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極點（28）
「必須，必須要生存下去！」他對著王樞的耳朵說道。
王樞毫無動靜。
他緊緊地摟住了王樞，貼著他的耳朵說：「如果你不在，我還能活命嗎？」
王樞渾身一顫。
「冷……」他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
男人擦了擦眼淚：「我還是第一次哭成這樣。」
王樞靜靜地趴在他的懷中，人事不省。
赤著裸的男人，摟著赤了裸的護衛，瑟瑟發抖，淚眼矇矓地看著外面。
這是一塊多麼殘酷的土地，卻又是一塊充滿愛意的土地。
是那樣的殘忍，那樣的天空，那樣的壯麗，那樣的壯闊。
王樞醒來後，在小站休養了兩天。這裡可沒有什麼感冒病毒，他憑藉著強悍的身體素質，硬生生扛了下來。
第三天的王樞，靠著窗戶，看向窗外。
「你怎麼看？」男子說。
「我要上那裡去。」他回答。
「哪裡?」男子疑惑地問道。
「剛才我們墜毀的那個地方，就是那個駕駛員所在的位置。」
「幹嗎?」男子有點不高興了。
王樞回過頭，看向男子，說道：「……我的左腳鞋，落到了海中。」
男子渾身一顫。
王樞把男子剩下的一條腿撿起來：「前幾天，你的左腿上的鞋也落在了大海里。」
男子想起飛機墜毀後，王樞脫下他腳上的鞋子，把他硬生生從座位下拖出來的一刻。他心裡猶如刀子划過毛玻璃般難受，不自覺地咬了咬牙。
「我右邊的鞋，你就用吧。」男子道。
領隊的王樞搖搖頭：「我試穿了一下，這雙鞋實在是小了點，倒著穿，一天十多個鐘頭都不能走路。」
男子從來沒有想過，南極有一雙鞋子，會讓一個人陷入絕望的境地。
「而且，我們不能用衣服捆著走路，在這樣的天氣，走路都會被淋成落湯雞，會被凍死的。」王樞道。
「得找一雙能穿雪的鞋子才行。」男子道。
「拖得越久，我們活下來的概率就越小。」王樞道。
男子記得，那個飛行員的身高要比王樞高出一截，而他的雙腿，大概有王樞那麼寬，南極的人，基本都是用職業級的雪地鞋。
王樞披上外套，艱難地給男子穿上了一雙不太合適的鞋。
「我要去找一雙鞋，然後從一塊大岩石上取下背包，那是我抓到的一條魚和一罐熬好的粥。」他提起一根鎬頭，「我們要晚一點才能回來。」
王樞看了他一眼，心中升起一股憐憫，打了個寒顫。
他走到瑪利亞跟前，在胸前划起了一個十字。隨後，他走到了觀音的身前，對著她行了一禮。終於，他走到了男子的身邊，男子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玉佩，對著那尊彌勒行了一禮，然後走了出去。
王樞走在雪地里，腳下踩著雪地，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風聲戛然而止，只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以及踩在雪地上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速度不能過大，不然就會陷入到腰部的雪中，再拖上一段時間，就會被困住。男子警告他，小心膝蓋上的半根骨頭，如果突然發力，很有可能會被絆倒。半月骨一旦受損，那就相當棘手了，更何況是在這種地方。
他給自己打氣：「王樞，你今天可要抓緊時間，早點把東西弄好，然後早點回去。」
「好的，那你快回去吧。」他喘著粗氣說道。
王樞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家。
富貴不能為他謀得一處安身之所，不能為他得到一處安身之所。那個時候，他並沒有聽到莊子所說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四個字。
他知道有一個人每天都在家裡等著他，他確定那就是他的家。
每一次，當他艱難地走回糧庫時，抬頭看著大雪中的屋子，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感嘆造化弄人，經歷了這麼多的囂張，這麼多的無賴，這麼多的頹廢，這麼多的絕望，最後，他在這個世界的盡頭，有了自己的家。
「主要王樞……他只是臨時的，不是你的家人。」一連走了好幾個鐘頭，他停下來，在一處岩石上坐下，邊喘氣邊自言自語。
「我家就在那裡。」
「南極的遊樂場，你在自欺欺人。」他安慰自己。
他的臉上蒙著一隻黑色的眼罩，孤零零地站在那裡，迎著寒風。
「那就好。」他道。
然後他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去。
他佝僂著身子，在寒風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在這期間，他不得不變成一位老練的南極。
他漸漸能分辨出新冰與舊冰之間的界限，也能分辨出那堵看起來很結實，但實際上可以將人直接掩埋的雪牆。在日漸稀薄的浮冰上捕魚，他還會留意自己腳底下的冰層是不是塊狀或圓柱狀，假如是橫向構造，就能承受重量，這樣他就可以放心地釣魚了。若是立起來的，就是一根筷子那麼大的冰塊，承受不住重量，他就跑了。他發現，當風力達到一定程度後，就需要停下來，在這裡等著。但如果是從水面上冒出來，或是周圍的環境變黑，那他就能逃過一劫。在沒有老師指導的情況下，他已經能辨別出各種各樣致命的冰縫，無論是在海上還是在地面。他已經學會了如何躲避這些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會爆炸的冰川，每次看到一隊海豹在遠處一字排開，他都會意識到這是一條巨大的冰縫，然後迅速離開。
他從一個不相信上帝的人轉變為懷疑主義者，迷信而又令人敬畏。
他小心翼翼地走著，就像是一隻小白兔，時刻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墜落點很近，是一片巨大的荒原，到處都是亂石，到處都是皚皚白雪。雖已臨近海邊，但周圍一片寂靜。這裡曾經是一條大河，但是現在，卻是一片荒蕪。古代奔流的河水沖刷著海岸上的石頭，在腐蝕的區域可以看到木質的化石。萬年之前，這條河兩岸都是參天巨木，而在兩百五十萬年之前，這是一塊充滿了生機的土地，遍布著大片的森林。
再往前行了一段距離，便看到了遠處的一片雪地。
王樞毫無動靜。
他緊緊地摟住了王樞，貼著他的耳朵說：「如果你不在，我還能活命嗎？」
王樞渾身一顫。
「冷……」他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
男人擦了擦眼淚：「我還是第一次哭成這樣。」
王樞靜靜地趴在他的懷中，人事不省。
赤著裸的男人，摟著赤了裸的護衛，瑟瑟發抖，淚眼矇矓地看著外面。
這是一塊多麼殘酷的土地，卻又是一塊充滿愛意的土地。
是那樣的殘忍，那樣的天空，那樣的壯麗，那樣的壯闊。
王樞醒來後，在小站休養了兩天。這裡可沒有什麼感冒病毒，他憑藉著強悍的身體素質，硬生生扛了下來。
第三天的王樞，靠著窗戶，看向窗外。
「你怎麼看？」男子說。
「我要上那裡去。」他回答。
「哪裡?」男子疑惑地問道。
「剛才我們墜毀的那個地方，就是那個駕駛員所在的位置。」
「幹嗎?」男子有點不高興了。
王樞回過頭，看向男子，說道：「……我的左腳鞋，落到了海中。」
男子渾身一顫。
王樞把男子剩下的一條腿撿起來：「前幾天，你的左腿上的鞋也落在了大海里。」
男子想起飛機墜毀後，王樞脫下他腳上的鞋子，把他硬生生從座位下拖出來的一刻。他心裡猶如刀子划過毛玻璃般難受，不自覺地咬了咬牙。
「我右邊的鞋，你就用吧。」男子道。
領隊的王樞搖搖頭：「我試穿了一下，這雙鞋實在是小了點，倒著穿，一天十多個鐘頭都不能走路。」
男子從來沒有想過，南極有一雙鞋子，會讓一個人陷入絕望的境地。
「而且，我們不能用衣服捆著走路，在這樣的天氣，走路都會被淋成落湯雞，會被凍死的。」王樞道。
「得找一雙能穿雪的鞋子才行。」男子道。
「拖得越久，我們活下來的概率就越小。」王樞道。
男子記得，那個飛行員的身高要比王樞高出一截，而他的雙腿，大概有王樞那麼寬，南極的人，基本都是用職業級的雪地鞋。
王樞披上外套，艱難地給男子穿上了一雙不太合適的鞋。
「我要去找一雙鞋，然後從一塊大岩石上取下背包，那是我抓到的一條魚和一罐熬好的粥。」他提起一根鎬頭，「我們要晚一點才能回來。」
王樞看了他一眼，心中升起一股憐憫，打了個寒顫。
他走到瑪利亞跟前，在胸前划起了一個十字。隨後，他走到了觀音的身前，對著她行了一禮。終於，他走到了男子的身邊，男子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玉佩，對著那尊彌勒行了一禮，然後走了出去。
王樞走在雪地里，腳下踩著雪地，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風聲戛然而止，只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以及踩在雪地上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速度不能過大，不然就會陷入到腰部的雪中，再拖上一段時間，就會被困住。男子警告他，小心膝蓋上的半根骨頭，如果突然發力，很有可能會被絆倒。半月骨一旦受損，那就相當棘手了，更何況是在這種地方。
他給自己打氣：「王樞，你今天可要抓緊時間，早點把東西弄好，然後早點回去。」
「好的，那你快回去吧。」他喘著粗氣說道。
王樞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家。
富貴不能為他謀得一處安身之所，不能為他得到一處安身之所。那個時候，他並沒有聽到莊子所說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四個字。
他知道有一個人每天都在家裡等著他，他確定那就是他的家。
每一次，當他艱難地走回糧庫時，抬頭看著大雪中的屋子，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感嘆造化弄人，經歷了這麼多的囂張，這麼多的無賴，這麼多的頹廢，這麼多的絕望，最後，他在這個世界的盡頭，有了自己的家。
「主要王樞……他只是臨時的，不是你的家人。」一連走了好幾個鐘頭，他停下來，在一處岩石上坐下，邊喘氣邊自言自語。
「我家就在那裡。」
「南極的遊樂場，你在自欺欺人。」他安慰自己。
他的臉上蒙著一隻黑色的眼罩，孤零零地站在那裡，迎著寒風。
「那就好。」他道。
然後他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去。
他佝僂著身子，在寒風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在這期間，他不得不變成一位老練的南極。
他漸漸能分辨出新冰與舊冰之間的界限，也能分辨出那堵看起來很結實，但實際上可以將人直接掩埋的雪牆。在日漸稀薄的浮冰上捕魚，他還會留意自己腳底下的冰層是不是塊狀或圓柱狀，假如是橫向構造，就能承受重量，這樣他就可以放心地釣魚了。若是立起來的，就是一根筷子那麼大的冰塊，承受不住重量，他就跑了。他發現，當風力達到一定程度後，就需要停下來，在這裡等著。但如果是從水面上冒出來，或是周圍的環境變黑，那他就能逃過一劫。在沒有老師指導的情況下，他已經能辨別出各種各樣致命的冰縫，無論是在海上還是在地面。他已經學會了如何躲避這些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會爆炸的冰川，每次看到一隊海豹在遠處一字排開，他都會意識到這是一條巨大的冰縫，然後迅速離開。
他從一個不相信上帝的人轉變為懷疑主義者，迷信而又令人敬畏。
他小心翼翼地走著，就像是一隻小白兔，時刻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墜落點很近，是一片巨大的荒原，到處都是亂石，到處都是皚皚白雪。雖已臨近海邊，但周圍一片寂靜。這裡曾經是一條大河，但是現在，卻是一片荒蕪。古代奔流的河水沖刷著海岸上的石頭，在腐蝕的區域可以看到木質的化石。萬年之前，這條河兩岸都是參天巨木，而在兩百五十萬年之前，這是一塊充滿了生機的土地，遍布著大片的森林。
再往前行了一段距離，便看到了遠處的一片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