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身世被追問 栓子遇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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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嬸給余振生端了飯出來,余振生就坐在店門口的板凳上,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了端著碗在門口,一邊吃飯一邊跟過來過去的熟悉的面孔打著招呼。

  像崔衛,劉福經常也是端著飯碗在店門口,說不定哪傢伙計也正吃飯,他們就會蹲在一圈聊著閒天,說不定也會互相夾兩筷子對方碗裡對口的吃食。

  余振生還沒學會蹲著吃飯,但端著碗出來吃已經打破了他自小受的教育和認知了。

  「霍!燉肉燴粉條子,這伙食不錯啊?!」何斌拿了份晚報走了過來,扒頭朝余振生的飯碗裡瞅了瞅。

  「您來點?」余振生舉起碗沖何斌客氣著。

  「算了,我就不吃了,晚報給你擱這。小崔怎麼還沒回來?」

  「不清楚,按說早該回來了。」

  「等會小崔回來,跟他說這個月到月底了,報錢別忘了結下。」

  「好嘞!」余振生應著,見何斌看著對面自己報攤,卻沒有急著想走的意思:「何叔,您說也是奇怪了,我剛來的時候平平靜靜的,怎麼最近出了那麼多事?」

  「平靜?」何斌冷笑了笑:「這天下向來就沒平靜的時候,這糟心事從來就沒停過。只不過你剛來的時候才認識幾個人,那會兒你也看不著這街上的事啊,」

  余振生端著碗尋思著何斌的話,想想倒也是這麼回事。自他記事也聽大人說過一些外面的事,但小孩子有自己的世界,對那些事並不入耳。就比如說臨近的幾個村子經常會有些天災人禍的事,甚至他們村的林二不也出事了嗎?想到林二就想到雷家,想到雷家就又想起這一連串不幸,這些竟然離自己的身邊越來越近了。

  這麼一想,手上的豬肉燉粉條子頓時就不香了。

  「我聽說劉福哥哥的事是你六叔給幫的忙?那天我就看你六叔,就覺得不像一般的人物。」何斌試探性的問道。。

  「是不一般,我六叔可厲害了。」說起六叔余振生就來了精神:「他在太原綏靖公署做事。」

  「哦?」何斌好像十分好奇:「那確實很厲害,是做什麼大官吧?」

  「也不是個什麼大官,好像是軍需處,多大官我不知道。」余振生對何斌也沒戒心,隨後說著。

  「霍,那也挺厲害的,你家啥家庭啊,應該是大家族了,你怎麼跑天津做夥計來了?」這是何斌第一次問起余振生的家事。

  余振生倒沒覺得自己家事有什麼隱晦,吞了口飯說道:「可能以前是吧,爺爺死了以後家就分了。我爹和六叔是一個我親奶生的,大伯和三伯是大奶奶生的,我還有四叔五叔是三奶奶和五奶奶生的。四叔腿斷了,五叔失蹤了。另外還有三個姑姑都嫁人了。」

  「那確實是大家族了,那你五叔怎會失蹤?」

  「我聽我爹說,我老太爺那會本事大脾氣也大,走田裡看娃子擋路就踢開了,結果踢死那個娃是五叔的孩子。五叔就跟五嬸離家出走了,我們那個家都是大奶奶房掌錢,原本其他人也都並不好過。那以後就再沒五叔五嬸消息了。」

  何斌又輕輕的哦了一聲,他看了一眼從報攤經過的人,似乎看上什麼尋不見老闆就走了,卻也沒過去迎接反而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那你六叔怎麼當了兵了?是被徵兵的嗎?」

  「我們那邊吃不上飯的才去當兵,我家還算過得去的,而且雷家也幫村里人花了些錢,我們村當兵的不多,我六叔是因為五叔的事生氣,他雖然和我爹是同胞卻和五叔最要好的。五叔走了,他也走了,去報考了陸軍學習。」

  何斌聽了點了點頭,余振生卻笑道:「何叔,你這麼關心我家的事,是要寫成小說嗎?你要想聽回頭我晚上過去跟你聊去,你那攤子你都不管了,這會好幾個站攤子前又走了的。」

  「哼!不識好人心,我是看你一個人呆這一天怕你悶陪你聊會!」何斌說完余振生就起身邁著方步回了報攤。

  余振生看著他的背影呵呵的笑了笑,忽然覺得堂屋似乎有些響動,於是就端著飯碗夾著報紙拿著板凳回了堂屋。他倒是沒聽錯,正是崔衛和老孫頭回來了。

  這幾日院子沒人,孫嬸就留下陪張蕊,老孫頭也回院子吃飯,到晚上崔衛就守著堂屋當期門衛。他們回來孫嬸就張羅著給他們擺好飯菜,余振生聽到也就是這說話走動的聲音。

  他把飯碗放桌上,放好報紙和板凳就對洗了手坐下來的崔衛問道:「崔哥,剛何叔問結算這個月報紙的錢。還問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

  「報錢等掌柜的回來,今天是晚了些,不過群青化工的鋪子事已經妥了。」


  「群青化工?大公子的買賣吧,這就妥了?!」

  「妥了,我們溜溜跑了一天,這房契地契過戶的事都是拉著他們一起去辦妥的。你別說,咱們大公子是真有眼力,鄭姑娘可是個利落的人。」後半句他是對老孫頭說的。

  老孫頭笑呵呵的道:「比他爹強!」

  三人正說笑又聽到外面有人喊,余振生出店鋪看,來的是王勁松,看見余振生就問:「小崔在不在!」

  「在!您進來坐!」余振生引著王勁松就朝堂屋走,說來他對王勁松的印象也並不壞,王勁松不大像一般街面的巡警,那些經常拿著棒子吆五喝六的。王勁松身上的警棍一般也就是個擺設,他經常背著手邁著邁著一條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點殘疾的跛腿,說話之前總是習慣性的推一推鼻樑是的眼鏡。

  說話間余振生就將王勁松引到了堂屋,崔衛聽聲音就知道是王勁松,他頭都不抬一邊夾菜一邊冷冰冰的問道:「你怎麼來。」

  「怎麼,我怎麼就不能來了?」沒有帶著隊員的王勁松一點都找不到平日那個治安隊長的架子,他笑著走到崔衛身後捶著他的肩:「怎麼還跟吃了熗藥似的,沒完了是吧?」

  崔衛被他捶的的筷子在盤子划來划去,夾起的粉條子掛著筷子上晃晃悠悠的:「王大哥,不是我沒完,你看你跟個大shun 鳥塞的,一來就沒好事。」

  王勁松嘿嘿笑著,在桌邊坐下從兜里掏出一卷錢票子扔到崔衛面前:「今天還真就是好事。拿著!」

  崔衛看了一眼那捲錢票子,又看看王勁松,他放下筷子問道:「什麼意思?」

  王勁松笑嘻嘻的掏出煙扔給崔衛,崔衛就打著火給王勁松點上,王勁松吸了一口:「劉福哥的事,那條子厲害了,放了人大夥一合計趕緊就把錢都退了,這不是都在這,一分不少。」

  崔衛恍然大悟:「我說你今天這事怎麼了,堂堂大隊長咋突然親民了,原來.....」

  沒等他說完,王勁松一瞪眼:「放屁,咱啥時候不親民,咱打爺爺輩就是大清朝武巡捕,就知道法理不外乎人情這事,你小崔說說,我王勁松什麼時候難為過咱街里街坊了?」

  崔衛呵呵的笑了起來,老孫頭也笑:「你還真說對了,你爺爺那會就愛跟我聊天,小兄弟長小兄弟短的。」

  王勁松摘了眼睛低頭用衣角擦著鏡片:「呵呵呵,孫叔,您這意思我得給管您喊孫爺爺唄!」

  「哎!」老孫頭故意啦了個長音,崔衛大笑:「孫伯,你這答應的,等過年我還得多預備個紅包。」

  「去去去,你別跟著瞎起鬨,我問你正經事,你家劉福什麼時候拉上市政府的關係了?」

  「啥關係?!哦,你說條子啊!」崔衛指著一邊正跟著笑的余振生:「他,他親六叔叔給幫的忙。」

  王勁松一扭身帶上眼睛仔細打量著余振生,詫異的問:「小兄弟,你親叔跟市長啥關係啊?」

  余振生茫然的搖搖頭,他又怎麼會知道六叔和市長是什麼關係呢?

  商市長的辦公室里,餘六河坐在沙發里靜靜的聽完商震的電話。

  商震吧嗒的掛了電話,抬頭看著餘六河:「六河,這次我可是看著你的面子,不是我不想幫大帥,要不是你說這次的物資是用在抗日上,我是不會幫忙的。」

  餘六河直直身子說道:「日軍集結30萬重兵進犯山西,把奪取山西作為華北戰場的第一戰略目標,我們山西形勢很嚴峻。」

  「我聽說委員長派十萬中央軍進入山西,估計大帥也坐不住了吧?」

  餘六河笑了笑:「這個問題商兄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在山西就聽說了,商兄治理天津不接受日本人自治,小弟簡直是佩服商的勇氣果斷!」

  「難啊,要是接受了,這天津衛不就成了下一個東三省,可眼下你看看天津多少租界,真難啊!

  商震擺擺手,讓房間內的警衛兵都退了出去,他起身踱著步子走到餘六河面前低低的聲音說道:「閻大帥擁蔣反蔣幾次,對蔣始終提防,絲毫不敢大意,委員長調軍名為消滅紅軍,實質上是盯著大帥。依我看大帥恐怕會選擇另外的出路了.....」

  餘六河苦笑了笑:「大帥權衡利弊的本事,是你我都學不來的。」

  商震卻好爽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學不來學不來!不瞞你說現在蔣委員長對我也頗有意見,我就反對內耗,打來打去讓日本人漁翁得利!」

  餘六河低頭搓著手,他想了想抬頭看著商震說道:「其實你我都清楚,委員長一旦找到機會便會對大帥下手絕不會客氣;對於大帥來說如今日本人已逼到家門口,除了抵抗別無選擇。而要對付日本人,僅憑自己的實力是不夠的。與共產黨合作是權宜之計,但為了生存,這是唯一出路。」


  「看了閻大帥為了這次聯共做了不少準備?」

  「是的,如今正在聯手組建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閻大帥是會長,委員是共軍方面姓薄的一位同志。在犧盟會總部下面,設有以下幾個組織:組織訓練委員會;宣傳訓練委員會。TY市委員會。市委會下屬五個區。各區也都有負責人,還成立了抗敵救亡先鋒隊。另外組織了五個連隊的軍事訓練班和一個民訓幹部團。同時在祁縣、太谷成立了兩個國民兵軍士訓練團,訓練班級軍士幹部。」

  商震踱著步子聽著,他聽完剛剛站在餘六河面前,他盯著餘六河眯起眼:「你剛剛說共軍方面的人的時候,你稱呼他同志?」

  餘六河一笑:「不都這麼叫,我到覺得挺順耳!」

  商震用手指著餘六河點了點:「你還年輕......六河,我想把你調到我身邊來,你願意嗎?」

  「真的啊?」餘六河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眼裡泛著興奮的光芒。

  「來我這可沒在綏靖公署舒服哦?」

  「要是圖舒服,我還當什麼軍人!」

  從市委辦公廳出來的餘六河心裡仍然是興奮的,儘管這件事的最終結果還需要走一個流程,而且他們的談話也被一名匆匆進了報告的軍官打斷,商震當下要處理一件良鄉的剿匪戰的善後,餘六河只聽到說是良鄉有了土匪,被商震訓練的一隻部隊打散了,抓住了幾個人他們說自己不是土匪,而是袁司令和武司令組建的抗日救國軍。

  餘六河想了想,在天津衛他有親人,現在他還真想給余振生一個驚喜,自己很快就可能也來到天津衛了,想著他就開車去了張記,儘管余振生說已經吃飽飯了,但還是被餘六河拉著去吃了面。

  車子朝租界開著,余振生猛然就看到栓子正拉著黃包車跑,在他身後十幾個人正抄著傢伙追他。那些一邊跑一邊還喊著:「打他,打死他,臭小子搶生意還打傷人!」

  眼看栓子已經被追上,那些人似乎有的和栓子交過手不大敢上前,但也有幾個膽子大的嘶喊著朝栓子打去,另外一些人發瘋似的砸著那輛黃包車。

  「是栓子,六叔!快停車!」餘震喊了一聲,不等餘六河的車停穩就朝那些人跑去。

  「你站住!哎呀,這小子!」餘六河也趕緊下了車,這事得找巡警啊,他在街上四下張望著,看熱鬧的人不少,平時在街上的巡警遇到這樣的事早就躲起來等著消停才出來。

  他只好也跑過去,喊著讓眾人住手,可今天他沒穿軍裝,一身便衣毫無震懾力,見余振生正衝進人群和栓子一起與那些人對打,眼看赤手空拳的兩個人敵不過那些帶著刀槍棍棒的傢伙要吃虧,情急之下餘六河拔出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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