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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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如水。

  細綿輕柔的雨絲打在瓦片上,『嘀嗒』作響。

  「仲兄,還要等到何時?」

  王鎮惡的臥房內,王鴻見王鎮惡話雖說得狠厲,卻似有退讓之意,連忙勸說道:「莫在猶豫了,趁著他們還在關中,先下手為強!」

  「夠了!」

  王鎮惡瞪了眼自家這個三弟,怒斥道:「太尉把桂陽公交給我等,我等豈能負了太尉所託?何況今日桂陽公於傅弘之大帳還救了我。」

  「若我現在出兵殺了沈田子,殺了傅弘之,我又該如何面對太尉?難道要學姚萇那般,殺自己的恩主,自立於關中乎?如此,豈非成了人人喊誅的叛臣賊子。」

  「我......」

  王鴻被王鎮惡一陣呵斥,當即低下了頭,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仲弟你消消氣!」

  王基向王鎮惡低聲說道:「如今的江左朝堂上,南人多還是於我晚渡北人不敢信任。」

  「而我王氏又發自關中,沈田子、傅弘之除了爭功要殺你,難道就沒有別的意思?」

  「在我看來,二者不過是猛將匹夫,空有勇力爾。若非有人授意,他們絕不敢輕易向仲弟你下殺手?」

  「莫再言了!」

  王鎮惡朝自家兄長擺了擺手,沉聲道:「我王家能立足於關中,靠的就是忠義廉恥!」

  「太尉是君,所謂伴君如伴虎。但太尉終究待我等不薄!」

  「今日之事或許有那麼幾分意思在內,但還是沈田子、傅弘之與我之間的仇怨!」

  「何況我等的家在關中,好不容易跟隨太尉將關中奪了回來,難道因為私怨,就要將關中拱手讓給拂拂虜不成?」

  「你們莫忘了,我們的祖父可是清河武侯,除了以忠義公明聞達於世,與赫連家那是死敵。」

  王基與其餘兄弟聞言,全部深深地低下了頭。

  當初赫連勃勃的老子劉衛辰多次反叛苻秦,他們的祖父與真定武侯鄧羌定計生擒過他,赫連家從此對王、鄧兩家恨之入骨。

  「記住了!」

  王鎮惡目光銳利地盯著自家幾個兄弟,沉聲叮囑道:「不管傅弘之今日是否同沈田子要殺我,拂拂虜南來,只要他真心力抗拂拂虜,爾等可以不幫忙,但絕不可拖其後腿。」

  「因為這不是私事,乃天下大事,莫讓關中因為我等的恩怨,成為匈奴人的牧場!聽明白了嗎?」

  「知道了!」

  王鎮惡的幾個兄弟,盡皆點了點頭。

  ......

  「桂陽公!」

  雨淅瀝瀝的下著。

  劉義真下榻的池陽縣廨東跨院內,杜珏進到劉義真的臥房,面色凝重地稟報導:「征虜將軍王鎮惡九兄弟,在西跨院的臥房中已經商議了快一個時辰。」

  劉義真聽得,原本有些板正的臉,露出了一抹微笑道:「無妨!」

  池陽城,自王鎮惡入駐以來,裡面全是他的勢力。

  幾兄弟在如此優勢下還商議了快一個時辰,就說明他們不會有任何的異動。

  劉義真敢大搖大擺的入駐池陽,除了帶來的六百步騎,更重要的還是他相信王鎮惡的忠心。

  王鎮惡這人居功自傲不假,目中無人也對,但說他因此而起了反叛之心,劉義真不相信。

  史書上對王鎮惡的記載,頗多褒義。

  其人熟讀諸子兵書,善論軍國大事,而騎乘非所長,關弓亦甚弱,但意略縱橫,果決能斷。

  如此人物,心思當是縝密,又豈是粗魯之輩?自家老子還曾誇他:王猛之孫,所謂將門有將也。

  王鎮惡身上縱使有些瑕疵,但心胸不會狹隘。

  而且,他若真是叛逆之人,不可能於歷史之中名列百將之傳,更不可能自唐德宗以後入武廟享祭祀。

  一直以來他所擔憂的不過是沈田子與王鎮惡爭功,害怕關中重蹈覆轍而已。

  至於自家老子對沈田子說的那些話,在劉義真看來亦是疑慮過重,助漲了沈田子爭功的氣焰。

  但在現今這般局勢下,他老子懷疑任何人,都屬正常。


  他只能在權利範圍之內,儘可能的保住王鎮惡,保住沈田子。

  白晝里他對王鎮惡惡語相向,除了警告,多少也帶了些試探之意。

  就是想看看自己入了這池陽城,他王鎮惡會不會對他起殺心。

  前世的歷史沒錯,他賭對了。

  ......

  翌日,東方的天色微微泛起魚肚白,連綿的陰雨也在這一刻停了。

  待到日上三竿之時,陰沉沉的天空中撥雲見日,露出了久違的日頭。

  傅弘之並段宏率領七千步騎,魚貫入了池陽城。

  池陽縣廨的公堂上,劉義真端坐在上首的几案後。

  兩側段宏、傅弘之、杜珏、裴禹以及除了在屋中養傷的王鎮惡,自王基始,王家幾兄弟全到了。

  看著公堂上那些個或成熟,或年輕的面孔,劉義真嘴角微微上揚。

  這些人如今都是他安西將軍府少壯派將領。

  特別是王家幾兄弟,能被王鎮惡看重留在身邊,除了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情,更重要的是作為將門之後的他們,於文於武都不曾放棄。

  雖說比起王鎮惡來還要差上些許,但若能用好了,卻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至於杜珏、裴禹,二人自不用說,跟著段宏在『楊林大營』那段時日,在帶兵上面頗有進步。

  如今是該讓他們到戰場上歷練歷練了。

  「報......」

  一名士卒匆匆從縣廨外跑進公堂,朝上首的劉義真稟奏道:「桂陽公,適才據探馬來報,於泥陽修整的拂拂虜騎兵已經開始集結。」

  劉義真揮揮手,示意那名通稟的士兵退下,神情嚴肅地掃視了眼公堂上的諸將,朗聲道:「大戰在即,諸卿可有建議?」

  「回稟桂陽公!」

  段宏起身朝劉義真稟奏道:「今日天色初晴,雖有陽光,然多日陰雨,路面甚是泥濘。」

  「拂拂虜又是騎兵,想要發揮出騎兵的優勢,需路面被曬乾。」

  「趁此機會,我軍可在拂拂虜必經之路上提前設下埋伏,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桂陽公!」

  傅弘之也起身,朝劉義真恭敬地拱手稟奏道:「段中兵所言之計可行。」

  「末將認為可發揮我軍野戰之優勢,於拂拂虜南下必經之路上,梯次設伏,阻緩拂拂虜南下之勢,打擊其士氣,在集中兵力一舉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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