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與虎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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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連說兩個好字,忽然長身暴起,手指連點陳家旺胸前「雲門」、「氣戶」穴道。他武功遠遠高過陳家旺,又是突然偷襲,陳家旺根本來不及反應,霎時間兩臂僵直麻木,動彈不得。

  點住陳家旺,邵仁好整以暇的坐下來,道:「師父沒教過你『江湖風波惡、且說三分話』麼?少年人江湖經驗還是嫩啊!」

  陳家旺心中懊悔不已,可笑自己還自以為是,以為做好了準備,卻沒料到真正的江湖是刀光劍影,是口蜜腹劍,是爾虞我詐,一個不慎,是要萬劫不復的。

  落入人手先機已失,再如何緊張慌亂也是無用,陳家旺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道:「邵大俠,你這是做什麼?」

  邵仁露出一絲譏諷的嘲笑,道:「我做什麼,你自己心裡沒一點數嗎?」

  陳家旺道:「晚輩剛才已如實介紹了情況,梅師兄的話並無半分隱瞞編造…,」說到這裡,他忽然明白了一切,恨不能給自己兩個大耳光。

  一切的錯,源於自己想的太簡單了。陳家旺起初只是以為「崆峒三英」隨侍梅天辰左右,遂想到通過邵仁來探尋梅天辰之死的蛛絲馬跡,卻不料「崆峒三英」本身有鬼。邵仁的舉動,已明明白白證明了「崆峒三英」與梅天辰之死有染。

  崆峒派也是武林中大幫派,邵仁、邵智、邵勇能冠以「崆峒三英」的名頭也不是假的,只看邵仁「仁義劍客」的外號,誰能看穿這一身光鮮外表?

  陳家旺嘆了口氣,他並非不懂人性,只是看不透人心。

  邵仁道:「我本來尚有疑慮,梅天辰是不是還說了其它話,現在親耳聽你這麼一講,總算可以放心了。」他擒下陳家旺,又沒了其它顧慮,心情大好,忍不住喜形於色。

  見他忘乎所以的模樣,陳家旺忍不住斥道:「你為什麼要害梅天辰?」

  邵仁道:「話不能這樣講,又不是我們師兄弟動的手。」

  陳家旺激他道:「好一個『仁義』劍客!梅家父子待你們不薄,怎能背主而噬?」

  邵仁不屑一顧的道:「不錯,梅家給的銀兩是不少,但你可知道,他們隨便一餐飯、一身衣就要花費多少銀子?拿了梅家的錢,要替梅天辰做多少腌臢事?那些錢只不過是收買人心,讓我們三兄弟盡心賣命而已,他有時候打賞一個娼妓都不止這個數!表面上看對我們私恩不淺,但誰也不欠誰的,他給錢我辦事,僅此而已。」

  陳家旺譏諷道:「『私恩難持久,公義服人心』,『仁義劍客』講的真是大有道理。只不過後來又為什麼要害梅天辰?還不是為了孫兵衛的孔方兄?」

  要謀害梅天辰就繞不開他的貼身護衛「崆峒三英」,梅天辰的死又與孫兵衛大有干係,如此推算,很有可能是孫兵衛買通了「崆峒三英」。

  陳家旺故意拿話去刺激邵仁,邵仁果然漲紅了臉道:「你懂什麼!孫兵衛答應事成之後推薦我們到播州楊王爺手下任職。播州土司的榮華富貴,豈是爾等草頭百姓所能想像。」

  話一說出口,等於承認了孫兵衛的主使身份。邵仁言語中已經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官腔,講出來的內容倒是讓陳家旺頗覺詫異。

  陳家旺道:「難道你們竟然有官身?」

  雖然知道陳家旺在套話,但邵仁卻不在乎,得意的道:「土司王爺可自行授官,無需朝廷欽命。小王爺已親口許諾,豈能有假?」

  孫兵衛慣會拉攏人,再加上封官許願撒錢,難怪「崆峒三英」會背叛梅家父子。可嘆金陵首富請了「仁、智、勇」三兄弟,本意是護衛自家周全,卻反而是開門揖盜,來的是不仁不義的白眼狼。

  陳家旺雖然不齒梅天辰的為人,但也替他感到不值,嘆了口氣,道:「你們難道一點不擔心梅有榮會復仇?」

  「我們三兄弟沒有臉再見梅莊主,少莊主喪事之後,就會向他辭別,回崆峒枯坐反省。」邵仁裝模作樣說到這裡,忍不住哈哈笑道:「這個藉口怎麼樣?梅有榮手再長,也伸不到那麼遠。」

  陳家旺道:「更何況你們那時已經做了土司的官,又多了一層護身符。」

  「不錯。更加意外之喜的是,你能從霹靂堂逃出來,卻還是落到了我的手掌心。」邵仁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之色,道:「除了我們師兄弟昨晚上見過你,祥興山莊沒人認識你。梅有榮一接到霹靂堂的快馬傳信說你逃了,就派我們出來搜檢,哈,果真是天遂人願啊。」

  天,是誰的天?又遂了什麼人的願!老天爺如果長眼,眼在哪裡?老天爺如果有耳,耳又在何處?

  陳家旺雖然弄清了情況,但身陷困境,縱有憤怒、不甘,又能怎地?


  邵仁「刷」的一聲,抽出了隨身袖劍。袖劍慘白的劍身細細長長的,宛如毒蛇的毒牙。

  他說了那麼多,但一點也不怕陳家旺泄露出去。因為,死人是無法講話的。

  邵仁對自己很有信心。「崆峒三英」分別冠以「仁、智、勇」,但在他看來,三師弟邵勇的「勇武」可比不上自己,二師弟邵智的「智慧」也差了幾分。

  他一劍在手,看著陳家旺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

  他的劍只差了那麼一點點就刺了出去,因為陳家旺這時開口說了一句話:「梅有榮一定是要把我活著帶回去的。」

  這句話切中了要害。昨晚在垂柳堂,梅有榮已經對兒子的死起了疑心,他請伍捕頭繼續追查即是明證,況且如果認定陳家旺是兇手,梅有榮也堅持帶往祥興山莊處置。他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

  如果邵仁在外隨便殺了陳家旺,不僅是違背指令,還不免令梅有榮起疑。金陵首富不僅錢多,還聰明過人,聽了垂柳堂上的一席話,焉知他會不會懷疑邵仁這是殺人滅口?

  邵仁慢慢放下手中的劍。他人還在金陵,無論黑白兩道,他都惹不起梅有榮。即便是日後回去川貴,那也是找了「閉關反思」的藉口,真要是實情泄露出去,恐怕躲到土司也沒用。故剛才起殺心,也是怕留下陳家旺活口。

  陳家旺情急生智救了自己一命,一顆心「砰砰」狂跳不止,像要跳出來一般。眼見邵仁手中劍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當是心中舉棋不定,還在猶豫之中。

  陳家旺一點點緩步向邊上移動。艙外是起伏蕩漾的河水,只要再挪動幾步,就可以破窗而出。自己一身好水性,即使雙手雙腳被綁住也不算什麼,更何況只是手臂不能動而已。憑著自己的水性,「仁義劍客」的武功再高也是枉然。至於艙外的小纖,邵仁不認識她,還將她當成歌女,應該無需擔心。

  陳家旺屏住氣緩緩挪動腳步,只盼能不引起邵仁的注意,只盼能爭取到幾步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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