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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荀主動要求跟進墜樓事件,劉副隊長馬上同意了他的請求。劉啟明覺得,首先這件事不算什麼大案,又不存在刑事糾紛,領導指示調查清楚後移交法治部門即可;其次,之前和檔案室的同志喝酒時聽說趙荀是趙局長的兒子,這次讓他跟進這件事,不但能鍛鍊新人,還能討好趙局長,一舉兩得。但趙荀畢竟還太年輕,劉啟明還是指派了王濤與他共同負責後續調查。王濤是趙荀剛畢業時的帶班師父,是刑偵隊裡的老刑警,經驗豐富,工作上沒的說,再加上性格溫和,是隊內出了名的老好人,無論同事之間有什麼不愉快,他都能第一時間做調解人,只是他向來對領導崗位沒什麼欲望,只想本本分分當好一個刑警,所以這麼多年在仕途上沒什麼進步。

  趙荀還跟劉副隊長把張飾平也要了過來,一方面,他覺得跟師父倆人查案,肯定什麼都得聽師父的,找一個人過來從中調和,比較利於發揮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張飾平和自己是鐵桿哥們,有什麼話更容易表達一些;最後一點,張飾平這人別看平時吊兒郎當,但頭腦靈活,總能在別人一籌莫展的時候想到些歪點子,這樣也能彌補自己這種易鑽牛角尖的性格。

  趙荀為此寫了一個簡單的偵查計劃交給師父,計劃里談到了目前存在的疑點、偵查目標、偵查方向和偵查手段。其中,對案件疑點做了重點闡述,主要是死者的來歷和目的,怎麼進的大院?為什麼要進大院?趙荀認為這是解開此案的關鍵。因此,他認為下一步應該針對黑衣人的社會關係展開偵查,從中獲取有用的線索。王濤在偵查計劃上用紅筆做了一些補充:「據協查結果顯示,死者宋立忠47歲下崗,之後一直從事服裝生意,沒什麼朋友,社會關係非常簡單,家中只有一妻一女,可從其親屬展開調查。「趙荀修改了偵查計劃,又給張飾平看了一眼,就呈交給劉副隊了,劉啟明批了一句:同意此方案,偵查中注意控制範圍,避免擴大影響!

  經過三人商定,選了一個周六的上午拜訪宋立忠的家屬,這樣做主要是為了確保家中有人,當然,為了避免家屬對「供詞」有所準備,三人決定採用不提前打招呼的方式拜訪。雖說是拜訪,其實是為了線索而來,因此,既要將想問的都問到,又不能讓人有被審訊的感覺,於是,三人提前對問話內容做了詳細的安排,並對中途可能發生的意外也做了預案。當然,既然是拜訪,還要做出拜訪的樣子,王濤讓趙荀在超市買了一個果籃。

  宋立忠家住在一個老舊小區里,由於多年以前物業就撤離了,小區沒人管,樓道里的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GG,疏通下水道、開鎖、招聘……甚至還有尋貓、尋狗、尋人啟事。樓道的拐角處堆滿了雜物,還有很多冬儲的白菜和大蔥。宋立忠家這棟樓不是南北向,採光不好,一進單元門,趙荀就聞到一股發霉的味道,樓道里黑漆漆的,一打眼還以為是進了地下室。

  「這樓都什麼人住啊?「張飾平小聲嘟囔了一句。

  「聽說現在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這樓年頭長了,以前是老國企分的房子,那一輩人的孩子都長大了,上學的上學、打工的打工,留下來的不多,誰讓咱們這裡經濟不好呢,唉。」王濤說。

  趙荀抱著果籃,沒說話,悶頭爬上三樓,敲開了宋立忠的家。

  開門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女人,約莫1米6左右的個子,身材勻稱,長相一般,儼然一副家庭婦女的打扮。

  「你好,請問許麗萍家是這裡嗎?」趙荀以為自己敲錯了門。

  「是的,我就是許麗萍,你是?」中年女人用一種略粗的嗓音答到。

  「哦……哦,您就是許阿…許女士啊?」趙荀有點驚訝,剛到嘴邊的許阿姨換成了許女士。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特地來慰問您。」王濤這時候也上來了,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對許麗萍說。

  「哦,請進吧。」許麗萍說著側身讓開了一條道。

  「要不要換雙鞋?」

  「不用,不用,家裡亂,直接進來就行。「

  趙荀抱著果籃第一個進了門,剛進客廳,就聽見裡屋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是我女兒,小孩沒見過世面,您別在意,快請坐,我去給你們倒點水。「

  趙荀放下果籃,跟王濤、張飾平並排坐在了沙發上。許麗萍轉身去廚房洗杯子。三人面面相覷,意思是怎麼他妻子這麼年輕?王濤聳了聳肩,攤開了雙手,意思是分局也沒說她妻子才40多歲。沒一會兒,許麗萍端著三杯水走了進來:「家裡也沒茶葉,白開水,將就吧。「

  「沒事、沒事,我們也不渴。「王濤趕緊起身接過水杯放到茶几上。許麗萍轉身坐在了書桌前面的椅子上。


  「許女士,我叫王濤,這位是趙荀,這位是張飾平,我們今天來,是代表局裡來慰問你。你丈夫出的事兒,我們真的是感到特別遺憾,所以過來看看,家裡有沒有什麼困難?也希望你節哀。」王濤坐下後,來了一個開場白。

  「王警官,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這狀況,現在老頭子又…又去世了…」許麗萍說著抹起了眼淚。

  「我有個女兒,明年夏天就初中畢業了,這個節骨眼上,對她也是個打擊。」

  「你女兒多大了?」張飾平剛問完就覺得草率了,初中畢業不就是15、6歲嗎,這職業習慣還真不能到什麼時候都不忘。

  「15歲,她爸爸這一走,一放學就把自己鎖屋裡,唉……」說著又抹起了眼淚。

  「你別傷心,事情已經發生了,局裡也指示一定要查明原因,給家屬一個交代。」趙荀在一旁也說了一句。

  「是啊,你別傷心了,孩子父親都去了,你這一傷心再出點問題,孩子可怎麼辦,你說是不是?局裡確實對這件事特別重視,你放心,這次我們來也順便了解一下情況,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王濤還是比較有經驗,就著趙荀的話茬就把話題引到了「了解情況」上。

  許麗萍聽到這,抬起了頭,把三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表情內心似乎十分複雜。

  「你們住在這裡看來也很久了吧?」王濤向房屋四周看了一圈,然後問許麗萍,場面也頓時輕鬆了許多。

  「是啊,房子是孩子他爸老單位分的,下崗了以後也就再沒換過,這麼多年,房子舊的不成樣子了。」

  「你們結婚時就住這裡嗎?」

  「哦,不不,我們也是之後搬過來的,剛結婚的時候還住平房呢。」

  「你們哪年結的婚?」

  「93年,1993年。」許麗萍脫口而出,然後轉身在抽屜里翻著什麼。

  「那你們什麼時候搬到這裡的?「

  「十年前?大概吧,我也忘記了。「許麗萍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了結婚證遞給王濤。王濤翻開結婚證,第一頁右邊上半部分貼著兩人的黑白合照,下面是一個大紅囍字,持證人處用鋼筆寫著「許麗萍」,翻到第二頁,左面有許麗萍的生日-1969年12月3日,右面的發證日期是1993年8月16日。雖然已經快20年了,但鋼筆字跡還十分清晰。

  「十年前?孩子她爸十年前才下崗嗎?」趙荀在一旁脫口而出。

  「這個……那可能是十五年前,我記不太清楚了。」許麗萍不自然的一笑。王濤把結婚證遞給許麗萍,回頭對趙荀使了個眼色。

  趙荀也覺得自己問得過於唐突,趕緊把話題往別處轉:「你們家這花養的可真不錯。」說著起身走向窗邊,開始欣賞窗邊幾盆花,有文竹、君子蘭、仙人掌……

  「噢,老宋喜歡養花,這幾盆都是他每天伺候著,老宋走了以後,我就給澆澆水。」

  「對了,你在哪裡工作?效益咋樣?」趙荀回過頭問許麗萍。

  「我是農村戶口,老家在果樹堡,當初家裡窮,來市里找活,認識的老宋。」許麗萍停了一下,繼續說:「當初,當初也是覺得老宋人好,加上又是城裡正式工人,才嫁給他……」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很小,好像是覺得警察看出來他們年齡差的比較大,就主動坦白一樣。

  「老宋出事前一天離開家沒有什麼異常嗎?」張飾平在旁邊早就忍不住了,聽他們談話間,覺得這女人也沒那麼難搞,乾脆就直接問比較省時間。

  「沒有,那天下午他出去只說是臨鋪的幾個朋友一起喝喝酒,晚上要是喝多了就在老齊那睡,明天再回來。」許麗萍把結婚證放進抽屜,緩緩坐了下來。「晚上我給他打手機,想問問他怎麼樣了,沒想到他手機落在了家裡。」

  「臨鋪?臨鋪是什麼意思?」

  「噢,是這樣,他下崗後不是一直做服裝生意嘛,在商業街那邊的地下城租了個鋪位,賣小孩衣服和鞋子,我有時候也會去幫忙,臨鋪的幾個老闆人都不錯,年齡也都不小了,老齊比他年齡還大,早就退休了,都是在家沒事做,出來混口飯吃。」

  「不管怎麼說,還是個老闆嘛!」王濤略帶調侃的說了一句。

  「什麼老闆啊,大家雖然都這麼叫,但是這幾年生意越來越差了,大家都開始在網上買衣服,到我們這裡的也都試試大小就走了,掙那點錢交了租金就剩不下多少了。」

  「你們家鋪子在幾號?」張飾平還是問的比較直接。


  「地下二層287號,這幾天一直沒營業,老宋這一走,我也沒心思了,琢磨著兌出去。」

  「老宋之前都沒什麼異常嗎?沒看見他跟什麼新的朋友交往?」趙荀接著上一個話題問。

  「沒有,老宋本來就不愛說話,認識的人也少,以前的工友早就不聯繫了。」

  「他還有什麼親戚嗎?」

  「沒有了,有也很久沒聯繫了,就當沒有吧。」許麗萍說這話時有點遮遮掩掩。

  「對了,老宋26日離家那天晚上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趙荀忽然想起來黑衣人、白衣人的事兒,趕緊問了一句。

  「嗯……我記得好像是那件舊的軍大衣。」

  「軍大衣?軍大衣不是綠色的嗎?他掉下樓的時候可是黑色的棉衣。」

  「是啊,我也感到奇怪,那件黑色大衣不是他的,我從來沒見他穿過。」許麗萍解釋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和朋友喝酒穿錯了衣服?」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會在公安局的天台上?」

  「這你問我我哪知道,喝了酒的人,出現在哪裡都不奇怪吧?」一連串的問話,讓許麗萍感到有些壓抑,這會兒已經明顯有點不耐煩了。

  「那他當天到底去沒去喝酒呢?」趙荀仍然不依不饒。

  「我哪兒知道!」

  「他失蹤後你就沒問問老齊?」

  「問了啊,他說老宋喝了點酒就走了,沒在他那裡睡,所以我才報警的嘛!再說了,老齊和老宋是朋友,他撒沒撒謊,我怎麼知道?」許麗萍已經有點火了,「對了,你們不是來慰問的嗎?我看怎麼像是要審訊我?我和老宋平時關係很好,這點你可以問我女兒!」

  「許女士,你別急,他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這樣也好給你個交代嘛。」王濤趕緊出來調停。

  「我雖然是農村人,但人情世故還是懂得,你們這麼問話,明顯是懷疑我咯。」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從你的角度來看,他去天台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畢竟你更了解他嘛。」趙荀也解釋道。

  「那我不知道,我要知道能不告訴你們嗎?」許麗萍頓了頓,繼續說道:「為什麼在你們天台,應當問你們才對,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把他帶走,他想不開,上天台自殺了呢?」說這話時,許麗萍的嗓音明顯變大了。

  張飾平看了一眼王濤和趙荀,然後說:「這話就有點不太對了,我們是人民警察,不是黑幫,再說法醫已經鑑定了,從落地的姿勢和受傷的位置,明顯是失誤墜樓的,基本不存在自殺這種情況……」張飾平還要繼續解釋,王濤走近許麗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消消氣,消消氣,我們這兩位同事年紀輕,說話不知輕重,還請你別太在意,現在我們都是同一個戰線上的,都是為了搞清楚老宋的死因,人都走了,不能讓他走的不明不白,況且,至少也得給孩子一個交代,你說是吧?關於賠償的事兒,領導那邊也做了指示,只要事兒查清楚,馬上移交法治部門申請國家賠償,這點請你放心。」

  許麗萍聽了王濤的話,漸漸平和下來。

  之後的談話,雙方都表現的謹慎起來,除了聊一聊孩子的情況,沒有再涉及到與宋立忠有關的話題。離開宋立忠家以後,趙荀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兒,按理說,失去親人的人不是應該更關心親人嗎?怎麼許麗萍似乎對宋立忠的死因並不關心,她更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拿到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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