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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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到了,天兒也暖和了,元慧便命人撤了屋裡取暖的火盆,換上香花,就連身上的衣裳顏色都鮮亮起來。

  這天一早,元慧和睿王正在用早飯,王管事就拿著帖子走進來了:「殿下、王妃宮中下帖子了。」

  睿王接過帖子,看了一眼:「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咱們作為宗親理應前去祝賀。」

  「真的!這可真是太好了!皇后娘娘終於心想事成了!」元慧打心眼裡替皇后高興。

  睿王倒是面無表情將帖子遞給元慧:「王妃,你慢慢吃,我要去書房看公文了。」

  元慧起身行禮,目送睿王離開了皇后娘娘得償所願。自上次進宮惹得睿王不悅,元慧總是有些刻意迴避著宮裡的邀請,有時藉口有恙、有時說在軍營里、有時藉口在外莊子上,許是宮裡體恤睿王帶兵打仗,王府的大小事務都要靠她一人操持,所以宮裡未曾怪罪過,如今皇后有了身孕,睿王也說了要進宮祝賀,元慧就要開始準備賀禮了。

  第二天,元慧起了個大早,梳洗打扮,準備入宮請安。

  「禮都幫我備好了麼?哦,你記得還要帶上莊子上的果脯,咱們難得入宮也一道去給太后請安。」元慧一邊戴耳環一邊問芬兒。

  「是,備了。給皇后的是一支玉鑲金的牡丹髮簪,王妃瞧瞧是不是華貴大方?」芬兒順手打開了一個錦盒給元慧查驗。

  「信得過你!不必看了。」元慧對芬兒很是放心得下。

  元慧梳妝完畢,帶著芬兒準備進宮,王管事早已在門口等候。

  「王管事,殿下呢?」元慧行至門前問他。

  「王妃,殿下剛得了旨意,這會兒陪著陛下打獵去了,讓老奴和王妃交代一聲。」王管事道。

  元慧心裡有些疑惑,怎麼皇后娘娘有孕了,今日,王公大臣都要進宮道賀,怎麼這皇帝今日不陪著娘娘,還去打獵了?算了,左右自己還是先進宮應付了才好,元慧囑咐了王管事幾句府中的事後,便帶著芬兒乘馬車往宮裡去了。

  長樂宮裡,皇后正躺在床上,任憑迎春怎麼勸說,她也無動於衷,人躺在床上不說話、也不吃飯,仿佛是跟誰賭氣一般。

  「皇后娘娘,您好歹顧著肚子裡的小皇子用些早膳吧。」迎春勸道。

  皇后依舊不說話,迎春知道皇后是因為伽羅王要把二公主也送到宮裡為妃在絕食向太后抗議,可是太后和伽羅王決定的事,誰又能轉圜呢?

  皇帝一早來看過皇后,皇后竟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裡,皇帝見皇后如此不可理喻,便氣呼呼的走了。

  迎春一下子也沒了主意,眼下是皇后在和太后賭氣,自己哪一邊都不想得罪,只好先做主閉門謝客。

  元慧和芬兒到了宮裡才知道,今日皇后身體突然不適,免了所有前去道賀的人請安,元慧和芬兒只好先離開,兩個人轉到了長樂宮邊的長街上,見宮娥們捧著禮品,果盒子來來往往,真是闔宮歡喜。

  元慧想了想,既然入了宮還是去人前晃一圈免得日後落了話柄,禮還是隨這些送禮的隊伍一併送去才好,便遣了芬兒先送禮過去,自己則在原地等候。

  芬兒行動倒挺快,沒一會兒就送完禮回來了。

  芬兒道:「是迎春姑姑來接的禮物,皇后娘娘根本沒露面,各宮送禮的丫頭們都在外面候著,奴婢見那般情狀定是見不上皇后娘娘了,奴婢就回來了。」

  元慧一邊走一邊說道:「想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身體虛乏,算了,既然見不到皇后娘娘咱們去給太后請個安之後就回府吧。」

  元慧到了福寧殿,秦內侍立在外面,見元慧走過來,連忙迎上前來:「王妃萬安,太后在裡面呢。」

  元慧點點頭:「還要勞煩內侍引路。」

  秦內侍笑著引元慧進去。

  福寧殿正殿的大香爐里正焚著檀香,元慧嗅了嗅,這香氣讓人覺得沉靜了許多,元慧跟在秦內侍身後走進內殿裡,她一走進去就看見太后沉著臉,站在琉璃樽前餵魚,郁若服侍在一邊。

  「妾身給太后請安,太后萬安。」元慧趕忙上前跪下給太后請安。

  「快起來吧,你這是剛從皇后那過來?」太后打量了元慧了一番,又向琉璃樽里扔了幾粒魚食。

  元慧起身時,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禮服,緩緩走到太后身邊回話道:「妾身給太后道喜啦!只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免了今日的請安,妾身還未曾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如今是金貴些,就連脾氣都愈發焦躁了,哀家看你倒是個性子溫和的,不如你時常進宮來陪陪皇后,皇后有孕前的脾氣就似你這般溫柔和順,想必你們也是對脾氣的。」太后將魚食放在琉璃樽邊上的花架上。

  元慧趕忙將小宮娥盤子裡端著的帕子遞給太后,笑著說:「妾身怎麼敢與皇后娘娘相比,太后抬舉妾身了。」

  「是哀家抬舉皇后了!」太后有些生氣。

  郁若見元慧一頭霧水,不知所措,便在一旁幫腔:「王妃不知道,皇后今晨來請安,衝撞了太后。」

  「太后還是消消氣吧。」郁若又看著太后勸慰道。

  「天氣才剛暖,尋常人都難免心神浮躁,更何況皇后娘娘還有身孕,妾身聽聞孕期的婦人難免焦躁不安,所以還請太后不要生皇后的氣了,對了,妾身帶了莊子上今年新出的果脯請太后嘗嘗鮮。」元慧扶著太后挪到軟榻邊上。

  「哀家看皇后就是不能端正後宮,你是個孝順的,皇后若是有你這般和順,那便好了,到底還是睿王有福氣。」太后走到軟塌前坐下,又示意元慧坐下。

  元慧坐在太后對面,芬兒將裝著果脯的漆盒呈上來遞給元慧,元慧接過來放在案几上,將盒子打開,向太后介紹:「這些是莊子上去年送來的果子,妾身制了些果脯,如今到了時候,還請太后嘗嘗。」

  元慧拿起來給遞給太后試吃,又逗著太后玩笑了一會兒,直到太后說乏了,要午睡了,元慧才離開。

  郁若送元慧出來,語重心長地說:「王妃不知道,近來太后都不怎麼高興,陛下最近忙於朝政也很少過來,皇后娘娘更是自有孕以來,常常頂撞太后,太后也是生氣,今日幸得王妃過來,老奴才看見太后臉上的笑模樣兒,過些日子的春日宴,王妃可一定早早兒進宮,多來陪陪太后啊!太后見了一定是歡喜的!」

  「姑姑說哪裡的話,妾身替睿王殿下盡孝是應該的,姑姑,請您留步吧。」元慧向郁若微微施禮。

  郁若笑了笑「那王妃慢走。」說完行了禮回去了。

  郁若走進殿中,太后歪在榻上,聽見有響動,睜開眼,蹙著眉頭看了郁若一眼,順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佛經:「人送出去了?」

  「是,王妃已經走了,剛剛奴婢還提了春日宴的事,奴婢覺得王妃真是個有孝心的,眼巴巴的拿著果脯來孝敬太后,皇后可是沒有過的。」郁若小心翼翼的答話。

  「是啊,是孝順,可就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人家的媳婦可比哀家的媳婦懂事的多,到底還是死了的淑妃有福氣。」太后道。

  郁若立在一邊:「還是太后有福氣,太后才是大鉉最有福氣的人,淑妃若有福氣,也不會棄世多年,留睿王一個人在掖庭苟活,若不是玟妃,睿王如今就同他母妃一樣只剩一具枯骨了。」

  「這裡畢竟是皇宮,和尋常百姓家是不能比的,他們可以母慈子孝、和樂美滿,宮裡容不下那麼多的美滿,宮裡的圓滿不知要犧牲多少性命才能換來!哀家當年若是心軟,坐在這裡的就是淑妃和老四了,哀家不能拿皇帝和自己的性命去賭。」太后看著手中不曾翻開的佛經道。

  「太后放心,睿王府的人回話了,上一次的事,睿王和王妃之間已經有了嫌隙,左右現在睿王羽翼未豐,太后只要好好的拉攏王妃,她定能助咱們一臂之力。」郁若一邊倒茶一邊說道。

  太后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你眼瞧著,這睿王妃到底能不能為咱們所用?」

  「孫氏回話了,王妃確實是個善解人意的人,自成婚這兩年來,處事公正穩重,王府中上下無人不服,想必是個有主意的,而且睿王也對她不是很上心,又因為上次的事,王妃近日總不與睿王接觸,其實往日裡,王府的眾妃也都是平分春色,不曾有誰分外得寵過,奴婢看著,王妃像是個可用的。」郁若道。

  「可不可用的,還是要細細的留意著,哀家倒是派了李氏過去,只是這幾年消息越來越少,到底老四還是防著咱們的。」

  「還是太后明白,要不是收買了孫氏,咱們還不知道李氏已經跟咱們不是一條心了,既然睿王提防了,咱們總還是有孫氏這條暗線的。」郁若道。

  「至於元氏,哀家想著,她若是知道了咱們和睿王的關係,那時候幫誰還不一定呢!你給皇后遞話過去,要她多多留意元氏,必要的時候,也該讓她知道睿王的過去,且看她到那時候該如何自處?」太后放下茶盞。

  「這是伽羅王新送來的茶葉,太后喝著覺得如何?」郁若試探道。

  「年輕時在宮裡住著,總想著家鄉的味道,老了老了卻不念著了。」太后看了一眼茶盞冷笑一聲。


  「那是您現在貴為太后,什麼樣兒的茶喝不到啊,可這家鄉的味道,才是最合胃口的。」郁若又倒了一杯。

  「哀家知道你想說什麼!哥哥又讓你照顧皇后了?」太后神色不悅打斷了她。

  郁若嚇得跪在地上:「伽羅王也是為太后著想,皇后肚子裡的若是個皇子,那這天下豈不是穩穩的在太后手裡,誰也動搖不了了!可若是....咱們還是要往長遠計呀!」

  「郁若,你對我哥哥太痴了啊!年輕時如此,到現在還是如此。哀家若是像你這般,那現在的太后就是淑妃了!老四就是皇帝,真到了那時,我和皇帝早不知死了多少遍了!」太后搖了搖頭。

  太后斜眼掃了一遍桌上的茶盞和佛經,想起自己年輕時,那年她才十二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她愛上了來契羅參加草原比賽的柔南王子,兩個人恣意灑脫、馳騁在茫茫天地之間,是那樣的美好,可怎料有一天,父王叫她過去,告訴她,大鉉來了使臣,來求娶契羅的公主,她哭鬧、逃跑,可最終都被抓了回來,最後在族中親人的逼迫下披上嫁衣,遠赴他鄉,同大鉉聯姻。

  她還記得自己初到大鉉的日子,她不會這裡的禮節、更聽不懂這裡的人說話,她整日裡想得只有自己的心上人,父親得知她的情況,並沒有寫信安慰她,而是送來佛經給她,還帶來了柔南王子已經另娶他人的消息,那一刻她真的心碎了,她也明白父汗這麼做為得就是讓她斷了念想,放棄柔南的王子,一心一意侍奉大玹皇帝。

  日子就這麼過了一段時間,就當她得知自己有了孩子,終於要斬斷一些情緣,安心生活的時候,淑妃又出現了,皇帝專寵淑妃,對她的痴迷幾乎到了目空一切的程度,很快,淑妃也有了身孕,皇帝再也沒有來看過她。

  深宮寂寂,每當月亮升起來時,她便開始懷念起王庭的月亮,是那麼大、那麼亮,這裡她始終是孤身一人,於是,她開始害怕起來,自己寫了不知道多少封書信,乞求父親幫助,可都音訊全無。

  當初家人幾乎捨棄了自己一般,只有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著,才有了今日這番局面,直到父親去世哥哥繼位,才與娘家恢復了往來,如今自己貴為太后,哥哥如願將女兒嫁入了皇宮,可他似乎還是不滿足。

  她靜下心來,思忖片刻,皇帝剛剛登基不久,根基不穩,皇帝又睿王親厚,連兵權都交給他,自己現下能夠仰賴的只有娘家了!

  「你去告訴皇后,哀家不會讓青棠入宮為妃了,你讓她好好安心養胎便是!」太后做出了讓步。

  郁若欣喜地點點頭:「奴婢謝太后。」郁若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元慧和芬兒從福寧殿出來,便颳起大風來,長街上散落的花瓣兒被風捲起來漫天飛舞著。

  「王妃,這皇宮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啊!怎麼人人都不高興,人人還都心事重重的?」芬兒回憶著剛才一臉愁容的太后感嘆道。

  「噓!不要亂說話,咱們先回府吧。」元慧豎起食指讓她噤聲。

  「你瞧瞧這天怕是要下雨,咱們快回去吧。」芬兒說著身上不覺涼颼颼的。

  回到府元慧里只覺得渾身乏力,芬兒看元慧臉色不好,便伺候著她午休了。

  元慧睡了一會兒,便覺得身上輕快不少,此時窗外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芬兒走進來,端上了一碗濃濃的薑湯,元慧剛剛服下,正在穿衣裳,一個小丫頭急匆匆地跑進來,立在屏風外。

  小丫頭道:「回睿王打獵帶回來一個滿身是傷的姑娘。」

  「怎麼回事?」元慧一時無解。

  「奴婢也是聽二門子上幹活的僕婦說的,人現下已經由王管事帶去西院安置了。」小丫頭道。

  「先別急,咱們先看看是怎麼個情形。」元慧坐在梳妝檯前,對芬兒說也是對自己說。

  丫頭上前同芬兒一起為元慧梳洗打扮,元慧梳洗完畢,才由芬兒一同去了前院。

  元慧先去了書房,石竹正守在外面,見元慧來了立刻行禮,元慧點點頭,將讓芬兒和石竹都留在外面等候,自己一個人進去。

  睿王見元慧進來,便道:「本王有件要緊事同你商量,丫頭去瞧了,說你在午休便沒有打擾。」

  「妾身身體不適,便小憩了一會兒。」元慧低聲道。

  「王妃要注意身體。事情也不大,只是本王今日歸家途中,偶然遇見一個女子當街遭人打罵、拉扯,很不成體統,一打聽才知道是被賣身入了青樓的女子,誓死不從這才逃了出來,本王見她被打得厲害,這時天又下起雨來,於心不忍,就將她帶了回來。」睿王避開了元慧的目光走向另一邊的書架。

  書架後面是睿王書房的內室,從不讓人進入。

  「殿下宅心仁厚,那接下來殿下的意思是?」元慧試探著問道。

  「王管事已經安置了她,咱們先替她贖了身,再做打算吧。」睿王是早就有了打算。

  元慧被睿王說得一時沒了主意,只能道:「容妾身先去見見那位女子吧。」

  元慧怔怔地走出去和芬兒說:「你先吩咐廚房熬了薑湯給殿下和石竹送來,再去王管事那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有事就來回稟我,我先去西院看看。」

  「王妃!您幹嘛搭理一個青樓女子啊!」芬兒一聽便有些不願意。

  「去啊!」元慧心裡很亂。

  芬兒只好領命前去,芬兒走後,元慧獨自一人向西院走去,在王府西面,有一間兩進的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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