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涼州之殤,遺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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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的風,嗚咽著。

  好似在為他曾經的驕傲所哭泣。

  涼州,這個被遺忘之地。

  不復往日的榮譽。

  張禹的嘴裡輕輕嘆了一聲,娓娓道來。

  「涼州的將士,武德充沛,涼州的駿馬,高大威猛,涼州的土地,水草豐富。」

  劉隆能聽得出這話裡面的悲哀。

  「太傅,為何涼州沒有了昔日的榮耀?」

  張禹看了一眼劉隆,緩緩道:「陛下,臣給你說一說這其中的緣由。」

  「前漢建立,都城定居關中腹地長安,為了中央朝廷的安危,則需要從西、北兩個方向拱衛都城。這就導致隴西、漢陽、安定、北地、上郡和西河六郡地位尤其重要。

  這六郡為前漢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騎兵,同時也是其中央禁衛軍和無數良將的來源地,可以說這個時期,涼州和中央朝廷的聯繫十分緊密。」

  劉隆聞言,也是從這話語中體會到了一絲端倪。

  「太傅,如你所言,這一時期的涼州關係著朝廷的安危,因此特別受到重視。」

  「正是!」張禹點了點頭。

  「這一時期,前漢為了鞏固對涼州的掌控,不僅向其地區遷移了大量的關中百姓,更是每隔幾年皇帝都要親自去巡視,可見一斑。」

  這其中的道理,顯而易見。

  中央朝廷和地方的關係決定了他地位的重要性。

  劉隆細細品味。

  「到了如今,吾世祖孝光武帝從冀州起家,收攏人心,匡扶漢室,再塑我大漢輝煌,最終定都中原腹地洛陽,如此一來,涼州便遠離了中央朝廷。

  這就導致了此六郡拱衛京師的職責被遺棄,在世祖精兵簡政之時,西北的軍士力量便被大量裁撤。」

  說到這裡,張禹頓了一下,神色之中露出一抹無奈。

  此刻,劉隆也已經大致聽明白了。

  光武帝劉秀本身就出自關東之地,乃是冀州的大族,東漢的政權建立也是立足於黃河中下游,一路高歌猛進,當然選擇建都洛陽。

  如此,遠離京師政治中心的西北之地,還擁有原有大量的武裝部隊,這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朝廷自然是不可能放任不管。

  實際上,當東漢政權選擇定都洛陽的那一刻,關西地區,尤其是此核心的六郡之地,就已經註定他們的政治地位將會淪落到與普通的郡國無異。

  劉隆想了想,也有一種可能。

  東漢在當時選擇洛陽為都城,興許也有一種無奈。

  這一時期,長安早就被赤眉綠林軍打爛了。

  根本做不了國都。

  從此之後,關西這六郡基本就沒有被朝廷用來編組騎兵部,而是在北方邊郡建立騎兵。

  或者是借用邊疆其他族群的騎兵,諸如南匈奴、羌人或者烏桓,這就是戍邊軍團與蠻族輔助軍團。

  說來也是可笑,放著涼州的大馬不用,卻要向外面借兵。

  劉隆內心苦笑,這東漢簡直就是妥妥的僱傭兵行為。

  從此之後,涼州的騎兵不再。

  這也間接導致了羌人禍亂西北,一直做大的關鍵因素。

  而東漢想要鎮壓西北羌亂,反而要從內郡之地調遣軍隊去征戰羌人的騎兵部隊。

  內地多為步兵,怎麼與羌人的騎兵相比。

  就在劉隆內心思索之間,張禹繼續道:

  「漢羌戰爭持續數幾十年,朝廷在這上面每年要投入了數十億錢,甚至百億錢,如此消耗朝廷錢糧,但依舊是不能斬草除根。」

  「長此以往,內郡的士兵在涼州漸漸將這當成了生意,謀取利益的手段。」

  劉隆內心明白,戰爭一旦被當成了生意,那必將不能取勝。

  從漢明帝永平元年(58年),一直到漢和帝永元十四年(102年)這近五十年的時間裡面,漢羌戰爭在隴山以西和西海(青海湖)以東這片區域,反覆拉鋸。

  長此以往,羌人不斷滲透邊郡,在漢朝的西北邊郡中出現了十多個羌人部落。

  因此,這一時期,羌人在東漢的西北地區的內部形成了比原本河湟地區活動範圍更大的區域。


  除了西羌,又多出了一個深處西北腹地活動在安定、北地兩郡的東羌。

  劉隆看著一眼神情落寞的張禹,緩緩道出了自己內心的疑問。

  「太傅,如你所言,內郡編組的騎兵實力偏弱,那為何朝廷不直接在涼州募兵,啟用涼州的將領。」

  張禹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這裡面牽扯到朝廷和地方之間的利益,再加上如今都城的遷移,涼州之地早就處於被打壓的環境之下。」

  「關東之地的諸位世家豪強也不會眼睜睜看著關西之地核心的涼州日漸做大。」

  說的也是,東漢這一時期本就不那麼重視西北之地。

  諸如涼州乃是苦寒之地,就像一件破衣服一樣,扔就扔了這種讓人大跌眼鏡的言論都時有發生。

  可以說上自上而下,朝廷對待涼州的態度。

  「太傅,如今朝廷之中,涼州六郡良家弟子雖有被挑選,但也僅僅只是充沛羽林軍,看來在涼州的抉擇上還是有些畏手畏腳。」

  「棄用涼州騎兵好似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朝廷若是一直都這樣,還是需要人去打破。」

  「陛下宏圖大志,縱觀全局,臣十分高興。」聽聞劉隆的呢喃,張禹的臉上方才出現了一絲寬慰。

  「陛下如此說,倒是讓臣想起了一個人。」

  「是何人也?」

  「虞詡。」

  張禹笑了笑,說道:「虞詡,字升卿,陳國人也。其為人剛正不阿,智謀超群,入仕之初,便在朝歌縣以一己之力平定叛匪。

  臣記得那是永初四年,羌人侵犯涼州并州,那時候由於天災不斷,朝廷空虛,且北邊匈奴也不安分,鄧騭便想要放棄涼州。

  但這一建議,被虞詡堅決反對,至此他便與鄧騭結怨,落下了仇恨。」

  劉隆目光一凝,也是立刻想起了此人。

  「此人朕倒是沒有見過,現在居於何官職?」

  「陛下自當是不曾見過,原本他也在宮中任郎中,如今早就離開,去往隴西出任武都太守了。」

  張禹說完,嘴角露出笑容:「陛下,現在看來,虞詡去往隴西,興許是一件好事。」

  「太傅所言不錯!」

  劉隆也是笑了笑:「虞詡身在哪裡,想必他定能更好了解涼州的事宜,對羌人更加了解。」

  「陛下英明,此人可堪大用,你要盡力拉攏。」

  「太傅放心,朕明白。」

  張禹欣慰。

  突然,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陛下,漢羌之戰,遠非表面這樣簡單,看事情要看到本質,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請太傅明言!」劉隆微微揖禮道。

  張禹總會給他不一樣的觀點,讓他受到啟發。

  「陛下還小,有些事情看不明白。戰爭為何發生,這都不能歸結於簡單的禍亂。羌人乃是半遊牧民族,身處於河湟地區。

  隨著時間推移,河湟地區雖是肥沃,但也漸漸不足以滋養羌人,他們想要活下去,便向我漢境擴張,這是必然的結果。」

  是啊,戰爭的根本皆都是利益的驅動。

  劉隆深知這一點。

  「陛下且想想,為何漢羌之戰能夠持續這麼久,完全無法根除?」

  劉隆陷入沉思。

  張禹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天子,繼續道:「陛下可對我大漢州郡的人口有所了解?」

  「未曾了解。」

  「陛下,有些事情需要你親自去做,才能明白,老臣該說的都說了,若你實在不能想通,再來找老臣吧。」

  劉隆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太傅在引導自己。

  「太傅放心,朕會親自找出答案!」

  時間流逝。

  一老一少就這樣聊著。

  最終,劉隆內心帶著對張禹問題的困惑離開了太傅府上。

  他的內心感激張禹的躬身教授。

  臨走之際,他叮囑張禹一定要保重身體,若是有事,務必要及時去宮中知會自己。

  此刻,張禹坐在搖椅上,看著劉隆消失在眼前,微微閉上了眼睛。

  「陛下,你的路還長著,老臣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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