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醫生的技術好像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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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城地處中洲北部的燕川平原,背靠燕山山脈,城市呈方正布局,以南北中軸線為核心,分為外城、內城、宮城三部分,從東西南北四座外城城門進入的外城是燕京城的商貿與居民區,主幹道天樞大街貫穿南北,兩側商鋪林立,市井繁華,人流如織,外城中除商鋪與民宅外,還設有數個書院,多家醫館,東西市兩處大集。

  經過更為高聳的內城城門,則是官府以及各大宗門在燕京城中的駐地,官府衙門建築巍峨大氣,而各大與李朝交好的宗門駐地則各具特色,如道門駐地便隱於道門在內城開設的清虛觀中,羅教駐地則處在羅教醫館慈恩堂里。

  內城中心是宮城,以三十三重天的麒麟宮為核心,麒麟宮主殿共三十三層,高聳入雲,十分壯麗,遠在外城都能看見,但其主殿宮牆和屋頂卻盡皆為深黑色,在陽光下也沒有一絲反光,仿佛光線都被吞噬了一般。宮中的飛檐翹角上雕刻著姿態各異的麒麟,栩栩如生,似是隨時會騰空而起。這與周明瑞在現代時所見的紫禁城宮殿很是不同,甚至與內外城的輕快熱鬧都顯得格格不入,厚重深黑的色調就像是偌大燕京城中淤積的陰影。

  靈軺行駛在厚重磚石鋪就的天樞大街上,穿過燕京東市與東牆的天權門,便抵達了內城的羅教駐地。

  一路與周明瑞介紹燕京城中事的姬青陽側頭從車窗向外張望了一眼,對周明瑞說:「到了,下車吧。」

  周明瑞從靈軺的踏板上跳下,抬頭一看,一座帶著點異域感的建築映入眼帘。這座建築通體純白,由潔白的磚石砌成,牆面上雕刻著雲紋與蓮花,牆體光滑,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正門兩側各立著一根粗壯的石柱,柱上有仙鶴紋飾,正門上方懸掛著同樣為潔白石制的牌匾,其上用金粉漆出了三個筆觸圓融的大字:「慈恩堂」。明明地處燕京城中,這羅教醫館卻如一座從雪原中拔地而起的聖殿。

  這氣勢恢宏的建築讓周明瑞震了震,竟有點出門旅遊的錯覺,自從他上班以後,年假不多,只能在遊戲裡賽博旅遊。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如果真是旅遊就好了。

  他跟隨姬青陽踏上幾級寬闊的石制台階,進了慈恩堂大門。一踏入醫館,周明瑞便吃了一驚——這裡仿佛不是醫館,而是一座生機盎然的植物園。牆壁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藤蘿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小花,高大的綠植從房屋四角一直延伸到房頂,枝葉繁茂,地面上不是石板,而是長滿了毛絨絨青草的軟地,桌台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盆栽,有的開著艷麗的花朵,有的長著造型奇異的葉片,都是周明瑞叫不上來名字的品種。空氣中都是淡淡的花草香,葉片上凝著露水。

  大堂內,羅教女子皆身著白衣,衣袂飄飄,確如其他門派對她們的尊稱「仙子」一般無二。一些女子坐在診台前,溫和耐心地為前來求醫的病人問診,另一些則在藥櫃前動作嫻熟地稱量藥材,時而便有翠綠的光華在她們的指尖閃動。那便是羅教的術法,據傳,羅教仙子得無生老母之神力,能洞悉人們身體的健康情況,激發動植物藥材中特別的靈性,從而製造出頗具神通的仙藥,哪怕是罹患絕症,都能在羅教仙子的醫治下轉危為安。

  周明瑞好奇地觀察著,注意到了一位站在牆角綠植旁的女子,她掌心泛出淡淡的青綠色光華,如同流動的溪水,緩緩注入植物的根部,原本有些萎靡的植物隨之恢復了生機,葉片舒展開來,顏色也變得鮮亮。

  就在他偷偷打量時,那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偏過頭來,與他正正好四目相對。

  那羅教女子長相稱不上國色天香,卻有一種母親般的溫柔氣質,眉眼柔和,唇角微微上揚,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挽在腦後,幾縷髮絲輕輕垂落在耳畔,衣著素雅,一襲與其他女子一致的白衣,只有衣襟上繡著一株青翠的蘭草。她為植物注入光華的動作很是輕柔,正如母親照看自己的孩子,當她看見周明瑞探頭探腦地打量自己時,也並未露出不悅之色,反而溫婉一笑,手中的青綠色光華如同藤蔓般緩緩生長,在空中輕輕搖曳,隨後朝著周明瑞的方向招了招手,像是在與他打招呼一般。

  周明瑞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隨即意識到自己這樣躲開對視有點沒禮貌,於是又重新抬起頭望向那邊,微微頷首,沖那女子友善地笑了笑。

  姬青陽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眼前頓時一亮,語氣驚喜地說:「沒想到今天溫蘭仙子竟然在。」

  被稱為溫蘭仙子的女子聽到姬青陽的聲音,轉過身來,雙手交疊於腹前,沖姬青陽優雅地行了一禮:「久見了,姬道長。」

  姬青陽領著周明瑞大步過去,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向溫蘭仙子拱手一禮:「今天也是趕巧了,遇上溫蘭仙子,我這弟弟可拜託你了。」

  他拉了一把周明瑞,將人推到溫蘭仙子跟前:「這位小周公子這幾日裡頭疼症一直不好,反覆發作,我本以為是神魂受損,但點了好幾日凝神藥劑也不見好,便想著帶他來慈恩堂讓羅教仙子給他瞧一瞧,看看是否是身體上出了問題。」


  接著,又拍了拍周明瑞的肩膀,向他介紹:「溫蘭仙子是當今羅教主母的女兒,羅教聖女的玄孫,修為高深,醫術更是出類拔萃,尤其對神魂一道也頗有研究,我這般貿然前來,未曾預約,倒是運氣極好才遇到溫蘭仙子在燕京城中。」

  周明瑞有些驚訝,穿越來以後,遇到姬青陽是道門掌教之徒,前來求醫碰上的醫師又是羅教主母之女,按理說這個世界有仙緣的修行者少,此類身份顯赫的修行者更該是鳳毛麟角,怎麼偏偏都被他遇上。他自嘲般地在心裡默默吐槽:難道這樣的人脈才是我的外掛?

  儘管心中思緒萬千,周明瑞面上也絲毫不顯,學著姬青陽的樣子恭恭敬敬地向溫蘭仙子行禮:「今日能得溫蘭仙子親自診治,實在是我的榮幸。」

  溫蘭仙子溫溫柔柔地含笑回答:「周公子不必多禮,治病救人本是我分內事,既然姬道長親自帶你前來,我自當盡力為之,」

  她目光又轉向姬青陽,語帶調侃地說:「不過,姬道長每次帶人來讓我診治,都說是你的弟弟妹妹,哪怕是那面上溝壑縱橫的中年人,都成了你的弟弟。這次倒是不假,這小傢伙看著確實比你年幼些。」

  她頓了頓,玩笑般地說道:「罷了,我也不問你上哪兒『撿』的人了,隨我來分診室吧。」

  溫蘭仙子輕輕點頭,轉身示意兩人跟上,步履輕盈地朝分診室走去。她的白衣在微風中輕輕飄動,衣袂間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令人心神寧靜。

  穿過慈恩堂的大堂中門,便是一條幽靜的長廊,長廊兩側排列著一個個獨立的隔間,每一間都用竹簾輕輕隔開。溫蘭仙子在一間空置的隔間前停下,輕輕掀開竹簾,走了進去。

  隔間內布置簡潔,一張矮榻擺在中央,榻上鋪著素色的軟墊,旁邊是一張小小的案幾,案几上擺放著一盞青銅燈台。溫蘭仙子伸手點燃燈台上的蠟燭,柔和的光暈瞬間灑滿整個房間,映照出她溫婉的側臉。她轉過身,示意周明瑞坐到她對面的榻上。

  「閉目。」溫蘭仙子輕聲說道,「在心中具現一件你所熟知之物。」

  周明瑞依言合上雙眼,在腦海中想像出這幾日看的書冊。

  溫蘭仙子聲音輕柔地繼續引導:「神思盡皆凝於其中。」

  周明瑞想像著那本書冊翻動時紙張的聲音,將注意力全然轉移到了那本想像中的書冊之上。

  溫蘭仙子又說:「放空思緒,觀想一件此世間不存在之物,以此替代那件熟悉之物。」

  腦海中迅速思索著什麼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東西。他想了想,決定在黑暗的視野中勾勒出一枚洲際飛彈的形狀——龐大的金屬身軀、尖銳的彈頭,以及尾翼上複雜的機械結構,一一在他心中浮現。

  然而,溫蘭仙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好了嗎?一定要是此世間不存在之物……嗯,你是普通人,未曾經過修行,或許難以理解。不如幻想一些簡單的拼接之物,比如牛之頭與羊之身結合的怪物。」

  周明瑞暗自思忖:飛彈不行嗎?也許是太過現代的畫風與修行者不太契合。他略一沉吟,便放棄了飛彈的構想,轉而開始在腦海中勾勒出一顆顆重疊的光球。那些光球懸浮在黑暗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如星辰般璀璨。

  「好。」溫蘭仙子的聲音再次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讚許,似乎認可了他的冥想成果。她的聲音輕柔而堅定,仿佛能撫平人心中的不安:「接下來,我會以靈力探查你的神魂。放輕鬆,不要反抗。」

  周明瑞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他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緩緩靠近,如同春風拂面,輕柔而溫和。那力量漸漸滲入他的意識深處,似是在探尋著什麼。

  可當那股溫柔的力量觸及到某個深度時,周明瑞的腦中驟然一空,所有的思緒都被瞬間抽離,緊接著,一陣劇烈的抽痛毫無預兆地襲來,如同無數根細針同時刺入他的頭顱。那疼痛來得迅猛而狂暴,如有無數煙花在他的腦中炸開,帶著刺目的光芒和震耳欲聾的轟鳴。他的視野瞬間被撕裂成碎片,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光和混亂的黑影交織在一起,像是整個世界都在崩塌一般。

  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湧來,他感覺自己的頭顱正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榻上的軟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周明瑞!」他似乎聽見了姬青陽焦急的聲音,有什麼人撐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只是什麼聲音在周明瑞耳中都顯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層厚重的霧氣隔絕在外。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喉嚨里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疼痛從頭部蔓延到全身,好似有無數細小的電流在他的血管中亂竄。


  就在他幾乎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那股溫柔的力量終於退去。疼痛漸漸消退,周明瑞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身體也不再顫抖,但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

  「周公子,你還好嗎?」這是溫蘭仙子的聲音,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與歉意,剛才的探查讓她也感到意外。

  周明瑞勉強睜開眼睛,視線還有些模糊,但他依舊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地說道:「還好。」

  姬青陽站在一旁,目光緊緊盯著周明瑞,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的嘴唇輕輕動了動,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自語:「你的眼睛……」

  在周明瑞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正悄然發生著變化。原本那雙靈動的褐色眼眸,此刻竟如同被墨色浸染,逐漸變得幽暗,那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般暗沉,明明只是普通人的雙眼,卻讓姬青陽感到莫名危險。再下一次眨眼,黑色又盡數退去,仿佛剛才只是姬青陽的錯覺。

  姬青陽的目光在周明瑞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並未將這份驚訝表露出,只是輕輕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疑慮壓下,仿佛剛才的異樣從未發生過。他看向溫蘭仙子:「溫蘭仙子,可有看出病灶所在?」

  溫蘭仙子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柔和,眉眼間卻浮現出一抹罕見的困惑:「我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我羅教的術法,向來以溫和著稱,探查神魂時更是極盡小心謹慎,生怕傷及患者分毫。可方才,我的靈力剛一觸及他的神魂深處,便仿佛激起了某種自發的反抗。那股力量雖不強烈,卻極為頑固,仿佛在保護著什麼,又或者……在抗拒著什麼。」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周明瑞略顯蒼白的臉上,語氣中多了些凝重:「方才他所經歷的劇痛,想必便是這幾日反覆發作的頭疼症了。我已仔細探查過他的身體,發現他的體魄原本極為健康,並無任何隱疾。這頭疼症的根源如你所料,的確來自神魂,甚至還會波及經脈,導致氣血紊亂,體虛乏力。」

  溫蘭仙子的聲音逐漸低沉,思索著說:「至於你那凝神藥劑無用,那本就是作用於神而非魂,周公子這頭疼症,恐是因為天魂有損。」

  姬青陽聽完,神色更加凝重,他看了一眼還沒緩過勁來的周明瑞,低聲問道:「那依仙子之見,可有解決之法?」

  溫蘭仙子沉吟片刻,緩緩說道:「目前尚無法確定病因,貿然施治恐有風險。我也只能先為他開一副調理氣血的藥劑,使那頭疼導致的體虛有所緩解。至於根治之法,涉及天魂,你最好帶他去酆都求助蒿里一脈的修士。」

  此時,周明瑞緩緩睜開眼睛,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已恢復了平靜。他看向溫蘭仙子,語氣懇切地詢問:「溫蘭仙子,我未涉足過修行之道,能否請您為我解釋一下,你們所說的『神魂』與『天魂』究竟有何區別?我也好仔細回想,是否曾在何處受了傷,才染上了這莫名其妙的頭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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