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飯
安子心知事情敗露，
連話都沒答就腳底抹油衝出了洞府，
山寨里果然有一神勇兵士，全身披掛銀甲，
連臉上都覆了面甲，看不清是男是女，
手持兩桿如蛇信般伸縮自如的畫戟大殺四方，
地上各種熊、豹、蛇、豺等小妖的屍體血流如注，
這天梯山上開了靈智的妖類此遭怕是要徹底死絕了，
當然這是好事，至少未來二三十年武威絕了妖禍。
鑽入山林之前安子回頭看向洞府，
蝰蛇精也追了出來，
應該是沒發現洞裡還有活人，
等那兵士找到洞府正好也就把娘安全帶下山，
只可惜極罡臂鎧沒能得手，
否則接下來無論對付妖物還是人類總能多些把握。
不過再摸了摸懷裡的解狀，
安子便頭也不回的朝林中鑽去，
錯了，自此再無山民安子，
只有劍南道益州學子潘安，貌比潘安的潘安。
天梯山中林繁木勝，地上只見銅錢大小的日光斑點，
尋常人誤入其中三五個時辰也怕走不出去，
不過好在潘安自幼隨父親做獵戶營生，
天色還沒擦黑便尋到了當初撿到山經的先人洞府，
說是洞府但其實只是隱藏在山谷中的逼仄間隙，
腰身粗壯的成年人都鑽不進去，
當初八歲時潘安在山裡與父親分開迷了路，
為躲避天黑之後出沒的猛獸才尋到這麼一處角落藏身。
那晚他不止撿到了山經，餓極之下還吃了洞裡生長的一簇紅色肉塊，
如今過去八九年，但那特殊的口感至今難忘，
味辛辣，入口即化，流入腹中又覺清涼。
等涼氣散入周身後突然渾身筋骨爆鳴，
體表生出一層半寸長的白色絨毛，
夜間視物纖塵可見，四肢力氣也隨之增長，身輕步快猶若無骨。
那時他才對自己的身世有了些許猜測，也對自己的未來生出野望。
做山民，苦哈哈一輩子也難出頭，
除非獵到珍禽異獸有極小概率升為賤籍能進城找營生，
可說到底還是賤！
而潘安斷定自己是半人半妖之屬，
骨子裡就帶著嗜血好鬥，怎麼可能安安分分做個賤民？
心中思慮往昔，潘安也順著溪流找到了那處間隙，
多年過去除開雜草長深了許多，其他還是一如往常，
今夜便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回去遠遠看眼父母再趕路不遲。
十七歲的潘安個頭已有七尺，
常年鍛鍊下身材也不似幼時小巧，
費了好一番功夫靠著柔骨的本事才鑽進了山洞，
剛一進來便伸手捉住飛襲而至的青紋小蛇，
明顯是未開靈智的普通獸類，
蛇屬好陰涼乾燥之地，
會盤踞在此再正常不過，
正巧潘安此時饞蟲作祟，
手指掐住七寸用力往下一刮，
青蛇膛開肚破，一顆拇指大小的蛇膽落入掌中。
吞入腹里饞蟲更盛幾分，
潘安乾脆先鑽出洞收拾洗淨了蛇肉，又找來枯枝落葉做起了烤蛇肉。
-----------------
卻說安子娘也是通了心眼，
待蝰蛇精離開洞府之後趕忙將山民屍身收斂進陰暗處，
直到那銀甲兵士入了洞府再無破綻，
「大人，我...我只看見那蛇妖打死黑熊之後就突然飛走了，沒敢跟出去瞧。」
安子娘皮膚本就粗糙黝黑，撒謊臉紅也瞧不出來，
那高挑的銀甲兵士心知從這普通山民口中問不出甚東西，
一戟斬斷黑熊精的左臂，取下極罡臂鎧後便朝洞外走去，
「你是武威人吧，跟我下山，我護你回鎮上。」
安子娘一聽這兵士是個年輕姑娘，
當下便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既是官差還是女子，
從心理上就很值得信任，
不過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清楚的很，
自家娃做的事情夠殺好幾回腦袋，萬萬提不得。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快步下了山，直到日落月升時才到達武威鎮，
此時正有不少山民在各家各戶門口燒紙錢，
俱是前些日子被妖精劫掠過的家庭，絕戶的也有親戚趕來收拾遺物。
當安子娘出現時山民們紛紛疑惑的圍了上來，
被擄上山的人還能活著回來可是頭一遭，
「安子他娘，你咋回來的？妖精改吃素啦？你家崽哩？」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麻衣婦人上來就連珠炮般問了好幾句，
安子娘卻跟啞巴似的不開口，
轉身看了眼那女大人就埋頭往自家方向走，
眾人這才發現黑夜裡那尊染血的銀甲兵士，
背負兩桿長兵，手裡還提著足有半人高的黑色臂鎧，
這模樣一看便是大唐軍工的軍爺，
前些日子還有幾個裝備類同的黑甲軍爺來過，都不是好相與的主。
安子娘命大啊，兩隻腳都踩在鬼門關上了竟還被救了回來，
為啥救回來的不是自家人呢？
山民們作鳥獸散各自回到門前繼續燒紙，
而銀甲兵士進了鎮子就直奔衙門，
這裡沒有大唐軍工據點，
處理公務只能到更低一級的地方。
縣衙里此時燈火通明，
堂屋中一張八仙桌上全是山珍野味。
縣令石廣闊領著師爺和夫人恭恭敬敬的候在門口張望，
這菜已經反覆熱過兩三次卻無人敢動筷，只能安心等待正主出現。
那夫人正悄悄伸手扣著師爺的手心時，盔甲踩過地板的聲音突然響起，
三人連忙整了整衣衫朝門口望去，
來者自然是那銀甲兵士，
大刀闊斧走進院內將臂鎧隨意一拋丟在門前，
縣令趕忙堆笑走上前，
「恭喜長孫大人得勝歸來，卑職已備好酒菜，剛剛溫過，都是些上等的山珍，您請。」
複姓長孫的女子取下頭甲，露出一張清冷的面龐坐上主位，一頭烏黑秀髮盤在腦後顯得十分颯爽，
「我在此休息一日便要趕回長安，你說的書生沒見著，書婁倒是在那洞府里，想來已是凶多吉少。」
縣令的笑容僵了一下，瞬間又恢復自然，起身給女子斟了杯酒，
「無妨無妨，那潘安的伯父雖與我有舊，但這妖禍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回頭我修書一封告知便是。」
「大人您吃菜，這蒜泥白肉用的是野山豬，口感十分爽脆，快嘗嘗。」
女子吃過兩口菜後又道，
「天梯山上的妖物幾近死絕，但跑了一隻蝰蛇小妖，短期內不一定敢作亂，仍需提防。」
縣令趕忙起身敬酒，
「大人此番平定妖禍已盡全功，在下替武威的鄉親父老敬您一杯，謝長孫大人還武威安定！」
說罷便一飲而盡。
這邊吃的是美味佳肴熱絡非常，
反觀回到家的安子娘卻只煮了個平日捨不得吃的雞蛋，
一間小吊樓里家徒四壁，木桌上點了盞油燈，
安子娘小口吃著蛋白，不敢抬頭看自己男人，
回到家她便將山上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聽到養了十幾年的兒子要走，
老漢滿是褶皺的臉上平添幾分惆悵。
「哎，娃還活著就成，甭管往哪跑了，至少還活著。」
聽見男人頹喪的語氣，安子娘沒繃住眼裡的淚花，滴落在蛋黃上。
連話都沒答就腳底抹油衝出了洞府，
山寨里果然有一神勇兵士，全身披掛銀甲，
連臉上都覆了面甲，看不清是男是女，
手持兩桿如蛇信般伸縮自如的畫戟大殺四方，
地上各種熊、豹、蛇、豺等小妖的屍體血流如注，
這天梯山上開了靈智的妖類此遭怕是要徹底死絕了，
當然這是好事，至少未來二三十年武威絕了妖禍。
鑽入山林之前安子回頭看向洞府，
蝰蛇精也追了出來，
應該是沒發現洞裡還有活人，
等那兵士找到洞府正好也就把娘安全帶下山，
只可惜極罡臂鎧沒能得手，
否則接下來無論對付妖物還是人類總能多些把握。
不過再摸了摸懷裡的解狀，
安子便頭也不回的朝林中鑽去，
錯了，自此再無山民安子，
只有劍南道益州學子潘安，貌比潘安的潘安。
天梯山中林繁木勝，地上只見銅錢大小的日光斑點，
尋常人誤入其中三五個時辰也怕走不出去，
不過好在潘安自幼隨父親做獵戶營生，
天色還沒擦黑便尋到了當初撿到山經的先人洞府，
說是洞府但其實只是隱藏在山谷中的逼仄間隙，
腰身粗壯的成年人都鑽不進去，
當初八歲時潘安在山裡與父親分開迷了路，
為躲避天黑之後出沒的猛獸才尋到這麼一處角落藏身。
那晚他不止撿到了山經，餓極之下還吃了洞裡生長的一簇紅色肉塊，
如今過去八九年，但那特殊的口感至今難忘，
味辛辣，入口即化，流入腹中又覺清涼。
等涼氣散入周身後突然渾身筋骨爆鳴，
體表生出一層半寸長的白色絨毛，
夜間視物纖塵可見，四肢力氣也隨之增長，身輕步快猶若無骨。
那時他才對自己的身世有了些許猜測，也對自己的未來生出野望。
做山民，苦哈哈一輩子也難出頭，
除非獵到珍禽異獸有極小概率升為賤籍能進城找營生，
可說到底還是賤！
而潘安斷定自己是半人半妖之屬，
骨子裡就帶著嗜血好鬥，怎麼可能安安分分做個賤民？
心中思慮往昔，潘安也順著溪流找到了那處間隙，
多年過去除開雜草長深了許多，其他還是一如往常，
今夜便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回去遠遠看眼父母再趕路不遲。
十七歲的潘安個頭已有七尺，
常年鍛鍊下身材也不似幼時小巧，
費了好一番功夫靠著柔骨的本事才鑽進了山洞，
剛一進來便伸手捉住飛襲而至的青紋小蛇，
明顯是未開靈智的普通獸類，
蛇屬好陰涼乾燥之地，
會盤踞在此再正常不過，
正巧潘安此時饞蟲作祟，
手指掐住七寸用力往下一刮，
青蛇膛開肚破，一顆拇指大小的蛇膽落入掌中。
吞入腹里饞蟲更盛幾分，
潘安乾脆先鑽出洞收拾洗淨了蛇肉，又找來枯枝落葉做起了烤蛇肉。
-----------------
卻說安子娘也是通了心眼，
待蝰蛇精離開洞府之後趕忙將山民屍身收斂進陰暗處，
直到那銀甲兵士入了洞府再無破綻，
「大人，我...我只看見那蛇妖打死黑熊之後就突然飛走了，沒敢跟出去瞧。」
安子娘皮膚本就粗糙黝黑，撒謊臉紅也瞧不出來，
那高挑的銀甲兵士心知從這普通山民口中問不出甚東西，
一戟斬斷黑熊精的左臂，取下極罡臂鎧後便朝洞外走去，
「你是武威人吧，跟我下山，我護你回鎮上。」
安子娘一聽這兵士是個年輕姑娘，
當下便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既是官差還是女子，
從心理上就很值得信任，
不過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清楚的很，
自家娃做的事情夠殺好幾回腦袋，萬萬提不得。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快步下了山，直到日落月升時才到達武威鎮，
此時正有不少山民在各家各戶門口燒紙錢，
俱是前些日子被妖精劫掠過的家庭，絕戶的也有親戚趕來收拾遺物。
當安子娘出現時山民們紛紛疑惑的圍了上來，
被擄上山的人還能活著回來可是頭一遭，
「安子他娘，你咋回來的？妖精改吃素啦？你家崽哩？」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麻衣婦人上來就連珠炮般問了好幾句，
安子娘卻跟啞巴似的不開口，
轉身看了眼那女大人就埋頭往自家方向走，
眾人這才發現黑夜裡那尊染血的銀甲兵士，
背負兩桿長兵，手裡還提著足有半人高的黑色臂鎧，
這模樣一看便是大唐軍工的軍爺，
前些日子還有幾個裝備類同的黑甲軍爺來過，都不是好相與的主。
安子娘命大啊，兩隻腳都踩在鬼門關上了竟還被救了回來，
為啥救回來的不是自家人呢？
山民們作鳥獸散各自回到門前繼續燒紙，
而銀甲兵士進了鎮子就直奔衙門，
這裡沒有大唐軍工據點，
處理公務只能到更低一級的地方。
縣衙里此時燈火通明，
堂屋中一張八仙桌上全是山珍野味。
縣令石廣闊領著師爺和夫人恭恭敬敬的候在門口張望，
這菜已經反覆熱過兩三次卻無人敢動筷，只能安心等待正主出現。
那夫人正悄悄伸手扣著師爺的手心時，盔甲踩過地板的聲音突然響起，
三人連忙整了整衣衫朝門口望去，
來者自然是那銀甲兵士，
大刀闊斧走進院內將臂鎧隨意一拋丟在門前，
縣令趕忙堆笑走上前，
「恭喜長孫大人得勝歸來，卑職已備好酒菜，剛剛溫過，都是些上等的山珍，您請。」
複姓長孫的女子取下頭甲，露出一張清冷的面龐坐上主位，一頭烏黑秀髮盤在腦後顯得十分颯爽，
「我在此休息一日便要趕回長安，你說的書生沒見著，書婁倒是在那洞府里，想來已是凶多吉少。」
縣令的笑容僵了一下，瞬間又恢復自然，起身給女子斟了杯酒，
「無妨無妨，那潘安的伯父雖與我有舊，但這妖禍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回頭我修書一封告知便是。」
「大人您吃菜，這蒜泥白肉用的是野山豬，口感十分爽脆，快嘗嘗。」
女子吃過兩口菜後又道，
「天梯山上的妖物幾近死絕，但跑了一隻蝰蛇小妖，短期內不一定敢作亂，仍需提防。」
縣令趕忙起身敬酒，
「大人此番平定妖禍已盡全功，在下替武威的鄉親父老敬您一杯，謝長孫大人還武威安定！」
說罷便一飲而盡。
這邊吃的是美味佳肴熱絡非常，
反觀回到家的安子娘卻只煮了個平日捨不得吃的雞蛋，
一間小吊樓里家徒四壁，木桌上點了盞油燈，
安子娘小口吃著蛋白，不敢抬頭看自己男人，
回到家她便將山上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聽到養了十幾年的兒子要走，
老漢滿是褶皺的臉上平添幾分惆悵。
「哎，娃還活著就成，甭管往哪跑了，至少還活著。」
聽見男人頹喪的語氣，安子娘沒繃住眼裡的淚花，滴落在蛋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