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篇:神秘的沈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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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秋人,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現在干起了補鞋的行當,原先他作為乾重工業的大專生,很受煉鋼廠領導的青睞。

  他從二十多歲開始進廠,把自己的青春都獻給了煉鋼廠,起初作為技術指導員,用盡畢生所學改善了煉鋼過程,完善過環境處理及污水排放,身上還有幾個發明專例。

  到二十九歲時,自學了經濟學和人力資源管理幾年,又因為有工人們支持與推薦,又當上了部長,之後一路慢慢晉升,甚至成為了副廠長,輔佐董老闆——煉鋼廠的一把手。

  但是,一年多前,董老闆突然逝世,他看見那新神秘的董事長後,

  然而,一年多前,董老闆溘然離世。當沈秋人見到那位神秘的新董事長後,毅然辭去職務,轉而干起補鞋行當。這一驚人之舉令全廠上下為之譁然,眾多工人紛紛前來問詢、規勸,卻始終未能探尋到背後的緣由。畢竟,副廠長之位相較於補鞋,可謂天壤之別,他為何如此決絕?

  有人傳言說,那新董事長叫那個什麼史密思的,看不起老沈,老刁難他,致使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也有人揣測,他是想「退位讓賢」,將職位留給那位高學歷的研究生,自覺年事已高,該頤養天年了;還有人說,他是因懷念董老闆,無心再繼續任職。

  十一月二號三號這幾天,工人們看到沈秋人竟來了好幾次廠里,直向辦公樓而去,工廠們很激動,還以為老沈又要回來了,還想著可以先閒聊敘舊一會,可沈秋人出來時,只是瞥了一眼,草草地打了招呼便板著臉走了。無疑是給老高了一點線索,老高在廠里越是心慌,就越想知道真相。

  下午,老高報告買了袋煙,直往鎮中心去,去找沈秋人問問。

  到了鎮中心一眼就看到了老沈可能是冬天天黑得早,老沈看著天色收拾著吃飯的傢伙,老高沒急著上去,這回看到大半年沒見的沈秋人,仔細看看。

  老高的腳步在距離沈秋人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他的目光緊緊鎖住眼前這位曾經共事多年的老友。

  大半年的時光未見,沈秋人就像被歲月狠狠地抽走了精氣神一般。那張曾經寫滿堅毅與智慧的臉龐,如今已被灰暗的色調所籠罩,宛如一張陳舊的、被遺忘在角落的畫布,找不到一絲鮮活的色澤。皮膚緊緊地貼在顴骨上,毫無血色,就像是冬日裡被霜打過的枯草,乾澀而黯淡。

  深深的愁緒如同溝壑一般,一道又一道地刻在他的額頭、眼角和臉頰上,他的眼神空洞無神,像是兩口乾涸的古井,往昔的光彩與靈動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無盡的空洞和迷茫,仿佛世間的一切都已無法再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再看他鼻樑上那副搖搖欲墜的「金絲眼鏡」,鏡片上滿是污漬和劃痕,鏡框的金色鍍層已經大片剝落,裸露出裡面生著斑駁綠鏽的金屬,鏡腿也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彎曲不直,這副眼鏡就那樣歪斜地架在他的臉上,更增添了幾分破敗與淒涼的氣息,讓人看了心生不忍。

  「副廠長!許久不見!」老高走上前,遞上菸袋。

  「喲,老高啊,我哪還是什麼副廠長。這老董剛走不久,你這是……」沈秋人平靜地接過菸袋。

  「來看看我的副廠長啊,您不在廠里,日子可還舒坦?」

  「唉,在哪都一樣,哪有你舒坦。甭管我掙多掙少,這錢都被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敗光咯。」

  沈秋人吧嗒著旱菸,神色平靜地說道,「早知道,當初就該讓我家那小子跟你家孩子一塊參軍去,你是軍人家屬,日子過得多暢快!」

  老高知道這是套話,在這資本主義的世界裡,軍人家屬這個待遇還不比在這裡當工人的待遇高。

  老高看到老沈東西快收拾完有離開的意思,有些急了,上去搭住老沈的肩膀,說:「老沈啊,廠里要發生什麼事,你曉得是不是。」

  沈秋人斜眼瞥了老高一下,肩膀輕輕一抖,不著痕跡地把老高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放了下去,嘴唇動了動,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沈秋人死死盯著老高,終於開口:「老高,你要是信我,就趕緊領了工資,換個營生吧。」

  說罷,狠狠吸了一口煙,接著道,

  「過幾天,我非得鬧到廠子裡去不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們沒飯吃,最後只能去乞討!」

  老高一下子愣住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裁員的風聲,他早就有所耳聞,可怎麼也沒想到,會來得這麼突然,這麼決絕,這簡直是要把廠子的根基都連根拔起啊!

  證實了這個噩耗,老高失魂落魄地打了個招呼,轉身往回走。沈秋人整理完東西,輕嘆一口氣,只是望了望老高離開的背影,又拖著這些補鞋的家什,也往家裡走去。

  老高一邊走,他一邊在心裡盤算著,每月五號發工資,算下來也就剩兩三天了,雖說不知道老沈會搞什麼名堂,但算下來時間真的不多了,心裡還是慌,得趕緊回去和老婆商量商量,雖說自己當了一二十年工人,也存了些錢,可平日裡抽菸就花去了不少。

  而且之前兒子一心要參那個什麼機械兵,為了這事,家裡還大吵了一架。這兵當得可真貴,說是什麼新改革弄出這個兵來,一年就得五六萬,還得持續三年。別的兵種不花錢,兒子卻非要選這個,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家裡錢不多,大概只有十萬左右,但是想起兒子當兵已經有四年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存款,若是實在不保,就只能連累兒子了。

  走了二十多分鐘,又是累了起來,感覺身上的襖子都沉了一沉,這樣想著,猛一抬頭,不覺已是自己門前,輕輕的推門進去,妻已經睡著了。

  「明天再說吧」老高疲憊地躺上了床,靜待那一天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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