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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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奕寧剛跨出殿門,他卻步伐極快地追了上來。

  他漆黑的眸子蘊藏著情動,似再也壓抑不住內心噴薄積發的情感,不由分說地將她拽了出去。

  可旋而,卻又轉瞬手腕力量鬆動。

  「謝琰!」

  謝昱桉朝向他們離去的方向大喊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求助般的眼神望向沈晏舟。

  他清冷的嗓音不疾不徐,「無妨,陛下是不會傷害羨安公主的。」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謝昱桉隨即快步跟了出去,一時間宮殿內外秩序大亂。

  謝琰拉著她走的非常快,穿過一條又一條曲徑幽靜的路徑,越過層出不窮的宮人,直到尋到了一處僻靜的花園。

  他盯著姜奕寧,攥住她腕間的五指不斷收緊,灼熱的視線好似要透進她的心裡,「姜奕寧。」

  「姜奕寧,你是愛我的。對嗎?」

  「瘋子!誰愛你了?你這般不顧倫理綱常,你是不想要你的國了是嗎?你是嫌你這個皇帝當的太久了是不是?」

  她冷凝的視線落在他握在腕間的手上,平素清麗的眸子裡染上了慍色,極力掙脫卻被捏的更緊。

  謝琰突然欺身上前,幾乎將她逼到了茂盛的樹幹之上,與此同時卻動作極快地將她環入懷中。神情曖昧,可語氣卻是十分清明。

  「姜奕寧,一個謝昱桉,如今還有一個沈晏舟。只有我,就算對你再如何的掏心掏肺,也永遠走不進你的心裡對嗎?」

  一字一句地,字字泣血。

  她本就生的好看,連在臉龐之上浮現出的憤懣也不是那麼明顯。

  姜奕寧努力欲掙開他的束縛,可他卻仍固執己見不肯鬆手。她一貫清冷的面容再也控制不住,「陛下,你我本來就殊途不同歸。」

  「阿寧,我們本來就是一樣的人。」

  殊途可以同歸,而我們,也同樣可以。」

  他飲了些許酒氣,修長的身軀逼近了幾分,幾乎藏進了她的脖頸里,覆了薄繭的指腹用了些力道。

  黑眸暗色變得濃稠且略帶些玩味,捏住了她的頜角,強迫她與自己的目光相對視,「知道了嗎?」

  他又俯身靠近了幾分,連溫熱的呼吸都噴灑在她的面容上,點漆的眸子鎖著她,眸中泛著危險的光。

  謝琰按在她腰間的手猛一用力,姜奕寧瞳孔微縮,心潮卻開始生出起伏,連說出口的話語都開始變得口不擇言。

  「你一直對我的好就好似一遍遍在提醒我,是你們毀了我的國,是你們祭奠了我血緣雙親的性命。」

  「我不願處在這深宮紅牆,可我亦不願做你籠中的金絲雀。」

  「我本不予解釋,四哥於我來說不過是親情上的寄託。而沈大人,我與他不過才今日初見,你卻對此百般刁難。」

  那個蟄伏在她心裡的念頭漸漸清晰,浮出水面,卻讓她整個人都不寒而慄。

  謝琰,她終究還是愛他。

  謝琰一瞬間如墜冰窟,他闔了闔眼,忍住心中的酸澀感,緩緩放開了禁錮她腰間一側的手,略微沙啞的嗓音帶著輕顫,「我只是...」

  我只是,不希望你推開我,不希望我是那些不被你所期待的人之中的一個。

  初春的寒意將散未散,小雨忽至。小徑依舊潮濕,與滿園子的紅樹綠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奴才吳順安參見陛下,參見羨安公主。」

  一陣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極致氛圍,來人著一身暗紫色的錦袍,端的是好一副仗勢欺人的模樣。

  姜奕寧眼神極快地認出這是陸荌身側的內侍總管,吳順安。

  謝琰蹙起眉宇,溫潤的神色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轉瞬被厭惡之色所替代,語氣也變得晦暗起來,「何事?」

  吳順安低了低身子,順從地垂下眉眼,「陛下,太后娘娘請您去瓊華殿,奴才不敢耽誤,緊趕慢趕地是過來了。」

  姜奕寧的眉心微微動了動,隨後朝向他無聲地搖了搖頭,瓊華殿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好事等著他。

  謝琰瞧見她略顯擔憂的神態,桃花眼中漾出令人沉溺的溫柔笑意,俯身湊近她耳畔,壓低了聲音。

  「羨安,你從來就不會騙人。」


  謝琰轉頭望過來,吳順安行禮的身子壓的更低了。他眼神倨傲,語氣冷的像是淬了冰意。

  「好生伺候羨安公主回殿,若有意外唯你們是問,仔細著自己的腦袋。」

  吳順安躬身抬手作出恭請的動作,才緩慢跟上他的步子,聲音畢恭畢敬地道。

  「奴才遵命。」

  瓊華殿內。

  坐在銅鏡面前的女人芳顏依舊,可此刻臉上的神情卻是陰鷙至極。

  屋內一片雜亂狼藉,低身跪伏於旁側的宮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吳順安回來了沒有?」

  陸荌捏著茶杯的手猛一用力,蓮花形狀的杯盞瞬間碎裂,滾燙的茶水順勢流淌在她的手掌內。

  碎瓷片劃破了掌心,就連殷紅的血絲都滲進了茶水裡。

  只一唯唯諾諾的宮人忐忑不安地起身見禮,聲音囁嚅道,「稟娘娘,吳總管還未歸來。」,說完又是極快地跪了回去。

  「母親怎麼生了如此大的氣?」

  謝琰好整以暇地抬眸,姿態懶散地倚在門邊上,不咸不淡地開腔。

  陸荌周身的戾氣隱隱壓制不住,隨手抓起桌案上的瓷杯朝著謝琰的方向擲了過去。

  瓷杯正中他的額心,一縷鮮血順著他的發縫流淌下來,煞冶可怖。

  陸荌目眥盡裂,語氣不善地,「你就這般愛她?」

  謝琰不以為然,撩起衣袂跪伏於地,神情不屑一顧卻語氣低沉,「孤與母親合作之時便是承諾過我不動羨安。」

  「如今母親身居高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如今卻一直在越孤的底線,不是嗎?」

  陸荌從軟榻旁側起身,垂下的眼瞼在眸底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面上卻是濃的化不開的痛惡神色。

  「你不是也答應過哀家不動陸家嗎?你曾許諾過哀家,縱火渠城一事,就算是一抔黃土也要帶到地下。」

  「可你卻動手開始徹查當年遺留下來的人脈,你是要親口告訴世人你這皇位是如何的不光彩?」

  她咬了咬牙,半低下頭,眼底擰著壓抑的恨意,「我說過了,別動陸師。咱們本就是一艘孤舟,共赴沉沒。」

  凝在額角的鮮血已經乾涸,他的唇角掀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所以呀,孤只動了謝知岑,毀了她那引以為傲的好姻緣。」

  陸荌隱匿在袖中的手倏然收緊,掌心的血順著指縫滲出來些許,幸而被寬大的袖袍遮掩住了。

  她面色卻處變不驚,「果然是你,狗東西。」

  謝琰偏過頭去,眸色陰冷無比,「那母親呢,與狗合謀的狗雜碎?」

  與虎謀皮,果然是個恨極了連自己都罵的狗東西。

  寒芒掠瞳,薄唇微抿成線,謝琰由跪膝的姿勢轉而站起身來,「所以我警告過母親了,不要試圖越過我的底線…」

  「無論是你,還是陸師,謝知岑只是我送給你們的見面禮。我可以給你透個底,渠城一案的嫌犯已經困在我手中,所有陳情事無巨細。」

  不再多發一語,謝琰瞬時扭過頭去,踱步走出了宮殿外。

  動作流暢般地雙膝伏地,清冷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過來,「兒臣自行罰跪全了您母慈子不孝的名聲,孤可是夠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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