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痕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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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去趟宋家,你看好梁琛,上次竹籃打水一場空,梁琛和宋允,最後雙雙殞命,一個自我了斷,一個自責不已,這其中多少有你我二人的責任,既然有機會重新來過,這次便不可錯了。」

  楚雲航重重點了一下頭,魏長風便寫了封信叫家僕給宋允帶了去。

  宋允看到信,沉思良久,叫來手下的親信,「這落款未曾見過,梁家何日有過這等人?」

  「回公子,昨日梁家小公子夜遊寒山寺,身邊有兩俠客,只是小的查了官本,亦未曾發現有此等人,昨夜老爺所派刺客本欲下手,可一來怕驚動寒山寺中的高僧,二來也是見小公子身旁二人難以捉摸,故此不曾下手。」

  「如此說來,乃是山中隱士。此番來信,言語多有善意,倒是見見為好。」隨即潑墨揮毫,寫下一紙請帖,派人往梁府送去。

  「去雲安樓找一間淨的茶室。」宋允吩咐道。

  魏長風收到請帖便很快趕去了。

  一到茶室,室內陳設簡單,卻不落俗套,雲屏靜立於茶桌左右,桌上錯落的擺著一副精緻的茶具,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反而多了一絲仙風道骨的氣蘊,一縷靜靜的檀香充盈於茶室之中,更添了一絲寧靜。

  茶室中沒有隨從,宋允一人獨坐其中,倒是讓茶室的清靜中多了一絲單刀赴會的勇氣和誠意。

  「有失遠迎,尚不知大俠名號,自何處而來?」宋允起身讓道。

  「雲遊之客罷了,單姓魏,名長風,若宋公子不棄,可以兄弟相稱。」

  宋允點頭應下,隨即又問道,「可魏兄又為何要插手我兩家之事?昨日見信,想魏兄對我族並無惡意,只有一事不明,勞煩請教。」

  「宋公子請講,但說無妨,我二人云游至此,只因與你兩族有些糾葛,不忍兩敗俱傷,方欲從中調停。宋公子也不想梁小公子蒙難,想來乃是宅心仁厚者。」

  宋允心中一顫,想到宋梁兩家交好之時,梁琛經常到宋府上,二人關係也頗為融洽,又因年歲差距不大,想起這些,不由嘆了口氣,「魏兄所言不差,我與梁兄自幼交好,雖性格迥異,他喜詩書禮樂,吾卻多了些紅塵紛擾,對功名上心,可一直交往頗深,奈何兩家今日鬧到如此地步。」

  宋允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英俊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痛苦,隨即緩緩說道,「記得那時候,憬淮比我年幼一些,但心思卻很是細緻,姑蘇那年和今年一樣,大雪連綿,我倒沒甚,只思瑞雪兆豐年,可憬淮卻望著雪景,說今年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死於凍餒之患。」

  魏長風望著這樣的宋允,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閉口不言,誰知宋允又接了一句,「雖與魏兄從未謀面,可不知為何,卻有一種熟悉之感。」

  聽到這句話,魏長風突然感受到一陣難受,上次的時候,似乎未曾發現宋允還有這樣細密的心思,不過魏長風倒也鬆了口氣,這樣的宋允,談起話來倒也更加容易些。

  「翕河,倒是沒想過你如此心細,既是如此,便更好說了,不知你信不信,你我確實曾見過的,不過非在此間,說來也算這個世界,不過當時我二人從未如現在這般細緻的接觸過宋家,也釀成大禍,以致你與梁公子雙雙隕命,此番實在不忍再次鑄成大錯,這才思慮調停兩家爭端。」

  宋允心中雖然已經有了猜測,可親耳聽到卻仍覺得不可思議,稍稍壓下心中的訝異之情,便隨即問道,「憬淮知道此事嗎?」

  魏長風沉思片刻,說道,「他似乎尚未發現,不過倒是與我那位朋友相處的頗為融洽。上一世我們雖然未曾與你接觸,卻很早便認識他了,那次伐遼之爭中雖說也曾見過,但並未透露姓名,他未曾察覺異常,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依魏兄之見,目下之事當如何是好?」

  魏長風環顧左右,說道,「就看翕河如何決定了,我倒想送你上位,你本就是嫡子,且有官誥在身,名正言順,宋梁兩家也可免去一番衝突,雖說如此,可選擇權仍然在你。」

  宋允向來沉穩的面龐出現了一絲掙扎的神色,不由想起了自己和父親的衝突,以及和梁家最初的結緣。

  這些事情追本溯源,還要從太平興國年間北宋伐遼說起。當時江寧府乃是北宋腹地,太宗使人從江寧調糧,梁明便是江寧鹽運使,宋允和宋子睿,分別任江寧轉運使和江寧軍器監。

  太平興國四年,蘇州,梁府。

  「憬淮何在?」梁明問道,隨即從旁閃出一個清秀的少年,面龐上還有一絲稚嫩,皮膚白皙的有些過分,只有眉目中帶著一絲堅定,正是方才及冠的梁琛。

  「為父此去山遙路遠,不知朝廷何日凱旋。汝已及冠,雖無功名在身,然照拂家中女眷,想必無虞。」梁琛帶家丁應下。

  可梁明心中仍有些不放心,想到宋梁兩家共同舉行的冠禮上,宋允早已官拜轉運使,在江寧乃至大宋,都是極為罕見的,太宗親自提筆作勉,可謂風光無二。相比之下,梁琛的冠禮,便顯得平平無奇,甚至頗有一番依靠家族的柔弱與無能。

  太平興國元年,寒山寺。

  兩家冠禮已經準備了許久時日,上到當地官員,下到黎民百姓,在晨光微明之時,早已聚集在寒山寺門口等待許久了,宋允從左側,緩緩邁入寒山寺,梁琛緊隨其後,宋允身旁賓客錦簇,但是兩步之遙的梁琛,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闌珊跟著幾個隨從。

  梁明和宋子睿此時正坐佛堂上,對側門情景一覽無餘,宋子睿還不忘火上澆油,「速使人整敕一下,外間為何如此騷亂?」言語間還不忘看梁明一眼,家丁趕忙去勸退賓客,許多賓客許久之後才在堂下空位就坐,梁明對此頗為不悅,卻也對趨炎附勢者無可奈何,況太宗親筆書信在此,也不好發作,便裝作充耳未聞。

  「二位公子可以進堂了,老衲已攜眾僧在此靜候。」住持說道。

  待門外眾人散的差不多了,宋允也注意到了剛才梁琛那邊的寂寥,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慰,碰上樑琛的目光,長睫錯落,一雙星辰一般的眸子在晨光熹微中仿佛透了光掩蓋了晦暗,仿佛在說祝福之語。宋允暗思,若是自己,想必無法做到這般從容平靜的。大抵會為此而感到失落,說不得還有一絲嫉妒,而梁琛仿佛全無這些負面感情,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包起來,仿佛在守護著什麼。

  思忖間二人已然行至佛堂下,梁明和宋子睿,在眾人注視之下,向佛堂之上太宗詔書行君臣之禮,禮畢,宋子睿代為宣旨,「門下:江寧宋氏,世承聖眷,今弟子賢德,朕思其才可配位,特授江寧轉運使。及冠三品,世所罕稀,恰征討蠻夷,江寧糧草豐足,多囤軍械,特酌爾與江寧鹽鐵使,齊心戮力,司管糧草軍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事關係國運,切勿存焦躁之心。宋允之父宋子睿,為分憂於軍械一事,復臨起江寧軍器監,即日押送糧草軍械啟程,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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