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鏡側岩（3）
看來情況十分不妙，盔白想，看來自己和黎三絕不僅沒能弄到食物和燃料，還不明不白地掉進了鏡側岩的詭異重力陷阱中。
他們如果不在半個月內帶著足夠的食物和燃料離開這座島，藍賊團空艇上的人們就會有危險。
「居士，我們怎麼辦？」盔白叫了一聲黎除塵的號，覺得這樣這樣稱呼疾行溪人非常有感覺。
黎除塵搖搖頭，托著著他肥厚的雙下巴，靜靜思考著，看上去憨態可掬，誰能想到此人前段時間差一點殺了一個王侍。
盔白見他也沒有辦法，很快就得到了當下的最佳答案：走一步看一步。
於是他們就這樣加入了鏡側岩的隊伍，也開始在光滑的石壁上奮力前行。
老者友善地告訴他們，鏡面的距離剛剛好，從東端出發，以吸盤的方式前行的話，剛好會在十一月底到達西端，誤差不超過半個月，晚了一點也沒事，即便是六十度的斜坡吸盤也能支撐得住，所以路上有大量的容錯時間，只要每天正常前進，就不用太擔心掉下去的問題。
不過盔白現在擔心的顯然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肩上那些人們的性命。
「哎呀，快到晚飯時間了，」老者捶了一下大腿，「忘記給你們袋子了。」
他從自己的那個布袋裡掏出另外兩個布袋發給盔白和黎除塵：「這是你們的拾荒者布袋，歡迎加入鏡側拾荒者部落，我是本部的長老——霍藍。」
「要這袋子做什麼？」黎除塵一邊摸著袋子上的補丁一邊問。
「用來接物資。」老者霍藍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布袋。
正交談間，一些東西從天上開始掉落下來，準確地說是從鏡子上面滾下來。
盔白一看，發現是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食品包裝袋、破衣服、破鞋、喝了半瓶的礦泉水、半截香腸、瓜子殼、花生殼，爛菜葉，嚼過的甘蔗、電子元器件、吃了兩口裡面沒有餡兒的包子、毽子、羽毛、彎曲的扳手、斷劍、吸盤、樹枝等等等等，看得盔白眼花繚亂。
有一個更通俗的詞語可以概括這些東西——垃圾。
眾人都十分有序地一字排開，形成一個包圍網，大家都把自己的布袋口張得大大的，雙眼緊緊盯住上方滑下來的物品。盔白見狀趕緊拉著黎除塵走到隊伍邊緣，有學有樣地打開布袋。
垃圾大部隊很快就與拾荒者小隊接觸了，無論男女老少，人人都眼疾手快地從垃圾群里挑著東西，先拿能吃的食物，然後是能保暖的衣服，接著是可以自衛的工具，最後是一些未來可能有用的小雜物。
盔白很快就明白了這樣做的道理：鏡側岩寸草不生，沒有任何資源，這裡的人們全靠撿這些掉落下來的垃圾維生。於是他也立刻去抓各種東西，不一會就撿了滿滿一大袋子，心中不禁十分得意。
過了一會，專注於撿垃圾的王選侍從聽見上面傳來「咚咚」的聲音，抬頭一看，發現一個巨大的白色長方體跌跌撞撞地奔來，原來是個舊冷飲冰櫃。
他急忙抽腳拔起吸盤，想向側方躲避，但身旁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卻拉住了他。
「不用躲，」那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我的。」
她面不改色地看著那冰櫃，等到箱體接近時，輕輕伸出一根手指，在冰柜上一推，那大箱子就從他們頭頂飛了過去，劈里啪啦地掉到下面，呼嘯而去。
盔白小臉煞白：「您，您是怎麼做到的？」
「王侍，」黎除塵叫了他一聲，「你看這些垃圾，有點奇怪。」
春蟲青年認真觀察了一會在鏡面上流淌的垃圾，忽然眉頭一皺，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
這些垃圾雖然千奇百怪、種類繁多、大小形態各異，但落下的速度卻幾乎都是一致的，一個紙包裝盒掉下的速度不快，這理所當然，但另一個保齡球卻也是一個速度，這就十分異常了。
又觀察一會，盔白髮現上方掉落垃圾的頻率分布也十分有規律，基本都是一件件向下滑，能夠填滿他們所在的鏡面，完全不會出現一邊堆著十幾樣，另一邊卻空空如也的情況。
正是由於這種速度和頻率合理的掉落，拾荒者隊伍才能每人都有所收穫。
「真是怪事，」盔白一邊奇怪，一邊伸手試探性地彈了一下一個大抽屜，後者好似沒有重量一樣，被輕輕鬆鬆推開。
他看向身旁的黎除塵：「居士，這什麼情況，怎麼垃圾會掉得這麼規律？」
胖胖的居士並未說話，而是摸著自己的雙下巴思索著。
垃圾潮沖刷了快半個小時，每個人身上都惡臭熏天，沾滿湯水和菜葉，但大家管不了這麼多了，紛紛享用起自己的戰利品。
由於沒有座椅，大部分人都是站著吃飯，有些體力不好的人乾脆脫了鞋，直接坐在鞋上休息。
盔白也坐在鞋上，一邊背靠鏡面休息，一邊吃著剛撿到的爛蘋果，突然發現裡面有半截蟲子扭來扭去，趕緊把它抽出來扔掉。
「你怎麼不吃啊？」盔白看向黎除塵。
居士正對著一塊發霉的麵包發呆，沉默了一會扔掉了。盔白看見他的布袋空空如也，顯然是什麼也沒撿，衣服也相當乾淨，沒有沾上多少油點，很明顯也是沒有參與剛剛的拾荒。
「好吃麼？」黎除塵問他。
「我覺得還可以。」盔白咂咂嘴，吐掉果核。
「我覺得不可以。」居士拍拍衣服，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喊出一聲：「來！」，一伸手在空中抓出一個小袋子，從裡面拿出一些正常的乾糧吃起來。
「啊，太好了，你有辦法取你帶的食物。」盔白十分高興，知道同伴不會挨餓了。
侍從自己的食物都存放在搖籃里，眼下搖籃不方便停靠，他自然沒法取東西吃，只能入鄉隨俗。不過好在他適應得快。
過了一會，大家都吃完了東西，開始取出厚衣服穿上。盔白觀察到太陽已經過了鏡面，跑到島嶼後面去了，周圍的一切都漸漸暗下來，氣溫也低了不少。
準備充足，大夥就又向上邁進。由於經過了一天的跋涉，眾人都沒什麼精力再說笑，只顧沉默著趕路，一時間只能聽見各種吸盤「啪唧啪唧」的聲音。
數個小時過去，天開始黑了下來，霍藍指揮眾人停下，告訴大家今晚在這裡紮營。於是一個強壯的拾荒者便從包里掏出一條長繩，兩邊各綁有十幾個大吸盤。
大家合力把長繩拉直，兩端粘住鏡面，排成一排一股腦地坐在繩子上。盔白也坐了上去，重量讓繩子彈了兩下，中間一個男人差點像坐蹦床一樣彈飛出去，嚇得後者破口大罵。
這繩子彈性十足，像是許多皮筋綁在一起編成。眾人把它壓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度，剛好適合人側臥著休息。
盔白看見眾人中間有兩位姑娘，一人拿出一個東西捧在手上，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兩件樂器，一件是長笛，一件是手鼓。侍從認出其中一個女孩是白天在他身邊拾荒的那位。
「到兩姐妹演奏的時間了。」霍藍拍了拍盔白，「左邊拿笛子的叫悅藍，右邊拿鼓的叫尼亞白，我們都叫她們阿悅和尼亞。」看來盔白碰見的那位就是尼亞白了
眾人看見兩位姑娘拿出樂器，紛紛停止了竊竊私語，豎起耳朵傾聽。
阿悅將笛子送到嘴邊，尼亞則撫摸起小鼓，這兩樣樂器都很破舊，明顯是在拾荒時撿到的。
輕輕的，這一曲仿佛小溪的流水自笛中瀉出，在鏡面上流淌，滋潤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尼亞隨著節奏敲起鼓，滴滴答答的鼓點環繞起笛聲，好似伴隨明月的彩雲，是那樣的朦朧、和諧、令人陶醉。
聽著美妙的音樂，大家似乎忘記了自己正睡在石頭上，身上穿著不合身的、沾滿油污與穢物的髒衣，思緒飛到了雲霄之上，去追逐那瑰麗的雲霞、那清涼的月暈、那流光溢彩的紅日。
緩緩地，演奏開始低沉，尼亞雙唇微啟，開始低低地吟唱：
「我們不想生於荒野，也不想死於荒野，
可是命運已為我們譜寫了這一頁。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條河流，匯入蒼茫的大海；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隻小鳥，飛向無垠的天際；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朵野花，開在空曠的山谷；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片落葉，回歸沉默的大地。」
她輕輕地吟唱，聲音溫柔動聽。盔白呆呆地聽著，眼眶也開始濕潤了。
這一曲唱罷，長繩上掌聲雷動，眾人大聲喝彩，有人還拿出自己的食物送給她們。兩位姑娘收起樂器，向各位道謝。
年輕的侍從看向身邊的居士，發現後者不知從哪裡搞來一壺酒，自斟自飲，邊喝邊欣賞音樂，看上去逍遙快活，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大家休息了一會，突然天空傳來一聲雷鳴，隨後下起了小雨。長繩上的眾人趕緊從袋子裡掏出各種撿來的避雨用具，有的拿出雨傘，有的披上雨衣，還有的拿出塑膠袋套在頭上。
盔白比較幸運，雖然自己沒有擋雨的工具，但身邊的霍藍長老撐開了一把大傘，足夠將周圍三四個人都罩在其中。
雨水順著鏡面向下滑落，灌進每個人的衣服里，但他們又不得不靠緊鏡面，否則就會掉下去。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大家依偎在一起，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盔白盯著腳下的鏡面，看見雨滴墜在石頭上，碎成星星閃閃發光。
半夜，年輕的侍從感到尿意傳來，被從夢中生生憋醒，便坐起身上廁所。轉頭一看，發現黎除塵整個人舒舒服服地橫躺在長繩上，姿勢十分瀟灑。
原來是眾人都盡力擠在中間，讓兩邊留出了大量的位置，足夠躺上幾個人了。
盔白仔細一看，發現居士的身上十分乾淨，滴水未沾，心知他又施展奇術避雨，不禁感嘆起疾行溪人的神奇。
「雕蟲小技而已。」居士應了一聲，原來他並未睡著，聽見了侍從的聲音。
後者點點頭，扯了扯濕透的後背，準備繼續睡覺，卻聽見居士又說話了。
「王侍兄，你可知為何垃圾掉落如此規律？」
盔白一愣：「不清楚，可能是倒垃圾的人比較文明？」
「可以這麼說，」黎除塵輕笑一聲，「但文明的不是倒垃圾者，而是分配垃圾者。」
「什麼意思？」
「有人在操作它們。」
「操作垃圾？」盔白很驚奇。
「操作重力。那人改變了所有掉落物的質量和位置。」居士嚴肅地解釋，「此事極為棘手。鏡側之主是位高手，而且絕非強盜匪徒之流。
我們很可能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如果貿然發生爭端，勢必九死一生。」
「這話怎麼說？」侍從依舊是一頭霧水，「操作重力怎麼了？」
「你身為王侍，難道還沒明白麼？」黎除塵抬起頭看向盔白，「操作重力需要大量計算，不經系統性訓練根本不可能做到。
全白薇只有兩個地方有人精通此道，一是天悼山，二是觀星港。
而第二次潰爛之難後，裴迪白早已宣布不再干涉長階秩序。」
「你的意思是……」
「群星捕手，」居士點點頭，「此地有王選騎士。」
他們如果不在半個月內帶著足夠的食物和燃料離開這座島，藍賊團空艇上的人們就會有危險。
「居士，我們怎麼辦？」盔白叫了一聲黎除塵的號，覺得這樣這樣稱呼疾行溪人非常有感覺。
黎除塵搖搖頭，托著著他肥厚的雙下巴，靜靜思考著，看上去憨態可掬，誰能想到此人前段時間差一點殺了一個王侍。
盔白見他也沒有辦法，很快就得到了當下的最佳答案：走一步看一步。
於是他們就這樣加入了鏡側岩的隊伍，也開始在光滑的石壁上奮力前行。
老者友善地告訴他們，鏡面的距離剛剛好，從東端出發，以吸盤的方式前行的話，剛好會在十一月底到達西端，誤差不超過半個月，晚了一點也沒事，即便是六十度的斜坡吸盤也能支撐得住，所以路上有大量的容錯時間，只要每天正常前進，就不用太擔心掉下去的問題。
不過盔白現在擔心的顯然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肩上那些人們的性命。
「哎呀，快到晚飯時間了，」老者捶了一下大腿，「忘記給你們袋子了。」
他從自己的那個布袋裡掏出另外兩個布袋發給盔白和黎除塵：「這是你們的拾荒者布袋，歡迎加入鏡側拾荒者部落，我是本部的長老——霍藍。」
「要這袋子做什麼？」黎除塵一邊摸著袋子上的補丁一邊問。
「用來接物資。」老者霍藍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布袋。
正交談間，一些東西從天上開始掉落下來，準確地說是從鏡子上面滾下來。
盔白一看，發現是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食品包裝袋、破衣服、破鞋、喝了半瓶的礦泉水、半截香腸、瓜子殼、花生殼，爛菜葉，嚼過的甘蔗、電子元器件、吃了兩口裡面沒有餡兒的包子、毽子、羽毛、彎曲的扳手、斷劍、吸盤、樹枝等等等等，看得盔白眼花繚亂。
有一個更通俗的詞語可以概括這些東西——垃圾。
眾人都十分有序地一字排開，形成一個包圍網，大家都把自己的布袋口張得大大的，雙眼緊緊盯住上方滑下來的物品。盔白見狀趕緊拉著黎除塵走到隊伍邊緣，有學有樣地打開布袋。
垃圾大部隊很快就與拾荒者小隊接觸了，無論男女老少，人人都眼疾手快地從垃圾群里挑著東西，先拿能吃的食物，然後是能保暖的衣服，接著是可以自衛的工具，最後是一些未來可能有用的小雜物。
盔白很快就明白了這樣做的道理：鏡側岩寸草不生，沒有任何資源，這裡的人們全靠撿這些掉落下來的垃圾維生。於是他也立刻去抓各種東西，不一會就撿了滿滿一大袋子，心中不禁十分得意。
過了一會，專注於撿垃圾的王選侍從聽見上面傳來「咚咚」的聲音，抬頭一看，發現一個巨大的白色長方體跌跌撞撞地奔來，原來是個舊冷飲冰櫃。
他急忙抽腳拔起吸盤，想向側方躲避，但身旁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卻拉住了他。
「不用躲，」那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我的。」
她面不改色地看著那冰櫃，等到箱體接近時，輕輕伸出一根手指，在冰柜上一推，那大箱子就從他們頭頂飛了過去，劈里啪啦地掉到下面，呼嘯而去。
盔白小臉煞白：「您，您是怎麼做到的？」
「王侍，」黎除塵叫了他一聲，「你看這些垃圾，有點奇怪。」
春蟲青年認真觀察了一會在鏡面上流淌的垃圾，忽然眉頭一皺，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
這些垃圾雖然千奇百怪、種類繁多、大小形態各異，但落下的速度卻幾乎都是一致的，一個紙包裝盒掉下的速度不快，這理所當然，但另一個保齡球卻也是一個速度，這就十分異常了。
又觀察一會，盔白髮現上方掉落垃圾的頻率分布也十分有規律，基本都是一件件向下滑，能夠填滿他們所在的鏡面，完全不會出現一邊堆著十幾樣，另一邊卻空空如也的情況。
正是由於這種速度和頻率合理的掉落，拾荒者隊伍才能每人都有所收穫。
「真是怪事，」盔白一邊奇怪，一邊伸手試探性地彈了一下一個大抽屜，後者好似沒有重量一樣，被輕輕鬆鬆推開。
他看向身旁的黎除塵：「居士，這什麼情況，怎麼垃圾會掉得這麼規律？」
胖胖的居士並未說話，而是摸著自己的雙下巴思索著。
垃圾潮沖刷了快半個小時，每個人身上都惡臭熏天，沾滿湯水和菜葉，但大家管不了這麼多了，紛紛享用起自己的戰利品。
由於沒有座椅，大部分人都是站著吃飯，有些體力不好的人乾脆脫了鞋，直接坐在鞋上休息。
盔白也坐在鞋上，一邊背靠鏡面休息，一邊吃著剛撿到的爛蘋果，突然發現裡面有半截蟲子扭來扭去，趕緊把它抽出來扔掉。
「你怎麼不吃啊？」盔白看向黎除塵。
居士正對著一塊發霉的麵包發呆，沉默了一會扔掉了。盔白看見他的布袋空空如也，顯然是什麼也沒撿，衣服也相當乾淨，沒有沾上多少油點，很明顯也是沒有參與剛剛的拾荒。
「好吃麼？」黎除塵問他。
「我覺得還可以。」盔白咂咂嘴，吐掉果核。
「我覺得不可以。」居士拍拍衣服，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喊出一聲：「來！」，一伸手在空中抓出一個小袋子，從裡面拿出一些正常的乾糧吃起來。
「啊，太好了，你有辦法取你帶的食物。」盔白十分高興，知道同伴不會挨餓了。
侍從自己的食物都存放在搖籃里，眼下搖籃不方便停靠，他自然沒法取東西吃，只能入鄉隨俗。不過好在他適應得快。
過了一會，大家都吃完了東西，開始取出厚衣服穿上。盔白觀察到太陽已經過了鏡面，跑到島嶼後面去了，周圍的一切都漸漸暗下來，氣溫也低了不少。
準備充足，大夥就又向上邁進。由於經過了一天的跋涉，眾人都沒什麼精力再說笑，只顧沉默著趕路，一時間只能聽見各種吸盤「啪唧啪唧」的聲音。
數個小時過去，天開始黑了下來，霍藍指揮眾人停下，告訴大家今晚在這裡紮營。於是一個強壯的拾荒者便從包里掏出一條長繩，兩邊各綁有十幾個大吸盤。
大家合力把長繩拉直，兩端粘住鏡面，排成一排一股腦地坐在繩子上。盔白也坐了上去，重量讓繩子彈了兩下，中間一個男人差點像坐蹦床一樣彈飛出去，嚇得後者破口大罵。
這繩子彈性十足，像是許多皮筋綁在一起編成。眾人把它壓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度，剛好適合人側臥著休息。
盔白看見眾人中間有兩位姑娘，一人拿出一個東西捧在手上，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兩件樂器，一件是長笛，一件是手鼓。侍從認出其中一個女孩是白天在他身邊拾荒的那位。
「到兩姐妹演奏的時間了。」霍藍拍了拍盔白，「左邊拿笛子的叫悅藍，右邊拿鼓的叫尼亞白，我們都叫她們阿悅和尼亞。」看來盔白碰見的那位就是尼亞白了
眾人看見兩位姑娘拿出樂器，紛紛停止了竊竊私語，豎起耳朵傾聽。
阿悅將笛子送到嘴邊，尼亞則撫摸起小鼓，這兩樣樂器都很破舊，明顯是在拾荒時撿到的。
輕輕的，這一曲仿佛小溪的流水自笛中瀉出，在鏡面上流淌，滋潤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尼亞隨著節奏敲起鼓，滴滴答答的鼓點環繞起笛聲，好似伴隨明月的彩雲，是那樣的朦朧、和諧、令人陶醉。
聽著美妙的音樂，大家似乎忘記了自己正睡在石頭上，身上穿著不合身的、沾滿油污與穢物的髒衣，思緒飛到了雲霄之上，去追逐那瑰麗的雲霞、那清涼的月暈、那流光溢彩的紅日。
緩緩地，演奏開始低沉，尼亞雙唇微啟，開始低低地吟唱：
「我們不想生於荒野，也不想死於荒野，
可是命運已為我們譜寫了這一頁。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條河流，匯入蒼茫的大海；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隻小鳥，飛向無垠的天際；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朵野花，開在空曠的山谷；
如果有來生，我想是一片落葉，回歸沉默的大地。」
她輕輕地吟唱，聲音溫柔動聽。盔白呆呆地聽著，眼眶也開始濕潤了。
這一曲唱罷，長繩上掌聲雷動，眾人大聲喝彩，有人還拿出自己的食物送給她們。兩位姑娘收起樂器，向各位道謝。
年輕的侍從看向身邊的居士，發現後者不知從哪裡搞來一壺酒，自斟自飲，邊喝邊欣賞音樂，看上去逍遙快活，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大家休息了一會，突然天空傳來一聲雷鳴，隨後下起了小雨。長繩上的眾人趕緊從袋子裡掏出各種撿來的避雨用具，有的拿出雨傘，有的披上雨衣，還有的拿出塑膠袋套在頭上。
盔白比較幸運，雖然自己沒有擋雨的工具，但身邊的霍藍長老撐開了一把大傘，足夠將周圍三四個人都罩在其中。
雨水順著鏡面向下滑落，灌進每個人的衣服里，但他們又不得不靠緊鏡面，否則就會掉下去。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大家依偎在一起，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盔白盯著腳下的鏡面，看見雨滴墜在石頭上，碎成星星閃閃發光。
半夜，年輕的侍從感到尿意傳來，被從夢中生生憋醒，便坐起身上廁所。轉頭一看，發現黎除塵整個人舒舒服服地橫躺在長繩上，姿勢十分瀟灑。
原來是眾人都盡力擠在中間，讓兩邊留出了大量的位置，足夠躺上幾個人了。
盔白仔細一看，發現居士的身上十分乾淨，滴水未沾，心知他又施展奇術避雨，不禁感嘆起疾行溪人的神奇。
「雕蟲小技而已。」居士應了一聲，原來他並未睡著，聽見了侍從的聲音。
後者點點頭，扯了扯濕透的後背，準備繼續睡覺，卻聽見居士又說話了。
「王侍兄，你可知為何垃圾掉落如此規律？」
盔白一愣：「不清楚，可能是倒垃圾的人比較文明？」
「可以這麼說，」黎除塵輕笑一聲，「但文明的不是倒垃圾者，而是分配垃圾者。」
「什麼意思？」
「有人在操作它們。」
「操作垃圾？」盔白很驚奇。
「操作重力。那人改變了所有掉落物的質量和位置。」居士嚴肅地解釋，「此事極為棘手。鏡側之主是位高手，而且絕非強盜匪徒之流。
我們很可能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如果貿然發生爭端，勢必九死一生。」
「這話怎麼說？」侍從依舊是一頭霧水，「操作重力怎麼了？」
「你身為王侍，難道還沒明白麼？」黎除塵抬起頭看向盔白，「操作重力需要大量計算，不經系統性訓練根本不可能做到。
全白薇只有兩個地方有人精通此道，一是天悼山，二是觀星港。
而第二次潰爛之難後，裴迪白早已宣布不再干涉長階秩序。」
「你的意思是……」
「群星捕手，」居士點點頭，「此地有王選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