡。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約會的姑娘到了。皮膚白皙,身材苗條,體態婀娜,按左腳身高一米六,按右腳身高一米五五左右,拄著一隻單拐,一步三搖從計程車里下來。

  黃傷趕忙招手:「這裡!」

  這姑娘也早看見他了,皮膚白的耀眼,戴著一副大墨鏡站在飯館門口。兩人進入飯館,要了一個大份的烤魚。這姑娘比較內向,落座之後只顧著吃飯,不太愛說話。

  黃傷只得主動問:「你今年多大?」

  「你先別問我,我先問你,你是兩眼都瞎嗎?」

  「啊,我是白化病導致的不能見光。」

  「來之前我還以為你只是一隻眼不好使了,兩眼全瞎我不能接受。我頂多能接受像我這樣長短腿的,這是底線了。」這姑娘說話很直接。

  「但其實我還是能看見的。」

  「那也不行,你這種情況,年齡再大幾歲就完全看不見了。」

  黃傷感覺眼前一黑,不用等過幾年,現在就全瞎了。這頓飯吃的很傷心。

  雖然沒看上,但這姑娘還是堅持把這頓飯吃完,起碼的禮儀還是要有的。結完帳,黃傷上了返鄉的城鄉大巴,經過一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到村子了。

  剛進村子,他這古怪的相貌就被村里小孩子看見了,遠遠的笑道:「白瞎子又回村了。」

  「白瞎子你爸昨天又耍酒瘋了。」

  「白瞎子你啥時候帶老婆回村。」

  每個兒童都口吐芬芳,並且樂此不疲。黃傷也不搭理他們,徑直來到自家門口,還沒進院門,就聽裡面叮噹一聲響。是黃傷他爸把水舀子扔地上了。

  黃傷他爸名叫黃楊,小時候因為偷吃公家的雞蛋,被生產隊長打斷了腿。大隊的赤腳醫生水平又差,只會打止疼針,這腿傷就一直留下來了,成了一個瘸子。按理說他這種情況就是窮光棍一輩子的命了,可巧一年有個人販子拐來一個瞎子,雖然是瞎子,但皮膚白的嚇人,給黃楊做了媳婦。只可惜在黃傷六歲那年,媳婦失蹤了。

  從此以後這個黃楊就以酒作伴,天天醉生夢死。這不,對瓶吹還嫌不過癮,把酒倒在水舀子裡,大口大口的飲,喝完之後,將水舀子往地上一扔,頭一仰倒在地上就睡。

  黃傷就納了悶了,我這爹怎么喝不死!

  黃傷進屋把爹扔到床上,蓋了一床被子。拿出那兩千塊錢,還有之前攢的一千一共湊了三千塊錢放到抽屜里。並留了張紙條:「爸,這是酒錢,少喝點,喝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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