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雪原
睜眼之時,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灌進大腦,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鑲有暗紅色絲綢邊框的竹蓆,刻有竊曲紋的香爐中飄出裊裊青煙。整個房間的布置十分簡潔,門口的位置擺放著一面屏風,透過屏風看去隱約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前堂。江辛拍了拍隱隱陣痛的腦袋,努力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事。「最近課題快要出中期成果了,凌晨三點我還在寫論文啊,印象中腦袋突然劇痛,之後好像就昏過去了。」江辛審視著周遭的一切,完全是一臉懵逼的狀態,「我靠這又是哪啊?」
就在這時,敲門聲傳來。江辛忍著頭痛來到前堂打開房門,門外一個身穿灰褐色棉製深衣的年輕男子向他恭敬作揖並說到「宗伯大人,時辰差不多了,您看是否即時出發?」江辛猛地一怔,先前湧入的陌生記憶浮於腦中。「我叫丙,是周穆王一朝的祭祀官員小宗伯,(掌握國家社稷、宗廟祭祀,輔助大宗伯管理各項祭祀事宜)今天是穆王西行崑崙的出發之日。」江辛出神的思考著,「我去,這是穿越了?難道跟我的課題有關?」「大人?您沒事吧。」年輕男子輕聲提醒著發呆的「丙」。「啊,沒事,你先退下等我,我再檢視一下儀容就可以出發了。」
江辛面對當下的情況雖然仍然處在巨大的驚愕之中,但還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融入了北城門外浩大的出行隊伍之中。他再次被映入眼帘的場面震撼了,早春的風仍然夾帶著縷縷肅殺之感,宗周六師整齊立於原野之上,分別於四方拱衛著穆王的儀仗隊伍。(周代常備軍的最高編制單位是師,每師3000餘人。因為鎬京又稱宗周,所以這支部隊亦稱宗周六師)最前方的先鋒部隊中,一桿由赤色神駒鬃毛製成的大纛(古代行軍中或重要典禮上的大旗)屹立其中,周承天之火德,所有士兵的青銅甲冑上都刷有暗紅色的紋飾,戰車上也有紅漆刻畫的雲雷紋,整支軍隊的威嚴之勢透陣而出,從未見過古代軍隊集結的江辛此時腦中就浮現出一句話「赫赫業業,有嚴有翼,共武之服。」(語自《詩經·小雅·六月》威風凜凜,陣容整齊,嚴肅有序,身著整齊的戰甲)江辛一邊感嘆人生得見此景真是痛快,一邊回到儀仗隊伍之中,憑藉「丙」的記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在了大宗伯(掌管國家天神、人鬼、地祇的祭祀核心官員)身後。大宗伯餘光瞥見姍姍來遲的丙,低頭小聲訓斥「丙!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竟敢遲到,要不是隊伍龐大,大王無暇顧及我們這邊,你十個頭都不夠砍的!我看你是坐上小宗伯的位置你就飄了。」江辛正想著編個理由強行解釋,此時儀仗隊伍中奏起了「大武」之樂,大武(歌頌武王克商之功績的組樂)由七首詩樂組成,此時頌唱的是第一篇章《時邁》。「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大王巡視各邦,昊天視其為兒子,保佑大周興旺)頌唱之聲在風中顯得宏大縹緲,好似遺世仙女於九天之上將天音自雲端傾下,襯得整支出行隊伍愈發神聖莊嚴。樂師統領著整場禮樂歌舞,大師小師率領鍾師、磐師、笙師、鎛師負責五音六律的器樂之聲,瞽蒙頌唱詩,韎(mèi)師與籥(yùe)率部眾配合音樂舞之......
江辛表面神色肅穆的盯著前方的地面,內心卻早已萬馬奔騰。「這真的不是做夢嗎?誰來狠狠掐我一把,這要是夢也太特麼逼真了吧,我真穿越到周朝了?」《時邁》之後,又按順序奏響了《我將》《賚(lài)》《酌》《般》《桓》《武》。一時間,江辛耳邊如立體聲環繞一般被大武之樂包裹,眼前的景物倏然變化。一個神武英俊的青年逐漸走上高台,身著青銅重甲,甲冑上布滿暗沉血跡和紅色銅鏽,各方諸侯於高台之下俯首,英氣奕奕的青年正是武王,他朗聲說到「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神人共憤。昊天既厭,命我顯德。時哉!天之覆,予將有作於新邑,肆予眾庶,予願以德懋君德。」(語出《尚書·武成》商王受德無道,暴虐無度,殘害萬物,虐待百姓,天地神靈和人們都對此非常憤怒。昊天已經厭惡他,命令我來彰顯美德。時機到了!在上天的庇佑下,我將要在新的城邑有所作為,因此,我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德行來增強君主的德行。)這豪氣萬丈的一幕被史官記錄下來,遂成就如今大武之樂!
江辛被同樣豪邁的一個低沉男聲拉回思緒。「予今承武王之志,征巡西方諸國,欲拜西王母於崑崙之丘,顯我周之儀威。」江辛抬眼望去,發現穆王站在隊伍中央的高台之上,向著大軍做起了出征動員。語畢,穆王走進王架之中,王架由八匹駿馬牽掛,「王馭八龍之駿:一名絕地,足不踐土;二名翻羽,行越飛禽;三名奔宵,夜行萬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輝,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騰霧,乘雲而奔;八名扶翼,身有肉翅。」(語出《拾遺記·周穆王》)恍惚之間,穆王和武王的身影仿佛穿越了時空交疊在一起。浩蕩的隊伍緩慢啟程,江辛默默地整理著屬於丙的記憶,此次西行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犬戎近年來躁動不安,大有圖謀南邊疆域的野心。二是穆王心馳西王母之國,意欲拜祭崑崙,彰顯國威。西行路途遙遠,保守估計也要一年有餘的時間才能返回鎬京。「穿越的關鍵還是跟丙的身份與我的論文內容有關,我在寫關於周朝祭祀的論文,就魂穿到了小宗伯的身上,看來問題的核心在這個身份與祭祀之間的關係。這麼看來,想搞明白個中緣由回到現代,只能徐徐圖之了。」江辛這麼想著不免有些無奈,但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西行的第一個目的地是鈃山(周穆王西行的第一個有名稱的地區),江辛跑到大宗伯面前,詢問是否知曉此次出行的大致路線,並索要一份疆域地圖。大宗伯名為恕,一臉詫異的盯著他「丙,你今天怎麼了,怎麼不是行為古怪就是言語讓人摸不到頭腦,你是不是闖什麼禍了?」恕猛地一驚「不會是讓你準備的祭品出什麼問題了吧!」江辛急忙解釋「宗伯大人,祭品萬無一失,我已經讓酒正(掌管酒類飲用的祭祀官員)和典瑞(掌管玉器的祭祀官員)他們檢查過很多遍了」「就是單純的好奇,畢竟我當了這麼久的祭官,還從未遠行這麼久過。」恕緩緩呼出一口氣「那就行,你待會親自再去檢查一下,也不要太相信手底下的人,真要出了岔子,他們這種級別能解決什麼事,鍋還是要咱倆背。地圖在冢宰(輔佐大王統領天下一切禮儀)大人手裡,他那個脾氣我可不敢在這會去煩他,等天黑紮營之後我再去問他要吧,我只知道先去鈃山,在汾河之陰,太行之西。」傳說中鈃山是太行山脈中一座非常壯麗的山峰,神人神荼(語出《山海經》看守惡鬼的太行山神靈)居住其中,並有鸞鳥(一種神鳥,外形像鳳凰,有美麗的羽毛和動聽的叫聲。被認為是吉祥之物。)居於山中的擎天之木上,除此之外奇珍異獸數不勝數。江辛內心感嘆「想必穆王又想遊獵於山林了,就是不知道神人是否真的存在,應該是忽悠人的吧。」作為一個埋在古籍里的研究牲,深受現代無神論思想影響的江辛自然是不信神鬼之說。「君子以為文,百姓以為神,不過就當看看千年前還沒被破壞的太行山區的景色吧。」
當晚拿著大宗伯給予的地圖,江辛努力結合著現代中國地圖,大致推測出此次出行的路線,從太行山脈入河套地區,再入青海,最終抵達位於青藏高原的崑崙山脈。初春的夜晚溫度很低,江辛一邊烤火一邊感嘆「真夠遠的,沒想到親眼所見,穆王時期已經能有如此規模的遠征隊伍,擱以前我是打死不相信這個時期能有這生產力水平。」搖曳的篝火在眼前跳動,他忽然覺得,難怪全球都以火象徵文明,火光中,眼前的隊伍讓人生出一種磐石般的真實,倘若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江辛一定會覺得自己還在做夢。迷濛間,江辛的眼睛緩緩合上,半夢半醒中,他隱約看到了崑崙山在深沉夜色中的輪廓,耳邊傳來不知是什麼野獸的啼叫......
就在這時,敲門聲傳來。江辛忍著頭痛來到前堂打開房門,門外一個身穿灰褐色棉製深衣的年輕男子向他恭敬作揖並說到「宗伯大人,時辰差不多了,您看是否即時出發?」江辛猛地一怔,先前湧入的陌生記憶浮於腦中。「我叫丙,是周穆王一朝的祭祀官員小宗伯,(掌握國家社稷、宗廟祭祀,輔助大宗伯管理各項祭祀事宜)今天是穆王西行崑崙的出發之日。」江辛出神的思考著,「我去,這是穿越了?難道跟我的課題有關?」「大人?您沒事吧。」年輕男子輕聲提醒著發呆的「丙」。「啊,沒事,你先退下等我,我再檢視一下儀容就可以出發了。」
江辛面對當下的情況雖然仍然處在巨大的驚愕之中,但還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融入了北城門外浩大的出行隊伍之中。他再次被映入眼帘的場面震撼了,早春的風仍然夾帶著縷縷肅殺之感,宗周六師整齊立於原野之上,分別於四方拱衛著穆王的儀仗隊伍。(周代常備軍的最高編制單位是師,每師3000餘人。因為鎬京又稱宗周,所以這支部隊亦稱宗周六師)最前方的先鋒部隊中,一桿由赤色神駒鬃毛製成的大纛(古代行軍中或重要典禮上的大旗)屹立其中,周承天之火德,所有士兵的青銅甲冑上都刷有暗紅色的紋飾,戰車上也有紅漆刻畫的雲雷紋,整支軍隊的威嚴之勢透陣而出,從未見過古代軍隊集結的江辛此時腦中就浮現出一句話「赫赫業業,有嚴有翼,共武之服。」(語自《詩經·小雅·六月》威風凜凜,陣容整齊,嚴肅有序,身著整齊的戰甲)江辛一邊感嘆人生得見此景真是痛快,一邊回到儀仗隊伍之中,憑藉「丙」的記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在了大宗伯(掌管國家天神、人鬼、地祇的祭祀核心官員)身後。大宗伯餘光瞥見姍姍來遲的丙,低頭小聲訓斥「丙!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竟敢遲到,要不是隊伍龐大,大王無暇顧及我們這邊,你十個頭都不夠砍的!我看你是坐上小宗伯的位置你就飄了。」江辛正想著編個理由強行解釋,此時儀仗隊伍中奏起了「大武」之樂,大武(歌頌武王克商之功績的組樂)由七首詩樂組成,此時頌唱的是第一篇章《時邁》。「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大王巡視各邦,昊天視其為兒子,保佑大周興旺)頌唱之聲在風中顯得宏大縹緲,好似遺世仙女於九天之上將天音自雲端傾下,襯得整支出行隊伍愈發神聖莊嚴。樂師統領著整場禮樂歌舞,大師小師率領鍾師、磐師、笙師、鎛師負責五音六律的器樂之聲,瞽蒙頌唱詩,韎(mèi)師與籥(yùe)率部眾配合音樂舞之......
江辛表面神色肅穆的盯著前方的地面,內心卻早已萬馬奔騰。「這真的不是做夢嗎?誰來狠狠掐我一把,這要是夢也太特麼逼真了吧,我真穿越到周朝了?」《時邁》之後,又按順序奏響了《我將》《賚(lài)》《酌》《般》《桓》《武》。一時間,江辛耳邊如立體聲環繞一般被大武之樂包裹,眼前的景物倏然變化。一個神武英俊的青年逐漸走上高台,身著青銅重甲,甲冑上布滿暗沉血跡和紅色銅鏽,各方諸侯於高台之下俯首,英氣奕奕的青年正是武王,他朗聲說到「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神人共憤。昊天既厭,命我顯德。時哉!天之覆,予將有作於新邑,肆予眾庶,予願以德懋君德。」(語出《尚書·武成》商王受德無道,暴虐無度,殘害萬物,虐待百姓,天地神靈和人們都對此非常憤怒。昊天已經厭惡他,命令我來彰顯美德。時機到了!在上天的庇佑下,我將要在新的城邑有所作為,因此,我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德行來增強君主的德行。)這豪氣萬丈的一幕被史官記錄下來,遂成就如今大武之樂!
江辛被同樣豪邁的一個低沉男聲拉回思緒。「予今承武王之志,征巡西方諸國,欲拜西王母於崑崙之丘,顯我周之儀威。」江辛抬眼望去,發現穆王站在隊伍中央的高台之上,向著大軍做起了出征動員。語畢,穆王走進王架之中,王架由八匹駿馬牽掛,「王馭八龍之駿:一名絕地,足不踐土;二名翻羽,行越飛禽;三名奔宵,夜行萬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輝,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騰霧,乘雲而奔;八名扶翼,身有肉翅。」(語出《拾遺記·周穆王》)恍惚之間,穆王和武王的身影仿佛穿越了時空交疊在一起。浩蕩的隊伍緩慢啟程,江辛默默地整理著屬於丙的記憶,此次西行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犬戎近年來躁動不安,大有圖謀南邊疆域的野心。二是穆王心馳西王母之國,意欲拜祭崑崙,彰顯國威。西行路途遙遠,保守估計也要一年有餘的時間才能返回鎬京。「穿越的關鍵還是跟丙的身份與我的論文內容有關,我在寫關於周朝祭祀的論文,就魂穿到了小宗伯的身上,看來問題的核心在這個身份與祭祀之間的關係。這麼看來,想搞明白個中緣由回到現代,只能徐徐圖之了。」江辛這麼想著不免有些無奈,但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西行的第一個目的地是鈃山(周穆王西行的第一個有名稱的地區),江辛跑到大宗伯面前,詢問是否知曉此次出行的大致路線,並索要一份疆域地圖。大宗伯名為恕,一臉詫異的盯著他「丙,你今天怎麼了,怎麼不是行為古怪就是言語讓人摸不到頭腦,你是不是闖什麼禍了?」恕猛地一驚「不會是讓你準備的祭品出什麼問題了吧!」江辛急忙解釋「宗伯大人,祭品萬無一失,我已經讓酒正(掌管酒類飲用的祭祀官員)和典瑞(掌管玉器的祭祀官員)他們檢查過很多遍了」「就是單純的好奇,畢竟我當了這麼久的祭官,還從未遠行這麼久過。」恕緩緩呼出一口氣「那就行,你待會親自再去檢查一下,也不要太相信手底下的人,真要出了岔子,他們這種級別能解決什麼事,鍋還是要咱倆背。地圖在冢宰(輔佐大王統領天下一切禮儀)大人手裡,他那個脾氣我可不敢在這會去煩他,等天黑紮營之後我再去問他要吧,我只知道先去鈃山,在汾河之陰,太行之西。」傳說中鈃山是太行山脈中一座非常壯麗的山峰,神人神荼(語出《山海經》看守惡鬼的太行山神靈)居住其中,並有鸞鳥(一種神鳥,外形像鳳凰,有美麗的羽毛和動聽的叫聲。被認為是吉祥之物。)居於山中的擎天之木上,除此之外奇珍異獸數不勝數。江辛內心感嘆「想必穆王又想遊獵於山林了,就是不知道神人是否真的存在,應該是忽悠人的吧。」作為一個埋在古籍里的研究牲,深受現代無神論思想影響的江辛自然是不信神鬼之說。「君子以為文,百姓以為神,不過就當看看千年前還沒被破壞的太行山區的景色吧。」
當晚拿著大宗伯給予的地圖,江辛努力結合著現代中國地圖,大致推測出此次出行的路線,從太行山脈入河套地區,再入青海,最終抵達位於青藏高原的崑崙山脈。初春的夜晚溫度很低,江辛一邊烤火一邊感嘆「真夠遠的,沒想到親眼所見,穆王時期已經能有如此規模的遠征隊伍,擱以前我是打死不相信這個時期能有這生產力水平。」搖曳的篝火在眼前跳動,他忽然覺得,難怪全球都以火象徵文明,火光中,眼前的隊伍讓人生出一種磐石般的真實,倘若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江辛一定會覺得自己還在做夢。迷濛間,江辛的眼睛緩緩合上,半夢半醒中,他隱約看到了崑崙山在深沉夜色中的輪廓,耳邊傳來不知是什麼野獸的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