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宜興是宜興人的宜興
十月二十五，宜興縣咨議局成立大會暨第一屆全體會議在歸家家廟隆重舉行。
說是鑼鼓喧天，彩旗招展，那是一點都沒說大話。
從路口到家廟近兩百步的距離就插了不下一百面彩旗，兩隻獅子正搖頭晃尾的在家廟門口舞著，鑼鼓聲和萬響滿地紅的噼啪聲估計半個宜興城都能聽見了。
歸成林身穿嶄新的湖藍絲袍，套著一件金邊萬字暗紋馬甲，頭戴六棱瓜皮帽，身上斜挎著一條大紅綢帶，上面還別著一朵紅花，正笑呵呵的砸在門口等待著議員的到來。
「哎呀，黃老爺，請進請進。」歸成林朝著一個議員拱手問好，然後將一個紅包塞到了他的手中。
「哎，歸老爺，您這是~」
「小小心意，感謝黃老爺捧場啊。」
鄭掌柜帶著幾人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冷哼一聲，走到歸成林面前，譏笑道：「歸老爺今日娶第幾房太太啊。」
歸成林毫不示弱的回道：「今日是本縣咨議局成立之日，我作為籌備主委，穿的喜慶一點也是應該的。」
「好，那鄭某就等著喝您的喜酒了！」
說完，鄭掌柜冷著臉徑直走進了門。兩人的目光在擦肩的一剎那碰在一起，啪的閃出了一個小火花。
黃老爺察覺兩人之間有問題，愣了下，問道：「鄭掌柜這是~」
歸成林朝著鄭掌柜的背影嗤了聲，轉過臉來笑道：「別理他，黃老爺，這次要靠您老抬舉啦，幫幫忙。」
「老朽一定，一定。」
-----------------
家廟正堂內早就被翻飾一新，房梁和大柱都被重新刷過，那漆面亮度能照出人影來。
堂中放著五十把椅子，按著軍工商士紳等幾個類別分成幾列，上面還很貼心的粘著每個人的名字，歸家家丁穿梭期間，為眾議員領座，等議員落座後，又有丫鬟奉上茶水糕點。
幾位早來的議員湊在一起聊了起來，話題嘛，肯定就是本次會議第一也是唯一一個議題：議長。
「歸老爺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這茶用的都是上好的碧螺春。我看他是志在必得啊。」
這話引得眾人紛紛附和，另一人則說道：「我倒是覺得鄭掌柜勝面大些，你們聽說沒有，他開出價格，一百兩一票，聽說已經買了不少了。」
「他可真捨得啊，不就一個議長嘛，花這冤枉錢幹啥。」
一人嗤了聲道：「錢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後宜興地面上大到稅率，小到拿賊，可都歸咨議局管著了，他高升布行一年要出多少布，這稅率稍微低一點，不就都回來了嘛。再說各位不也拿了歸老爺的好處了嘛。」
「哦，哈哈哈哈。不可說不可說啊。」
坐在不遠處的孔夫子正拿著一塊糕點往嘴裡送，聽到飄過來的話，眨了眨眼睛停住了。
為什麼沒人找自己來買票？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一個落魄秀才，被街坊鄉親公推做了一個議員，能到這種地方吃到這種點心已經滿足了，別的也不要去想了。
正在這時，就聽得堂中轟的一聲，他轉頭望去，只見一隊身穿制服的山字營官兵簇擁著一個年輕人正走進堂內，歸老爺在前面點頭哈腰的帶著路。
那人他認識，山字營的主將，常錫道道員李大人。
李慕洲一邊走一邊笑著和堂中眾人拱手行禮，等走到前面，朝身後點了點頭，高四九大喊一聲：「坐！」
山字營的代表啪一步站到座位前，齊刷刷的坐了下去，雙腿合攏，雙手放在膝上，目視前方，表情嚴肅。
「強軍，強軍啊。」
他們的表現引得眾議員一陣讚嘆。
李慕洲和幾人推辭了一番在第一排座位正中坐下，左邊是歸成林，右邊是鄭金臧，而台上放著一個大木箱子，徐清禳站在一旁，今天他是監票人。
見人已來齊，歸成林湊到李慕洲耳邊，輕聲問道：「李大人，您要麼給大家說幾句。」
「好！」
歸成林站起來朝著眾人喊道：「大伙兒靜一下，下面李大人要給我們訓話。」
說完，他微微彎腰，舉起手鼓起掌來，這諂媚的樣子看得坐在一邊的歸德明臉上燒得慌。
「各位，訓話說不上。以後我說不定要聽你們訓話呢。」
一句讓本有些嚴肅的氣氛稍稍放鬆了下來，李慕洲笑著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山字營是我在當家，可說實話，這家不好當。
就拿簡單的來說，有些人吃喜歡吃肉，但我營中有個大和尚，他就吃素，還有人呢，他不吃魚。今天你做了肉，大和尚就來鬧，你做了魚，那不吃魚的就說我們不給他菜吃。
反正每次為了這事我就頭大，後來我出了一個主意，把這些吃肉的吃素的不吃魚的叫到一起，你們說吃什麼，你們自己商量自己定，定好了誰也別怨誰。」
他的話說的很直白，眾人卻聽了若有所思。
「這就叫兼聽則明。我們為什麼縣裡鄉里有時候會械鬥，就是因為一點小事，你不聽我的，我不聽你的。還有就是，有些劣紳一手遮天，不聽朝廷的，也不聽百姓的，就聽他自己的，行不行，絕對不行。民是國家的根本，不聽民的怎麼了得，所以這樣的劣紳我查到一個，就要抄一個。」
李慕洲一揮手，讓有些士紳的心中咯噔一下，「不過光靠殺也殺不好，所以我想了想，還是成立這個咨議局，把一些事讓大家商量，各位有些代表了士紳，有些代表了商戶，還有些代表了讀書人，在座五十位議員就代表了整個宜興的百姓，整個宜興的民。
各位，宜興是我們宜興人的宜興，江南是我們江南人的江南，收多少稅，花多少錢，建什麼廟修什麼路，我們的事不要別人來指手畫腳，我們自己做主，各位，你們說好不好？」
「好！」
這次不用歸成林帶頭，五十位議員紛紛鼓掌叫起來。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宜興是宜興人的宜興這樣的說法，激動的熱血沸騰，對啊，我們的事我們自己商量就行了，為什麼要讓一些不是本地出身的官員來指手畫腳呢。
絲怎麼養，布怎麼織，行稅多少，商稅幾分，城中百姓怎麼想，又求些什麼，這些官兒懂個六啊。
與興奮的議員不同，坐在後面的韓青松此時目瞪口呆：
「大人，你這樣說的話，置朝廷於何地！」
說是鑼鼓喧天，彩旗招展，那是一點都沒說大話。
從路口到家廟近兩百步的距離就插了不下一百面彩旗，兩隻獅子正搖頭晃尾的在家廟門口舞著，鑼鼓聲和萬響滿地紅的噼啪聲估計半個宜興城都能聽見了。
歸成林身穿嶄新的湖藍絲袍，套著一件金邊萬字暗紋馬甲，頭戴六棱瓜皮帽，身上斜挎著一條大紅綢帶，上面還別著一朵紅花，正笑呵呵的砸在門口等待著議員的到來。
「哎呀，黃老爺，請進請進。」歸成林朝著一個議員拱手問好，然後將一個紅包塞到了他的手中。
「哎，歸老爺，您這是~」
「小小心意，感謝黃老爺捧場啊。」
鄭掌柜帶著幾人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冷哼一聲，走到歸成林面前，譏笑道：「歸老爺今日娶第幾房太太啊。」
歸成林毫不示弱的回道：「今日是本縣咨議局成立之日，我作為籌備主委，穿的喜慶一點也是應該的。」
「好，那鄭某就等著喝您的喜酒了！」
說完，鄭掌柜冷著臉徑直走進了門。兩人的目光在擦肩的一剎那碰在一起，啪的閃出了一個小火花。
黃老爺察覺兩人之間有問題，愣了下，問道：「鄭掌柜這是~」
歸成林朝著鄭掌柜的背影嗤了聲，轉過臉來笑道：「別理他，黃老爺，這次要靠您老抬舉啦，幫幫忙。」
「老朽一定，一定。」
-----------------
家廟正堂內早就被翻飾一新，房梁和大柱都被重新刷過，那漆面亮度能照出人影來。
堂中放著五十把椅子，按著軍工商士紳等幾個類別分成幾列，上面還很貼心的粘著每個人的名字，歸家家丁穿梭期間，為眾議員領座，等議員落座後，又有丫鬟奉上茶水糕點。
幾位早來的議員湊在一起聊了起來，話題嘛，肯定就是本次會議第一也是唯一一個議題：議長。
「歸老爺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這茶用的都是上好的碧螺春。我看他是志在必得啊。」
這話引得眾人紛紛附和，另一人則說道：「我倒是覺得鄭掌柜勝面大些，你們聽說沒有，他開出價格，一百兩一票，聽說已經買了不少了。」
「他可真捨得啊，不就一個議長嘛，花這冤枉錢幹啥。」
一人嗤了聲道：「錢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後宜興地面上大到稅率，小到拿賊，可都歸咨議局管著了，他高升布行一年要出多少布，這稅率稍微低一點，不就都回來了嘛。再說各位不也拿了歸老爺的好處了嘛。」
「哦，哈哈哈哈。不可說不可說啊。」
坐在不遠處的孔夫子正拿著一塊糕點往嘴裡送，聽到飄過來的話，眨了眨眼睛停住了。
為什麼沒人找自己來買票？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一個落魄秀才，被街坊鄉親公推做了一個議員，能到這種地方吃到這種點心已經滿足了，別的也不要去想了。
正在這時，就聽得堂中轟的一聲，他轉頭望去，只見一隊身穿制服的山字營官兵簇擁著一個年輕人正走進堂內，歸老爺在前面點頭哈腰的帶著路。
那人他認識，山字營的主將，常錫道道員李大人。
李慕洲一邊走一邊笑著和堂中眾人拱手行禮，等走到前面，朝身後點了點頭，高四九大喊一聲：「坐！」
山字營的代表啪一步站到座位前，齊刷刷的坐了下去，雙腿合攏，雙手放在膝上，目視前方，表情嚴肅。
「強軍，強軍啊。」
他們的表現引得眾議員一陣讚嘆。
李慕洲和幾人推辭了一番在第一排座位正中坐下，左邊是歸成林，右邊是鄭金臧，而台上放著一個大木箱子，徐清禳站在一旁，今天他是監票人。
見人已來齊，歸成林湊到李慕洲耳邊，輕聲問道：「李大人，您要麼給大家說幾句。」
「好！」
歸成林站起來朝著眾人喊道：「大伙兒靜一下，下面李大人要給我們訓話。」
說完，他微微彎腰，舉起手鼓起掌來，這諂媚的樣子看得坐在一邊的歸德明臉上燒得慌。
「各位，訓話說不上。以後我說不定要聽你們訓話呢。」
一句讓本有些嚴肅的氣氛稍稍放鬆了下來，李慕洲笑著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山字營是我在當家，可說實話，這家不好當。
就拿簡單的來說，有些人吃喜歡吃肉，但我營中有個大和尚，他就吃素，還有人呢，他不吃魚。今天你做了肉，大和尚就來鬧，你做了魚，那不吃魚的就說我們不給他菜吃。
反正每次為了這事我就頭大，後來我出了一個主意，把這些吃肉的吃素的不吃魚的叫到一起，你們說吃什麼，你們自己商量自己定，定好了誰也別怨誰。」
他的話說的很直白，眾人卻聽了若有所思。
「這就叫兼聽則明。我們為什麼縣裡鄉里有時候會械鬥，就是因為一點小事，你不聽我的，我不聽你的。還有就是，有些劣紳一手遮天，不聽朝廷的，也不聽百姓的，就聽他自己的，行不行，絕對不行。民是國家的根本，不聽民的怎麼了得，所以這樣的劣紳我查到一個，就要抄一個。」
李慕洲一揮手，讓有些士紳的心中咯噔一下，「不過光靠殺也殺不好，所以我想了想，還是成立這個咨議局，把一些事讓大家商量，各位有些代表了士紳，有些代表了商戶，還有些代表了讀書人，在座五十位議員就代表了整個宜興的百姓，整個宜興的民。
各位，宜興是我們宜興人的宜興，江南是我們江南人的江南，收多少稅，花多少錢，建什麼廟修什麼路，我們的事不要別人來指手畫腳，我們自己做主，各位，你們說好不好？」
「好！」
這次不用歸成林帶頭，五十位議員紛紛鼓掌叫起來。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宜興是宜興人的宜興這樣的說法，激動的熱血沸騰，對啊，我們的事我們自己商量就行了，為什麼要讓一些不是本地出身的官員來指手畫腳呢。
絲怎麼養，布怎麼織，行稅多少，商稅幾分，城中百姓怎麼想，又求些什麼，這些官兒懂個六啊。
與興奮的議員不同，坐在後面的韓青松此時目瞪口呆：
「大人，你這樣說的話，置朝廷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