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不可力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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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定了這些事兒,恭親王奕訢便伸手摸向茶盞,這是要端茶送客了。

  他每日公務繁忙,能抽這麼長時間來敘話,已是極難得了。

  依照朝廷規矩

  鄭國輝連忙站起來,快步走動到儀門邊上,抱拳作禮說道;

  「稟中堂大人,承蒙中堂大人如此抬愛,靜海無以為報。恰逢在經營之道上略有所得,自當奉上每月……一個半的例銀孝敬,心中方能稍安。」

  行賄嘛,不寒磣人。

  鄭國輝本來想說每個月「兩個」,後來心中不舍嘴一禿嚕,就說成「一個半」了,這下也沒法再改。

  朝廷規矩是上官端茶送客,屬官須得立刻移步到門邊,以示尊祟。

  若上官端茶送客,依然拽拽的屁股坐在椅子上,那就是「不知禮節,不懂規矩,不敬上官」。

  雖然不會責罰,但印象大大失分了。

  聽鄭國輝說「例銀孝敬」,恭親王奕訢手上端起茶盞,無奈的搖頭笑道;「本王富有四海,還能差你個小兔崽子那三瓜兩棗,自去歇了吧,別來煩我。」

  「恭祝中堂大人萬福金安!下官告退。」

  鄭國輝知道不能再待了,便退步出了門檻,這才轉身離去。

  這一路上,他的腳步雀躍就像雲里飄似的,實在太興奮了。

  見了恭親王這半個時辰,所獲得的簡直豐厚到難以想像,從此高枕無憂矣。

  恭親王親自取了「靜海」這個字號,鄭國輝從此歸入恭親王黨羽中,而且是親近之一,朝廷上下誰不側目?

  鄭國輝最後稟明「在經營之道上頗有所得」之類的話,恭親王若不允許做,便會直言,反之就是默許了。

  恭親王奕訢總不可能明說「本王罩著,你大膽的去做私鹽生意吧,賺出來的錢咱倆分」。

  那成何體統?

  官場上很多事能做不能說,有的事能說不能做,「能與不能」就在領會上意。

  俗話說;龍交龍,鳳交鳳,耗子的朋友會打洞。

  恭親王眼中能瞧得下的朝臣,那真是非富即貴,權勢滔天,全都是朝廷頂尖的一二品大員,稍遜色些都入不了眼。

  鄭國輝最大的收穫當然是「賜婚」,能夠攀上李家這個高枝,稍許借力下,那都是無窮無盡的好處啊。

  至於這個李氏之女顏色與否,完全不在鄭國輝的考慮中,只要看得過眼就行。

  話又說回來

  李氏一族有丑的嗎?

  無論李瀚章,還是李鴻章抑或李氏家族其他子弟,審美都相當在線,家中的李氏子弟男人相貌堂堂,頗有古人芝蘭如玉君子之風。

  女子千嬌百媚,皆是佳人矣!

  不信就看看李鴻章的全家福照片,那妻妾成群,容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選,沒一個差的。

  咳咳……跑題了。

  鄭國輝一偏腿騎上馬,喜色難以自抑的說道;「回吧,小的們,今天晚上整治幾桌酒席好好喝一杯,爺高興啊!」

  「謝將軍大人賞,那咱們可就要放開喝了,不醉不休啊。」鄭富開心的擠了擠眼,湊趣的說道。

  「喝吧,酒肉管飽盡足,本官還差這三瓜兩棗嗎?不拘多少,只要不傷了身子就行。」

  「嘿嘿……那感情太好了,今天可要大飽口福。」

  「全賴將軍大人所賜,弟兄們聽了,不知會有多快活,哈哈哈……」

  鄭富和鄭貴都是家生子出生,與二少爺感情親近,在他的面前也不像其他軍官那麼拘束,俱都開心的笑起來。

  一行人從恭親王府門口高高興興的離開,落在許多有心人眼中,自然透露出值得思索的深意。

  恭親王府門口一直門庭若市,京師中各方勢力在此都有眼線,更別提絡繹不絕前來拜見的各級官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掀起餘波。

  沒多久

  江南副將鄭國輝拜見恭親王,相談半個多時辰,得以賜字「靜海」,指婚某朝廷大員嫡女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朝野。

  恭親王府的門包大爺收銀子收的手軟,每放一遍消息出去,都能拿到二、三十兩不等的好處,十幾波生意簡直賺翻了。


  在恭王府看個門,一年收個幾萬兩銀子不要太容易哦。

  當然了,恭王府大門口的王府侍衛,長隨足有二十多人,加上裡面消息傳出來也要分潤,門包大爺一人可拿不了那麼多。

  「走吧,回去,看樣子此人被恭王爺所看重,已經不能與之為敵。」身穿錦衣華服的年輕人聽了打探來的消息,臉色陰沉的說道,然後就縮回了蓬車裡。

  蓬車在車夫的駕馭下,離開恭王府門口一路前行,這邊幾個長隨小跑跟著。

  前行一會兒

  轉過幾個街角,蓬車在一座三進院子門口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錦衣青年和幕僚打扮的一個中年人,徑直從大宅門口進去了。

  蓬車和下人則繼續前行,繞到大宅的角門口,打開門後,牽著蓬車進了宅子。

  錦衣青年和幕僚打扮的中年人一直向後行去,在二進院的大樹下停下腳步。

  這棵虬勁的大樹遮陰蔽日,大樹下面一桌二凳,圍棋一副,兩名華衣老者正在對弈,姿態極為愜意。

  「父親,李大人,小子回來了。」錦衣青年率先抱拳行禮,說道。

  上首肥胖老者悠閒的落下一子,然後拿起桌上的茶盞輕啜一口,這才手捧著茶盞問道;「如何……是否有所得?」

  坐在對面的清瘦老者就是李大人,他看了一下棋盤便抬起頭來,無語微笑著將目光落在錦衣青年身上。

  錦衣青年肅聲說道;「父親,我們不能再與這個鄭國輝為敵了,此人已然投靠恭親王府,被恭親王賜字「靜海」,又指婚朝廷大員之女,顯見得青睞有加。」

  肥胖老者是正三品左副都御史王承堯,聞言臉色一變,再也不復此前安之若素的沉穩,嘴裡「哦」了一聲後,忙又問道;「可知哪家之女?」

  「這倒未曾探得。」說起這個,錦衣青年臉上浮現出憤恨之色,訴苦說道;「恭王府的門包大爺實在太貪了,這個消息要80兩銀子。翠園閣一桌上好的席面也不過6兩,簡直是搶錢。」

  「糊塗……這是銀子的事兒嗎?」王承堯臉色一沉,斥責道。

  他是維揚王姓鹽商在京師的最大靠山,兩人同屬維揚王氏一族,論起來算是遠房堂親,數十年來一直接受王氏家族銀子供奉。

  隨著仕途高升,反過來回饋王姓鹽商,是滿清官場典型的官商勾結利益。

  王姓鹽商在鄭國輝手中吃了那麼大虧,前後丟進去70多萬兩銀子,雖然是與鄭氏鹽商分攤損失,那也到了傷筋動骨的地步。

  說心裡不恨,那都是騙人的。

  這時候

  坐在對面的清瘦老者說話了,道;

  「承堯兄暫且息怒,就明面上得到的消息,鄭國輝此人已轉身投靠恭親王府無疑,當真滑溜至極。

  既如此,那就萬萬不可為敵。

  王、鄭兩家之事,就到此為止吧。

  我書信一封讓其他幾家也安穩一些,少賺些總比翻船了好,實在不行轉到皖北或者湖湘去做就是。

  天下之大,盡可去得,何必與姓鄭的斗的魚死網破。

  朝廷諸事恭親王一言而決,你我也算盡力了。」

  說話的這人是詹事府正四品的少詹事李文秀,是維陽鹽商李文安的大哥,自然也收到了家鄉來信。

  話里話外,明顯就萎了。

  鄭國輝對這些維揚鹽商的打壓可謂不遺餘力,加上府縣官員敲邊鼓來得起勁,日子可真不好過啊。

  以前人人忌憚維揚鹽商關係通天,自然是恭維有加。

  如今被鄭國輝打破了金身,在維揚鹽商身上狠狠颳了一層油,那可是幾十萬兩銀子,誰不眼饞?

  「咱沒那麼大能力,弄個幾千兩銀子總可以吧。」

  這種想法一旦泛濫,由此可知維揚鹽商在各府縣的艱難處境,就像吸血的蚊蠅一般嗡嗡叫,趕都趕不走。

  所以各家鹽商紛紛書信朝廷的官員,自然哭訴一番,不用細表。

  王承堯神情蕭瑟的長嘆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文秀賢弟,看來你我都老了,不中用了。家裡的事兒都護不住,全然沒了臉面。」

  「臉面事小,胳膊扭不過大腿。」李文秀倒是看得開,用開解的語氣說道;


  「恭親王的身子骨龍精虎猛,至少還有二三十年的壽限,你我可熬不了那麼久。

  潮起潮落乃是天定,人力不可違也。

  你我的宗族享受一百多年福蔭,富貴滔天,總不能天下的好事全被咱們占盡了。

  銀子多了就多用,銀子少了就少用。

  各房族人節儉些也就是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也。

  我隨後請人去恭親王府打探消息,看是指婚的哪家朝廷大員?

  如此一來

  這個年輕的鄭將軍,在恭親王心中有何分量,大致也估算的出來。」

  「可,此乃老成謀事之言,觀定而後動,大善也。」王承堯臉色緩和的點頭同意。

  李文秀笑著說道;「早前,老夫下了一步閒子,在鄭將軍剛剛抵達京師時,就請張佩倫大人到府拜訪。

  兩人交談甚歡,也算有了點香火情。

  若此人得恭親王看重,可請張佩倫大人從中斡旋,善加結好,也是一樁化干戈為玉帛的美事啊!」

  「文秀賢弟布局深遠,進可攻,退可守,老夫不及也,如此甚妙!」王承堯聽了臉上果然露出笑容,撫掌大笑說道。

  他們這些老於事故的朝廷官員,為家鄉宗族出力,最主要的是源於利益關係,而不是親情。

  遇事之後,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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