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至尊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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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波三折,六月初,已經延遲過的九界貿易集會召開的日子,終於來了。

  精靈界和獸界的界主早早到來,正坐在圓桌旁相對的位子上翻看著九界貿易的細則。這兩個界平常都沒有太大的存在感,只不過最近四大凶獸逃逸,也引得獸界一陣風波。

  死神大人也到的很早,只不過作為冥界的界主,死神對九界貿易並無興趣,鬼族之中能夠正大光明行走於世的鬼王也不過寥寥幾個,只是為著賣個滄歌一個面子,才放下手頭諸多的工作,來到這九界辦閉目養神。妖王青黎和仙王化蝶許久不見,輕聲細語的在一旁笑談當年的蠢事。那無數次的生死搏殺仿佛生了不一樣的情愫,許多曾經絕不可調和的矛盾,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都可以笑著說出口來。

  「你說下一個會是誰來呀?路西法陛下麼?」伊索滴溜溜轉著頭頂的翎羽,希望能提前探知到一點消息。按照常理,主事的天界應該最早到來,但是考慮到米迦勒這一個多月的悽慘遭遇,來的晚點也能理解。主持會議的是血族的最純血統,血界界主到現在卻還不見蹤影,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會。」魔界代表利西飛快的接話道,「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覺得我們至高無上的魔王陛下會屈尊降貴的早早來這裡等那些白毛鳥差遣。」

  精靈界的代表害怕的抖了抖輕盈的翅膀,看向一旁的卡爾。出乎意料的,這一次的卡爾並沒有一如既往的視而不見,而是毫不避諱的迎上利西放肆的眼神,冷漠的目光刀割一般刺過去,帶著天生的聖潔威嚴。

  「刷」的張開翅膀,利西跳起腳就和卡爾互瞪起來,絲毫不肯落了下風。因為展開羽翼而釋放的狂烈的力量驟然撕破空氣鋪散開來,滄歌一伸手便封了一個結界在圓桌的周邊,於是那些炙熱的光芒摩擦著結界的光壁被劈開了,四散的力量在房間的各處流竄,將這幢不知道重建了多少次的建築又一次打得千瘡百孔。

  然而沒等卡爾做出反應,一股比適才強大數百倍的光的力量就在頃刻間爆發出來,卻是沒有去拼鬥和撕扯,只是悄無聲息地中和了利西墮天使的暗之力,將一切亂竄的能量抹平。

  「天界界主到。」

  滄歌終於抬抬眼,只見米迦勒面色如常的推門而入,坐在了精靈界主的身旁。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會去和一隻四翼的墮天使計較,所以剛剛的力量也並非是由於他展開了羽翼,只是感受到了亂竄的暗之力,條件反射的隨手中和而已。

  互相點了個頭,滄歌繼續梳理自己手頭的會議文件。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莫名的不安,很多事情仿佛有了頭緒,又依然無從下手。目光瞥過被他安置在角落暗格的仍然昏迷不醒的長野,輕輕皺了皺眉。

  「滄歌,會議時間就快到了,血界和魔界都還沒有到,不會出什麼問題吧?尤其是血界界主,前些天的事情,怕是他心情不會太好。」達萬有些緊張的看看仍然空著的兩個座位,實在不明白為何血界界主也來的如此遲,他和滄歌。。。

  「不會。」被達萬的問題扯回了心緒,滄歌壓下心頭那一絲不安。「他會有分寸。」墨淵的話,無論如何不會比規定的時間到的更晚。血族位置微妙,既然不可能和天界化解干戈,便絕不會駁了路西法的面子。

  「血界界主到。」

  正說著,墨淵便推門而入。仍是那一身精緻高貴的墨黑軍裝,完美的契合著他血族修長的身材。並沒有看任何人,墨淵目光微沉,徑直走向圓桌的空位坐下,摘下軍帽放在一旁。

  獨屬於血族的血腥與陰冷的氣息無聲擴散,連因為米迦勒的到來而明媚的光線都稍稍黯淡了一些。

  這是獨屬於至尊吸血鬼的,無上威嚴。

  墨淵,是血族,是天下間最近純血血脈的頂級貴胄。集萬千尊崇、榮耀、光環於一身,卻只能生於黑暗,獨立於世。

  這就是血族的特點,這就是純血的宿命。

  血族之誕生,本就逆天而行。背棄了神和光明,決絕於愛和溫暖。血族之力量,只有在真正的陰暗和絕望中,才能夠最大限度的成長起來。

  而一度失去了這樣條件的墨淵,也是在最近這幾千年裡,才真正認識到這話的含義。

  滄歌徹底離開血界之後,墨淵終於成為整個血族的最高掌權者,孤身一人擔負起整個種族的興衰榮辱。再也沒有傾訴的對象,再也沒有示弱的場合,大戰之後的血界創傷遍地,勢運傾頹,他能做的就是用一己之力整飭整個種族的混亂。

  藉機滋事的,殺!

  動搖民心的,殺!

  趁亂添火的,殺!


  這一次不再因為著滄歌的教導,而是墨淵不得不用絕對的武力去穩定血族的一切。

  殺!殺!殺!

  殺到最後,墨淵仿佛成為了戰爭的兵器,連思想都不再運轉了。

  黑金貴族是什麼?

  兵器。

  墨血是什麼?

  兵器。

  最高元帥是什麼?

  兵器。

  兵器是什麼?

  ……

  早在幾萬年前,滄歌就曾經對他說,墨淵,你是血界無上的兵器,兵器的存在,是為了消除不和諧,消除這世上一切威脅到吸血鬼部族的東西。

  滄歌說,既為黑金,你就不得不背負這樣的命運。

  這些話他從未忘記,只是當滄歌還在他身邊的時候,在那個自稱為吸血鬼王室的人替他扛起所謂的黑金的使命的時候,他從未深刻的體會到兵器二字的真正含義。但是當滄歌徹底離開的無數個日夜裡,他終於獨自背負起瀕臨滅亡的純血的命運,為了所謂的血族的榮耀,手持著自己冰冷的血液凝成的長劍大殺四方,卻是已經沒有了懷念的資格。

  滄歌於他,如師如父。能夠在整個血族命運的最低谷遇見滄歌,是他一生中最為慶幸的一件事。滄歌教給他的一切榮耀,他都信以為真並且引以為傲。他在滄歌的指點下掌握起黑金貴族的強大力量,並且如滄歌所期盼的那般因著黑金的血脈高高在上,榮耀萬丈。

  但是當滄歌離開之後,墨淵承擔起黑金貴族的真正使命,無數次大戰過後,他一個人站在成堆的屍體上,終於認真的思考起來,繼承了這為天下血族所憧憬的黑金血族,到底有什麼好?

  可以隨心所欲地殺人便是好嗎?擁有無人可抵抗的力量便是好嗎?站在世界的頂端睥睨天下便是好嗎?

  那他這冰冷的心是怎麼回事?

  這冰冷的絕望是怎麼回事?

  這冰冷的血又是怎麼回事?

  當全天下的血族對著他頂禮膜拜的時候,有誰知道他冷得想把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點燃?

  自誕生伊始,這世上的諸多美好和快樂,他可觀望,不可採摘。因為他碰過的冰會碎,花會落,血會冷,大地會枯萎。

  他便是這樣的存在,獨一無二,天下無雙。

  那無數個黑夜裡的淒冷和絕望,沒人會懂,也不需要人去懂。

  他行走在這大地上,是為了吸血鬼的幸福和安定,是為了抹殺一切危險與脅迫。這是他的宿命。

  而短暫存在過的滄歌,只是為了把他從宿命偏離的道路上引領而回,卻最終無法改變他的宿命。

  世界上唯一僅存的吸血鬼黑金貴族墨淵,他的存在,就只是兵器而已。

  流著血液的,無心的兵器。

  殺戮居於掌心,絕望凝於血脈。他的世界裡荊棘叢生,屍橫遍野。

  他眼裡沒有溫暖,沒有冰冷,沒有絕望,一切都歸於虛無。因為到最後,除了兵器,他什麼也不是。

  這也是滄歌想告訴他的。

  這也恰好是命中注定,他應該做的。

  於是也不冷了,也不絕望了,因為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的,無需他去操多餘的心。

  所以,他便沒有心了。

  本應該就是這樣的。

  他竟然,會因為滄歌的一杯血就輕易的被觸動。

  何其愚蠢!

  滄歌撫養他,只是為了當初對血族始祖的承諾,滄歌要復興整個血界,他不過是復興的道具。

  不過是,掃平一切阻礙的,兵器而已。

  他的信服,他的依賴不過都只是讓他這兵器順從的籌碼,滄歌只是一個商人而已,他到底在希冀些什麼?

  並不明目張胆的目光第三次瞟到墨淵那裡,滄歌心情也跟著墨淵的氣場莫名奇妙的低落下去。墨淵早已不是成長期一日三變的小孩子,卻在這寥寥數日之內氣息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這可不算是什麼理所當然的好現象。難道真的是一月前自己的舉動給他造成的這麼大的影響麼。。。忍不住提起一口氣,滄歌還是想親口問一下怎麼回事。

  「你…」

  「魔界界主到。」

  伊索的聲音將滄歌的問話憋回嘴裡。在約定時辰到來前的最後一刻,路西法終於姍姍來遲。仍然是眾人熟悉的一身漆黑的裝束,卻並不低沉死氣,反而華光內斂,目若星辰。路西法的傲慢帶來的是無與倫比的邪魅和英氣,他只是平平常常的走進這屋子,便足以將整個房間的氣場改變。

  會有黑色的光的存在麼?當你見識過路西法的耀眼,便會知曉。

  收下自己適才的小心思,滄歌還是決定先把正事處理好。

  「感謝各位界主蒞臨,話不多說,九界貿易洽談會,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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