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啟程前的必要準備
艷陽高照，天頂座α星又升上了代行者緊附艙壁的高遠天空。它穩穩停滯，隨後朝地面擲出億萬光矢。遠方的囊泡開啟隱形，詳細勾勒的虛擬天際線正逐漸顯現。
月牙居住的小區內，機械飛蟲從空氣中再度結晶，重構；植物灰色的莖纏繞在華美的立柱上，其上開滿了銀白色的鐵船花，它水藍色的果實時不時滴下些晶瑩剔透的汁液，落在錐形建築物傾斜的外壁上。
月牙睡眼惺忪地來到窗前，抬手用抹殺者擦了擦眼屎，接著伸手敲起了窗戶。
窗戶回應了他的敲擊，進入「虛化狀態」，月牙整個手臂毫無阻力地穿過它，摘下一顆鐵船花的果實，慢慢縮回手，把果子放進口中仔細咀嚼起來。
雖然「傻瓜傳送機」可以一秒清除嘴裡的一切殘渣，但月牙還是更喜歡靠咀嚼這些特殊機械植物的果實來清潔口腔——果實中的特殊物質能以某種特定的規則溶解食物殘渣，防止人形生物蛀牙。
翻譯成人話，他剛剛差不多是在刷牙。
完成清潔後，月牙低頭看向那株剛剛被自己採摘過果實的鐵船花，心中想著也該回饋給它些什麼。
於是他很快打開家用隨身空間，僅在心中默念需求，垃圾便被系統自動倒出了窗外。
鐵船花的正上方突然張開一道漩渦狀的青黑色空間門，將垃圾盡數吸了進去，隨著空間門的閉合，它發出一陣很可愛的女性道謝聲，隨後便慢慢蟄伏下來。
插句題外話，鐵船花的聲音是可以由業主自行選擇的。
月牙滿意地收起隨身空間，回到了家中。
鐵船花，一種神奇的機械植物，具有一定智能，能和智慧體交流。主要功能是幫助各文明居民進行日常清潔工作。
它的誕生過程眾說紛紜，目前最主流的看法是：某位終身院士在數千年前的休假期間出於娛樂愛好創造了鐵船花。
比較有意思的是，鐵船花所提供的清潔服務並非以體積和質量為量度，而是以次數——無論是刷牙，還是把整間房子全洗一遍，都只需要一顆果實便能完成任務。
正因如此，這看似古老的機械植物有著非常高科技的一面。
月牙捏著頭髮看向天花板，突然想到鐵船花在夢位面碳基文明那兒還有個比較文雅的名字，這名字他應該記得……好像是叫……什麼來著？
【棟潔。】
啊對，就是「棟潔」，用了鐵船花果實後的屋子整個都是乾淨的——月牙想著自己這腦子真是越來越遲鈍了，居然連【這麼重要的知識】都忘了。
不過他【也沒有繼續往下想】，很快轉身返回了客廳。
距離出發前往聖靈之舟所在文明還有三天時間，他得趕緊回去把郝林發給自己的資料再研究幾遍，好提前分析這個鬧鬼事件的始末，得出些初步猜測。
以及把安裝在自己腦子裡的宏世界萬能翻譯系統也熟悉起來。
月牙繞過客廳，返回自己的房間，揮手將房間裡的家具重新排列，打開了自己需要的幾個柜子，從中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物品：三塊遠離夢位面也能使用的可攜式智能板，自己的手機，各種網上批發的靈體偵測器，一台物質成分檢測器，三把不滅甩棍，一箱由靜滯空間包裹的純能，還有一大堆槍枝彈藥之類的低威脅武器。月牙再次清點完畢，把所有東西全部放回原位，隨後一揮手，家具的位置再次劇變，一切都恢復了原狀。
說實話，月牙不知道它們到底對這次任務有什麼幫助，但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月牙幾年來去各種文明圈博物館參觀時領的贈品，在家放得都快長機械飛蟲了——反正自己的代行者隨身空間不占地方，使勁往裡塞准沒錯。
不過「往裡塞」也是分條理清晰和混亂不堪兩種的，月牙用意識連接到隨身空間中，把道具分門別類地放好，設置好防震模式，隨後才坐回位置上。
接下來就該弄懂宏世界翻譯系統了。
月牙隨意地往後一倒，突然出現的床鋪接住他的身軀，他雙目緊閉，微微調整了一下睡姿，腦中突然具象化出了兩團顏色各異的光芒，隨後便有一聲無感情的機械音從靈魂中突然產生。
「正在接入中……」
在本地責任神郝仁剛剛成為審查官的年代，宏世界翻譯系統還需要綁定在數據終端上，由手動下載提供給審查官。如今時過境遷，翻譯系統的強化對象直接作用於審查官的靈魂，不再依靠外界設備，便捷程度大大上升。
不過月牙倒是有些失望，他還沒試過使用帝國的休眠倉呢。
按照大學圖書館的資料庫顯示，休眠倉的使用流程和微波爐差不多——月牙當年研究了二十分鐘才明白啥是微波爐，這東西在代行者文明已經沒得賣了，如果真想要還得從地表文明那裡淘。
所以他當時在虛擬網絡里和AI討論了半天才把模型擬態出來，生成實體後回家搗鼓了半天，可算是把這東西的原理徹底搞懂了。
總之，如果有幸再遇到這種和微波爐一樣的休眠倉，他肯定得編個理由進去躺著試試。
月牙收回自己逐漸游離的思路，重新將注意力拉回到翻譯系統上。
靈魂中出現的兩團光芒分別對應了關閉和開啟系統，如果使用者在此時刻主觀上想要關閉系統，那系統便立刻關閉，反之亦然。而系統本身又分為四種模式：翻譯模式，字幕模式，畫面模式和心靈溝通模式，第一類和郝仁萬年前的系統基本相同，而最後一類則是對希靈使徒心靈交流方式的一種模仿，用來和沒有語言文字卻有思維的智慧體交流非常有效。
光芒的周圍似乎又環繞著些雲彩般模糊的事物，月牙把它們調整到【視野】的正中央，發現是使用系統者的評價，不過這些評價大多都是來騙積分的，包括但不限於「都是為了那十包衛生紙」，「來換個郝林公仔」，和「趕緊沖個榜，艾福德米拉那老小子超不過我」之類的廢話。
月牙看了半天，依舊一無所獲，不過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現代娛樂那麼發達，誰有空和一個翻譯系統耗那麼久？
月牙從靈魂界面中返回現實，坐起身，又隨手打開一個虛擬界面，從中喚出AI。
他清清嗓子，對它開口問道：
「對我說句塔納……不對，塔納古斯語我會，說句表世界的語言……就選中文吧，吾主故鄉的語言。」
「好的，您能聽清楚我在說什麼東西嗎——我剛剛這句話就是用中文說的。」AI立刻用中文回答。
「可以，你回去吧。」月牙點點頭，意識到自己初步測試成功。
他很快又進入虛擬空間，對翻譯系統進行了諸多測試：包括但不限於和公共網絡中虛擬出來的各大種族進行交談，甚至是和雞鴨魚鵝之類的動物他都嘮了個遍，直到他覺得已經把能測試的項目都做完了，才眨眨眼示意界面消失，停止了測試。
好吧，其實是因為月牙覺得和一頭電子豬蹲在網絡里嘮嗑實在太蠢，周圍路過的網友都快把他當成傻子了。
「這年頭代行者小孩的愛好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以前至少是抱個美少女/男/？在牆角親熱，現在怎麼品味降級到抱頭豬了……嘖嘖，代行者的文化素養真是名不虛傳……」
在聽到一個路過的霍爾萊塔黑帽老紳士這樣調侃後，月牙最後還是沒忍住尷尬，從網上退了回來。
他稍微平復了下心情，意識到上午的事情已經基本完成，現在也就上午九點二十，還有不少餘量。
【所以接下來該幹啥？】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月牙絲毫沒有猶豫，很快便再次倒回床上，眨眨雙眼，讓AI管家給自己蓋上了被子。
「還能咋的，五點半起可困死我了，先睡它半個小時，醒了我打局代行者之塔，十一點三刻吃飯。」
【哦，睡眠愉快。】
「午安。」
……
月弦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兩隻手輕輕托著腮幫，順便捏了捏梳理整齊的黑色短髮，一雙纖細的小腿前後擺動，聚精會神地看向虛擬屏幕播報的新聞。
屏幕中，一位形為立方體的藍綠色主持人此時正言語沉穩地播報著近期的熱點新聞，翠綠之上托著七彩的花園環繞著他——看來新聞直播間處於拓展空間之中。
其實代行者看新聞並不需要這麼麻煩，只需要接入核心網絡進行感應即可，奈何月弦思考核心故障，無法正常感應，所以只能和普通人類一樣看虛擬屏幕。
不過能做到這樣，她已經十分開心了。
月弦其實看不太懂那些複雜而冗長的播報，但她覺得每天都該有一段關心時事的時間，這樣才能顯得自己在發掘生存之外的領域，而不是像台機器一樣苟延殘喘。
哥也是這麼鼓勵自己的。
這樣想著，月弦咧嘴一笑，開始關注起新聞的具體內容，看向主持人那張光滑而藍綠的大臉。
「各位上午好，這裡是卓拉亞時間九點二十分，我是主持人倫耳琴，歡迎收看今天的夢位面星際大聯播。」
「近日，天頂座法倫紐斯號墜毀事件已經成為了該市乃至整個代行者母星最大的社會話題。
「好在這場災難並未導致任何智慧體毀滅，飛船墜毀後的殘骸也已被城市保潔部完全清理乾淨——各方都為此鬆了口氣。」
「然而，這件看似過程簡單的危險事件實則疑點重重，大量證據都指向這艘飛船的擁有者，代行者知名企業家辛末禾。」
一張高瘦中年男人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中。
「根據檢測結果，辛末禾先生的靈魂早在飛船起飛前的三小時內便進入了某種異常亢奮狀態，似乎是對此次事故早有預料，而他在飛船後續的多次異常狀況中都沒有做出應有的反應，甚至故意阻撓船長賽法利斯進行日常檢查，任憑事態擴大到墜毀程度。
「在後續對辛末禾的調查中，代行者檢查委員會還發現了更多內幕：辛末禾表面上經營著為地表文明戰爭難民進行人道主義救援的宇宙福利機構，實則卻將這些難民轉移到處於天河系統盲區的小行星上，把他們的靈魂出賣給各路宇宙海盜以及邊境黑商，甚至是邪教組織。
「面對調查機構對於難民靈魂缺失的盤問，辛末禾多次謊稱是失魂症在福利院中肆虐，奪走了難民的靈魂；並通過邪教徒給予的心理暗示能力阻止了部分調查人員的進一步探查。
「目前檢委已將辛末禾逮捕，輿論普遍認為應以故意毀滅智慧體罪，販賣智慧體形體與意識罪，以及背叛代行者文明罪判處其死刑。
「但後續究竟如何處理還得看法院方面的判決，請各位耐心等待，我們相信法律一定會給出公正的裁決。
「在對一整個法倫紐斯號墜毀事件的復盤中，專業人士發現了以下幾個疑點：
「第一，雖然安裝在船上的傳送救生艇屬於復古型，然而在拓展空間技術普及的當下，多安裝幾艘救生艇對於飛船整體空間大小完全沒有影響，此事根本無傷大雅。但辛末禾卻在與船長賽法利斯的討論中百般阻止後者安裝額外的救生艇，這點令人詫異不已。
「第二，船上的動力爐被毀後，一切開始變得混亂，此時辛末禾因為恐慌失去了判斷力尚且還能理解——但先前機械師向他報告傳送抑制器毀壞時，辛末禾的表現卻十分冷淡，甚至刻意隱瞞此事，讓機械師回去盯著抑制器，不要將此事外傳，這難道只是巧合嗎？請各位自行判斷。
「第三，天河系統突然失靈，地表通訊站和飛船失聯，這些都是在飛船通訊系統完好，且完全處於天頂座內時發生的——排除一切可能後，剩下的不可能也只能是答案：某種奇怪的超自然災難影響甚至是引發了這次墜毀事件。
「果不其然，事故發生僅五小時後，不常出面的希靈帝國便承認了此次事件的超自然性質，證實確實有更加詭異而危險的存在在影響此事。
「至於這種災難會不會和辛末禾有關，這個和海盜和邪教徒勾結的商人是否從它們那裡得到了什麼，一切還不得而知，請等待專業人士的後續調查。
「第四，警方在飛船殘骸中提取到了一些奇怪的物質，似乎是純粹的信息體，它們也擁有質量和體積，氣味，顏色，但卻能被主觀意識所影響，目前針對它們的研究還在進行中。」
「第五，這次災難之所以能做到零傷亡，似乎還有第三方勢力在幫助飛船，但帝國方面並沒有承認這個助力來自他們。
「對於這第五點，我們來連線這艘船的船長賽法利斯先生——經過檢委長達數天的調查，他被證實無須擔責，因此可以參加我們的節目。」
場景切換到一處乾淨而開放的房間內，一位頭髮花白，眼神卻依舊銳利堅韌的老人出現在屏幕中。
老人四下張望，意識到直播開始後立刻擺正頭顱，開始發言：
「您好，倫耳琴同志，我大概說一下當時的情況。
「前面的情況大家都很清楚，在飛船即將墜毀的那段時間裡，我曾陷入了大約二十秒的絕望情緒中——因為那時無法和地面取得聯繫，也不能及時送走乘客。
「但就在這時，一位年輕的姑娘突然找到了我。」
此時的賽法利斯突然頓了頓，似乎想了些什麼，接著繼續開口。
「那姑娘人不高，目測也就一米六左右，頭髮是淺粉色。所以我一開始以為她是什麼角色扮演家——畢竟人類基本不存在天然的粉色頭髮。
「她說她能幫助飛船上的人安全撤離，我說要先聽聽看她的計劃。然後她就提筆走過來，說要在飛船救生艇的虛擬標籤上修改救生艇數字，從而讓救生艇的數量增加。
「我當時覺得她瘋了——這種操控規則的力量即使是傳奇水平的霍爾萊塔大法師也無法做到，我想只有帝國的審查官才能辦到這種事。
「不過她很快就跑上來撞飛了我，並且在無權限的情況下僅用一支筆就修改了標籤，隨後居然真的如她所說，憑空出現了一大堆救生艇！
「她又向救生艇的位置扔了個東西，乘客居然就對著救生艇毫無顧慮地走了進去——一點也不怕是陷阱！」
「送走了乘客，她就坐下來和我嘮，讓我也快走，我問他是誰她也不答，只是敷衍過去，說這次墜毀是個超自然事件，我不用擔責。
「我不清楚事情是怎麼回事，只能拜託她幫我把辛末禾撈出來——雖然我和他合作多年，也隱隱看出這人不對勁，但那畢竟也是一條命，哪怕真要處死他也應該由法律動手。
「後續的事兒我就不清楚了，我想辛末禾那傢伙應該知道，不過他現在大概率還在監獄裡被冷凍著，你們估摸著只能在牢里採訪他了。」
賽法利斯洋洋灑灑地說完了自己所知的事情全貌，這才停下來，任由自己的衣服整了整它自己。
主持人一言不發地聽完了他的敘述，在確信後者沒有再發言的意圖後，才慢慢開口。
「謝謝您的分享，賽法利斯先生，雖然現在警方的回溯偵測並沒有檢測到您所說的這些場景，但畢竟此事是超自然事件，不可用常理來揣測。
「因此，以您一貫以來的良好聲譽，至少我相信您的說辭。」
賽法利斯摸了摸下巴，溫和地笑了笑：「不礙事，作為一名前代行者軍人，我接受一切基於事實的質疑。」
「那就謝謝您了。」主持人向著賽法利斯揮了揮自己的平面，隨後便重新切屏回到了直播間。
「目前關於法倫紐斯號墜毀事件的主要過程和內部細節就是這些，本台也會繼續跟蹤報導此次事件的後續進展，我們先進一段GG。」
月弦盯著屏幕上的節目內容看了半天，但除了主持人光滑的大臉和賽法利斯雪白的鬍鬚和頭髮，她啥也沒記住。
「唔，我好笨啊……」
她苦惱地抱住腦袋晃了晃，水亮的眼神中透出一種疲憊與莫名其妙的清澈。
過了幾秒鐘，月弦又鼓起了嘴，眼神放空地看向屏幕。
【……】
屏幕上的GG接踵而至，她果不其然又把新聞這茬忘了，依舊露出期待的笑，往沙發中心挪了挪。
GG浮誇的叫聲和鮮艷的色彩很快就從屏幕上浩浩蕩蕩地沖了出來。
「研究院最新公仔已經推出！無須和帝國有工作上的關聯！七百購物積分即可兌換帝國審查官及研究院終身院士公仔一隻！
「夢位面不允許商家將帝國相關人員做入IP里，但此次星際公司和研究院深入合作！可以破例！
「活動時間從今日至這周末，請各位千萬不要錯過！」
鏡頭的最後，一個長相酷似郝林的公仔手執雨傘划過屏幕，擺出了一個炫到離譜的浮誇姿勢，接著GG戛然而止。
月弦呆呆地望著屏幕，大約過了二十秒，她一聲長嘆。
「哇——
「我好想要這個誒……要和哥說一聲。」
於是月弦起身來到月牙房間門口。她剛準備敲門，AI管家卻突然跑了出來，告知她月牙正在睡覺。
「哦，那我不打擾哥啦。」
月弦很乖巧地應了一句，輕聲踱步，回到了沙發上。
她又有些苦惱地坐了幾秒，不過這回思考核心終究還是轉出了結果——月弦突然想到自己這個月的零花錢好像還剩一點，於是立刻召喚出屏幕開始檢索。
月牙給月弦設定的親情卡額度是每個月一千達克萊斯，月弦查了查程序，發現自己只花了三百，於是很自信地敲了敲屏幕。
「AI先生您好，我想買一個公仔。」
屏幕輕輕晃了晃：「這是非賣品，只能用積分換，你要購物至少一千五才能有700積分。」
月弦眨眨眼：「不能用錢買積分嗎？」
「不行。」
「哦，那我不要了。」
月弦有些失望地垂下頭，伸手想要關閉界面，但這時，AI卻制止了她。
「等等，我們這裡還有一種拿公仔的方法，就是積分抽獎，雖然概率很低，只有0.05%的概率能中，但只要買包鐵片就行！」
月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那我買三包『食鐵生』鐵片，你能給我幾次抽獎機會啊？」她很認真地盯著屏幕。
「一次，試試唄。」
月弦忐忑不安地點了點頭。
於是她購買了三包鐵片。隨著零食從虛擬屏幕自動滾落到沙發旁的架子上，月弦近乎是以戰鬥的神態按下了抽獎機。
藍白相間的抽獎機立刻發出一陣復古的音樂，一個紫紅色的彈球很快就從屏幕里滾落到了她手中。
她迫不及待地拆開彈球外殼，期待地望向裡面的字跡。
「再抽一次。」
月弦意識到抽中公仔並沒有這麼容易。
她很快再次開始了一次抽獎，這次她的心情比上次還要緊張。
隨著又一顆彈球滾落，她又一次緊張萬分地拆開了外殼。
半小時後。
「臥槽，有掛！」
在系統持續不斷地驚呼中，月弦呆愣地望著地上放著的數十個彈球外殼，而她手中最新的那顆彈球內清楚地寫著「中獎」二字。
從半個小時前開始，到現在，除了她手中拿著的那顆彈球以外，其餘所有彈球都顯示的是「再抽一次」。
【好像不太智能。】
月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自己的雙眼扣下來細細檢查了好久，也沒查出任何毛病，最後只能一臉怪異地把它們安裝回原位。
屏幕中發出一陣持續的長嘆，隨後彈出一個信息框。
「好吧……你贏了，說吧，想要哪個公仔？」
「郝林先生的！」月弦不假思索。
於是下一秒，一個三頭身的q版娃娃便滾落到了她懷裡，她定睛一看，那娃娃黑髮紅眼，面容憨態可掬，一看就知道是以郝林為原型所做。
「謝謝你啦！」月弦將公仔緊緊抱在懷中，對著系統笑了起來。
屏幕中的星際公司AI蔓延出一種十分沮喪的信息波，隨後便悻悻而去了。
她仔細看著這公仔，不知為何，突然鬼使神差地來了這麼一句：
「郝林院長好！」
娃娃當然沒法回答她的話，依舊是呆滯地望向前方，雪白的表面還覆蓋著挺逼真的冰霜特效。
月弦看了看時間，發現離飯點還差些時候，於是又點開了屏幕，告訴AI她想看動漫了。
「《靈星在赫帕茨蕾的空間道里》，就播這個吧，emmm……是第二百三十七集。
「您的會員過期了，目前只能試看五分鐘。」
屏幕中的AI化成一個像素卡通小人，很是理直氣壯地看著她。
月弦大為不解，心想自己應該已經充過會員了，為什麼還要再充一次？
但這時，AI小人突然注意到了她懷裡的郝林公仔，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為這點，它很快就改口了：
「不好意思！我剛剛弄錯了，您有會員！我們馬上為您播放！」
月弦這回是真懵了，她使勁搓了搓腦袋，想著一定要把這些奇怪的事告訴月牙，讓他來看看到底安不安全。
不過在哥哥起來之前，自己還是先看會兒動畫片吧。
而就在這時，她懷裡郝林公仔的眼睛卻突然閃了一下，隨後便恢復如初。
月弦十分滿意地看起了動畫。而公仔則繼續躺在她懷裡，沒有做出任何後續反應。
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平靜就這樣延續到了月弦把奇怪之事告訴月牙之前。
其實，早在月牙成為審查官之前，月弦的很多日子就是這麼度過的，總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但後續又總沒有對她產生任何壞的影響。
就是不清楚，這次會不會還是這樣了。
月牙居住的小區內，機械飛蟲從空氣中再度結晶，重構；植物灰色的莖纏繞在華美的立柱上，其上開滿了銀白色的鐵船花，它水藍色的果實時不時滴下些晶瑩剔透的汁液，落在錐形建築物傾斜的外壁上。
月牙睡眼惺忪地來到窗前，抬手用抹殺者擦了擦眼屎，接著伸手敲起了窗戶。
窗戶回應了他的敲擊，進入「虛化狀態」，月牙整個手臂毫無阻力地穿過它，摘下一顆鐵船花的果實，慢慢縮回手，把果子放進口中仔細咀嚼起來。
雖然「傻瓜傳送機」可以一秒清除嘴裡的一切殘渣，但月牙還是更喜歡靠咀嚼這些特殊機械植物的果實來清潔口腔——果實中的特殊物質能以某種特定的規則溶解食物殘渣，防止人形生物蛀牙。
翻譯成人話，他剛剛差不多是在刷牙。
完成清潔後，月牙低頭看向那株剛剛被自己採摘過果實的鐵船花，心中想著也該回饋給它些什麼。
於是他很快打開家用隨身空間，僅在心中默念需求，垃圾便被系統自動倒出了窗外。
鐵船花的正上方突然張開一道漩渦狀的青黑色空間門，將垃圾盡數吸了進去，隨著空間門的閉合，它發出一陣很可愛的女性道謝聲，隨後便慢慢蟄伏下來。
插句題外話，鐵船花的聲音是可以由業主自行選擇的。
月牙滿意地收起隨身空間，回到了家中。
鐵船花，一種神奇的機械植物，具有一定智能，能和智慧體交流。主要功能是幫助各文明居民進行日常清潔工作。
它的誕生過程眾說紛紜，目前最主流的看法是：某位終身院士在數千年前的休假期間出於娛樂愛好創造了鐵船花。
比較有意思的是，鐵船花所提供的清潔服務並非以體積和質量為量度，而是以次數——無論是刷牙，還是把整間房子全洗一遍，都只需要一顆果實便能完成任務。
正因如此，這看似古老的機械植物有著非常高科技的一面。
月牙捏著頭髮看向天花板，突然想到鐵船花在夢位面碳基文明那兒還有個比較文雅的名字，這名字他應該記得……好像是叫……什麼來著？
【棟潔。】
啊對，就是「棟潔」，用了鐵船花果實後的屋子整個都是乾淨的——月牙想著自己這腦子真是越來越遲鈍了，居然連【這麼重要的知識】都忘了。
不過他【也沒有繼續往下想】，很快轉身返回了客廳。
距離出發前往聖靈之舟所在文明還有三天時間，他得趕緊回去把郝林發給自己的資料再研究幾遍，好提前分析這個鬧鬼事件的始末，得出些初步猜測。
以及把安裝在自己腦子裡的宏世界萬能翻譯系統也熟悉起來。
月牙繞過客廳，返回自己的房間，揮手將房間裡的家具重新排列，打開了自己需要的幾個柜子，從中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物品：三塊遠離夢位面也能使用的可攜式智能板，自己的手機，各種網上批發的靈體偵測器，一台物質成分檢測器，三把不滅甩棍，一箱由靜滯空間包裹的純能，還有一大堆槍枝彈藥之類的低威脅武器。月牙再次清點完畢，把所有東西全部放回原位，隨後一揮手，家具的位置再次劇變，一切都恢復了原狀。
說實話，月牙不知道它們到底對這次任務有什麼幫助，但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月牙幾年來去各種文明圈博物館參觀時領的贈品，在家放得都快長機械飛蟲了——反正自己的代行者隨身空間不占地方，使勁往裡塞准沒錯。
不過「往裡塞」也是分條理清晰和混亂不堪兩種的，月牙用意識連接到隨身空間中，把道具分門別類地放好，設置好防震模式，隨後才坐回位置上。
接下來就該弄懂宏世界翻譯系統了。
月牙隨意地往後一倒，突然出現的床鋪接住他的身軀，他雙目緊閉，微微調整了一下睡姿，腦中突然具象化出了兩團顏色各異的光芒，隨後便有一聲無感情的機械音從靈魂中突然產生。
「正在接入中……」
在本地責任神郝仁剛剛成為審查官的年代，宏世界翻譯系統還需要綁定在數據終端上，由手動下載提供給審查官。如今時過境遷，翻譯系統的強化對象直接作用於審查官的靈魂，不再依靠外界設備，便捷程度大大上升。
不過月牙倒是有些失望，他還沒試過使用帝國的休眠倉呢。
按照大學圖書館的資料庫顯示，休眠倉的使用流程和微波爐差不多——月牙當年研究了二十分鐘才明白啥是微波爐，這東西在代行者文明已經沒得賣了，如果真想要還得從地表文明那裡淘。
所以他當時在虛擬網絡里和AI討論了半天才把模型擬態出來，生成實體後回家搗鼓了半天，可算是把這東西的原理徹底搞懂了。
總之，如果有幸再遇到這種和微波爐一樣的休眠倉，他肯定得編個理由進去躺著試試。
月牙收回自己逐漸游離的思路，重新將注意力拉回到翻譯系統上。
靈魂中出現的兩團光芒分別對應了關閉和開啟系統，如果使用者在此時刻主觀上想要關閉系統，那系統便立刻關閉，反之亦然。而系統本身又分為四種模式：翻譯模式，字幕模式，畫面模式和心靈溝通模式，第一類和郝仁萬年前的系統基本相同，而最後一類則是對希靈使徒心靈交流方式的一種模仿，用來和沒有語言文字卻有思維的智慧體交流非常有效。
光芒的周圍似乎又環繞著些雲彩般模糊的事物，月牙把它們調整到【視野】的正中央，發現是使用系統者的評價，不過這些評價大多都是來騙積分的，包括但不限於「都是為了那十包衛生紙」，「來換個郝林公仔」，和「趕緊沖個榜，艾福德米拉那老小子超不過我」之類的廢話。
月牙看了半天，依舊一無所獲，不過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現代娛樂那麼發達，誰有空和一個翻譯系統耗那麼久？
月牙從靈魂界面中返回現實，坐起身，又隨手打開一個虛擬界面，從中喚出AI。
他清清嗓子，對它開口問道：
「對我說句塔納……不對，塔納古斯語我會，說句表世界的語言……就選中文吧，吾主故鄉的語言。」
「好的，您能聽清楚我在說什麼東西嗎——我剛剛這句話就是用中文說的。」AI立刻用中文回答。
「可以，你回去吧。」月牙點點頭，意識到自己初步測試成功。
他很快又進入虛擬空間，對翻譯系統進行了諸多測試：包括但不限於和公共網絡中虛擬出來的各大種族進行交談，甚至是和雞鴨魚鵝之類的動物他都嘮了個遍，直到他覺得已經把能測試的項目都做完了，才眨眨眼示意界面消失，停止了測試。
好吧，其實是因為月牙覺得和一頭電子豬蹲在網絡里嘮嗑實在太蠢，周圍路過的網友都快把他當成傻子了。
「這年頭代行者小孩的愛好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以前至少是抱個美少女/男/？在牆角親熱，現在怎麼品味降級到抱頭豬了……嘖嘖，代行者的文化素養真是名不虛傳……」
在聽到一個路過的霍爾萊塔黑帽老紳士這樣調侃後，月牙最後還是沒忍住尷尬，從網上退了回來。
他稍微平復了下心情，意識到上午的事情已經基本完成，現在也就上午九點二十，還有不少餘量。
【所以接下來該幹啥？】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月牙絲毫沒有猶豫，很快便再次倒回床上，眨眨雙眼，讓AI管家給自己蓋上了被子。
「還能咋的，五點半起可困死我了，先睡它半個小時，醒了我打局代行者之塔，十一點三刻吃飯。」
【哦，睡眠愉快。】
「午安。」
……
月弦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兩隻手輕輕托著腮幫，順便捏了捏梳理整齊的黑色短髮，一雙纖細的小腿前後擺動，聚精會神地看向虛擬屏幕播報的新聞。
屏幕中，一位形為立方體的藍綠色主持人此時正言語沉穩地播報著近期的熱點新聞，翠綠之上托著七彩的花園環繞著他——看來新聞直播間處於拓展空間之中。
其實代行者看新聞並不需要這麼麻煩，只需要接入核心網絡進行感應即可，奈何月弦思考核心故障，無法正常感應，所以只能和普通人類一樣看虛擬屏幕。
不過能做到這樣，她已經十分開心了。
月弦其實看不太懂那些複雜而冗長的播報，但她覺得每天都該有一段關心時事的時間，這樣才能顯得自己在發掘生存之外的領域，而不是像台機器一樣苟延殘喘。
哥也是這麼鼓勵自己的。
這樣想著，月弦咧嘴一笑，開始關注起新聞的具體內容，看向主持人那張光滑而藍綠的大臉。
「各位上午好，這裡是卓拉亞時間九點二十分，我是主持人倫耳琴，歡迎收看今天的夢位面星際大聯播。」
「近日，天頂座法倫紐斯號墜毀事件已經成為了該市乃至整個代行者母星最大的社會話題。
「好在這場災難並未導致任何智慧體毀滅，飛船墜毀後的殘骸也已被城市保潔部完全清理乾淨——各方都為此鬆了口氣。」
「然而，這件看似過程簡單的危險事件實則疑點重重，大量證據都指向這艘飛船的擁有者，代行者知名企業家辛末禾。」
一張高瘦中年男人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中。
「根據檢測結果，辛末禾先生的靈魂早在飛船起飛前的三小時內便進入了某種異常亢奮狀態，似乎是對此次事故早有預料，而他在飛船後續的多次異常狀況中都沒有做出應有的反應，甚至故意阻撓船長賽法利斯進行日常檢查，任憑事態擴大到墜毀程度。
「在後續對辛末禾的調查中，代行者檢查委員會還發現了更多內幕：辛末禾表面上經營著為地表文明戰爭難民進行人道主義救援的宇宙福利機構，實則卻將這些難民轉移到處於天河系統盲區的小行星上，把他們的靈魂出賣給各路宇宙海盜以及邊境黑商，甚至是邪教組織。
「面對調查機構對於難民靈魂缺失的盤問，辛末禾多次謊稱是失魂症在福利院中肆虐，奪走了難民的靈魂；並通過邪教徒給予的心理暗示能力阻止了部分調查人員的進一步探查。
「目前檢委已將辛末禾逮捕，輿論普遍認為應以故意毀滅智慧體罪，販賣智慧體形體與意識罪，以及背叛代行者文明罪判處其死刑。
「但後續究竟如何處理還得看法院方面的判決，請各位耐心等待，我們相信法律一定會給出公正的裁決。
「在對一整個法倫紐斯號墜毀事件的復盤中，專業人士發現了以下幾個疑點：
「第一，雖然安裝在船上的傳送救生艇屬於復古型，然而在拓展空間技術普及的當下，多安裝幾艘救生艇對於飛船整體空間大小完全沒有影響，此事根本無傷大雅。但辛末禾卻在與船長賽法利斯的討論中百般阻止後者安裝額外的救生艇，這點令人詫異不已。
「第二，船上的動力爐被毀後，一切開始變得混亂，此時辛末禾因為恐慌失去了判斷力尚且還能理解——但先前機械師向他報告傳送抑制器毀壞時，辛末禾的表現卻十分冷淡，甚至刻意隱瞞此事，讓機械師回去盯著抑制器，不要將此事外傳，這難道只是巧合嗎？請各位自行判斷。
「第三，天河系統突然失靈，地表通訊站和飛船失聯，這些都是在飛船通訊系統完好，且完全處於天頂座內時發生的——排除一切可能後，剩下的不可能也只能是答案：某種奇怪的超自然災難影響甚至是引發了這次墜毀事件。
「果不其然，事故發生僅五小時後，不常出面的希靈帝國便承認了此次事件的超自然性質，證實確實有更加詭異而危險的存在在影響此事。
「至於這種災難會不會和辛末禾有關，這個和海盜和邪教徒勾結的商人是否從它們那裡得到了什麼，一切還不得而知，請等待專業人士的後續調查。
「第四，警方在飛船殘骸中提取到了一些奇怪的物質，似乎是純粹的信息體，它們也擁有質量和體積，氣味，顏色，但卻能被主觀意識所影響，目前針對它們的研究還在進行中。」
「第五，這次災難之所以能做到零傷亡，似乎還有第三方勢力在幫助飛船，但帝國方面並沒有承認這個助力來自他們。
「對於這第五點，我們來連線這艘船的船長賽法利斯先生——經過檢委長達數天的調查，他被證實無須擔責，因此可以參加我們的節目。」
場景切換到一處乾淨而開放的房間內，一位頭髮花白，眼神卻依舊銳利堅韌的老人出現在屏幕中。
老人四下張望，意識到直播開始後立刻擺正頭顱，開始發言：
「您好，倫耳琴同志，我大概說一下當時的情況。
「前面的情況大家都很清楚，在飛船即將墜毀的那段時間裡，我曾陷入了大約二十秒的絕望情緒中——因為那時無法和地面取得聯繫，也不能及時送走乘客。
「但就在這時，一位年輕的姑娘突然找到了我。」
此時的賽法利斯突然頓了頓，似乎想了些什麼，接著繼續開口。
「那姑娘人不高，目測也就一米六左右，頭髮是淺粉色。所以我一開始以為她是什麼角色扮演家——畢竟人類基本不存在天然的粉色頭髮。
「她說她能幫助飛船上的人安全撤離，我說要先聽聽看她的計劃。然後她就提筆走過來，說要在飛船救生艇的虛擬標籤上修改救生艇數字，從而讓救生艇的數量增加。
「我當時覺得她瘋了——這種操控規則的力量即使是傳奇水平的霍爾萊塔大法師也無法做到，我想只有帝國的審查官才能辦到這種事。
「不過她很快就跑上來撞飛了我，並且在無權限的情況下僅用一支筆就修改了標籤，隨後居然真的如她所說，憑空出現了一大堆救生艇！
「她又向救生艇的位置扔了個東西，乘客居然就對著救生艇毫無顧慮地走了進去——一點也不怕是陷阱！」
「送走了乘客，她就坐下來和我嘮，讓我也快走，我問他是誰她也不答，只是敷衍過去，說這次墜毀是個超自然事件，我不用擔責。
「我不清楚事情是怎麼回事，只能拜託她幫我把辛末禾撈出來——雖然我和他合作多年，也隱隱看出這人不對勁，但那畢竟也是一條命，哪怕真要處死他也應該由法律動手。
「後續的事兒我就不清楚了，我想辛末禾那傢伙應該知道，不過他現在大概率還在監獄裡被冷凍著，你們估摸著只能在牢里採訪他了。」
賽法利斯洋洋灑灑地說完了自己所知的事情全貌，這才停下來，任由自己的衣服整了整它自己。
主持人一言不發地聽完了他的敘述，在確信後者沒有再發言的意圖後，才慢慢開口。
「謝謝您的分享，賽法利斯先生，雖然現在警方的回溯偵測並沒有檢測到您所說的這些場景，但畢竟此事是超自然事件，不可用常理來揣測。
「因此，以您一貫以來的良好聲譽，至少我相信您的說辭。」
賽法利斯摸了摸下巴，溫和地笑了笑：「不礙事，作為一名前代行者軍人，我接受一切基於事實的質疑。」
「那就謝謝您了。」主持人向著賽法利斯揮了揮自己的平面，隨後便重新切屏回到了直播間。
「目前關於法倫紐斯號墜毀事件的主要過程和內部細節就是這些，本台也會繼續跟蹤報導此次事件的後續進展，我們先進一段GG。」
月弦盯著屏幕上的節目內容看了半天，但除了主持人光滑的大臉和賽法利斯雪白的鬍鬚和頭髮，她啥也沒記住。
「唔，我好笨啊……」
她苦惱地抱住腦袋晃了晃，水亮的眼神中透出一種疲憊與莫名其妙的清澈。
過了幾秒鐘，月弦又鼓起了嘴，眼神放空地看向屏幕。
【……】
屏幕上的GG接踵而至，她果不其然又把新聞這茬忘了，依舊露出期待的笑，往沙發中心挪了挪。
GG浮誇的叫聲和鮮艷的色彩很快就從屏幕上浩浩蕩蕩地沖了出來。
「研究院最新公仔已經推出！無須和帝國有工作上的關聯！七百購物積分即可兌換帝國審查官及研究院終身院士公仔一隻！
「夢位面不允許商家將帝國相關人員做入IP里，但此次星際公司和研究院深入合作！可以破例！
「活動時間從今日至這周末，請各位千萬不要錯過！」
鏡頭的最後，一個長相酷似郝林的公仔手執雨傘划過屏幕，擺出了一個炫到離譜的浮誇姿勢，接著GG戛然而止。
月弦呆呆地望著屏幕，大約過了二十秒，她一聲長嘆。
「哇——
「我好想要這個誒……要和哥說一聲。」
於是月弦起身來到月牙房間門口。她剛準備敲門，AI管家卻突然跑了出來，告知她月牙正在睡覺。
「哦，那我不打擾哥啦。」
月弦很乖巧地應了一句，輕聲踱步，回到了沙發上。
她又有些苦惱地坐了幾秒，不過這回思考核心終究還是轉出了結果——月弦突然想到自己這個月的零花錢好像還剩一點，於是立刻召喚出屏幕開始檢索。
月牙給月弦設定的親情卡額度是每個月一千達克萊斯，月弦查了查程序，發現自己只花了三百，於是很自信地敲了敲屏幕。
「AI先生您好，我想買一個公仔。」
屏幕輕輕晃了晃：「這是非賣品，只能用積分換，你要購物至少一千五才能有700積分。」
月弦眨眨眼：「不能用錢買積分嗎？」
「不行。」
「哦，那我不要了。」
月弦有些失望地垂下頭，伸手想要關閉界面，但這時，AI卻制止了她。
「等等，我們這裡還有一種拿公仔的方法，就是積分抽獎，雖然概率很低，只有0.05%的概率能中，但只要買包鐵片就行！」
月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那我買三包『食鐵生』鐵片，你能給我幾次抽獎機會啊？」她很認真地盯著屏幕。
「一次，試試唄。」
月弦忐忑不安地點了點頭。
於是她購買了三包鐵片。隨著零食從虛擬屏幕自動滾落到沙發旁的架子上，月弦近乎是以戰鬥的神態按下了抽獎機。
藍白相間的抽獎機立刻發出一陣復古的音樂，一個紫紅色的彈球很快就從屏幕里滾落到了她手中。
她迫不及待地拆開彈球外殼，期待地望向裡面的字跡。
「再抽一次。」
月弦意識到抽中公仔並沒有這麼容易。
她很快再次開始了一次抽獎，這次她的心情比上次還要緊張。
隨著又一顆彈球滾落，她又一次緊張萬分地拆開了外殼。
半小時後。
「臥槽，有掛！」
在系統持續不斷地驚呼中，月弦呆愣地望著地上放著的數十個彈球外殼，而她手中最新的那顆彈球內清楚地寫著「中獎」二字。
從半個小時前開始，到現在，除了她手中拿著的那顆彈球以外，其餘所有彈球都顯示的是「再抽一次」。
【好像不太智能。】
月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自己的雙眼扣下來細細檢查了好久，也沒查出任何毛病，最後只能一臉怪異地把它們安裝回原位。
屏幕中發出一陣持續的長嘆，隨後彈出一個信息框。
「好吧……你贏了，說吧，想要哪個公仔？」
「郝林先生的！」月弦不假思索。
於是下一秒，一個三頭身的q版娃娃便滾落到了她懷裡，她定睛一看，那娃娃黑髮紅眼，面容憨態可掬，一看就知道是以郝林為原型所做。
「謝謝你啦！」月弦將公仔緊緊抱在懷中，對著系統笑了起來。
屏幕中的星際公司AI蔓延出一種十分沮喪的信息波，隨後便悻悻而去了。
她仔細看著這公仔，不知為何，突然鬼使神差地來了這麼一句：
「郝林院長好！」
娃娃當然沒法回答她的話，依舊是呆滯地望向前方，雪白的表面還覆蓋著挺逼真的冰霜特效。
月弦看了看時間，發現離飯點還差些時候，於是又點開了屏幕，告訴AI她想看動漫了。
「《靈星在赫帕茨蕾的空間道里》，就播這個吧，emmm……是第二百三十七集。
「您的會員過期了，目前只能試看五分鐘。」
屏幕中的AI化成一個像素卡通小人，很是理直氣壯地看著她。
月弦大為不解，心想自己應該已經充過會員了，為什麼還要再充一次？
但這時，AI小人突然注意到了她懷裡的郝林公仔，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為這點，它很快就改口了：
「不好意思！我剛剛弄錯了，您有會員！我們馬上為您播放！」
月弦這回是真懵了，她使勁搓了搓腦袋，想著一定要把這些奇怪的事告訴月牙，讓他來看看到底安不安全。
不過在哥哥起來之前，自己還是先看會兒動畫片吧。
而就在這時，她懷裡郝林公仔的眼睛卻突然閃了一下，隨後便恢復如初。
月弦十分滿意地看起了動畫。而公仔則繼續躺在她懷裡，沒有做出任何後續反應。
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平靜就這樣延續到了月弦把奇怪之事告訴月牙之前。
其實，早在月牙成為審查官之前，月弦的很多日子就是這麼度過的，總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但後續又總沒有對她產生任何壞的影響。
就是不清楚，這次會不會還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