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灼燒的夏日
「沒娘養」,這是所有人給她取的名字,代替了馮向陽,代替了她的生命,最後骨感的被定義在每個人的嘴裡。
幾乎所有人都說是她害死了她的母親,就連她的酒鬼父親,在滿桌子的酒瓶里探出腦袋,用手指著馮向陽,大喊著「都怪你!要不是你,你媽就不會死!」
可是年僅六歲的馮向陽也不太懂,只是別人說什麼自己便默認什麼,然後哇哇哭著跑到街上,順著自己記憶的足跡去尋找媽媽。「沒娘養」「害死母親的壞孩子」,這些標籤每天都跟隨著她——媽媽,這個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名詞時常纏繞著她,聽別人說,在馮向陽三歲那年,她因為貪玩跑到了大街上,突然一輛大貨車失控的沖了出來,就在馮向陽離死亡最近的那一瞬間,媽媽,這個總是塗抹著廉價香水胭脂的女人撲過來推開了馮向陽。那個貨車司機也因為事故死掉了,但是奇怪的是,媽媽和貨車司機的死不知為什麼傳著傳著就被傳成是馮向陽害死了他們。
馮強從來都不管馮向陽,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喝酒賭博,就算宋慧死後,他也不曾管過她。因此馮向陽經常自己去街上逛。
七歲那年,馮向陽遇到了一個奇怪的老頭——他總是駝著背,咳咳咳的從嘴裡不停的吐出濃痰,衣服髒的不成樣子,皮膚黝黑,看起來好像很多年都沒洗澡似的。這個老頭喜歡抽菸,但他總是抽著最便宜的煙——他顫顫巍巍的從褲兜子裡拿出幾塊錢,那錢就像他一樣皺皺巴巴的,縮成一團,他慢吞吞一點一點的數著錢,最後猶豫了半天才將錢交給賣煙的人——那個老頭很奇怪,他不像其他人那樣躲著馮向陽,議論馮向陽,而是遇到她總是向她招手,咧著一口大黃牙,還一直招呼她過來。
那天馮向陽又被馮強罵了一頓,她哭著跑到了大街上,就看見了那個老頭。這次她沒有逃跑,大概是某種同類的感覺吧,馮向陽走向了那個老頭。
「你叫什麼名字啊,馮……什麼來著?」
「我叫馮向陽。」
「哦,對對對,馮向陽,這名字好聽啊……」
他說著,順手從兜子裡掏出一顆水果糖來,遞給了她,一臉驕傲的嘻嘻笑著「吃顆糖,別哭啦,都成大花貓了。」
馮向陽沒說什麼,伸手拿起那顆糖就塞進了嘴裡,「你……你為什麼見到我不走開,也不叫我』沒娘養』?」馮向陽猶豫了半天說道。
「因為啊,我覺得你一個人挺可憐的,正好我也是一個人啊……哎,對了,你要去哪?」
「媽媽就是在這裡死掉的,我要來這裡經常看她。」
「哎,死了的人沒什麼好看的啊,要不這樣吧,以後你難過了就來找我吧,我帶你玩。」
馮向陽猶豫了會,點了點頭。
此後,馮向陽每天都跟這個老頭在一起,他們有時候去西邊走走,去東邊望望,有時候坐在小樹林的一棵樹下發呆。
「人總會死的,只是時間問題,等你死的時候你逝去的親人就會來接你了。你不用在乎自己要不要死,當老天覺得時候到了,就自然帶你走了。」這是老頭告訴馮向陽的話,但這句話或許也是老頭在對自己說的,馮向陽一直記在心裡。
「你為什麼也是一個人呢?」某天下午,陽光毒辣得很,他們躲在一棵樹下乘涼,馮向陽問老頭,
「啊……我的孩子去了大城市啦,他們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就算他們不曾來看我,我也高興。」老頭笑著說著,又抽起了廉價的香菸。馮向陽點了點頭,就靠著大樹往遠方看。
可是某一天,老頭突然不見了,他的消失就像天空上的一朵雲,忽然的就融化掉了。馮向陽到處找他,可怎麼找也見不到他,直到她聽到別人的議論,她才知道,老頭已經死了。
馮向陽哭的稀里嘩啦,她跑到山上的墳地里,怎麼找也找不到老頭的墳,她太傷心了,就坐在地上絕望的哭著,「為什麼你要和媽媽一樣離開我呢!」但忽然,她覺得沒什麼可哭的,肯定是老天覺得他太苦了,才帶他走的,這麼想著,馮向陽不哭了,她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樹林子裡,坐在了一棵他們經常坐在一起的一棵樹下,她望著天,下午的陽光依舊毒辣得很,向陽在想,到底哪一朵雲是老頭呢?想到底什麼時候老頭和媽媽才帶她一起走呢?想著想著,她便睡著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隨著夏季的變遷變得灰暗,向陽慢慢站起身,決定回家。
她穿過小巷,就當她要拐彎進入胡同的時候,她看見了這一幕:一個女孩躺在地上,有幾個男孩和女孩在踢打她,甚至有個孩子用上了棍子。向陽驚訝的不敢說話,或許繞條路也可以回家,向陽這麼想著,剛想轉身離開,卻聽到了地上女孩的喊叫,「媽媽!救我!」向陽愣住了——她曾在夢裡夢到多少回這個名字,她嘆了口氣,拿起身旁的搬磚就沖了過去,「你們都走開!要不然我就喊大人了!」馮向陽大喊著,將手裡的板磚砸向了其中一個男孩,男孩疼得哭了起來,其他孩子看見,以為大人真要來了就都跑掉了。
地上的女孩被向陽扶了起來,向陽看著她——短髮披肩,身上的衣服占滿了泥土,尤其是她胳膊和脖子上的淤青,明顯的嚇人。
「謝……謝謝你。馮…….向陽。」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馮向陽很是驚訝,
「因為……大家都議論過你,所以我記著,但沒想到你會幫我,我以為……你也會跑掉呢。」
「也?你經常被打嗎?」
「不是啦,是經常……打架,這次沒防住,就……抱歉,如果不介意要不要來我家玩?家裡有好吃的。我叫李雯生」
向陽原本想回家,但一想起自己的父親,自己空蕩蕩的家就感到恐懼,便點了點頭。
穿過胡同便是李雯生的家,她打開大門走進小院——院子裡破舊不堪,李雯生拉著馮向陽的手進了屋子,屋子只有三間,剛進門,馮向陽就看見了蹲在大鍋前燒著火的女人,「這是我姐」女人慢慢抬起頭,她的臉頰異常的憔悴,嘴巴乾乾的起了皮,看起來已經幹了很久,「呀,雯生帶朋友來了呀,去裡屋吧,小聲點哦,別吵到爸爸睡覺,不然……沒什麼,去吧」李雯生點點頭,便帶著馮向陽去了緊裡屋。
「吶,夾心糖,可好吃了。」馮向陽點了點頭,「你家裡有幾個人呀?」
「有七個,我爸媽,三個姐姐還有一個弟弟」
「哇,這麼多人嗎?」
「嗯嗯,弟弟才出生,家裡為了生他費了很大勁」
「哦……」
向陽點了點頭,天快黑了,她想著得快點回家,不然又被罵了,就匆匆跟李雯生說了再見,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李雯生喊到,
「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你要是孤獨就來找我,我帶你一起玩,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的。」
馮向陽看著她,笑了起來,「謝謝你,李雯生。
「嗯,再見,馮向陽。」
幾乎所有人都說是她害死了她的母親,就連她的酒鬼父親,在滿桌子的酒瓶里探出腦袋,用手指著馮向陽,大喊著「都怪你!要不是你,你媽就不會死!」
可是年僅六歲的馮向陽也不太懂,只是別人說什麼自己便默認什麼,然後哇哇哭著跑到街上,順著自己記憶的足跡去尋找媽媽。「沒娘養」「害死母親的壞孩子」,這些標籤每天都跟隨著她——媽媽,這個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名詞時常纏繞著她,聽別人說,在馮向陽三歲那年,她因為貪玩跑到了大街上,突然一輛大貨車失控的沖了出來,就在馮向陽離死亡最近的那一瞬間,媽媽,這個總是塗抹著廉價香水胭脂的女人撲過來推開了馮向陽。那個貨車司機也因為事故死掉了,但是奇怪的是,媽媽和貨車司機的死不知為什麼傳著傳著就被傳成是馮向陽害死了他們。
馮強從來都不管馮向陽,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喝酒賭博,就算宋慧死後,他也不曾管過她。因此馮向陽經常自己去街上逛。
七歲那年,馮向陽遇到了一個奇怪的老頭——他總是駝著背,咳咳咳的從嘴裡不停的吐出濃痰,衣服髒的不成樣子,皮膚黝黑,看起來好像很多年都沒洗澡似的。這個老頭喜歡抽菸,但他總是抽著最便宜的煙——他顫顫巍巍的從褲兜子裡拿出幾塊錢,那錢就像他一樣皺皺巴巴的,縮成一團,他慢吞吞一點一點的數著錢,最後猶豫了半天才將錢交給賣煙的人——那個老頭很奇怪,他不像其他人那樣躲著馮向陽,議論馮向陽,而是遇到她總是向她招手,咧著一口大黃牙,還一直招呼她過來。
那天馮向陽又被馮強罵了一頓,她哭著跑到了大街上,就看見了那個老頭。這次她沒有逃跑,大概是某種同類的感覺吧,馮向陽走向了那個老頭。
「你叫什麼名字啊,馮……什麼來著?」
「我叫馮向陽。」
「哦,對對對,馮向陽,這名字好聽啊……」
他說著,順手從兜子裡掏出一顆水果糖來,遞給了她,一臉驕傲的嘻嘻笑著「吃顆糖,別哭啦,都成大花貓了。」
馮向陽沒說什麼,伸手拿起那顆糖就塞進了嘴裡,「你……你為什麼見到我不走開,也不叫我』沒娘養』?」馮向陽猶豫了半天說道。
「因為啊,我覺得你一個人挺可憐的,正好我也是一個人啊……哎,對了,你要去哪?」
「媽媽就是在這裡死掉的,我要來這裡經常看她。」
「哎,死了的人沒什麼好看的啊,要不這樣吧,以後你難過了就來找我吧,我帶你玩。」
馮向陽猶豫了會,點了點頭。
此後,馮向陽每天都跟這個老頭在一起,他們有時候去西邊走走,去東邊望望,有時候坐在小樹林的一棵樹下發呆。
「人總會死的,只是時間問題,等你死的時候你逝去的親人就會來接你了。你不用在乎自己要不要死,當老天覺得時候到了,就自然帶你走了。」這是老頭告訴馮向陽的話,但這句話或許也是老頭在對自己說的,馮向陽一直記在心裡。
「你為什麼也是一個人呢?」某天下午,陽光毒辣得很,他們躲在一棵樹下乘涼,馮向陽問老頭,
「啊……我的孩子去了大城市啦,他們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就算他們不曾來看我,我也高興。」老頭笑著說著,又抽起了廉價的香菸。馮向陽點了點頭,就靠著大樹往遠方看。
可是某一天,老頭突然不見了,他的消失就像天空上的一朵雲,忽然的就融化掉了。馮向陽到處找他,可怎麼找也見不到他,直到她聽到別人的議論,她才知道,老頭已經死了。
馮向陽哭的稀里嘩啦,她跑到山上的墳地里,怎麼找也找不到老頭的墳,她太傷心了,就坐在地上絕望的哭著,「為什麼你要和媽媽一樣離開我呢!」但忽然,她覺得沒什麼可哭的,肯定是老天覺得他太苦了,才帶他走的,這麼想著,馮向陽不哭了,她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樹林子裡,坐在了一棵他們經常坐在一起的一棵樹下,她望著天,下午的陽光依舊毒辣得很,向陽在想,到底哪一朵雲是老頭呢?想到底什麼時候老頭和媽媽才帶她一起走呢?想著想著,她便睡著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隨著夏季的變遷變得灰暗,向陽慢慢站起身,決定回家。
她穿過小巷,就當她要拐彎進入胡同的時候,她看見了這一幕:一個女孩躺在地上,有幾個男孩和女孩在踢打她,甚至有個孩子用上了棍子。向陽驚訝的不敢說話,或許繞條路也可以回家,向陽這麼想著,剛想轉身離開,卻聽到了地上女孩的喊叫,「媽媽!救我!」向陽愣住了——她曾在夢裡夢到多少回這個名字,她嘆了口氣,拿起身旁的搬磚就沖了過去,「你們都走開!要不然我就喊大人了!」馮向陽大喊著,將手裡的板磚砸向了其中一個男孩,男孩疼得哭了起來,其他孩子看見,以為大人真要來了就都跑掉了。
地上的女孩被向陽扶了起來,向陽看著她——短髮披肩,身上的衣服占滿了泥土,尤其是她胳膊和脖子上的淤青,明顯的嚇人。
「謝……謝謝你。馮…….向陽。」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馮向陽很是驚訝,
「因為……大家都議論過你,所以我記著,但沒想到你會幫我,我以為……你也會跑掉呢。」
「也?你經常被打嗎?」
「不是啦,是經常……打架,這次沒防住,就……抱歉,如果不介意要不要來我家玩?家裡有好吃的。我叫李雯生」
向陽原本想回家,但一想起自己的父親,自己空蕩蕩的家就感到恐懼,便點了點頭。
穿過胡同便是李雯生的家,她打開大門走進小院——院子裡破舊不堪,李雯生拉著馮向陽的手進了屋子,屋子只有三間,剛進門,馮向陽就看見了蹲在大鍋前燒著火的女人,「這是我姐」女人慢慢抬起頭,她的臉頰異常的憔悴,嘴巴乾乾的起了皮,看起來已經幹了很久,「呀,雯生帶朋友來了呀,去裡屋吧,小聲點哦,別吵到爸爸睡覺,不然……沒什麼,去吧」李雯生點點頭,便帶著馮向陽去了緊裡屋。
「吶,夾心糖,可好吃了。」馮向陽點了點頭,「你家裡有幾個人呀?」
「有七個,我爸媽,三個姐姐還有一個弟弟」
「哇,這麼多人嗎?」
「嗯嗯,弟弟才出生,家裡為了生他費了很大勁」
「哦……」
向陽點了點頭,天快黑了,她想著得快點回家,不然又被罵了,就匆匆跟李雯生說了再見,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李雯生喊到,
「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你要是孤獨就來找我,我帶你一起玩,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的。」
馮向陽看著她,笑了起來,「謝謝你,李雯生。
「嗯,再見,馮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