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你哥舉報你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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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大寶和鍾毓聊了許多。

  仿佛兩兄弟有著一輩子聊不完的話。

  只不過這溫馨的場面在一連串碰撞中被打斷。

  鍾大寶起身朝外間望去,看到鍾良竟然被人五花大綁扔進了屏風外的小廳,嘴上還堵了一塊黑布。

  接著五六名手執兵器的衛士闖入房中,為首之人看起來三十多歲,背後卻跟著一位流冕袞服的少年。

  「老廷尉大義,居然能把這謀逆的要犯引到家中成擒,下官定如實稟告大都督,對鍾家寬恩特赦。」

  那人見了鍾毓,緩緩上前作揖行禮,隨後望向身後衛兵,厲聲道:「還不把這兩個逆犯帶走?」

  「慢著!羊叔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鍾毓氣急敗壞,又重重咳了幾聲,拖著病體上前給袞服流冕的少年行足了禮數,恭聲道:「陛下,吾弟鍾士季並無謀逆,乃是滅國功臣啊!」

  袞服流冕少年剛想說話,一旁的羊祜立即搶白道:「這不對吧?大軍伐蜀之前,是老廷尉親口對大都督說的,令弟士季常懷謀逆之心,萬不可委以機要,當時陛下也在場。」

  言罷,幾名衛士便下手推搡,接著一擁而上將鍾大寶摁倒在地。

  鍾毓見狀大怒,厲聲呵斥道:「羊祜!你挾天子以袞服流冕離廟堂而入市井,是何居心啊?」

  「老廷尉是病糊塗了吧?」

  羊祜笑了笑,十分輕佻地撥弄著那頂流冕上的掛珠,很快蹲下身軀對鍾大寶說道:「天子自然要有天子的威儀,士季大人覺得下官說得對嗎?」

  鍾大寶慘然一笑,抬眼看了看像個木偶一樣的曹奐,一臉絕望地說:

  「姓羊的在氣你,兄長別著了道,好好養病吧。」

  「啊對了!」

  聽到這裡,羊祜得意起身,對曹奐行了禮數,轉身望向手下的衛士,說道:「臣失職,其實逆犯只有鍾士季一人,至於這位,老廷尉的家奴鍾良,有請君入甕之功,應在特赦之列,你們把人放了吧。」

  鍾良解脫束縛,連滾帶爬沖向鍾大寶,帶著哭腔滿臉歉意地道歉,說他不該暴露行蹤讓對方發現……

  見鍾大寶在鍾良耳邊悄悄說了一句什麼,羊祜皺眉瞥了衛士長一眼。

  衛士長自知失職理虧,連忙起身一腳踹翻了鍾良,同時粗野地將鍾大寶拖出了廳堂。在院外碎石的狠狠摩擦下,鍾大寶痛得齜牙咧嘴,痛苦哀嚎。

  就在這時。

  鍾毓氣上心頭,一口老血噴出,濺在紅木地板上印出了一朵朵血梅花,人也向後厥倒過去,若非鍾良爬起及時扶住,這一把老骨頭便要摔在地上。

  羊祜見狀向曹奐行禮道:

  「陛下天恩,快讓御醫給老廷尉切一切脈,能用山參的最好趕緊用上,若是救治不及讓老廷尉死在陛下面前,世人怕是會說陛下苛待老臣,對社稷不利。」

  曹奐一聽,急忙讓御醫給鍾毓診治,三個兒子也魚貫而入,齊心協力將鍾毓扶回床榻上。

  羊祜則隔著屏風朝鐘毓遙遙致敬便轉身離開了鍾府,很快滿府侍衛也撤了個乾乾淨淨。

  這邊御醫給鍾毓施針後大驚失色,曹奐不解追問,御醫卻支支吾吾,眾人見狀都在一旁干著急。

  鍾毓昏了許久方才轉醒,

  艱難道:「是不是我的大限快到了。」

  御醫久在宮闈,自然知道這種送命題應該如何回答,恭聲道:

  「老廷尉此言謬矣,今夜過後您的病即可痊癒,只要繼續服用參湯,未來數日,應與常人無異。」

  聽到御醫的話,鍾毓的兒子皆大喜過望,就連一旁服侍的鐘良都喜上眉梢。

  鍾毓瞳孔卻猛地一縮,目光如炬般死死盯著御醫,凝聲問道:「回光反照?」

  御醫哪敢回答這種問題。

  連忙對鍾毓作揖行禮,隨即緩緩後退。

  曹奐不明就裡,只能坐到榻前和鍾毓閒聊幾句,很快鍾毓就不耐煩地說要送客。

  須臾雜亂,腳步又都陸續散去。

  直到鍾良也要離開時,鍾毓開口道:「方才士季和你都說了什麼?」

  鍾良臉色一白,心知瞞不過去,只好如實交代。

  當時鐘大寶在鍾良耳邊說的話,鍾良也沒聽太清,似乎是「討要竹簡,通知鄧艾,告知蜀主。」


  鍾毓聽後神色凝重,當即問道:「他在蜀中究竟做了哪些布局?」

  鍾良聞言愣住,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斷斷續續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反倒是鍾毓聽出了大概。

  原來當時鐘大寶命鍾良找來金牌畫師,是以口述的方式讓其繪出胡烈跟衛瓘的全身相。

  只不過胡烈畫像底下落款的姓名是鄧士載,而衛瓘畫像底下的姓名是鍾士季。

  鍾大寶讓鄧忠跟鍾邕在他們走後第三天才開始臨摹張貼,主要不想師纂知道得太早,以免節外生枝。

  等到第十五天。

  鍾大寶的第二個錦囊發動,得知兩人帶著蜀主金蟬脫殼,衛瓘一定會著急上火,從劍閣調出最少一半的軍隊前往益州的州城治所。

  鍾邕送信需要一天,而衛瓘大軍快速抵達需要四到五天,他本人倒可以快馬加鞭一兩日內抵達。

  蜀中天府之國天下皆知。

  但在那之前,鍾大寶已經派人把糧倉里的糧食借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糧食也都有去處,蜀都實際沒有足夠的糧食支撐衛瓘十餘萬大軍胡吃海喝幾個月。

  這樣一來……

  很可能出現軍隊擾民以及軍屯侵占民田的問題,若是民間怨聲載道,就很可能誘發民變。

  衛瓘調過來的軍隊越多,可能出現的問題就越大。

  同時鐘大寶還讓鄧忠在城中散布流言,說衛瓘胡烈等人想搶政績,才故意將畫像畫成自己的模樣,沒有人會相信鍾大寶肯將自己廣施仁政的好名聲拱手讓人。

  屆時益州的官員和百姓自然為鍾大寶抱打不平,更不會待見衛瓘這無恥小人。

  偏偏這個時候,衛瓘已經不能拉著蜀主劉禪去巡城安撫民怨,蜀中剩下尚有威信的人,只剩下一個讓人一刻都得不安生的姜維。

  這也就是為什麼鍾大寶會留下第三個錦囊,要鄧忠在衛瓘即將控制不住局面的時候才力勸他請教姜維。

  這一來是為了顯得不那麼刻意,進而打消衛瓘的疑慮,讓他別在司馬昭那裡亂說話,至少密謀設計這些在出問題之前不能說那麼早說。

  這二來……

  是為了履行和姜維的承諾。

  當時姜維擔心民變會讓衛瓘胡烈等人惱羞成怒,繼而行那屠城之舉。

  同樣姜維也擔心他舉兵起義時的正當性,只有官逼民反,才能形成足夠的聲勢。

  所以鍾大寶表示圍師必缺,給衛瓘留下最後一道生門,也就是姜維。

  屆時姜維只要以為民請命的大公無私姿態示人,賺取民心,一旦遭到衛瓘的打壓,姜維只需要像個受氣包一樣任勞任怨,那益州軍隊、官僚、民眾、士族,都會無比同情他的遭遇。

  一旦事發,群情洶湧,眾望所歸。

  當然鍾大寶此舉,主要還是為了忽悠姜維陸續坐牢,好讓自己省心籌謀。

  姜維雖然無奈,但人在屋檐下,也只得聽從指揮,靜待局面變化,他從中得利。

  鍾大寶讓鄧艾把陰平的行軍方略送給姜維,跟他交換西北防禦方略。

  姜維可以從陰平到沓中,去攻打大魏防守薄弱的金城郡,到時他隨便指一個幼童說是北地王劉諶的遺孤,就能在西北割據,在幫助某人牽制司馬昭注意力的同時,也能偏安西北延續漢祚,可謂「雙贏」。

  當然,這個部分鄧艾是不知道的。

  鍾大寶跟姜維約定,只對鄧艾說是好奇他的行軍,姜維還把一些簡單的西羌族語悉數傳授給鄧艾,這是姜維抵禦西羌這麼多年的全部心得,至於姜維能策反多少舊部隨他遠走他鄉,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鍾毓才把鍾大寶所有布局模擬拼接出來,頓時感覺汗流浹背,因為他發現親弟弟這些籌謀,扣一頂縱敵養寇的帽子一點都不冤枉。

  不過話又說回來。

  當年司馬仲達在諸葛孔明唱空城計汗流浹背撫琴時,他騎在馬上側耳傾聽,又何嘗不汗流浹背?

  「罷了罷了!既然老夫都死到臨頭,也就無所謂再瘋這最後幾天。」

  鍾毓做了幾個深呼吸,對鍾良道:

  「你快馬去陳倉給司馬昭送信吧,其他兩件事,老夫替他來做便是。」

  「送信?」

  鍾良不解,連忙問道:「少爺不是說去和司馬大都督討要竹簡嗎?」

  鍾毓呵呵一笑,「討要竹簡只是個由頭,就算沒有那批竹簡,士季也會讓你以別的理由去通知司馬昭。」

  「少爺是想通知大都督什麼?」鍾良還是不解。

  鍾毓笑道:「他讓你通知司馬昭,就說他鍾士季已被羊叔子擒獲並打入大牢。士季瞞天過海做了這麼多,若蜀地生亂,司馬昭十萬大軍在陳倉或許會對亂局產生影響。但他是個聰明人,一定想知道士季背著他都做了什麼,而你要做的,是設法勾起他的好奇心。」

  「噢!原來如此!」

  鍾良恍然大悟道:「只要大都督回來,十萬大軍在陳倉不敢擅動便形同虛設,漢中兵力又不足,伯玉大人在蜀中就有可能應付不了亂局了對吧?」

  「你說的只是其一。」鍾毓搖頭道。

  「那還有呢?」鍾良問道。

  「其二?」

  鍾毓心中感慨萬千,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男子漢大丈夫,親口許下的諾言,可要兌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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