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痕5
「雖是為糧草而來，卻也帶來了朝廷之命，聖上本不欲多加賦稅於江寧，江寧知府為一己私利，趁國家之亂上奏，方才得允。如今已奏明聖上，苛加之稅，想不日便可免去，所欠之糧鹽，可作官府押帳，不知你們意下如何？還煩請為我通報此事。」
布衣男子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若是早有這等朝廷命官，我等也不會被逼上山了，可如今錯已鑄成，我等打家劫舍亦非一日，如今又劫持前線糧草，恐怕更是罪加一等，這……」
「宋兄可敢用自己的仕途一賭？」梁琛望向宋允緩緩說道。
宋允一時沒有答話，林間靜的仿佛只剩思考，半晌之後，宋允問梁琛道，「憬淮可有具體計劃？我雖官列三品，可刑獄之事卻頗為複雜。」
「宋兄，可否讓他們將功贖罪？當年，江寧府借糧，他們也算慷慨解囊，如今若肯將糧草歸還，功過相抵，官府所欠財糧，折成日後生活所需，按月發還，如此可好？」
宋允內心掙扎了一下，可看到梁琛這副認真的樣子，便心下一軟，「既是如此，速去召集山上眾人，將所劫糧草盡數歸還，刑部官員，若此番能夠凱旋，聖恩之下，尚有可言之處。」
二人得了回應，不時便去山上將眾人叫來，原來布衣男子便是為首之人，名叫周耀，「草民信得過大人，還萬望大人能陳民之情。」
宋允點頭應下，即刻便準備與梁琛二人騎馬，護送糧草向運河前去。「大人請留步，草民還有個不情之請。」周耀忽然說道。
「無妨，請講。」宋允看了看梁琛慢慢說道。
「想必大人聽聞江寧大雪之時，似小民一般之人多家破人亡，如今邊關戰事吃緊，願與大人同往前線，為國捐軀，亦在所不辭，況當年經商之時，沿途所識之人不少，走道護糧草，也頗有經驗。」
宋允心頭一動，若是能有這些常年走商道的商人相助，能免去不少匪盜之患，便應了下來，「壯士既然有如此捐軀愛國之心，不知如何稱呼？」
「小人姓周，單名耀，這些兄弟皆是跟了我多年的，大人放心。」
「憬淮，事態緊急，聖上有命，即日啟程，代州路遠，又耽擱了些時候，你快馬去報令尊，自水路啟程，吾送糧草從陸路，往後在壽州會合。」
「好，兄長當心。」梁琛說道。
宋允愣了一下，以往雖說梁琛和他也頗為親近，可卻很少直呼兄長的，一句稱呼宋兄，合乎禮法，卻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壽州，城外。
「翕河，此番辛苦你了，糧草完璧，吾等也可於限期之內趕往代州。」梁明感慨道。
「岳父大人哪裡話，多虧憬淮才能如此順利，還收得一支義軍，不知少走了多少彎路。」宋允面上仍然有些拘謹。兩家雖是世交，可他心裡明白這些年兩家的明爭暗鬥。
梁明嘆了口氣，「其實不必拘禮，吾與子睿乃是世交，雖說免不了衝突，可憬淮這孩子也常將你視作兄長，若是不棄，叫我一聲叔父便可，不必如此生疏。」
宋允心下一喜，倒是個緩解緊張的好機會，便趕快答應下來。
江寧，梁家。
梁琛正在書房練字，檀香沉靜，可他心中總是不甚安穩，困頓之間，卻伏案睡了過去。
梁琛忽然夢到自己在宮中靜室，訝異道，「誒，此間何地，莫非乃是汴京宮中嗎？」梁琛心裡正思鐸間，卻遠遠見到黃龍鑾駕，便篤定自己一定是在宮中。還沒來得及思考，太宗已經走入靜室之中。
梁琛趕忙行禮，卻被太宗拉住，「愛卿不必多禮，此番多虧愛卿護持糧草，宋愛卿已向朕奏明，愛卿實在是愛民如子，朕見禮部奏摺，愛卿科舉未中，想是賢德之人流落民間，可不想是梁愛卿之子。」
太宗頓了一下，又看向梁琛，「不如朕且派你去戶部督管帳目，雖是六品，卻極為重要。」
梁琛謝恩道，「臣乃白衣之身，承蒙陛下賞識，然燕雲十六州尚未收復，王師敗績，臣無功受祿，實為不妥。」
「潘美，曹彬，輕敵冒進，愛卿掩護大軍撤退有功，理應有賞。」
「可……」
太宗徹底失去了耐心，「如今天下不安，此事朕思忖已久，無需再推。」說罷，便從金殿中走了出去。留下樑琛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誒，這是什麼地方？」魏長風說道。
「似乎是古代，但具體是何處不太清楚。聽方才對話，想必是宋朝，剛才那個皇帝應該就是宋太宗趙光義。」楚雲航回答。
「我記得上次來這裡，好像還是因為梁琛錯信了一股流民，後來造成軍糧流失，北宋這才打了敗仗。」魏長風說道。
「但剛才聽宋太宗的語氣，似乎是在封賞，這個世界應該是另一個平行時空。」楚雲航低聲說道。
但隨即二人不約而同的注意到了仍然在發呆的梁琛，魏長風馬上走了上去，「那個，我說，你不如早點答應，宋太宗是個多疑之人，你這樣讓他起疑，反而會讓你陷入險境。想救天下蒼生，一直觀望又有何用？」本是很平常的話，可梁琛心中卻有些難受，仿佛自己真的經歷過話中聽到的一樣。
梁琛猛的回過神來，才發現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但夢中的情景如此真實，卻讓他對夢中的兩人所說的話印象頗深。錯信流民？多疑之人？好像也對，一直觀望，唉，似乎自己一直是這樣，除了這次以外，幾乎從未參與仕途，只是遠遠的觀望，這次忽然參與，也許真的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梁琛心裡有些慌亂。
也許宋允和光同塵的辦法更切實際一些，自己這樣反而是對世間的一種漠視。梁琛並不明白生產力這些東西，但隱隱能感覺出來，如今只要天災肆虐，便無人能倖免，為官雖能好過許多，但牽一髮而動全身，終歸無法倖免，而當下去沒有有效的辦法應對，為了更好的活下去，也許這些商人，不會像自己想的這麼多。也許，這就是倉廩實而知禮節，商人到底似雨打浮萍，雖說本朝，不似前朝苛責，可終究是不入流，沒有根基便是無坪之水。
思緒飄飛間，又想到或許自己的方式並不適合這個時代。方才雖然是夢，可確實是像自己會做出的選擇。加上自己剛剛才保那批商人，跟著軍隊押送糧草。這種慌亂之情就更明顯了。
梁琛即刻給宋允寫信告知此事。但此事實在有些光怪陸離，不知如何開口，但剛剛的情景，卻仿佛一種預示。加上自己剛才真真切切的感受，梁琛無論如何也不敢怠慢了。
遼宋之間的戰爭，很快就打響了。宋軍很快攻克了後山四州。但此刻，分別被派往代州和雄州供應糧草的梁明和宋允，卻為糧草供應犯了難。
涿州，軍營。「聖上將糧草交與內地官員，現今軍中糧草不足，涿州難守，然糧草多囤積於雄州和代州，如此下去，恐軍心不穩。」一陣沉穩的聲音，緩緩說道，正是此次西路軍主將曹彬。
布衣男子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若是早有這等朝廷命官，我等也不會被逼上山了，可如今錯已鑄成，我等打家劫舍亦非一日，如今又劫持前線糧草，恐怕更是罪加一等，這……」
「宋兄可敢用自己的仕途一賭？」梁琛望向宋允緩緩說道。
宋允一時沒有答話，林間靜的仿佛只剩思考，半晌之後，宋允問梁琛道，「憬淮可有具體計劃？我雖官列三品，可刑獄之事卻頗為複雜。」
「宋兄，可否讓他們將功贖罪？當年，江寧府借糧，他們也算慷慨解囊，如今若肯將糧草歸還，功過相抵，官府所欠財糧，折成日後生活所需，按月發還，如此可好？」
宋允內心掙扎了一下，可看到梁琛這副認真的樣子，便心下一軟，「既是如此，速去召集山上眾人，將所劫糧草盡數歸還，刑部官員，若此番能夠凱旋，聖恩之下，尚有可言之處。」
二人得了回應，不時便去山上將眾人叫來，原來布衣男子便是為首之人，名叫周耀，「草民信得過大人，還萬望大人能陳民之情。」
宋允點頭應下，即刻便準備與梁琛二人騎馬，護送糧草向運河前去。「大人請留步，草民還有個不情之請。」周耀忽然說道。
「無妨，請講。」宋允看了看梁琛慢慢說道。
「想必大人聽聞江寧大雪之時，似小民一般之人多家破人亡，如今邊關戰事吃緊，願與大人同往前線，為國捐軀，亦在所不辭，況當年經商之時，沿途所識之人不少，走道護糧草，也頗有經驗。」
宋允心頭一動，若是能有這些常年走商道的商人相助，能免去不少匪盜之患，便應了下來，「壯士既然有如此捐軀愛國之心，不知如何稱呼？」
「小人姓周，單名耀，這些兄弟皆是跟了我多年的，大人放心。」
「憬淮，事態緊急，聖上有命，即日啟程，代州路遠，又耽擱了些時候，你快馬去報令尊，自水路啟程，吾送糧草從陸路，往後在壽州會合。」
「好，兄長當心。」梁琛說道。
宋允愣了一下，以往雖說梁琛和他也頗為親近，可卻很少直呼兄長的，一句稱呼宋兄，合乎禮法，卻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壽州，城外。
「翕河，此番辛苦你了，糧草完璧，吾等也可於限期之內趕往代州。」梁明感慨道。
「岳父大人哪裡話，多虧憬淮才能如此順利，還收得一支義軍，不知少走了多少彎路。」宋允面上仍然有些拘謹。兩家雖是世交，可他心裡明白這些年兩家的明爭暗鬥。
梁明嘆了口氣，「其實不必拘禮，吾與子睿乃是世交，雖說免不了衝突，可憬淮這孩子也常將你視作兄長，若是不棄，叫我一聲叔父便可，不必如此生疏。」
宋允心下一喜，倒是個緩解緊張的好機會，便趕快答應下來。
江寧，梁家。
梁琛正在書房練字，檀香沉靜，可他心中總是不甚安穩，困頓之間，卻伏案睡了過去。
梁琛忽然夢到自己在宮中靜室，訝異道，「誒，此間何地，莫非乃是汴京宮中嗎？」梁琛心裡正思鐸間，卻遠遠見到黃龍鑾駕，便篤定自己一定是在宮中。還沒來得及思考，太宗已經走入靜室之中。
梁琛趕忙行禮，卻被太宗拉住，「愛卿不必多禮，此番多虧愛卿護持糧草，宋愛卿已向朕奏明，愛卿實在是愛民如子，朕見禮部奏摺，愛卿科舉未中，想是賢德之人流落民間，可不想是梁愛卿之子。」
太宗頓了一下，又看向梁琛，「不如朕且派你去戶部督管帳目，雖是六品，卻極為重要。」
梁琛謝恩道，「臣乃白衣之身，承蒙陛下賞識，然燕雲十六州尚未收復，王師敗績，臣無功受祿，實為不妥。」
「潘美，曹彬，輕敵冒進，愛卿掩護大軍撤退有功，理應有賞。」
「可……」
太宗徹底失去了耐心，「如今天下不安，此事朕思忖已久，無需再推。」說罷，便從金殿中走了出去。留下樑琛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誒，這是什麼地方？」魏長風說道。
「似乎是古代，但具體是何處不太清楚。聽方才對話，想必是宋朝，剛才那個皇帝應該就是宋太宗趙光義。」楚雲航回答。
「我記得上次來這裡，好像還是因為梁琛錯信了一股流民，後來造成軍糧流失，北宋這才打了敗仗。」魏長風說道。
「但剛才聽宋太宗的語氣，似乎是在封賞，這個世界應該是另一個平行時空。」楚雲航低聲說道。
但隨即二人不約而同的注意到了仍然在發呆的梁琛，魏長風馬上走了上去，「那個，我說，你不如早點答應，宋太宗是個多疑之人，你這樣讓他起疑，反而會讓你陷入險境。想救天下蒼生，一直觀望又有何用？」本是很平常的話，可梁琛心中卻有些難受，仿佛自己真的經歷過話中聽到的一樣。
梁琛猛的回過神來，才發現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但夢中的情景如此真實，卻讓他對夢中的兩人所說的話印象頗深。錯信流民？多疑之人？好像也對，一直觀望，唉，似乎自己一直是這樣，除了這次以外，幾乎從未參與仕途，只是遠遠的觀望，這次忽然參與，也許真的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梁琛心裡有些慌亂。
也許宋允和光同塵的辦法更切實際一些，自己這樣反而是對世間的一種漠視。梁琛並不明白生產力這些東西，但隱隱能感覺出來，如今只要天災肆虐，便無人能倖免，為官雖能好過許多，但牽一髮而動全身，終歸無法倖免，而當下去沒有有效的辦法應對，為了更好的活下去，也許這些商人，不會像自己想的這麼多。也許，這就是倉廩實而知禮節，商人到底似雨打浮萍，雖說本朝，不似前朝苛責，可終究是不入流，沒有根基便是無坪之水。
思緒飄飛間，又想到或許自己的方式並不適合這個時代。方才雖然是夢，可確實是像自己會做出的選擇。加上自己剛剛才保那批商人，跟著軍隊押送糧草。這種慌亂之情就更明顯了。
梁琛即刻給宋允寫信告知此事。但此事實在有些光怪陸離，不知如何開口，但剛剛的情景，卻仿佛一種預示。加上自己剛才真真切切的感受，梁琛無論如何也不敢怠慢了。
遼宋之間的戰爭，很快就打響了。宋軍很快攻克了後山四州。但此刻，分別被派往代州和雄州供應糧草的梁明和宋允，卻為糧草供應犯了難。
涿州，軍營。「聖上將糧草交與內地官員，現今軍中糧草不足，涿州難守，然糧草多囤積於雄州和代州，如此下去，恐軍心不穩。」一陣沉穩的聲音，緩緩說道，正是此次西路軍主將曹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