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王陽明: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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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戶部庫房。

  跟在顧佐身後的韓文突然打了個噴嚏,「是誰在念叨我。」

  顧佐聞言,並沒有被韓文這句打趣的話逗笑,眉頭緊鎖,看著不富裕的庫房,心事重重。

  「貫道,我常跟你說朝廷的財神爺不好當,你不信。」顧佐伸手指著空曠的庫房:「你自己看,真的是沒有多少,不是藏著不給你。」

  韓文瞧著庫房,神情彷徨,嘆著氣:「這次鎮壓霸州造反,勉強還能拿的出,但我是按一個月鎮壓的錢糧來給他們算的。

  如果一個月內平定不了,多餘的錢糧拿不出來,這烏紗算是徹底與我無緣了。」

  顧佐沒有多餘的安慰,只能往好事上想:「寧夏安化王之亂,都不足月,霸州幾個響馬盜,還能拖幾個月?

  不要擔心,大明官軍絕不會如此不堪。」

  韓文沉默著,京軍已經兩三年沒有好好的操練,平日裡都是懶懶散散。

  今年訓練,還是陛下拿內帑的銀子訓練西官廳的官軍,但是這些官軍都要跟著仇鉞幾人往山東平定楊虎,去霸州的都是些京油子。

  想到這裡,韓文道:「良弼,修建西官廳戶部花了多少?」

  顧佐認真思索:「總共耗費六萬兩銀子,戶部拿了三萬,御馬監拿了三萬兩,剩下的小零頭都是御馬監付的。」

  韓文愁眉苦臉:「反正,霸州的糧草,已經準備好了,去山東平亂的錢糧你這裡怕是沒有,山東那邊怎麼辦。」

  雖然韓文不贊成王守仁,仇鉞跟彭澤去山東,可說到底都是朝廷鎮壓,去的是朝廷兵馬,沒有人希望吃敗仗。

  顧佐聞言,看著韓文,最後定定說道:「原想著貫道會抱著看好戲的態度,沒想到心裡並沒有。」

  韓文一愣,不解的看著顧佐。

  什麼意思?

  顧佐意味深長道:「畢竟貫道兄現在,眼裡只有楊東閣,一味跟陛下唱反調,可有想過,楊東閣未必次次都是對的。」

  韓文有些慚愧,說到底,確實有些因為跟楊廷和的交情。

  顧佐搖搖頭,楊家父子還真是厲害,不僅跟兵部,戶部,吏部大小官員交好,甚至讓楊慎有意討好李東陽。

  「我顧良弼不怕得罪人,心裡清楚,當年楊用修的黃葉詩,不就因此成了西涯公的門生?

  西涯公有意護著楊東閣,甚至將他當成下任首輔培養,呵護。到現在,朝廷大半都是給楊東閣說話的人。

  可我顧良弼不會忘,我的俸祿是陛下給的,絕不會幹昧良心的事情。」

  韓文無法回答顧佐這句,只能岔開話題:「良弼,你還沒說王守仁三個去山東的錢糧是誰給的。」

  「是陛下。」

  聽到是朱厚照給的,韓文眼睛瞬間睜圓,有些不敢相信。

  熱衷遊樂,酷愛財貨,奢華揮霍不管國庫虧虛,只顧索取的皇帝會給銀子。

  皇帝不變著法子要銀子,他都謝天謝地。

  看韓文不信,顧佐道:「是陛下給的錢糧,這件事,確實讓我大為吃驚,想想以前,或許是我們對陛下要求過嚴。」

  韓文沒有再接話,但是顧佐的話,他是記著的。

  正德元年劉瑾逼迫顧佐陷害自己,但是顧佐不願意,甚至請求辭官,皇帝同意後,又再啟用。

  顧佐為人處世,說話,他都是沒話說的,只是陛下的事,還是先做觀察吧。

  回到部房,黃珂帶著戶部幾個官員,將幾捆賦稅冊子送到顧佐面前,「部堂,請看。」

  顧佐接過後,發現是關於弘治到正德年間,鹽,茶,關稅,工商和私礦的賦稅拖欠記錄。

  身為掌管朝廷財庫,監督盤查國庫溢虧的一把手,顧佐瞬間血氣上涌,難怪錢糧收不上來,合著都是被拖欠。

  作為管理財庫的住持,身為侍郎的黃珂也很頭疼,實在極為不好當。

  黃珂的拿著欠賦稅的名單,看了看,要是能把江淮之地歷年欠的的賦稅收上來,國庫就能增加幾百萬兩。

  隨後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顧佐。

  「部堂,我們可以追繳這些歷年欠下的賦稅。」

  顧佐看了眼:「許多都是弘治朝積累的,怕是難以討收。」


  黃珂問道:「部堂的意思是不要了嗎?」

  顧佐坐在那裡,閉著眼睛思索良久,突然睜開眼道:「要,當然要把這些賦稅追回來,否則我這個戶部尚書就是國賊!

  只是,如何追討,需要好好商議,你們這幾天好好的清算這些年逃的稅,拖欠的稅,都好好的算出來,我送到內閣。」

  黃珂點頭:「我今晚就開始安排清查歷年來的稅簿,只是最近還要監管京城糧價,怕是一時半刻弄不好。」

  顧佐道:「不急,這麼些年都過去了,該急的不應該是我們,該急的是各府縣的大戶。

  算清楚,欠朝廷的,他們一分也不能少,連本帶利,全部都要還回來。不該拿的,咱們也一分不多收。」

  顧佐想起,弘治年間韓文揭發內官在督理太和山時貪墨公費,追查回十幾萬兩贓款,用來買谷,米萬石作為賑災備糧,因此名聲直震天下,出任戶部尚書。

  現在他坐在戶部尚書這個位子上面,他也可以揭發江南鹽商,自己祖上是直隸鳳陽府人,江南每年欠的鹽稅,數額驚人。

  只要陛下准許,他顧佐就敢追討。

  …………

  正德五年,五月二十五。

  距離造反,已經過去一個月。

  直隸,武安縣,傍晚。

  武安縣衙外人流稀少,平日裡威武莊嚴,明鏡高懸的衙門,只剩下冒著煙霧,露著火星的廢墟。

  四處查看的官軍,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幫著官軍,將街上的木頭都抬走,清理道路,將火炮推到衙門院子。

  王陽明跟仇鉞匆匆進了門,發現彭澤正指揮官軍,將倒塌的房梁抬走,把一個衙役從炭火裡面搬出來。

  衙役手指,胳膊,後背的肉都被燒焦了,疼的厲害,溫暖的空氣中飄著肉燒糊的味道。

  除了縣衙班頭跟幾個衙役沒有受傷外,其他的人慘不忍睹。

  糧庫被楊虎,劉惠幾人燒了。

  衙役給王陽明和仇鉞各自遞了一壺水,送了幾個蒸餅。

  王陽明奇怪道:「這蒸餅是哪裡來的?」

  「是當地百姓做好送來的。」仇鉞插話。

  彭澤下令將沒有燒著的米糧開倉送給城裡沒有參與造反的百姓。

  回去磨成面,還能吃。

  武安縣的房屋倒塌一半,前幾天逃出去的百姓又回來了,逃跑時來不及帶上糧食。

  留下的糧食又被楊虎這些賊人糟蹋,回來的百姓現在完全是難民模樣。

  縣丞死了,武安縣縣丞還算有勇有謀,他本想在楊虎他們入武安縣之前,將糧食轉移。

  可還是遲了,楊虎把縣丞直接開膛破肚,扔在大鍋里煮,還把投降的差役帶走了幾個。

  楊虎在山東幾個縣破壞後,又攻破武安縣,王陽明跟仇鉞都是眉頭緊鎖的聽著。

  而且每到一處地,楊虎就直接放火,亂民跟著直呼報仇,還將一些京官的老宅給燒了。

  由於楊虎這些人缺少領兵打仗的經驗,沒有經過規模訓練。

  除了對跟著他們入伙的造反百姓稱兄道弟外,對不願意跟隨的百姓,直接燒殺搶錢糧。

  跟著造反的百姓,嘴裡都在呼喊大王。

  王陽明等人聽武安縣的班頭衙役描述這些,氣的直捶桌子,彭澤抿著嘴,心裡升起一股悲涼。

  鎮壓的官軍到來前,這裡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王陽明道:「我們給楊虎這伙逆賊投降機會,他們卻以為我們官軍懦弱。」

  仇鉞看向王陽明:「伯安兄的意思是?」

  「剿!死剿!」王陽明道:「陛下說的對,該仁則仁,該殺則殺,眼下當改變策略,直接剿滅賊寇,不能再以勸服為主。」

  「伯安兄說的對,若是再不改便戰略,只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和官員遭殃,甚至受到蠱惑,剿吧。」

  王陽明點頭,走到燒的只剩兩條腿的桌前,嚴肅道:「我立刻給京城去信,向陛下說明緣由。」

  武安縣衙役立刻找來磚頭將桌子支撐平衡。

  仇鉞看眼四周,一張張沮喪的臉,個個都是垂頭喪氣,於是直接說道:「有我仇鉞在,就沒有失敗的仗!沒有捉拿不到的人!」

  彭澤相信仇鉞,他連安化王都能活捉,區區一個楊虎,不懼,鼓舞眾人道:「架鍋煮飯,吃飽飯,追剿賊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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