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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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

  耳麥那頭沒有掐斷對話,而是進一步詢問。

  賽克斯自然沒有傻到要把真相告訴他的地步,不過也不打算糊弄,想著只要略過這個問題就好,畢竟當下,一個人的名字和幾百條性命相比,真沒那麼重要。

  「我勸你們別上山了,而是分成小股騷擾,主動出擊,將他們引誘到山上去。」

  耳麥那頭陷入了安靜,下一刻,卻有此起彼伏的槍炮聲入耳。

  賽克斯意識到他得把零的屍體轉移到個安全的地方,如若放在這森林裡面,怕不是被野獸吃掉,就是淪為異種的腹中之物。

  黑暗從賽克斯腳下蔓延,直到覆蓋整座山巒。

  「獨立者」們如今陷入了麻煩,騎士衛隊的衝鋒兵們已經上山定位了他們行蹤,賽克斯忽然想到自己的行蹤是否也能被定位,但若是通過【永夜領域】將自己包裹呢,能不能形成一個相對的隱身?

  這都是他後續需要去驗證的。

  零比想像中還要更輕,背上去像是空氣,除了需要彎下腰外,幾乎對賽克斯造成不了半點影響。

  耳麥中的通訊重新恢復,可還沒等對方開口,賽克斯便搶先一步道:

  「八個人,也不用分組了,沿著你們如今的山道直上,把他們引到村莊裡面。」

  村莊,自然是零本要帶他去的那個,可賽克斯也是剛才發現,那村子裡確沒住人,但生活著一群「雪怪」,雪怪是異種中較為聰明的一類,智商和黑猩猩相當。但賽克斯引騎士衛入村並非寄希望於雪怪幫助獨立者們出謀劃策,而是利用它們極為看重親屬的傳統,篤定這些雪怪會為了家人,為了朋友和騎士衛們大大出手。

  另外,殺死一隻異種能得到的獎賞頗豐,這群騎士不會忍住不出手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看起來合作者不算太笨,賽克斯想著,但要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這種人總會生出自己的想法來,屬於不穩定因素。

  「你有沒有想過後續?」

  耳麥中的男聲相當年輕,賽克斯推斷對方的年齡和自己相當。

  「我們需要奪來一套機甲。」賽克斯給出自己的建議。

  「你是說【savio】?這兒可沒有。」

  「狗急了還跳牆呢,何況新官上任,第一把火沒燒起來就被你們滅掉了。」

  「你是燚族人?」

  「不,我出生的時候聯政就已經誕生……」

  賽克斯找了間沒關門的屋子進了房,一路以來他小心翼翼,無人發現的結局也驗證了他的猜想。在【永夜】的包裹下,外界看不到他的存在,換而言之當領域釋放的時候,他就處於另外一個世界了,那是完全屬於他的。

  賽克斯將零輕放到木板床上,上頭還有軟墊。少女皮膚雪白,可紅暈不在,她的嘴角依舊留有弧度,身上的清橘香味也沒有飄盡,仿佛在某個瞬間她會突然睜開眼,探起身子湊到賽克斯臉前,笑著說「被騙到了吧,被騙到了吧,我瞧瞧是不是哭了。」

  神經病才會在這兒感傷!

  賽克斯忽然站起身,又蹲下,又起身,最後坐到了床上,打開耳麥,想要說些什麼刻薄的話嘲諷對方。

  「你們可真夠狠的,殺人誅心。」他從山道上來,一路見著不少被長箭貫穿了的雪怪與騎士,他們就像被串糖葫蘆那樣,即便生前互為死敵,可在歸西的那刻竟是死在了同一物上。

  「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殺我。沒有做出這樣覺悟的人,也不會踏入這裡,不是嘛?」

  在與賽克斯所在小屋相隔五間屋子的地方,身著白袍的少年伸起手,他的腕上帶著袖劍,白色布條繞了足足十圈。他忽然握緊拳頭,身後五人也在瞬間拔劍,分散五處。

  覺悟?

  賽克斯只覺好笑,他打開牆邊木櫃,從里散出的煙塵嗆得他直打咳嗽。

  櫥里共分三層,每層上置有五個面具,原房主應該是個演員,或許還是當地知名的戲劇表演家。可惜異種們不愛看戲,它們只是被生存欲望控制的野獸,那麼戲劇家與普通人類便無區別,說不定還要因肉太過油膩被嫌棄。

  俄狄浦斯王……

  賽克斯將放在左邊角落的青銅面具拿出,輕掃掉其表面灰塵後,方見真容。

  這是最後一幕中俄狄浦斯刺瞎雙眼流出血淚時戴著的,血淚完顏下淌,嘴巴張成了誇張的「O」形。


  來了,要來了……賽克斯將面具敷在臉上,兩手背在後轉身面對正門。

  轟!

  青銅色的機甲忽然落在村中,煙塵如潮,原來各散的武士們如今被釘在原地不動,他們慢慢放下武器,後退,因為從他們眼前大霧中走出了數不盡的持槍武士。

  「你究竟是……」

  「你們不會死的。」賽克斯打斷了少年的話:「至少是現在。」

  賽克斯先前向「同伴」隱瞞了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追兵。從他許下「奪下機甲」的宏偉誓言開始,這座青銅色的機甲就已進入了他的視線範圍,當然,還有那些正在登山的數不清的士兵們。

  這是一次威懾,在可控範圍內的威懾,因為督查還沒親自出動。

  他關掉耳機,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零。

  等我……他心裡默默說著,又在下一秒衝出屋子,躲進了大霧當中。

  【永夜】的領域可以展開多久?這是賽克斯目前最擔心的事情,但他不得不賭,因為這是他搶機甲的唯一本錢。

  「放下你們手中武器,違令者,處決之。」

  冰冷語調從高空飄向各處,就如神喻,可大霧未散,殺聲連綿不絕。賽克斯看得見那白袍少年,只不過後者蒙面,單單露出了雙眼眸。

  但獨是這雙眼眸,便讓賽克斯心中湧上難言的熟悉,還有他舞劍劈砍的招式,賽克斯後知後覺,心裡暗罵這分明與自己的章法一致。

  「信我。」賽克斯打開耳麥沉沉道。

  「信你?」白衣少年發出陣陣冷笑,他手中長劍不停,婉轉騰挪間,所到之處皆生紅龍。

  「你只能信我。」

  瞬息間,【永夜】被擴大萬倍,【savio】機甲自然被拒客在外,而原本坐在其中的金髮指揮官正木訥地環視周圍,顯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白衣少年劍指高山,嶙峋山峰頂,黑色王座。

  賽克斯就坐在王座上面。

  「我,永夜的君王……」

  「TM的再說什麼啊?」白衣少年側劍而行,劍頭刮地不僅發出一連串「噌噌」聲來,那耀眼的金屬流火閃爍著,正如炸開的漫天煙花。

  該死!賽克斯心中咒罵。

  賽克斯緩緩起身,面對挑釁他總覺著自己要做些什麼,可【永夜領域】對他而言何嘗也不是新事物,他不敢任性嘗試,若是走錯一步,都有墜落萬丈深淵的風險。

  他賭不起,也不敢賭。

  「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啊啊!」站在一旁的木訥指揮員忽然雙手抱頭,神情痛苦地跪倒在地。他的雙眼瞪大,目眥欲裂,渾身像是觸電似得顫抖。

  「出倉吧,只要出倉了,一切就會好的。」賽克斯慢慢走到指揮官跟前,後者以手掩目痛哭流涕,而前者俯身溫柔言語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白衣少年的劍始終跟著賽克斯移動,他的身體並沒有和進入此空間的其他人一樣陷入噩夢。

  這是疑點。

  賽克斯推測是自己內心深處不想殺他的原因,那麼【永夜領域】是憑自己喜好判斷外來之人的,不被喜者則會陷入噩夢。

  「奪機甲,我先前說過的。」

  白衣少年聞言,握劍的手愈加緊了。

  「你憑什麼幫我們?」

  「為了大義!」賽克斯站起身,語調慷慨激昂,像是在一次萬人集會上發表演講。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看向少年。可說實在的,賽克斯做這些是為了大義嗎?或許吧,當那些不公與濫殺擺在面前的時候,他會拔劍的。他也不止一次有過想要徹底斬除世上所有不公與苦孽的念頭,但如若真要他說出內心的答案呢?是不公嗎?或許殺死自己的父親才是最終目的。

  濃霧隨著周圍幻境一道慢慢散去,賽克斯單手拉著機甲的上升鎖鏈,俯身看向白衣少年。

  少年收劍,抬頭望向那張流著血淚的面具。

  俄狄浦斯王嘛……

  少年想著。

  為了大義?

  「如果你還要救人的話,兩天後,帶著劍和你的人進城。」

  青銅機甲隨著賽克斯的話音緩緩站起,白衣少年的長袍隨風飄舞,兩人周圍,卻是一片死寂。

  如果我挺身讓劍沒入腹部的話,那會是什麼感覺?賽克斯忽然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還活著,可他又如何確定呢?難不成真要再死上一回兒。

  那可真夠變態,賽克斯苦笑。

  可人生,不就是受虐到死的經歷嘛。

  他的腦中莫名浮現這麼句話,也不知是從何地或是何人口中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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