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方小航一如往常的一天（十二）
服務完光頭大哥，方小航又陸陸續續地接到了其他餐廳的點歌，今晚收入快到兩百了，不出意外，方小航能下個早班。
兩年如一日的堅持在周末過來唱歌，方小航有不得不堅持的理由，但也有堅持不下去的理由，還好方小航在十多歲的年紀就知道了凡事不能走極端的道理，關於周末到大排檔賣唱的事，他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掙夠二百就下播，或者十點鐘前結束，再晚就趕不上最後一班回大灣市的城際輕軌了。
方小航知道自己老家外出打工的人有很多，但沒想到這麼巧，今晚又遇到了一位，不過這算是很多年前的老鄉了，遠在唐朝，方小航老家鄰州算是歸光頭哥張廣順所在的渠州管轄，時至今日，川東地區的方言也更偏向於重慶口音而非成都片區那種偏軟的腔調。
交談期間，方小航沒有選擇透露真實姓名，而是以藝名小白鴿和張廣順聊天，說來也巧，光頭哥和方小航還有著間接聯繫，張廣順居然是一家做檢測設備及模具的老闆，也曾給富勢康和沃緯供貨，年營業在大幾千萬上下。
因為今天張太太過生日，倆人特地單獨來初次約會的連鎖店敘敘舊，得知此事的陳志強多送了兩瓶加多寶。
方小航休息的間隙，看了看時間，才九點半，距離收工還差半個小時，或者二十塊錢。方小航每天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當當，忽地閒了這麼一會兒，不知做什麼的好，這個時間點，莞城的大排檔遠未到意興闌珊的時候，撲面而來的空氣中瀰漫著菜味、酒味、煙味，眼前熱鬧的大排檔，加上身後的街道車水龍馬，方小航作為中間人、局外人，愈發覺得孤獨，孤獨有時候和麻木很像，不知道該思考什麼、思念誰，每當方小航覺得孤獨，他就會讓自己動起來，看會書，或者逛一逛，或者練習一下基本功，總之，就是不讓自己閒下來。
手機震動，方小航看到頂部的消息彈窗。
「林澄澄？」方小航訝然，捧著手機嘀咕，「好久不見了啊。」
林澄澄發來一個調皮的表情：「你在做什麼，忙嗎？」
「有空。」
「我想聽你唱歌。」
「打錢。」
方小航剛說完打錢二字，林澄澄就給他發了一個紅包。
方小航毫不猶豫地點開一看，五十元整。
「請靚女點歌！」
「春風十里。」
「OK！」
「等等，我要開視頻。」
結果，林澄澄的視頻只是單方面的讓她能看見方小航，而方小航只能看到她那一邊一片黑。
無所謂，錢到帳就行。
架好手機，方小航零幀起手，譜子都不帶看地直接開始自彈自唱。
三分鐘後，簡單揮手響應完現場捧場的幾位觀眾，方小航拿起手機就開始自誇：「怎麼樣？」
「剛才信號不好……」
「概不退款，謝謝惠顧！」
「呵呵。」
「呵。」
「對了航仔，你現在還在大灣市那邊嗎？」
「嗯，不過這會兒正在莞城街頭賣唱，等下就收工回大灣市了，你現在在哪兒？」
「還在燕京唄，今年剛畢業，我以為走個過場而已，沒想到表演系成人班這麼卷，差點沒過結業考試！」
「那就是過咯，恭喜你！祝你以後順風順水，早日成為大明星！」
「哼哼，雖然祝賀遲到了三個月，但是我還是原諒你了！」
「你人還怪好嘞，有事，撤了，拜！」
「別跑啊，我剛消費了五十，你不陪我多說幾句話？」
「陪聊那是另外的價錢了！」
抬起頭，方小航走向正在招手的那桌，客戶見方小航有兩把刷子，人也乾淨，所以願意花一包煙錢，聽聽露天版Livehouse的歌。
「很抱歉，這位哥，我今天有點事，最後只能唱一首了。」
實際上，只要方小航想，他今晚再唱個三五首也輕輕鬆鬆，但自己定的約束自己的不成文規矩也是規矩，所以他找了個理由拒絕了更多賺外快的可能。
最後唱完這首冷門天后的歌，方小航開始收拾器具，準備打道回府。
「航仔，要回去啦？」
「是的強哥，今晚差不多了。」
「要得，吃過晚飯沒，要不我等會讓後廚搞個炒米粉？」
「算咯，碳水太多了，等會我回去隨便將就一下。」
放置好器具，方小航從常龍烤魚後門離開，趁最後一班輕軌到站還有些時間，方小航去附近的水果店買了幾根青色的香蕉，又去麵包店買了一袋吐司，等會回去晚餐就是這些，如果明天早上睡過頭，來不及去吃腸粉，今晚剩下的，就是他明天的早餐。
坐上末班輕軌，方小航找了個靠近門的座位，稍微觀察了一下車廂內的人員情況，有帶著孩子外出回歸的，有996剛下班的……大致安全，來不及東想西想，方小航訂好鬧鐘，倒頭就靠著扶杆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比鬧鐘早了一分鐘，方小航關閉鬧鐘後，緩緩站起身準備下車，徒然發現車廂內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往後探了探身子，一眼望去，其他鄰近車廂空空如也，好在還是能看見準備下車的乘客，這才放心不是做夢。
趕不上末班公交車不要緊，站點離他住的地方不是很遠，方小航下了單網約車，回到小區時，看著樓上層層亮著光，唯獨自己那一格黑著，方小航不由加快腳步往回趕。
推開門，方小航故作輕鬆地喊道：「我回來咯！」
放好物件，方小航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冰凍的可口可樂，另一手拿著一個相框，徑直走向陽台。
將相框和可樂放在陽台的小桌上，方小航一把推開曬乾的衣物，隨即坐在小板凳上說著川普：「來嘛，白天曬不到太陽，晚上多看看月亮，喔，今天晚上沒月亮，算了嘛，吹一下晚風也是闊以的。」
「今天的工作、生活都很充實，忙的很，還好有堅持鍛鍊，身板扛得住，看到這個沒得，勒叫肌肉，哈哈！」
「屋頭欠的錢，下個星期發工資差不多就能還完，我曉得，等年底獎金髮了，我再補點利息給么爸。」
「結婚吶？怕是腦殼才昏哦，對象都還沒找到，到時候遇到了再說，不是我吹，要不是年輕那會你們不准我早戀，我現在娃兒都上小學了，再囊個也比我初中同學陳志強的娃兒要高個把年級。」
「對哦，今天星期五了，還沒給爺爺打個電話。」
說著，方小航又拿出那部老智能機，只需輸入前四位數字，就彈出他爺爺的號碼。
三聲響鈴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大嗓門，方小航詫異地看了看手機，沒有點擴音，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讓手機和耳朵保持一定距離。
「哪個？」
「小航。」
「哪個？」
方小航換了個拿手機的姿勢，將嘴儘量靠攏話筒位置，並且提高音量說道：「小航。」
「哦，小航啊，這麼晚還沒睡啊？」
「呵呵，爺爺你都沒睡，我作為年輕人哪裡可能睡得這麼早。」
「不一樣，我白天有大把時間可以打瞌睡，你們年輕人白天要上班，工作忙沒得什麼休息時間，你自己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飯，聽到沒？」
「曉得咯，你在屋頭，也要保重身體，我看天氣預報說明後天老家要下雨，你莫到外面走哦。」
「要得。」
「要記得哦。」
「曉得咯。」
「好嘛，先掛咯，我要去洗澡準備睡覺了。」
「要得。」
「拜拜爺爺。」
掛完電話，方小航放下手機，進屋拿過靠牆的一卷涼蓆，一疊薄毯子，再來到陽台鋪好涼蓆。
方小航低下身子，毫無顧忌地躺平，聽著外邊的喧囂，放空自己的大腦，享受生活，享受夜晚，享受寧靜，享受孤獨。
兩年如一日的堅持在周末過來唱歌，方小航有不得不堅持的理由，但也有堅持不下去的理由，還好方小航在十多歲的年紀就知道了凡事不能走極端的道理，關於周末到大排檔賣唱的事，他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掙夠二百就下播，或者十點鐘前結束，再晚就趕不上最後一班回大灣市的城際輕軌了。
方小航知道自己老家外出打工的人有很多，但沒想到這麼巧，今晚又遇到了一位，不過這算是很多年前的老鄉了，遠在唐朝，方小航老家鄰州算是歸光頭哥張廣順所在的渠州管轄，時至今日，川東地區的方言也更偏向於重慶口音而非成都片區那種偏軟的腔調。
交談期間，方小航沒有選擇透露真實姓名，而是以藝名小白鴿和張廣順聊天，說來也巧，光頭哥和方小航還有著間接聯繫，張廣順居然是一家做檢測設備及模具的老闆，也曾給富勢康和沃緯供貨，年營業在大幾千萬上下。
因為今天張太太過生日，倆人特地單獨來初次約會的連鎖店敘敘舊，得知此事的陳志強多送了兩瓶加多寶。
方小航休息的間隙，看了看時間，才九點半，距離收工還差半個小時，或者二十塊錢。方小航每天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當當，忽地閒了這麼一會兒，不知做什麼的好，這個時間點，莞城的大排檔遠未到意興闌珊的時候，撲面而來的空氣中瀰漫著菜味、酒味、煙味，眼前熱鬧的大排檔，加上身後的街道車水龍馬，方小航作為中間人、局外人，愈發覺得孤獨，孤獨有時候和麻木很像，不知道該思考什麼、思念誰，每當方小航覺得孤獨，他就會讓自己動起來，看會書，或者逛一逛，或者練習一下基本功，總之，就是不讓自己閒下來。
手機震動，方小航看到頂部的消息彈窗。
「林澄澄？」方小航訝然，捧著手機嘀咕，「好久不見了啊。」
林澄澄發來一個調皮的表情：「你在做什麼，忙嗎？」
「有空。」
「我想聽你唱歌。」
「打錢。」
方小航剛說完打錢二字，林澄澄就給他發了一個紅包。
方小航毫不猶豫地點開一看，五十元整。
「請靚女點歌！」
「春風十里。」
「OK！」
「等等，我要開視頻。」
結果，林澄澄的視頻只是單方面的讓她能看見方小航，而方小航只能看到她那一邊一片黑。
無所謂，錢到帳就行。
架好手機，方小航零幀起手，譜子都不帶看地直接開始自彈自唱。
三分鐘後，簡單揮手響應完現場捧場的幾位觀眾，方小航拿起手機就開始自誇：「怎麼樣？」
「剛才信號不好……」
「概不退款，謝謝惠顧！」
「呵呵。」
「呵。」
「對了航仔，你現在還在大灣市那邊嗎？」
「嗯，不過這會兒正在莞城街頭賣唱，等下就收工回大灣市了，你現在在哪兒？」
「還在燕京唄，今年剛畢業，我以為走個過場而已，沒想到表演系成人班這麼卷，差點沒過結業考試！」
「那就是過咯，恭喜你！祝你以後順風順水，早日成為大明星！」
「哼哼，雖然祝賀遲到了三個月，但是我還是原諒你了！」
「你人還怪好嘞，有事，撤了，拜！」
「別跑啊，我剛消費了五十，你不陪我多說幾句話？」
「陪聊那是另外的價錢了！」
抬起頭，方小航走向正在招手的那桌，客戶見方小航有兩把刷子，人也乾淨，所以願意花一包煙錢，聽聽露天版Livehouse的歌。
「很抱歉，這位哥，我今天有點事，最後只能唱一首了。」
實際上，只要方小航想，他今晚再唱個三五首也輕輕鬆鬆，但自己定的約束自己的不成文規矩也是規矩，所以他找了個理由拒絕了更多賺外快的可能。
最後唱完這首冷門天后的歌，方小航開始收拾器具，準備打道回府。
「航仔，要回去啦？」
「是的強哥，今晚差不多了。」
「要得，吃過晚飯沒，要不我等會讓後廚搞個炒米粉？」
「算咯，碳水太多了，等會我回去隨便將就一下。」
放置好器具，方小航從常龍烤魚後門離開，趁最後一班輕軌到站還有些時間，方小航去附近的水果店買了幾根青色的香蕉，又去麵包店買了一袋吐司，等會回去晚餐就是這些，如果明天早上睡過頭，來不及去吃腸粉，今晚剩下的，就是他明天的早餐。
坐上末班輕軌，方小航找了個靠近門的座位，稍微觀察了一下車廂內的人員情況，有帶著孩子外出回歸的，有996剛下班的……大致安全，來不及東想西想，方小航訂好鬧鐘，倒頭就靠著扶杆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比鬧鐘早了一分鐘，方小航關閉鬧鐘後，緩緩站起身準備下車，徒然發現車廂內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往後探了探身子，一眼望去，其他鄰近車廂空空如也，好在還是能看見準備下車的乘客，這才放心不是做夢。
趕不上末班公交車不要緊，站點離他住的地方不是很遠，方小航下了單網約車，回到小區時，看著樓上層層亮著光，唯獨自己那一格黑著，方小航不由加快腳步往回趕。
推開門，方小航故作輕鬆地喊道：「我回來咯！」
放好物件，方小航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冰凍的可口可樂，另一手拿著一個相框，徑直走向陽台。
將相框和可樂放在陽台的小桌上，方小航一把推開曬乾的衣物，隨即坐在小板凳上說著川普：「來嘛，白天曬不到太陽，晚上多看看月亮，喔，今天晚上沒月亮，算了嘛，吹一下晚風也是闊以的。」
「今天的工作、生活都很充實，忙的很，還好有堅持鍛鍊，身板扛得住，看到這個沒得，勒叫肌肉，哈哈！」
「屋頭欠的錢，下個星期發工資差不多就能還完，我曉得，等年底獎金髮了，我再補點利息給么爸。」
「結婚吶？怕是腦殼才昏哦，對象都還沒找到，到時候遇到了再說，不是我吹，要不是年輕那會你們不准我早戀，我現在娃兒都上小學了，再囊個也比我初中同學陳志強的娃兒要高個把年級。」
「對哦，今天星期五了，還沒給爺爺打個電話。」
說著，方小航又拿出那部老智能機，只需輸入前四位數字，就彈出他爺爺的號碼。
三聲響鈴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大嗓門，方小航詫異地看了看手機，沒有點擴音，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讓手機和耳朵保持一定距離。
「哪個？」
「小航。」
「哪個？」
方小航換了個拿手機的姿勢，將嘴儘量靠攏話筒位置，並且提高音量說道：「小航。」
「哦，小航啊，這麼晚還沒睡啊？」
「呵呵，爺爺你都沒睡，我作為年輕人哪裡可能睡得這麼早。」
「不一樣，我白天有大把時間可以打瞌睡，你們年輕人白天要上班，工作忙沒得什麼休息時間，你自己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飯，聽到沒？」
「曉得咯，你在屋頭，也要保重身體，我看天氣預報說明後天老家要下雨，你莫到外面走哦。」
「要得。」
「要記得哦。」
「曉得咯。」
「好嘛，先掛咯，我要去洗澡準備睡覺了。」
「要得。」
「拜拜爺爺。」
掛完電話，方小航放下手機，進屋拿過靠牆的一卷涼蓆，一疊薄毯子，再來到陽台鋪好涼蓆。
方小航低下身子，毫無顧忌地躺平，聽著外邊的喧囂，放空自己的大腦，享受生活，享受夜晚，享受寧靜，享受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