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模糊的界限
「嗚……嗚……」伴隨著汽笛轟鳴之聲，凌晨的火車從窗前緩緩駛過，漸漸駛向遠方。此刻明月高懸於萬里無雲的夜空，星稀月明，月華如水，照耀著遠處遼闊的荒野。
顧塵本睡得迷迷糊糊，夢中繼續著昨夜的故事，他在那個奇幻的世界中，不僅收穫了同事許薇依的芳心，一吻定情，此刻還正在與鬼魅鬥智鬥勇，激情澎湃。
可是窗外火車駛過發出的震耳轟鳴，將他從夢中吵醒。當他徹底醒過來時，卻是忽然感到脊背發寒。
「哪裡來的火車轟鳴聲？」顧塵恐懼的內心還帶著疑惑，自己租房的周圍全是最多四五層的自建房和一些工廠，窗外是另一棟五層樓的老式步梯房。
而當他看向窗外之時，竟然看到的是一片遼闊的荒野，以及已經快消失在遠方的一列火車。顧塵壯著膽子打開窗戶探出頭去，一陣清風拂過臉頰，清新的氧氣吸入肺中，極度舒適。
火車已經消失在遠方山巒處，顧塵眼前所有景物都開始變得虛幻，窗外的軌道開始和樓房虛影重疊，隨後軌道逐漸消失，遠方的荒野消失不見，天上的一輪明月也不見了蹤影。
一切回歸現實，窗外依舊還是舊樓房的牆，房子旁邊還是房子。寒風呼嘯而過，將愣在那裡的顧塵吹醒。
顧塵連忙將探出窗外的身體收回，把窗戶緊緊關上。凜冬時節，今夜的寒風格外狂躁，呼嘯著將窗戶都震得一直發出響聲，冷風不知道從何處溜進屋裡。
顧塵回到自己溫暖的被窩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三點零五分。
自己大抵是病了，連續一個月做著連續的夢，今晚還見到了幻影。據說人死前最容易出現幻影，估摸著自己或許得了絕症。
按道理說明早應該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看看需不需要放棄治療。但是看一看自己堪堪能撐到後天發工資的餘額，再考慮一下請假半天就會消失的一百塊全勤，還是先睡覺吧，睡前多調一個鬧鐘，防止沒起來。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
顧塵從懸崖之上躍起，落入了遠方的叢林之中。明月高懸於空，三道虛幻的影子緊追其後，同樣落入了叢林之中。
叢林無比幽暗，遮掩著黑暗中的一切。顧塵手握一柄漆黑的匕首躲避在灌木里，看著三道影子衝著前方追去，心神稍定。他實在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想要在日落之前找個棲息之地，進入了一個看著廢棄已久的村莊。
當他打開一個房門，裡面卻有著潛行的幽靈。於是他奔逃了半夜，依舊被幽靈纏身無法逃離。
雖然他的路是司命之路，但他畢竟還沒有引星入命成為真正的司命，因此面對著這種級別的幽靈，單挑或許還有機會，多一隻都只能逃命。
正在此時，顧塵感到耳邊一陣寒冷，隨之傳來了一道稚嫩的聲音。
「哥哥是在玩捉迷藏嗎，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顧塵心神一震，身體猛地彈起躍出灌木叢，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看向自己原來待的位置。
那裡除了幽暗之外，什麼也沒有。或許是因為神經過於緊繃，這時他才忽然發現，不僅耳邊，連他的右肩都變得越來越冰寒徹骨。
他神色凝重的緩緩轉過頭，與趴在他背後的幽靈來了一個近距離對視，全身骨頭都因為寒意而僵硬。
這是一張稚嫩的臉頰，如果不是那慘白勝過月光的臉色，以及臉上那邪魅怪異的笑容和猩紅的瞳孔，或許還算個相貌精緻的女孩。
顧塵右手上的匕首發出一道幽暗的寒光，隨後拋到左手上，轉瞬間顧塵左手持刃已然來到幽靈面前。速度之快，連趴在他肩上的幽靈都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刺中了臉頰。
本沒有實體的幽靈，竟然在這個匕首的攻擊下流出了鮮血，吃痛得只能飄然而起離開了顧塵的肩，落在了不遠處好似突然出現的樹上。
那棵樹形狀如一個傘蓋一般，樹身上開始鼓起一個又一個大包，猶如人身上的膿包，而且流著什麼液體。若不是暗夜，顧塵便能看清那是鮮血與腐爛的液體。
女孩（姑且稱之）坐在樹木枝頭上，被劃破的臉頰流出暗紅色的鮮血，映著蒼白的膚色。
顧塵此刻的右肩已然僵硬得無法使用，只能左手持刃，警惕地看著前方。
「月兒彎，月兒彎彎掛樹梢，好像一把小鐮刀，我要借它用一用，割把頭顱餵樹仙。」女孩清脆的聲音在叢林中響起，開始唱起了怪異的兒歌。
隨著歌聲漫開，那棵樹開始瘋狂變異，最終所有的枝幹都變成了肉乎乎的模樣，張牙舞爪一般等待著投食。
顧塵腳踝忽然被肉乎乎的東西緊緊纏住，猛地拖拽在地上，朝著女孩所在的方向而去。
懸崖之上，月光之下，一道人影出現，彎弓搭箭，一支晶瑩的箭破空而至，射在了女孩的胸口，整支箭都在瞬間化作如奔涌的水流一樣的光芒席捲女孩虛實相間的身體，隨後箭矢破空的聲音才傳入顧塵耳中。
箭先中而聲音後至，這說明速度已然超過了音速。許微依的實力進步之快，有些不可思議。
那棵樹似乎人性化地愣了一下，隨後便要朝地下涌去。但此時顧塵竟借著拖曳的慣性，主動快速來到這棵樹的旁邊，匕首浮現幽暗的光芒，猛地插入大樹的根部。
幽暗光芒瞬間傳遍大樹的根部，大樹竟然發出了痛苦的低吟聲，樹葉瞬息間枯黃零落，枝幹極速乾枯。十數道幽靈從大樹內部湧出，面目起初痛苦猙獰，最後卻在消散於虛空前回歸平靜。
被洞穿胸口的女孩即將消散之前，忽然化作一團黑霧將顧塵籠罩，並迅速鑽進了顧塵的身體，後者陷入了昏厥。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顧塵心臟猛地一跳，便從床上醒了過來，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倒是還有十幾分鐘鬧鐘就要響了，但天色還未徹底明亮。窗外的寒風仍舊在呼嘯，瘋狂撞擊著門窗。
他覺得腳踝有些疼痛，於是起床打開了燈，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腳踝有一圈淡淡的紅痕，好似被什麼勒出來的。結合著夢境，顧塵更加疑惑了。以往夢雖然真實，但從未出現過夢裡受傷，夢外竟然有相同傷痕的。
他起床去衛生間洗漱，衛生間的門被鑽進來的寒風抵住，竟比平時難打開一些，夢境中的恐懼在這瞬間襲來。
帶著疑神疑鬼的心情迅速洗漱完之後，顧塵看了一眼時間，七點出頭，對於還要趕地鐵8點半上班的他來說，時間不算充裕。
顧塵睡眼惺忪地走出家門，寒冬清晨的樓道里靜悄悄的，空氣中似乎有一絲樹葉腐爛的味道，好像跟昨晚夢中森林中的味道有些相似。
昏黃的燈光在寂靜樓道間中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像是在艱難地喘息。顧塵只覺困意如潮水般湧來，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恍惚間，一聲輕柔的呢喃仿若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直醒不過來？」好似許微依的聲音，顧塵頓感頭皮發麻，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有些驚恐的向旁邊看去，在那陰暗的光線中，牆壁上一道道深深的劃痕映入眼帘，那劃痕蜿蜒扭曲，仿佛是被某種瘋狂而尖銳的東西拼命抓撓出來的，透著無盡的猙獰與詭異。
更恐怖的是，那些劃痕似乎象一張扭曲的臉，牆裡面隱隱約約傳來女人痛苦哀嚎和嬰孩啼哭的聲音。顧塵感覺周圍空氣都變得凝滯，腐臭味之中還夾雜著一絲絲甜甜的血腥味。
然而當他睜大眼睛仔細看去之時，一切似乎又只是他的幻覺，牆面乾淨潔白，連小GG都沒有。地面瓷磚也很乾淨，這也是這裡物業做得比較好的地方，安排了人專門負責樓道間的衛生。
「這樓道真破舊啊，根本沒人管。」
一個年輕女生帶著埋怨意味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幽幽迴蕩。
顧塵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陌生的女生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正對著他微笑著，那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見顧塵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不說話，那個女生有些狐疑的看著顧塵問道。
「你是新搬來的嗎？我好像之前沒見過你。」
女生的聲音輕飄飄的，又帶著一絲柔美。顧塵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算作回應。
可是自己已經搬來快一年了，似乎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對方，所以這問題難道不該他問嗎？
想到這，一種莫名的恐懼如冰冷的蛇，順著他的脊樑緩緩往上爬，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每一根寒毛都驚恐地豎起。他只想儘快離開，於是強裝鎮定，加快腳步向樓下走去。
走出樓梯門，因為是冬天，此時外面仍舊是一片幽暗，陰沉的天空仿佛一塊沉重的鉛板，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靈川市向來天氣陰沉的時候多，不過還好今天沒有下雨。
跟著顧塵身後出來的女生卻在此刻撐開一把破舊的黑傘，緩緩走入前方的昏暗之中，卻又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顧塵，嘴角帶著陰惻惻的笑意。
就在這一瞬間，顧塵似乎感覺到一滴冰冷的「雨水」從傘上飛濺而下落到他臉上。那「雨水」觸碰到皮膚的瞬間，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蔓延開來，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顧塵下意識地抬手去摸，然而手掌所觸之處，只有一片乾燥，什麼也沒有。於是他驚恐地抬起頭，想要尋找那女生的蹤跡，卻發現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顧塵的頭皮一陣發麻，呼吸猛地一滯，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蒼白如紙。
他使勁搖了搖頭，試圖驅散這莫名的恐懼和荒誕感。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手機的光也讓他有了勇氣穿過那必經的幽暗小巷。
靈川市花溪區環城高速上，一輛紅色的轎跑正朝著顧塵所在的清雲市區而來。也就在這時，坐在副駕上的女人接到一通電話。
「樂姐，我們探查清楚了，持續引發時空界限模糊交融的人名為顧塵，具體的資料我發你微信了。」
被稱為樂姐的女人嘴角帶著一抹笑意說：「持續時間如此之長，我開始期待他到底能獲得什麼星靈之力了。」
電話里的聲音此刻卻有些擔憂的說：「不過樂姐，我們剛才接到消息，靈狩也已經探查到那片區域的時空異象，他們派了低語者靈梟去殺他，他的星靈之力是驅動量子幽靈。」
「好，我知道了。」
此刻的顧塵對此一無所知，他正沿著小巷匆匆而行，昏暗的路燈灑下斑駁的光影。心神不安的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有些怪異，似乎背著一個小孩一般。
顧塵無意間瞥見路邊牆角垃圾堆上有一個破舊的布娃娃，那布娃娃的臉上似乎流淌著什麼液體，在這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滲人。
顧塵心中一驚，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下意識加快了腳步。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卻越發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身後緊緊跟著他，那股寒意如影隨形，讓他的脊背發涼。
但他不敢回頭，只能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心理暗示造成的錯覺，沒什麼可怕的。然而就在轉角處，顧塵差點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佝僂著身體，身上穿著一身棉布衣服，衣服的顏色是暗沉的深紫色，像是乾涸的血跡與陳舊的墨汁交織混合而成的顏色，在黯淡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她衣服領口和袖口鑲著一圈略顯斑駁的金線，隨著輕微的動作摩擦，發出微弱而又清晰的沙沙聲。
她乾枯如雞爪般的雙手忽然拉住顧塵的衣服，抬起頭注視著顧塵。
她的雙眼深陷於眼窩之中，猶如兩口乾涸的古井，幽深得看不到底。那渾濁的眼球上布滿了交錯縱橫的血絲，宛如一張細密而恐怖的血紅色蛛網，肆意蔓延在本就黯淡無光的眼眸表面。
「你見到我的孫女了嗎，她穿著紅色的小裙子，臉上肉嘟嘟的，長得很可愛。」
她的聲音仿若從幽深的谷底幽幽飄來，又像是老舊的留聲機在吱呀作響中艱難擠出的殘音，沙啞且破碎，每一個字都拖著長長的、顫抖的尾音，在這狹小的巷子裡幽幽迴蕩。
顧塵在此刻忽然想起了好像剛才那個樓道間遇到的女生也是穿著紅色的裙子。不對不對，她好像穿的是白色的羽絨服。顧塵忽然想不起來剛才見到的女生究竟穿的是什麼衣服，太陽穴也開始隱隱作痛。
就在這時，一幅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躺在垃圾堆上的布娃娃睜開了塑料眼睛，裡面是死氣沉沉的白色眼球，臉上瞬間綻放一抹滲人的笑意。
「嘻嘻……你見到我啦。」
他只覺頭皮「嗡」地一下炸開，隨後頭皮發麻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全身，一陣寒意從脊梁骨處「嗖」地躥升而起。
他直接甩開老人的手，隨後頭也不回的奔出昏暗的小巷子，朝著人多的大路上而去。背後越來越寒冷，一些詭異的東西並不願意放過他，同時他似乎聽到了背後傳來一道小女孩欣喜的笑聲。
顧塵本睡得迷迷糊糊，夢中繼續著昨夜的故事，他在那個奇幻的世界中，不僅收穫了同事許薇依的芳心，一吻定情，此刻還正在與鬼魅鬥智鬥勇，激情澎湃。
可是窗外火車駛過發出的震耳轟鳴，將他從夢中吵醒。當他徹底醒過來時，卻是忽然感到脊背發寒。
「哪裡來的火車轟鳴聲？」顧塵恐懼的內心還帶著疑惑，自己租房的周圍全是最多四五層的自建房和一些工廠，窗外是另一棟五層樓的老式步梯房。
而當他看向窗外之時，竟然看到的是一片遼闊的荒野，以及已經快消失在遠方的一列火車。顧塵壯著膽子打開窗戶探出頭去，一陣清風拂過臉頰，清新的氧氣吸入肺中，極度舒適。
火車已經消失在遠方山巒處，顧塵眼前所有景物都開始變得虛幻，窗外的軌道開始和樓房虛影重疊，隨後軌道逐漸消失，遠方的荒野消失不見，天上的一輪明月也不見了蹤影。
一切回歸現實，窗外依舊還是舊樓房的牆，房子旁邊還是房子。寒風呼嘯而過，將愣在那裡的顧塵吹醒。
顧塵連忙將探出窗外的身體收回，把窗戶緊緊關上。凜冬時節，今夜的寒風格外狂躁，呼嘯著將窗戶都震得一直發出響聲，冷風不知道從何處溜進屋裡。
顧塵回到自己溫暖的被窩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三點零五分。
自己大抵是病了，連續一個月做著連續的夢，今晚還見到了幻影。據說人死前最容易出現幻影，估摸著自己或許得了絕症。
按道理說明早應該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看看需不需要放棄治療。但是看一看自己堪堪能撐到後天發工資的餘額，再考慮一下請假半天就會消失的一百塊全勤，還是先睡覺吧，睡前多調一個鬧鐘，防止沒起來。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
顧塵從懸崖之上躍起，落入了遠方的叢林之中。明月高懸於空，三道虛幻的影子緊追其後，同樣落入了叢林之中。
叢林無比幽暗，遮掩著黑暗中的一切。顧塵手握一柄漆黑的匕首躲避在灌木里，看著三道影子衝著前方追去，心神稍定。他實在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想要在日落之前找個棲息之地，進入了一個看著廢棄已久的村莊。
當他打開一個房門，裡面卻有著潛行的幽靈。於是他奔逃了半夜，依舊被幽靈纏身無法逃離。
雖然他的路是司命之路，但他畢竟還沒有引星入命成為真正的司命，因此面對著這種級別的幽靈，單挑或許還有機會，多一隻都只能逃命。
正在此時，顧塵感到耳邊一陣寒冷，隨之傳來了一道稚嫩的聲音。
「哥哥是在玩捉迷藏嗎，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顧塵心神一震，身體猛地彈起躍出灌木叢，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看向自己原來待的位置。
那裡除了幽暗之外，什麼也沒有。或許是因為神經過於緊繃，這時他才忽然發現，不僅耳邊，連他的右肩都變得越來越冰寒徹骨。
他神色凝重的緩緩轉過頭，與趴在他背後的幽靈來了一個近距離對視，全身骨頭都因為寒意而僵硬。
這是一張稚嫩的臉頰，如果不是那慘白勝過月光的臉色，以及臉上那邪魅怪異的笑容和猩紅的瞳孔，或許還算個相貌精緻的女孩。
顧塵右手上的匕首發出一道幽暗的寒光，隨後拋到左手上，轉瞬間顧塵左手持刃已然來到幽靈面前。速度之快，連趴在他肩上的幽靈都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刺中了臉頰。
本沒有實體的幽靈，竟然在這個匕首的攻擊下流出了鮮血，吃痛得只能飄然而起離開了顧塵的肩，落在了不遠處好似突然出現的樹上。
那棵樹形狀如一個傘蓋一般，樹身上開始鼓起一個又一個大包，猶如人身上的膿包，而且流著什麼液體。若不是暗夜，顧塵便能看清那是鮮血與腐爛的液體。
女孩（姑且稱之）坐在樹木枝頭上，被劃破的臉頰流出暗紅色的鮮血，映著蒼白的膚色。
顧塵此刻的右肩已然僵硬得無法使用，只能左手持刃，警惕地看著前方。
「月兒彎，月兒彎彎掛樹梢，好像一把小鐮刀，我要借它用一用，割把頭顱餵樹仙。」女孩清脆的聲音在叢林中響起，開始唱起了怪異的兒歌。
隨著歌聲漫開，那棵樹開始瘋狂變異，最終所有的枝幹都變成了肉乎乎的模樣，張牙舞爪一般等待著投食。
顧塵腳踝忽然被肉乎乎的東西緊緊纏住，猛地拖拽在地上，朝著女孩所在的方向而去。
懸崖之上，月光之下，一道人影出現，彎弓搭箭，一支晶瑩的箭破空而至，射在了女孩的胸口，整支箭都在瞬間化作如奔涌的水流一樣的光芒席捲女孩虛實相間的身體，隨後箭矢破空的聲音才傳入顧塵耳中。
箭先中而聲音後至，這說明速度已然超過了音速。許微依的實力進步之快，有些不可思議。
那棵樹似乎人性化地愣了一下，隨後便要朝地下涌去。但此時顧塵竟借著拖曳的慣性，主動快速來到這棵樹的旁邊，匕首浮現幽暗的光芒，猛地插入大樹的根部。
幽暗光芒瞬間傳遍大樹的根部，大樹竟然發出了痛苦的低吟聲，樹葉瞬息間枯黃零落，枝幹極速乾枯。十數道幽靈從大樹內部湧出，面目起初痛苦猙獰，最後卻在消散於虛空前回歸平靜。
被洞穿胸口的女孩即將消散之前，忽然化作一團黑霧將顧塵籠罩，並迅速鑽進了顧塵的身體，後者陷入了昏厥。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顧塵心臟猛地一跳，便從床上醒了過來，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倒是還有十幾分鐘鬧鐘就要響了，但天色還未徹底明亮。窗外的寒風仍舊在呼嘯，瘋狂撞擊著門窗。
他覺得腳踝有些疼痛，於是起床打開了燈，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腳踝有一圈淡淡的紅痕，好似被什麼勒出來的。結合著夢境，顧塵更加疑惑了。以往夢雖然真實，但從未出現過夢裡受傷，夢外竟然有相同傷痕的。
他起床去衛生間洗漱，衛生間的門被鑽進來的寒風抵住，竟比平時難打開一些，夢境中的恐懼在這瞬間襲來。
帶著疑神疑鬼的心情迅速洗漱完之後，顧塵看了一眼時間，七點出頭，對於還要趕地鐵8點半上班的他來說，時間不算充裕。
顧塵睡眼惺忪地走出家門，寒冬清晨的樓道里靜悄悄的，空氣中似乎有一絲樹葉腐爛的味道，好像跟昨晚夢中森林中的味道有些相似。
昏黃的燈光在寂靜樓道間中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像是在艱難地喘息。顧塵只覺困意如潮水般湧來，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恍惚間，一聲輕柔的呢喃仿若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直醒不過來？」好似許微依的聲音，顧塵頓感頭皮發麻，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有些驚恐的向旁邊看去，在那陰暗的光線中，牆壁上一道道深深的劃痕映入眼帘，那劃痕蜿蜒扭曲，仿佛是被某種瘋狂而尖銳的東西拼命抓撓出來的，透著無盡的猙獰與詭異。
更恐怖的是，那些劃痕似乎象一張扭曲的臉，牆裡面隱隱約約傳來女人痛苦哀嚎和嬰孩啼哭的聲音。顧塵感覺周圍空氣都變得凝滯，腐臭味之中還夾雜著一絲絲甜甜的血腥味。
然而當他睜大眼睛仔細看去之時，一切似乎又只是他的幻覺，牆面乾淨潔白，連小GG都沒有。地面瓷磚也很乾淨，這也是這裡物業做得比較好的地方，安排了人專門負責樓道間的衛生。
「這樓道真破舊啊，根本沒人管。」
一個年輕女生帶著埋怨意味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幽幽迴蕩。
顧塵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陌生的女生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正對著他微笑著，那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見顧塵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不說話，那個女生有些狐疑的看著顧塵問道。
「你是新搬來的嗎？我好像之前沒見過你。」
女生的聲音輕飄飄的，又帶著一絲柔美。顧塵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算作回應。
可是自己已經搬來快一年了，似乎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對方，所以這問題難道不該他問嗎？
想到這，一種莫名的恐懼如冰冷的蛇，順著他的脊樑緩緩往上爬，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每一根寒毛都驚恐地豎起。他只想儘快離開，於是強裝鎮定，加快腳步向樓下走去。
走出樓梯門，因為是冬天，此時外面仍舊是一片幽暗，陰沉的天空仿佛一塊沉重的鉛板，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靈川市向來天氣陰沉的時候多，不過還好今天沒有下雨。
跟著顧塵身後出來的女生卻在此刻撐開一把破舊的黑傘，緩緩走入前方的昏暗之中，卻又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顧塵，嘴角帶著陰惻惻的笑意。
就在這一瞬間，顧塵似乎感覺到一滴冰冷的「雨水」從傘上飛濺而下落到他臉上。那「雨水」觸碰到皮膚的瞬間，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蔓延開來，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顧塵下意識地抬手去摸，然而手掌所觸之處，只有一片乾燥，什麼也沒有。於是他驚恐地抬起頭，想要尋找那女生的蹤跡，卻發現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顧塵的頭皮一陣發麻，呼吸猛地一滯，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蒼白如紙。
他使勁搖了搖頭，試圖驅散這莫名的恐懼和荒誕感。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手機的光也讓他有了勇氣穿過那必經的幽暗小巷。
靈川市花溪區環城高速上，一輛紅色的轎跑正朝著顧塵所在的清雲市區而來。也就在這時，坐在副駕上的女人接到一通電話。
「樂姐，我們探查清楚了，持續引發時空界限模糊交融的人名為顧塵，具體的資料我發你微信了。」
被稱為樂姐的女人嘴角帶著一抹笑意說：「持續時間如此之長，我開始期待他到底能獲得什麼星靈之力了。」
電話里的聲音此刻卻有些擔憂的說：「不過樂姐，我們剛才接到消息，靈狩也已經探查到那片區域的時空異象，他們派了低語者靈梟去殺他，他的星靈之力是驅動量子幽靈。」
「好，我知道了。」
此刻的顧塵對此一無所知，他正沿著小巷匆匆而行，昏暗的路燈灑下斑駁的光影。心神不安的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有些怪異，似乎背著一個小孩一般。
顧塵無意間瞥見路邊牆角垃圾堆上有一個破舊的布娃娃，那布娃娃的臉上似乎流淌著什麼液體，在這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滲人。
顧塵心中一驚，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下意識加快了腳步。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卻越發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身後緊緊跟著他，那股寒意如影隨形，讓他的脊背發涼。
但他不敢回頭，只能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心理暗示造成的錯覺，沒什麼可怕的。然而就在轉角處，顧塵差點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佝僂著身體，身上穿著一身棉布衣服，衣服的顏色是暗沉的深紫色，像是乾涸的血跡與陳舊的墨汁交織混合而成的顏色，在黯淡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她衣服領口和袖口鑲著一圈略顯斑駁的金線，隨著輕微的動作摩擦，發出微弱而又清晰的沙沙聲。
她乾枯如雞爪般的雙手忽然拉住顧塵的衣服，抬起頭注視著顧塵。
她的雙眼深陷於眼窩之中，猶如兩口乾涸的古井，幽深得看不到底。那渾濁的眼球上布滿了交錯縱橫的血絲，宛如一張細密而恐怖的血紅色蛛網，肆意蔓延在本就黯淡無光的眼眸表面。
「你見到我的孫女了嗎，她穿著紅色的小裙子，臉上肉嘟嘟的，長得很可愛。」
她的聲音仿若從幽深的谷底幽幽飄來，又像是老舊的留聲機在吱呀作響中艱難擠出的殘音，沙啞且破碎，每一個字都拖著長長的、顫抖的尾音，在這狹小的巷子裡幽幽迴蕩。
顧塵在此刻忽然想起了好像剛才那個樓道間遇到的女生也是穿著紅色的裙子。不對不對，她好像穿的是白色的羽絨服。顧塵忽然想不起來剛才見到的女生究竟穿的是什麼衣服，太陽穴也開始隱隱作痛。
就在這時，一幅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躺在垃圾堆上的布娃娃睜開了塑料眼睛，裡面是死氣沉沉的白色眼球，臉上瞬間綻放一抹滲人的笑意。
「嘻嘻……你見到我啦。」
他只覺頭皮「嗡」地一下炸開，隨後頭皮發麻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全身，一陣寒意從脊梁骨處「嗖」地躥升而起。
他直接甩開老人的手，隨後頭也不回的奔出昏暗的小巷子，朝著人多的大路上而去。背後越來越寒冷，一些詭異的東西並不願意放過他，同時他似乎聽到了背後傳來一道小女孩欣喜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