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化身
她再一次掉進了血池裡。
「啊！」好痛！
血水扎進她每一寸肌膚，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它們刺破皮，扎進肉，進了每一根血管，鈍刀一樣刮過每一根骨頭，刺透她的靈魂……
痛啊，好痛！
葉桃實在支撐不了這種肉身和靈魂的雙重傷害，暈厥過去。
可是血池帶給她的痛又一次讓她醒來。
讓她能感覺到血池在做什麼。
在將她的身軀和靈魂縫補在一起。
讓她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肉，每一根血管，心，腦，都和靈魂真正成為一體。
這下葉桃不敢讓自己昏厥過去了，她想起秦大人說的，好多想用血藕塑身的鬼都沒了，她不想沒，不想這一次放鬆之後就永遠消失在這世間。
所以，當疼痛再一次刮來的時候，她捏緊雙手、閉上眼睛，她尖叫，但她都沒有放棄。
血池之上，亭子裡秦大人早就走了，沒有鬼看見，今天的血池正在翻騰，一陣一陣的紅光閃爍不定，無數的亡靈殘念感受到血藕塑身的氣息，都在激動嘶吼，他們爭先搶後地扎進血池裡，衝到半成型的葉桃旁邊撕咬、拖拽，想將這具身軀占為己有。
因為軀體並未成型，此刻葉桃的五感並齊整。
有時候她有視覺，會看到怪魚把她圍得密不透風。
有時候她有聽覺，會聽見怪魚咔嚓咔嚓啃咬她的聲音。
有時候她能控制身體，她會嘗試把那些粘在身上啃咬自己的怪魚扣下來，甩出去。可這是徒勞，這些怪魚實在太多了。
她如同被丟入水的魚食般，被東一口、西一塊地啃咬。
這是可怖的、噁心的、弱小的。
更是疼疼的。
可她依然在咬牙堅持。
不知又過了多久，血池中的撕咬動作忽然停下，所有殘念和怪魚都立刻四散開去。
而葉桃，睜開了眼睛。
血池的血永遠是紅色，除了紅色什麼也看不見。
她輕輕往上一游，緩緩的往上升，最後破出池面，浮在血池上空。
她慢慢睜開眼，她愣愣了一會兒，才終於將進血池前後的事情想起來。
想起之後又有些戚戚然，這麼千百年來，如此痛苦，迷茫，沉睡……圖什麼呢？
那個我已經忘記臉的人，連血池都沒有讓我想起容貌的人，我執著於與他的仇恨又有什麼用呢？
她嗤笑一聲，想起血池下地獄裡同行的晏楚，還不如學他一般，豁達一些。
想清楚了這一切的葉桃終於開始關注環境。
讓她意外的是，現在她的視覺清晰了很多。
原本她眼中的陰間很昏暗，可現在，雖然陰間還是黑白色，但她卻能看得很清楚，就像有大月亮的夜晚，她能看血池旁的樹，樹的樹枝、樹幹都能看清楚，她看見它們一動不動，沒有一點兒生機；她能看見圍牆那邊的高樓，高樓的檐角非常清晰。
不過再遠就只剩下黑暗了。
咚！血池裡的怪魚跳起來的聲音驚得她低下頭，然後她就看到自己的腳。
她的腳光溜溜的，沒有穿鞋。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雙腳給她的感覺很熟悉，並不細嫩，也不白皙，當然也算不上黢黑，但她認得出，那是自己的腳。
她又伸出她的手，手上有幾條口子，這讓她又想起一些記憶，小時候和妹妹爭紅薯吃，妹妹拿刀割了她，給她留了一道口子，還有她割豬草，不小心割到了自己，又留了一道口子。
她很高興自己想起來了一些事。
她又摸摸自己的臉，應該還是那個臉吧。
很好，她還是那個她。
只是，秦大人呢？周圍怎麼一個鬼也沒有？
葉桃往岸邊踏出一步，卻因為控制不了新身體，摔了個倒栽蔥……
她的臉撞到了荷葉，停在了離池面只不到一寸的高度！
還好還好！我還是浮在空中的！裙子垮下來了，小腿露出來了，但是大腿還是裹得好好的……
這時池裡的黑氣立刻竄出一縷，幻化成鋒利的牙齒，向她咬來！
葉桃嚇得眼睛瞪得老大，趕緊把頭往上抬抬。
那黑氣沒咬到她，又落回了池裡。
啊，還好還好，她在心裡拍拍自己受驚的新鮮心臟，心道：幸好那些黑氣跳不上來！
可氣還沒有喘勻，更多的黑氣像魚一樣聚集在下面，咔嚓咔嚓，像永生地獄裡的那些個乾屍……
葉桃打了個寒戰，心裡又是嘆氣又是緊張。難道還沒完嗎？
她小心翼翼抬頭，周圍確實一個鬼也沒有，那個秦大人也不在，怎麼辦？她看著空空的亭子要是能夠到亭子的柱子就好了。
正這麼想著，手指上痒痒的，葉桃斜著眼睛去瞥了一眼，然後不可置信地把手指伸到眼前，然後她就看到上面竟然長出了縷縷細細的紅色絲線……
那是？葉桃發現自己能感受那些細絲，還能控制它們生長……
心隨意動，那些紅紅的細絲迅速長長，向亭子的柱子伸去。
細絲攀住柱子又迅速收縮，拉著葉桃飛也似的朝亭子而去……
Biang的一聲，葉桃撞在了柱子上！
從柱子上滑下來，空氣都安靜了一會兒，確認沒有鬼撞見這一幕，葉桃彈也似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拍拍腿、柔柔臉，看看眼前一點都沒有嘲笑她的柱子，心裡居然冒出一種熟悉的感覺……穿越千年，還能讓她想起的感覺，就是，我果然是倒霉且上不得台面的。
已經死了，夠倒霉了吧？死了這麼久心裡還覺得苦，夠悽慘了吧？沒關係，我不怕困難，不怕痛，我淌過了血池，以為就是否極泰來了……然後就這麼丟人的一摔……
好像自己永遠和從容不迫相去勝遠，和粗鄙丟人擺脫不開。
就是這種感覺很熟悉……熟悉得覺得無望……
咦，不對，這種感覺怎麼和第二個地獄裡的感覺那麼像？那麼容易否定自己？那麼容易放棄希望？
難道我從自苦地獄裡逃出來了還要這樣否定自己嗎？
不！我本就不是一個優雅的女人，時不時又要犯自我否定的老毛病也沒有關係，我依然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做開心的自己！
如此想罷，她心情輕鬆了很多。
血池附近沒有人，葉桃沿著來時的路，走到來時經過的一個拱門，就看到一個魂團在玩一支鉛筆。
當然葉桃並不認識鉛筆，她只看到魂團控制著一根小棍在地上畫東西。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看看是什麼情況，可沒等她動，那魂團立刻變成一個小男孩模樣。
小男孩很乾瘦，腦袋有些偏大，身高還沒有葉桃的腰高。
他看見葉桃，仔細分辨了一下，就蹦蹦跳跳跑到葉桃面前：「你是從血池裡出來的嗎？」
葉桃聞言，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男孩，可能因為小男孩短手短腳的樣子太無害，葉桃便回答道：「是的。」說完又問道：「請問，小公子，你知道秦大人在哪裡嗎？」
「你好，我叫羅振中。秦廣王喊我在這裡等你。你跟我來吧。」
「去哪裡？」
「邊走邊說。」
葉桃沒動。
羅振中笑了：「喲，戒備心還挺重，不錯。」小不點肯定完，又道：「不過你還是跟我走吧，老夫我華夏人不騙華夏人！」
葉桃聽到老夫這個詞，斜了他一眼。
「怎麼了？」羅振中已經見慣了這種表情，道：「我活了八年，死了七十多年，說一聲老夫有什麼不對？」開玩笑，他在地府已經是個小官了好嗎？
葉桃卻在後面幽幽道：「我死了一千多年了。」
羅振中震驚地回頭，把葉桃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道：「稀奇，真稀奇！現在除了地府高層，很少有上千年的鬼了！你必定來歷不凡！」
不凡嗎？葉桃低聲道：「我不記得了。」
羅振中狐疑，但他沒有多問，只擺擺手，道：「走吧！我帶你去暫住的地方，等秦大人回來了，他會親自給你交代事情的。」
葉桃其實也沒有可去的地方，於是她點點頭，「那，羅小公子帶路吧。」
羅振中聞言擺擺手：「現在不興這麼叫人了。」說著就往前走。
葉桃跟上，就聽到小振中道：「一千多年，很多風俗習慣都改了，七十幾年前你這麼叫還算合適，現在的人可不這麼叫。現在的人也不興稱呼公子小姐的了。而且喊女性小姐還很不禮貌呢！現在的人，稱年輕的男女為帥哥美女。比如我這樣的，你可以稱我小帥哥。」
「帥……哥……」葉桃遲疑地喊了一聲。
「哈哈~」小宋振中笑了，「有點燙嘴是吧？那要不你就叫我羅大人吧。」
葉桃想說，這也有點燙嘴。
小振中感受到了葉桃的不以為然，道：「你別看我小，我可也算是一個小英雄。現在陽間都還有我的傳說呢。」
這么小的小孩都能當英雄，葉桃倒是沒有想到。她心想自己這么小的時候估計在玩泥巴，自己都死了也沒有什麼傳說留在世上，要這麼說的話小孩確實了不起，於是她改口道：「羅大人。」
小振中一聽，頓時就心情美麗了。
不多時，兩鬼穿過一個大廣場，七拐八拐，走得一個大院子裡，院子裡偶爾會飄過一個鬼魂，羅振中把她帶到一間角落裡的屋子，道：「這是鬼差的員工宿舍，但你好像還不是鬼差，所以這裡只能給你暫住。」
「哦！」葉桃打量了下房間，這房間長方形，石木結構，挺寬敞。就是沒有床也沒有桌椅板凳，就是個空房間。
葉桃疑惑地指著這屋子：「這房間……這麼空，什麼也沒有……我要呆多久？」其實她沒好意思說的是：這房間怎麼住？就是牢獄也得給點雜草吧。
羅振中道：「哦，這房間就是這樣的。你如果想要其他的東西，就得自己掙。」
「怎麼掙？」
「要麼就是親人給你燒紙，要麼就是工作。」
「工作？有些什麼工作？」葉桃來了興致。
「做鬼差啊、給別人跑腿幹活啊，和人間是一樣的。」
葉桃又問：「那你看我能做什麼？」
羅振中認真地看了眼葉桃，道：「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我看你好像什麼都不懂，就是跑腿別人也不會要你的。至於做鬼差，你倒是可以，秦廣王把你安排在這裡就是這個意思。可是，鬼差也是要考核才能上崗的。」
「那要是我現在沒有工作，也沒有人給我燒紙，那……我會怎麼樣？」
羅振中憐憫地看向葉桃：「那會成為孤魂野鬼的。」
葉桃想，我可不就是孤魂野鬼嗎？
「啊！」好痛！
血水扎進她每一寸肌膚，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它們刺破皮，扎進肉，進了每一根血管，鈍刀一樣刮過每一根骨頭，刺透她的靈魂……
痛啊，好痛！
葉桃實在支撐不了這種肉身和靈魂的雙重傷害，暈厥過去。
可是血池帶給她的痛又一次讓她醒來。
讓她能感覺到血池在做什麼。
在將她的身軀和靈魂縫補在一起。
讓她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肉，每一根血管，心，腦，都和靈魂真正成為一體。
這下葉桃不敢讓自己昏厥過去了，她想起秦大人說的，好多想用血藕塑身的鬼都沒了，她不想沒，不想這一次放鬆之後就永遠消失在這世間。
所以，當疼痛再一次刮來的時候，她捏緊雙手、閉上眼睛，她尖叫，但她都沒有放棄。
血池之上，亭子裡秦大人早就走了，沒有鬼看見，今天的血池正在翻騰，一陣一陣的紅光閃爍不定，無數的亡靈殘念感受到血藕塑身的氣息，都在激動嘶吼，他們爭先搶後地扎進血池裡，衝到半成型的葉桃旁邊撕咬、拖拽，想將這具身軀占為己有。
因為軀體並未成型，此刻葉桃的五感並齊整。
有時候她有視覺，會看到怪魚把她圍得密不透風。
有時候她有聽覺，會聽見怪魚咔嚓咔嚓啃咬她的聲音。
有時候她能控制身體，她會嘗試把那些粘在身上啃咬自己的怪魚扣下來，甩出去。可這是徒勞，這些怪魚實在太多了。
她如同被丟入水的魚食般，被東一口、西一塊地啃咬。
這是可怖的、噁心的、弱小的。
更是疼疼的。
可她依然在咬牙堅持。
不知又過了多久，血池中的撕咬動作忽然停下，所有殘念和怪魚都立刻四散開去。
而葉桃，睜開了眼睛。
血池的血永遠是紅色，除了紅色什麼也看不見。
她輕輕往上一游，緩緩的往上升，最後破出池面，浮在血池上空。
她慢慢睜開眼，她愣愣了一會兒，才終於將進血池前後的事情想起來。
想起之後又有些戚戚然，這麼千百年來，如此痛苦，迷茫，沉睡……圖什麼呢？
那個我已經忘記臉的人，連血池都沒有讓我想起容貌的人，我執著於與他的仇恨又有什麼用呢？
她嗤笑一聲，想起血池下地獄裡同行的晏楚，還不如學他一般，豁達一些。
想清楚了這一切的葉桃終於開始關注環境。
讓她意外的是，現在她的視覺清晰了很多。
原本她眼中的陰間很昏暗，可現在，雖然陰間還是黑白色，但她卻能看得很清楚，就像有大月亮的夜晚，她能看血池旁的樹，樹的樹枝、樹幹都能看清楚，她看見它們一動不動，沒有一點兒生機；她能看見圍牆那邊的高樓，高樓的檐角非常清晰。
不過再遠就只剩下黑暗了。
咚！血池裡的怪魚跳起來的聲音驚得她低下頭，然後她就看到自己的腳。
她的腳光溜溜的，沒有穿鞋。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雙腳給她的感覺很熟悉，並不細嫩，也不白皙，當然也算不上黢黑，但她認得出，那是自己的腳。
她又伸出她的手，手上有幾條口子，這讓她又想起一些記憶，小時候和妹妹爭紅薯吃，妹妹拿刀割了她，給她留了一道口子，還有她割豬草，不小心割到了自己，又留了一道口子。
她很高興自己想起來了一些事。
她又摸摸自己的臉，應該還是那個臉吧。
很好，她還是那個她。
只是，秦大人呢？周圍怎麼一個鬼也沒有？
葉桃往岸邊踏出一步，卻因為控制不了新身體，摔了個倒栽蔥……
她的臉撞到了荷葉，停在了離池面只不到一寸的高度！
還好還好！我還是浮在空中的！裙子垮下來了，小腿露出來了，但是大腿還是裹得好好的……
這時池裡的黑氣立刻竄出一縷，幻化成鋒利的牙齒，向她咬來！
葉桃嚇得眼睛瞪得老大，趕緊把頭往上抬抬。
那黑氣沒咬到她，又落回了池裡。
啊，還好還好，她在心裡拍拍自己受驚的新鮮心臟，心道：幸好那些黑氣跳不上來！
可氣還沒有喘勻，更多的黑氣像魚一樣聚集在下面，咔嚓咔嚓，像永生地獄裡的那些個乾屍……
葉桃打了個寒戰，心裡又是嘆氣又是緊張。難道還沒完嗎？
她小心翼翼抬頭，周圍確實一個鬼也沒有，那個秦大人也不在，怎麼辦？她看著空空的亭子要是能夠到亭子的柱子就好了。
正這麼想著，手指上痒痒的，葉桃斜著眼睛去瞥了一眼，然後不可置信地把手指伸到眼前，然後她就看到上面竟然長出了縷縷細細的紅色絲線……
那是？葉桃發現自己能感受那些細絲，還能控制它們生長……
心隨意動，那些紅紅的細絲迅速長長，向亭子的柱子伸去。
細絲攀住柱子又迅速收縮，拉著葉桃飛也似的朝亭子而去……
Biang的一聲，葉桃撞在了柱子上！
從柱子上滑下來，空氣都安靜了一會兒，確認沒有鬼撞見這一幕，葉桃彈也似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拍拍腿、柔柔臉，看看眼前一點都沒有嘲笑她的柱子，心裡居然冒出一種熟悉的感覺……穿越千年，還能讓她想起的感覺，就是，我果然是倒霉且上不得台面的。
已經死了，夠倒霉了吧？死了這麼久心裡還覺得苦，夠悽慘了吧？沒關係，我不怕困難，不怕痛，我淌過了血池，以為就是否極泰來了……然後就這麼丟人的一摔……
好像自己永遠和從容不迫相去勝遠，和粗鄙丟人擺脫不開。
就是這種感覺很熟悉……熟悉得覺得無望……
咦，不對，這種感覺怎麼和第二個地獄裡的感覺那麼像？那麼容易否定自己？那麼容易放棄希望？
難道我從自苦地獄裡逃出來了還要這樣否定自己嗎？
不！我本就不是一個優雅的女人，時不時又要犯自我否定的老毛病也沒有關係，我依然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做開心的自己！
如此想罷，她心情輕鬆了很多。
血池附近沒有人，葉桃沿著來時的路，走到來時經過的一個拱門，就看到一個魂團在玩一支鉛筆。
當然葉桃並不認識鉛筆，她只看到魂團控制著一根小棍在地上畫東西。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看看是什麼情況，可沒等她動，那魂團立刻變成一個小男孩模樣。
小男孩很乾瘦，腦袋有些偏大，身高還沒有葉桃的腰高。
他看見葉桃，仔細分辨了一下，就蹦蹦跳跳跑到葉桃面前：「你是從血池裡出來的嗎？」
葉桃聞言，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男孩，可能因為小男孩短手短腳的樣子太無害，葉桃便回答道：「是的。」說完又問道：「請問，小公子，你知道秦大人在哪裡嗎？」
「你好，我叫羅振中。秦廣王喊我在這裡等你。你跟我來吧。」
「去哪裡？」
「邊走邊說。」
葉桃沒動。
羅振中笑了：「喲，戒備心還挺重，不錯。」小不點肯定完，又道：「不過你還是跟我走吧，老夫我華夏人不騙華夏人！」
葉桃聽到老夫這個詞，斜了他一眼。
「怎麼了？」羅振中已經見慣了這種表情，道：「我活了八年，死了七十多年，說一聲老夫有什麼不對？」開玩笑，他在地府已經是個小官了好嗎？
葉桃卻在後面幽幽道：「我死了一千多年了。」
羅振中震驚地回頭，把葉桃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道：「稀奇，真稀奇！現在除了地府高層，很少有上千年的鬼了！你必定來歷不凡！」
不凡嗎？葉桃低聲道：「我不記得了。」
羅振中狐疑，但他沒有多問，只擺擺手，道：「走吧！我帶你去暫住的地方，等秦大人回來了，他會親自給你交代事情的。」
葉桃其實也沒有可去的地方，於是她點點頭，「那，羅小公子帶路吧。」
羅振中聞言擺擺手：「現在不興這麼叫人了。」說著就往前走。
葉桃跟上，就聽到小振中道：「一千多年，很多風俗習慣都改了，七十幾年前你這麼叫還算合適，現在的人可不這麼叫。現在的人也不興稱呼公子小姐的了。而且喊女性小姐還很不禮貌呢！現在的人，稱年輕的男女為帥哥美女。比如我這樣的，你可以稱我小帥哥。」
「帥……哥……」葉桃遲疑地喊了一聲。
「哈哈~」小宋振中笑了，「有點燙嘴是吧？那要不你就叫我羅大人吧。」
葉桃想說，這也有點燙嘴。
小振中感受到了葉桃的不以為然，道：「你別看我小，我可也算是一個小英雄。現在陽間都還有我的傳說呢。」
這么小的小孩都能當英雄，葉桃倒是沒有想到。她心想自己這么小的時候估計在玩泥巴，自己都死了也沒有什麼傳說留在世上，要這麼說的話小孩確實了不起，於是她改口道：「羅大人。」
小振中一聽，頓時就心情美麗了。
不多時，兩鬼穿過一個大廣場，七拐八拐，走得一個大院子裡，院子裡偶爾會飄過一個鬼魂，羅振中把她帶到一間角落裡的屋子，道：「這是鬼差的員工宿舍，但你好像還不是鬼差，所以這裡只能給你暫住。」
「哦！」葉桃打量了下房間，這房間長方形，石木結構，挺寬敞。就是沒有床也沒有桌椅板凳，就是個空房間。
葉桃疑惑地指著這屋子：「這房間……這麼空，什麼也沒有……我要呆多久？」其實她沒好意思說的是：這房間怎麼住？就是牢獄也得給點雜草吧。
羅振中道：「哦，這房間就是這樣的。你如果想要其他的東西，就得自己掙。」
「怎麼掙？」
「要麼就是親人給你燒紙，要麼就是工作。」
「工作？有些什麼工作？」葉桃來了興致。
「做鬼差啊、給別人跑腿幹活啊，和人間是一樣的。」
葉桃又問：「那你看我能做什麼？」
羅振中認真地看了眼葉桃，道：「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我看你好像什麼都不懂，就是跑腿別人也不會要你的。至於做鬼差，你倒是可以，秦廣王把你安排在這裡就是這個意思。可是，鬼差也是要考核才能上崗的。」
「那要是我現在沒有工作，也沒有人給我燒紙，那……我會怎麼樣？」
羅振中憐憫地看向葉桃：「那會成為孤魂野鬼的。」
葉桃想，我可不就是孤魂野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