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傷
路雲和悠悠醒轉，只覺周身酸痛，眼皮似有千鈞之重，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睜開一條縫。映入眼帘的是一間簡陋的禪房，陳設樸素，唯有一燈如豆，散發著昏黃的光芒。身下是一張硬木板床。
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轉動僵硬的脖頸，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和尚，約莫十三四歲年紀，眉清目秀，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朝他走來。
小和尚將藥碗放在床頭的小几上，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你終於醒了。」
路雲和張了張嘴，只覺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只得苦笑了一下。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卻覺一陣頭暈目眩，險些又倒了下去。小和尚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在他身後墊了一個蒲團，讓他靠坐著。
「施主莫急，你身受重傷，還需靜養。」小和尚關切地說道。
路雲和緩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喉嚨里舒服了些，他嘶啞著聲音問道：「小師父……這……這是哪裡？」
那小和尚又在他身後墊了個軟枕，讓他靠得舒服些。這才答道：「小僧法號慧明，此地乃是普雲寺。幾日前，我上山砍柴，在山腳下發現了施主，當時施主你身受重傷，已然昏迷不醒。我見你還有一口氣在，便將你背了回來。算來，施主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啦！」
路雲和大吃一驚，自己竟已昏迷了七日之久。他想要起身，卻覺體內一股寒氣上涌，直衝腦門，凍得他牙關打顫，渾身顫抖。
慧明見狀，連忙按住他，說道：「施主莫要亂動！你身上寒毒未清，不可妄動真氣！」說著，從一旁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送到路雲和嘴邊，道：「來，先把這碗藥喝了。」
路雲和張口將那碗湯藥一飲而盡，湯藥入喉，只覺一股暖流順著食道流入腹中，驅散了些許寒意，四肢百骸也舒坦了些。
慧明將空碗放在床頭，臉上露出一絲憂色，說道：「施主體內寒毒早已深入骨髓。若非我寺主持慈照大師以內力替施主療傷七日，只怕施主早已……唉，凶多吉少。不過，主持說你這病，卻是難治得緊。」
原來那日路雲和墜崖，幸得崖邊橫生幾株古松，枝椏交錯，略略卸去了下墜之勢，才緩緩跌落下來。饒是如此，也摔得七葷八素，五臟如移位，兼之寒毒發作，登時便人事不知。恰巧慧明上山砍柴，無意中撞見，這才將他救了回來。
便在此時，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緩步踱入禪房。這老僧約莫六十上下年紀，身形高大，面容慈祥。慧明見狀，連忙起身行禮，恭聲道：「師父，這位施主已然醒轉。」
路雲和見這老僧氣度不凡，料想他便是慧明口中的慈照大師，心中感激，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慈照大師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雙手虛扶，一股柔和的內力輕輕托住路雲和，不讓他起身。慈照大師溫聲道：「施主不必多禮，你身受重傷，還需好生靜養才是。」
路雲和只覺一股暖流自慈照大師掌心傳來，遍體舒泰，適才的酸痛之感竟消減了幾分。
他心中暗自驚詫，好深厚的內力，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慈照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
他頓了一頓，臉上現出凝重之色，緩緩說道：「只是，老衲觀施主所中之傷，非同小可。那日慧明將你救回，你雖身負重創，大都是一些皮肉之苦，將養些時日便無大礙。不過，我觀你背後有一個掌印，其上陰寒逼人。若老衲所料不錯，乃是失傳已久的『寒煞掌』。」
「老衲聽聞，此掌法至陰至寒，歹毒無比，中掌者五臟六腑如被寒冰凍結，痛苦萬分，寒氣更會慢慢侵進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無藥可救。昔年此掌法曾在江湖中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如今竟又現世，只怕武林之中，又要有一場浩劫了。」
他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接著道：「老衲雖以畢生修為，替你療傷七日，暫且壓制住你體內寒毒，保你半月之內性命無虞。但若要徹底根除這陰毒掌力，只怕……唉，唯有前往羅漢寺，求見老衲的師兄清禪大師，他精研《赤炎真經》，其真氣至陽至剛，或可克制這『寒煞掌』的陰寒之氣，尚有一線生機。」
路雲和想起鏢局滅門，心中悲憤交加，只覺萬念俱灰。慘然一笑，道：「與其這般苟延殘喘，倒不如死了乾淨……」
慈照大師見他神色悽苦，目露死志，不由得輕嘆一聲，道：「路施主此言差矣。生死之事，固然由天定，但人之一生，豈能輕言放棄？」
路雲和心中黯然，良久無語。
這般在寺中休養，初時幾日，尚還安穩，只是寒毒常常發作，痛苦難耐。
這日晚上，體內寒毒又發作起來。只覺一股陰寒之氣自丹田而起，如萬千毒蛇，在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間遊走撕咬。
初時還只是隱隱作痛，漸漸地，那痛楚越來越劇烈，便如萬蟻噬骨、千刀萬剮一般，直痛得他死去活來，恨不能立時死了。他緊咬牙關，死命忍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將身下被褥盡數濕透。
這般非人的折磨，直持續了兩個時辰，方才漸漸平息。路雲和早已是筋疲力盡，幾近虛脫，渾身上下，竟無一絲力氣。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望著窗外，一輪孤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進禪房，落在那柄錯銀刀上，心想原來自己跌下山崖之際，也不曾鬆手。又想起自己失卻記憶後，加入鏢局，心中既是感懷，又是惆悵。
心中想到，我若就此死去，那鏢局血仇如何得報？一念及此，胸中豁然開朗，只覺求生意志，從未如此刻般強烈。
次日清晨，路雲和向慈照大師辭行，求問羅漢寺所在。慈照大師道：「羅漢寺遠在鄭州，路途迢迢，你又身負重傷，此去艱險難料。慧明雖年紀尚幼，但自幼習武，也算頗有根基，便讓他陪你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慧明聞言，躬身應道：「弟子遵命。」當下收拾行裝，準備妥當。
路雲和將錯銀刀細細拭去塵埃，以布帛裹好，負於身後。兩人拜別慈照大師，並肩下山，一路往鄭州而去。
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轉動僵硬的脖頸，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和尚，約莫十三四歲年紀，眉清目秀，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朝他走來。
小和尚將藥碗放在床頭的小几上，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你終於醒了。」
路雲和張了張嘴，只覺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只得苦笑了一下。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卻覺一陣頭暈目眩，險些又倒了下去。小和尚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在他身後墊了一個蒲團，讓他靠坐著。
「施主莫急，你身受重傷，還需靜養。」小和尚關切地說道。
路雲和緩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喉嚨里舒服了些，他嘶啞著聲音問道：「小師父……這……這是哪裡？」
那小和尚又在他身後墊了個軟枕，讓他靠得舒服些。這才答道：「小僧法號慧明，此地乃是普雲寺。幾日前，我上山砍柴，在山腳下發現了施主，當時施主你身受重傷，已然昏迷不醒。我見你還有一口氣在，便將你背了回來。算來，施主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啦！」
路雲和大吃一驚，自己竟已昏迷了七日之久。他想要起身，卻覺體內一股寒氣上涌，直衝腦門，凍得他牙關打顫，渾身顫抖。
慧明見狀，連忙按住他，說道：「施主莫要亂動！你身上寒毒未清，不可妄動真氣！」說著，從一旁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送到路雲和嘴邊，道：「來，先把這碗藥喝了。」
路雲和張口將那碗湯藥一飲而盡，湯藥入喉，只覺一股暖流順著食道流入腹中，驅散了些許寒意，四肢百骸也舒坦了些。
慧明將空碗放在床頭，臉上露出一絲憂色，說道：「施主體內寒毒早已深入骨髓。若非我寺主持慈照大師以內力替施主療傷七日，只怕施主早已……唉，凶多吉少。不過，主持說你這病，卻是難治得緊。」
原來那日路雲和墜崖，幸得崖邊橫生幾株古松，枝椏交錯，略略卸去了下墜之勢，才緩緩跌落下來。饒是如此，也摔得七葷八素，五臟如移位，兼之寒毒發作，登時便人事不知。恰巧慧明上山砍柴，無意中撞見，這才將他救了回來。
便在此時，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緩步踱入禪房。這老僧約莫六十上下年紀，身形高大，面容慈祥。慧明見狀，連忙起身行禮，恭聲道：「師父，這位施主已然醒轉。」
路雲和見這老僧氣度不凡，料想他便是慧明口中的慈照大師，心中感激，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慈照大師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雙手虛扶，一股柔和的內力輕輕托住路雲和，不讓他起身。慈照大師溫聲道：「施主不必多禮，你身受重傷，還需好生靜養才是。」
路雲和只覺一股暖流自慈照大師掌心傳來，遍體舒泰，適才的酸痛之感竟消減了幾分。
他心中暗自驚詫，好深厚的內力，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慈照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
他頓了一頓，臉上現出凝重之色，緩緩說道：「只是，老衲觀施主所中之傷，非同小可。那日慧明將你救回，你雖身負重創，大都是一些皮肉之苦，將養些時日便無大礙。不過，我觀你背後有一個掌印，其上陰寒逼人。若老衲所料不錯，乃是失傳已久的『寒煞掌』。」
「老衲聽聞，此掌法至陰至寒，歹毒無比，中掌者五臟六腑如被寒冰凍結，痛苦萬分，寒氣更會慢慢侵進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無藥可救。昔年此掌法曾在江湖中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如今竟又現世，只怕武林之中，又要有一場浩劫了。」
他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接著道：「老衲雖以畢生修為，替你療傷七日，暫且壓制住你體內寒毒，保你半月之內性命無虞。但若要徹底根除這陰毒掌力，只怕……唉，唯有前往羅漢寺，求見老衲的師兄清禪大師，他精研《赤炎真經》，其真氣至陽至剛，或可克制這『寒煞掌』的陰寒之氣，尚有一線生機。」
路雲和想起鏢局滅門，心中悲憤交加，只覺萬念俱灰。慘然一笑，道：「與其這般苟延殘喘，倒不如死了乾淨……」
慈照大師見他神色悽苦，目露死志，不由得輕嘆一聲，道：「路施主此言差矣。生死之事，固然由天定，但人之一生，豈能輕言放棄？」
路雲和心中黯然，良久無語。
這般在寺中休養，初時幾日，尚還安穩，只是寒毒常常發作，痛苦難耐。
這日晚上，體內寒毒又發作起來。只覺一股陰寒之氣自丹田而起，如萬千毒蛇，在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間遊走撕咬。
初時還只是隱隱作痛，漸漸地，那痛楚越來越劇烈，便如萬蟻噬骨、千刀萬剮一般，直痛得他死去活來，恨不能立時死了。他緊咬牙關，死命忍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將身下被褥盡數濕透。
這般非人的折磨，直持續了兩個時辰，方才漸漸平息。路雲和早已是筋疲力盡，幾近虛脫，渾身上下，竟無一絲力氣。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望著窗外，一輪孤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進禪房，落在那柄錯銀刀上，心想原來自己跌下山崖之際，也不曾鬆手。又想起自己失卻記憶後，加入鏢局，心中既是感懷，又是惆悵。
心中想到，我若就此死去，那鏢局血仇如何得報？一念及此，胸中豁然開朗，只覺求生意志，從未如此刻般強烈。
次日清晨，路雲和向慈照大師辭行，求問羅漢寺所在。慈照大師道：「羅漢寺遠在鄭州，路途迢迢，你又身負重傷，此去艱險難料。慧明雖年紀尚幼，但自幼習武，也算頗有根基，便讓他陪你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慧明聞言，躬身應道：「弟子遵命。」當下收拾行裝，準備妥當。
路雲和將錯銀刀細細拭去塵埃，以布帛裹好，負於身後。兩人拜別慈照大師，並肩下山，一路往鄭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