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三節《潮神》——
獨白：我伍子胥自與公子光在雙峰山結識以來，直到現在他做了吳君，這還是第一次見闔閭發火。在慶忌這件事上，我一直沒有採取積極態度。我本來是這樣想的；只要公子慶忌不進犯吳國，就該留他一條生路，何必要趕盡殺絕呢？可如今吳王闔閭已經等不及了，一天不除慶忌，他一天心中不安。我既能理解慶忌之心，又能理解闔閭之意。而且我身為吳臣，就該忠於吳王。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又何況殺一個慶忌呢？
伍員想到這裡，便在堂外口稱大王，說：「大王，子胥一生幸得大王知遇之恩，才有了今日。微臣身為吳臣，豈敢不為大王效命？剛才言語冒犯，還請大王寬恕！」
闔閭一向尊重伍子胥，可以說沒有伍子胥，就沒有闔閭的今日。因此，他發火之後，很快就後悔了。聽到伍員這麼一說時，他便趕緊從內室走了出來，說：「申胥呀，剛才寡人言語重了，請先生理解。慶忌一事，還有勞申胥費心了。」
伍員說：「要想滅慶忌，必須用間！『故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既不費一兵一卒，又要全面瓦解慶忌黨羽。天下有這樣智勇過人的人嗎？」
闔閭試著問道：「有嗎？」
伍員胸有成竹的說：「我想一定有！大王，我想張榜懸賞，三天後在姑蘇台搞一場比武測試。不管何方人士，還是英雄豪傑，或是朝廷武將都可前來比試，設以重獎，並授以高官厚祿。比試是虛，實則是選拔用間之人。大王，鑑於此事的高度機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樣，才能遴選出為大王不惜生命的勇士！」
闔閭：「假設有人奪魁了，又不願為寡人獻身，那可怎麼辦？」
伍員笑道：「大王放心，考官由我和華登擔當，我會不拘一格，破格錄用。即使有奪魁者，卻不願替大王獻身，吳國朝堂將永不錄用！」
闔閭大喜：「善！」
行人府，伍之雞匆匆進來對伏案寫著簡冊的伍員說：「二哥，聽說朝堂張榜懸賞，準備在姑蘇台比武？」
伍員：「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你也想去比試一下？」
伍雞：「是的，我想去比試一下。」
伍員懷疑地說：「憑你？」
伍之雞堅定地說：「奪魁不是目的，旨在用間才是這次的本意。二哥，我可說得對？據線報，公子慶忌已逃到艾城，借鄭、衛之兵，並在各地招兵買馬，屯積糧草，日夜操練水陸兩軍，聲勢浩大，蓄力伐吳奪位。為了報父兄之仇，儘快促成大王舉兵伐楚！我願意先去艾城，深入虎穴，用間慶忌，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伍員心情沉重地說：「子雞，你很聰明，為兄真得不如你！我知道你這是自暴自棄，不要因為娶不到滕玉，就把自己性命看輕了。路還長著呢，伐楚滅楚還等著你我兄弟倆去完成。你不覺得你說這樣的話，為兄心裡不難受嗎？」
伍之雞隨即坐下來，說：「二哥，你不要難過，是子雞過於輕率，說漏了嘴，你千萬不要介意。聽被離大夫私下對我說，伯嚭最近與二哥走得很近，他很擔心。根據他以往的相面經驗來看，他說伯嚭兩眼凸出，內含凶光，鷹視虎步，完全是一副小人的模樣，這種人不宜親近，更不可重用。二哥，既然被離看人那樣准，不如讓伯嚭這次比武奪魁，讓他去行刺公子慶忌，你看如何？」
伍員長嘆一聲，說：「唉！看在伯叔、屈姨的份上，我也不忍心讓他去送死。何況他與我們同病相憐，同憂相慰。再說伯嚭也不是一個智勇雙全的人，根本做不到不表於行，厭藏於心，非間人所具備的那種沉穩、靈活、機智勇敢和有著捨生忘死的精神。」
伍之雞：「這麼說，二哥還是對他於心不忍？假使伯嚭正如被離所說，此人性殘貪佞，圖功擅殺，不正好讓他去一試。即使不成，也無非多死了一個冤死鬼，正好除去了隱患。」
伍員：「刺殺慶忌，關係到大王能否為我們報仇，他伯嚭不是這塊料！」
伍之雞：「那二哥有了人選嗎？」
伍員搖搖頭，說：「為何要在姑蘇台比武，就是這個原因。子雞，既然你猜到了此次的目的，千萬不可泄漏內情。倘若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你也別大驚小怪，權當是個局外人。因為這關係到為父兄復仇這件大事，你要切記！」
伍之雞點點頭，說：「知道了。二哥，我準備去一趟封地朱方。」
伍員：「去吧！」
一身白袍的伍員騎著一匹白馬，奔馳在通往鴻山的路上。一路騎來，綠油油的莊稼，清澈的河流，偶爾見到幾棟草屋冒著裊裊的飲煙。野外清新的空氣，飄來陣陣的野花香味。伍員無心瀏覽鄉間淳樸的田園風光，也無心呼吸濃烈的鄉土氣息。他來到伯瀆河，下了馬，望著泰伯開鑿的第一條運河，他凝神沉思起來……
獨白：自從答應了吳王闔閭的請求，並承諾『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來挑選勇士。其實我子胥心中早有人選，那就是一身是膽的要離。之所以在伍雞面前沒有承認要啟用要離，可實在是難以啟齒。公子慶忌冠勇蓋世，要離身纖力薄，縱能殺得了慶忌，此去也恐萬無生還之理。推薦專諸成功刺殺王僚，可人被砍成了肉醢；再推薦要離，無非也是一死。我子胥一生兩個過命的朋友都要失去，永遠不可復得，是不是太殘忍了？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的家仇，而斷送兩位當代俠士的性命，將終生負疚。何況要離不止我一個朋友，他情同手足的兄長文之儀會如何看待我呢？勢必會割袍斷義。這樣一來，我不但失去了要離，而且也將失去文之儀，這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去鴻山，還是不去？要離賢弟一再爽快地叮囑我，有事請支一聲。現在到了抉擇兩難的窘地，看著靜靜流淌的泰伯河水，你是泰伯用『第一筐土』掘出的人工河，你百折不撓，一往無前通向了太湖。我想問一聲泰伯瀆啊，我該怎麼辦呢？好在我預留了一手，要在姑蘇台比武，萬一出現比要離更強的勇士，又願意獻身，豈不是求之不得？但要離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我倒是要去見識見識？不行，我子胥將親自傳授他一套伍家七星劍法，也好給他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也算對得起賢弟。
伍員想到在里，跨上亦白馬，朝鴻山騎去……
來到了鴻山街口的酒坊，伍員下了馬，朝在鋪面內的要離喊了一聲：「要離賢弟！」
要離一見是伍大哥驚喜萬分，問道：「伍大哥日理萬機，怎麼有空到鴻山來了？」
伍員詫異地問：「要離，你沒見到張榜比武的懸賞布告？」
要離笑道：「到處都張貼了，可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能登此大雅之堂？何況在姑蘇台比武，聚集了各方的英雄豪傑，還有朝堂那麼多的將官勇將，我一介小民怎能折桂奪魁呢？去了，還不是丟人現眼。伍大哥，你可是專門為此事而來的？」
伍員點點頭，說：「子胥就是為此而來的。要離，你別看在姑蘇台比武，場面大，問鼎的機會少。要知道我們所選拔的人才是智勇，是智勇啊！而非以勇力取勝。要離，關了鋪面，走，上你家去。」
要離連聲應道，趕緊打烊，上好鋪板門板，領著伍員來到了自己家的小院。一進門要離便喊道：「婆姨，你看誰來了？」
要離妻一見是伍員，笑吟吟地說：「是伍大哥來了，上次你成家沒去祝賀，很對不起你和鮑姑娘。今日伍大人親自登門造訪，實在是蓬蓽生輝！來，快快進屋。」
伍員拱手說：「弟妹，承蒙你送來的十幾壇姑蘇紅，我的婚典才得以喜氣洋洋。大家喝了你釀的美酒，都讚不絕口，連吳王喝了都不能釋懷。我伍子胥在此謝過了！」
要離妻：「伍大哥，不要相謝了！你大人百忙之中能來看望要離，可見兄弟情深。你倆先聊著，我去準備酒菜，你們好好的喝上一盅。」說完，把伍員讓進屋內，端上茶水，自己進廚房去了。
要離問道：「伍大哥，剛才關店前你說姑蘇台比武選得是智勇，而非以勇力取勝，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伍員反問道：「要離，你覺得專諸刺殺王僚是智勇，還是靠勇力取得成功？」
要離妻從廚房端來酒菜，說：「伍大哥，這是剛溫的上佳酒水，你們邊吃邊聊，我再去炒幾個小菜。」說完，又返身進了廚房
要離：「專諸俠士雖然我未見過，憑他在太湖學炙魚，就有智勇一面。他人高馬大，有萬夫不當之勇，單單靠身體或武功，是決不能近得了王僚之身。只有魚藏短匕，用刺客話來說一擊中的，非常迅猛用魚腸劍直刺王僚，才獲得了成功。」
伍員點點頭說：「要離，你分析得有道理。走，我們去小院。我想見識一下，你作為刺客之子所具備的功夫。記得還是在洛邑北邙山時，我見過你瞬間殺死的兩個刺客，那出手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要離：「作為刺客之子，我沒有什麼招式可言，就是圖個快字，以閃電手著稱。」
兩人來到小院之中，要離拔出長劍，對伍員拱拱手說：「獻醜了！」說完，人走蛇步，嗖嗖幾步，人已竄至一丈開外。只見揮劍一卷，梨花帶雨，小院裡的梨樹正開著的梨花，紛紛飄落下來。要離一個跳躍，縱身躍上了院籬邊空酒缸上。在酒缸缸沿上，飛奔如走平地。然後一劍挑起一隻木缸蓋，用劍一甩，對伍員大喊一聲：「接著！」木蓋朝伍員飛來，伍員雙手一接。要離「騰」地一聲，一個鷂子翻身，形如飛鳥，在空中飛身朝缸蓋連擊三劍，遂輕飄落下。然後提劍抱拳說：「伍大哥，要離武功平平，就是這個水平，讓你見笑了？」
伍員贊道：「要離，你的快，確實在電光火石之間，殺人不過頭點地，有如此手段，完全有能力在姑蘇台一展風采。這樣，為兄再教你一套伍家七星劍法，在眾人面前可儘管展現出來，進可攻，退可守，一套劍法施展開來，足可抵擋任何朝廷上將的挑釁，而立於不敗之地。要離賢弟，你可願意學？」
要離當即單膝跪下，說：「伍大哥，雖然你我稱為兄弟，你在洛邑輕鬆舉鼎，當時我就在想，此生能得到伍大哥親自傳授武功，將視為最大的榮幸。現在，要離尚未開口，伍大哥竟欲把家傳的七星劍法傳與我，真是幸福來的太快，太受寵若驚了！我豈有不學之理呢？」
伍員從背上拔出七星龍淵劍，對要離說：「伍家七星劍法乃我爺爺伍舉所創，原本有三十六招和七十二式，正合天罡地煞之數。後經他老人家不斷汲取精華，剔除繁雜，認為七星之數象徵北斗七星，它的演生變化簡單實用就行，只須七式就完成整套劍法。而天下武功分為九品，一二三品為下乘，四五六品為中乘。七八九品為上乘。我教你七星步伐和接下來七星劍法雖只為三品，但兩者相結合可發揮出四品武功的威力，不容小覷。七星劍法由天象北斗演化而來，雖只三品，但七式配合可打出數倍威力，若練就七式即可仗劍天下。走，我們到院外去，這院落太窄小，不易展開。看好了，大哥替你演練前三式。」
伍員下場揮舞長劍，身姿旋轉，矯若游龍，只見銀光熠熠，劍光閃爍，卻不見伍員人影。忽拔地入天，忽又急入山壑，隱約間可以看到似有一狼影在伍員身前咆哮。只聽伍員猛喝一聲，向前刺擊，狼影也似乎活了過來，猛地向前撲去，撞擊到院外一株兩人合抱的白楊樹幹上，頃刻間大樹從中斷開，倒在了地上。
伍員說：「這是第一式，叫貪狼沖陣，此招由北斗第一星天樞星，也就是貪狼星演化而來，此招式猶如貪狼猛撲而出，雷霆萬鈞。第二式，天璇回鳴。」說罷，伍員更加迅速地揮舞著劍，並且更加柔和，只見在伍員身前似乎生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要離贊道：「竟然還有如此巧妙的劍招？」看得他目瞪口呆。
伍員說：「這招天璇回鳴可抵擋住敵人的攻勢，為防守反擊的一大妙招！由北斗第二星天璇星演變而成。」
要離：「難怪這般厲害？！」
伍員繼續揮動七星劍，只見他時而柔和，時而剛猛，時而迅捷，時而緩慢，讓人捉摸不透，唯一不變的便是他連綿不斷的劍勢，或柔或剛。當他停下來時，劍身仍在不停地顫抖。伍員說：「此招名為天璣百斬，靈感來自北斗第三星天璣星。此招變幻莫測，旁人難以捉摸，敵人更是不知如何招架。」
要離問道：「那第四星是什麼？第五星……」
伍員：「要離，學會了前三式，已可獨步江湖。至於後面的第四星天權凝光、第五星玉衡翡翠，就不是你所要掌握了。剛才我演練的招式，你可記住了？把它的招式演練一遍給我看，看你掌握了多少？」
要離回答：「好嘞！」應聲後，一個抬頭望月，隨即舞劍從天樞星貪狼沖陣開始舞起，隨著他的劍鋒輾轉騰挪，似高山流水，似金戈鐵馬，一招接一招，使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隨著他的一個海底撈月，他收步完成整套伍家七星劍法。
伍員拈鬚頷首道：「有此一套劍法，足可以折桂封賞。要離，可有信心與我去姑蘇台一試身手？」
要離：「有！有伍大哥精心傳授和推舉，我要離誰怕誰？」
伍員大喜：「好！回去喝酒去，恐怕溫酒早就涼了？」
兩人回到堂屋，要離一模酒壺說：「伍大哥，酒還是溫的，滿上？」
伍員笑道：「當然滿上！須臾之間，老弟就把一套七星劍法熟練掌握下來，可見賢弟悟性極高，老哥很欣慰！」
要離問道：「伍大哥，你跟我說句實話，自伍先生助闔閭登上王位，先生的名字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你在朝為官，日理萬機，是不是有事求於兄弟？兄弟早就言明，只要有事請支一聲，要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伍員：「要離，大哥確實有私心，你跟我去了姑蘇台，一切倶明！」
專諸祠，滕玉公主自從伍員娶了鮑淑惠，心情一直悶悶不樂。但她性格剛烈，又十分敬佩俠士義舉，尤其崇拜專諸，因此特來專諸祠祭拜專諸，以緩解心情之鬱悶。
滕玉公主在宮女巧妹的攙扶下，步下了繡車，走進專諸祠，看見許多信男善女在專諸塑像前焚香跪拜。自己也從宮女手中接過香燭，插入香爐，點燃香燭後，正欲跪拜，卻見一雙又白又大的手也在插香。她偷眼察看，竟是一個俊俏的青年男子。這男子身穿葛袍，腳穿麻鞋，腰懸長劍，身長八尺，面如冠玉。滕玉朝專諸像下跪，那男子也在她身邊倒身跪拜。滕玉起初聽見那男子頭顱觸地之聲，「咚、咚、咚」十分虔誠，後來聞到一股陣陣汗酸臭味，就有嫌惡之意。滕玉琢磨，這俊美男子怎麼有股汗酸味？看他裝束應該是富家子弟，不會是遠途而來，或是練武所致，不曾洗浴？想到這裡，滕玉再聞著那男子的汗臭，不再嫌惡，竟然感覺到男人的特殊氣息。
滕玉拜謁完，從地上爬起來，宮女巧妹掏出一方繡帕遞給滕玉擦手。滕玉擦了髒手，正要把繡帕扔掉，看見那男子正欲用袍衫擦手，就把繡帕遞給那男子。男子吃了一驚，慌忙躬身施禮，一邊接過繡帕，一邊說道：「多謝！」
滕玉聽見男子口音是楚國人，頓時變了臉，斥問：「你是楚國人？」
那男子道：「楚國人怎哪？你剛才跪拜的專諸，還有協助專諸除王僚的伍子胥都是楚國人，難道你厭惡楚國人？」
滕玉：「那倒不是，只是不再喜歡接近......唉，不說了。」
那男子聽滕玉欲言乃止，忙說：「小姐，我雖是鄧國人，被楚國滅了國，所以一直帶著濃重的楚國口音，但前幾年就隨家父到了吳國，是純粹的吳國人，我叫鄧被奏。小姐你呢？」說完，抱拳施禮問道。
滕玉嫣然一笑，說：「鄧公子，莫要打聽，只要是在姑蘇，總有邂逅的機會。」說完對宮女巧妹說：「我們走！」
望著滕玉公主坐上了繡車，鄧被奏有點悵然若失。拿著擦了髒手的繡帕，想要上前還給滕玉，又不好意思，只得駐步。繡車啟動，車簾此時突然掀開，滕玉公主留戀的投來一瞥，看到鄧被奏被風吹拂的烏黑的披髮，和搖晃在肋下的長劍，一時竟然失神，趕緊放下車簾。
滕玉回到王宮，庖廚奉吳王之命，送來炙魚給她品嘗。滕玉喜歡吃炙魚，今天卻如同嚼蠟，滿腦子都是那個腰懸長劍的鄧被奏。
鄧被奏來到專諸祠祭拜，是踐行一個老翁囑託而來的。
今晨晨練時，鄧被奏遇上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在自家偌大的庭院舞劍時，忽然圍牆上立於一位面似猿人的白毛長須老翁，對他說：「公子雖然劍術精湛，但想要在虎丘山奪魁，是萬萬不及。若要比武折桂，可去專諸祠祭拜。晚上月上中天，老朽會如期而至，教你一套猴劍，可打敗當今武林一流高手，助你一舉奪魁。」說完，一閃就不見了。
鄧家書房，月光照在窗前。鄧被奏坐在書案前，痴痴地看著繡著梅花圖案的手帕。他一會兒展開，一會兒疊起；一會兒聞聞，一會兒嗅嗅。方帕上的梅花繡的確實漂亮，而手帕上的香味卻令人迷魂。這時，傳來梆聲。他把繡帕揣進懷裡，然後走出書房。
月上中天，鄧被奏在庭院中拔出長劍舞了起來，一套劍法未完。忽然，一個身影從圍牆外蹦跳下來，老翁現身在他的面前。老翁開口問道：「今個去了專諸祠？」
鄧被奏回答說：「去了。」
老翁：「那有何收穫？」
鄧被奏：「像平常一樣，沒有什麼新鮮事。」
老翁：「那我怎麼聞到一股梅花香味？」
鄧被奏：『噢，是這麼回事。」說著，從里掏出一方繡帕說：「這是我在謁拜時，一位華服高貴的小姐見我叩首髒了手，遂遞給我一方手帕，讓我擦手用的。而後她同侍女便乘車走了。」
老翁拿著繡帕，抖開一看，一股濃烈梅花香味散發出來。老翁受不了這種花香，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他說：「這方繡帕，乃是王宮裡的東西，是用千年梅樹蓓蕾薰沐，才得此奇香。老朽聽說，吳王梅里故宮，曾有老梅一株。伍子胥替吳王築造新都姑蘇，吳王闔閭命人把千年梅樹移來姑蘇王宮。所以，老朽斷言，這方繡帕，是王宮佳人隨身用的鮫綃。那位給你繡帕的小姐，定是吳王宮裡的千金小姐。」
鄧被奏興奮地：「是嗎？」
老翁：「公子，你交桃花運了！你在專諸祠所遇，正和老朽預料的一樣，你可接近這位小姐。如若成功，你可取來吳王珍愛的至寶，獻給楚昭王，老朽馬上授你猴劍劍法。」
鄧被奏趕緊問：「仙長，吳王珍愛的至寶為何物？怎麼要獻給楚昭王？這不是讓我叛吳嗎？」
老翁笑道：「公子，你連吳王的至寶都不知道？吳王的至寶是劍。據老朽所知，越國著名鑄劍師歐冶子替越王鑄五劍，名曰『湛盧』『巨闕』『磬郢』『純鈞』『魚腸』。後越王允常把『湛盧』『磬郢』『魚腸』三劍獻給了吳王壽夢。闔閭把『魚腸』給了專諸刺殺吳王僚，然後認為『魚腸』不吉，所以便埋了。闔閭又讓干將鑄了『莫邪』劍。據我推測，現在吳王宮中，還有『湛盧』『磬郢』『莫邪』三劍。而楚國年幼的楚昭王在各處懸賞尋找寶劍，至今也未尋找到。你若得到吳王三把寶劍中的其中一把，獻給楚昭王，則官職和賞賜全都來了，這不好嗎？如若覺得這是叛吳，那就把劍給我，我去獻給楚昭王。」
鄧被奏：「仙長，我見你道骨仙風，又無長劍，而你自己不取，非得讓我去取，並且是送給楚昭王。我猜一定是你與吳王闔閭有仇？」
據我推測，現在吳王宮中，還有『湛盧』『磬郢』『莫邪』三劍。而楚國年幼的楚昭王在各處懸賞尋找寶劍，至今也未尋找到。你若得吳
王三把寶劍中的其中一把，獻給楚昭王，則官職和賞賜全都來了，這不好嗎？如若覺得這是叛吳，那就把劍給我，我去獻給楚昭王。」
鄧被奏：「仙長，我見你道骨仙風，又無長劍，而你自己不取，非得讓我去取，並且是送給楚昭王。我猜一定是你與吳王闔閭有仇？」
伍員想到這裡，便在堂外口稱大王，說：「大王，子胥一生幸得大王知遇之恩，才有了今日。微臣身為吳臣，豈敢不為大王效命？剛才言語冒犯，還請大王寬恕！」
闔閭一向尊重伍子胥，可以說沒有伍子胥，就沒有闔閭的今日。因此，他發火之後，很快就後悔了。聽到伍員這麼一說時，他便趕緊從內室走了出來，說：「申胥呀，剛才寡人言語重了，請先生理解。慶忌一事，還有勞申胥費心了。」
伍員說：「要想滅慶忌，必須用間！『故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既不費一兵一卒，又要全面瓦解慶忌黨羽。天下有這樣智勇過人的人嗎？」
闔閭試著問道：「有嗎？」
伍員胸有成竹的說：「我想一定有！大王，我想張榜懸賞，三天後在姑蘇台搞一場比武測試。不管何方人士，還是英雄豪傑，或是朝廷武將都可前來比試，設以重獎，並授以高官厚祿。比試是虛，實則是選拔用間之人。大王，鑑於此事的高度機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樣，才能遴選出為大王不惜生命的勇士！」
闔閭：「假設有人奪魁了，又不願為寡人獻身，那可怎麼辦？」
伍員笑道：「大王放心，考官由我和華登擔當，我會不拘一格，破格錄用。即使有奪魁者，卻不願替大王獻身，吳國朝堂將永不錄用！」
闔閭大喜：「善！」
行人府，伍之雞匆匆進來對伏案寫著簡冊的伍員說：「二哥，聽說朝堂張榜懸賞，準備在姑蘇台比武？」
伍員：「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你也想去比試一下？」
伍雞：「是的，我想去比試一下。」
伍員懷疑地說：「憑你？」
伍之雞堅定地說：「奪魁不是目的，旨在用間才是這次的本意。二哥，我可說得對？據線報，公子慶忌已逃到艾城，借鄭、衛之兵，並在各地招兵買馬，屯積糧草，日夜操練水陸兩軍，聲勢浩大，蓄力伐吳奪位。為了報父兄之仇，儘快促成大王舉兵伐楚！我願意先去艾城，深入虎穴，用間慶忌，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伍員心情沉重地說：「子雞，你很聰明，為兄真得不如你！我知道你這是自暴自棄，不要因為娶不到滕玉，就把自己性命看輕了。路還長著呢，伐楚滅楚還等著你我兄弟倆去完成。你不覺得你說這樣的話，為兄心裡不難受嗎？」
伍之雞隨即坐下來，說：「二哥，你不要難過，是子雞過於輕率，說漏了嘴，你千萬不要介意。聽被離大夫私下對我說，伯嚭最近與二哥走得很近，他很擔心。根據他以往的相面經驗來看，他說伯嚭兩眼凸出，內含凶光，鷹視虎步，完全是一副小人的模樣，這種人不宜親近，更不可重用。二哥，既然被離看人那樣准，不如讓伯嚭這次比武奪魁，讓他去行刺公子慶忌，你看如何？」
伍員長嘆一聲，說：「唉！看在伯叔、屈姨的份上，我也不忍心讓他去送死。何況他與我們同病相憐，同憂相慰。再說伯嚭也不是一個智勇雙全的人，根本做不到不表於行，厭藏於心，非間人所具備的那種沉穩、靈活、機智勇敢和有著捨生忘死的精神。」
伍之雞：「這麼說，二哥還是對他於心不忍？假使伯嚭正如被離所說，此人性殘貪佞，圖功擅殺，不正好讓他去一試。即使不成，也無非多死了一個冤死鬼，正好除去了隱患。」
伍員：「刺殺慶忌，關係到大王能否為我們報仇，他伯嚭不是這塊料！」
伍之雞：「那二哥有了人選嗎？」
伍員搖搖頭，說：「為何要在姑蘇台比武，就是這個原因。子雞，既然你猜到了此次的目的，千萬不可泄漏內情。倘若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你也別大驚小怪，權當是個局外人。因為這關係到為父兄復仇這件大事，你要切記！」
伍之雞點點頭，說：「知道了。二哥，我準備去一趟封地朱方。」
伍員：「去吧！」
一身白袍的伍員騎著一匹白馬，奔馳在通往鴻山的路上。一路騎來，綠油油的莊稼，清澈的河流，偶爾見到幾棟草屋冒著裊裊的飲煙。野外清新的空氣，飄來陣陣的野花香味。伍員無心瀏覽鄉間淳樸的田園風光，也無心呼吸濃烈的鄉土氣息。他來到伯瀆河，下了馬，望著泰伯開鑿的第一條運河，他凝神沉思起來……
獨白：自從答應了吳王闔閭的請求，並承諾『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來挑選勇士。其實我子胥心中早有人選，那就是一身是膽的要離。之所以在伍雞面前沒有承認要啟用要離，可實在是難以啟齒。公子慶忌冠勇蓋世，要離身纖力薄，縱能殺得了慶忌，此去也恐萬無生還之理。推薦專諸成功刺殺王僚，可人被砍成了肉醢；再推薦要離，無非也是一死。我子胥一生兩個過命的朋友都要失去，永遠不可復得，是不是太殘忍了？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的家仇，而斷送兩位當代俠士的性命，將終生負疚。何況要離不止我一個朋友，他情同手足的兄長文之儀會如何看待我呢？勢必會割袍斷義。這樣一來，我不但失去了要離，而且也將失去文之儀，這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去鴻山，還是不去？要離賢弟一再爽快地叮囑我，有事請支一聲。現在到了抉擇兩難的窘地，看著靜靜流淌的泰伯河水，你是泰伯用『第一筐土』掘出的人工河，你百折不撓，一往無前通向了太湖。我想問一聲泰伯瀆啊，我該怎麼辦呢？好在我預留了一手，要在姑蘇台比武，萬一出現比要離更強的勇士，又願意獻身，豈不是求之不得？但要離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我倒是要去見識見識？不行，我子胥將親自傳授他一套伍家七星劍法，也好給他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也算對得起賢弟。
伍員想到在里，跨上亦白馬，朝鴻山騎去……
來到了鴻山街口的酒坊，伍員下了馬，朝在鋪面內的要離喊了一聲：「要離賢弟！」
要離一見是伍大哥驚喜萬分，問道：「伍大哥日理萬機，怎麼有空到鴻山來了？」
伍員詫異地問：「要離，你沒見到張榜比武的懸賞布告？」
要離笑道：「到處都張貼了，可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能登此大雅之堂？何況在姑蘇台比武，聚集了各方的英雄豪傑，還有朝堂那麼多的將官勇將，我一介小民怎能折桂奪魁呢？去了，還不是丟人現眼。伍大哥，你可是專門為此事而來的？」
伍員點點頭，說：「子胥就是為此而來的。要離，你別看在姑蘇台比武，場面大，問鼎的機會少。要知道我們所選拔的人才是智勇，是智勇啊！而非以勇力取勝。要離，關了鋪面，走，上你家去。」
要離連聲應道，趕緊打烊，上好鋪板門板，領著伍員來到了自己家的小院。一進門要離便喊道：「婆姨，你看誰來了？」
要離妻一見是伍員，笑吟吟地說：「是伍大哥來了，上次你成家沒去祝賀，很對不起你和鮑姑娘。今日伍大人親自登門造訪，實在是蓬蓽生輝！來，快快進屋。」
伍員拱手說：「弟妹，承蒙你送來的十幾壇姑蘇紅，我的婚典才得以喜氣洋洋。大家喝了你釀的美酒，都讚不絕口，連吳王喝了都不能釋懷。我伍子胥在此謝過了！」
要離妻：「伍大哥，不要相謝了！你大人百忙之中能來看望要離，可見兄弟情深。你倆先聊著，我去準備酒菜，你們好好的喝上一盅。」說完，把伍員讓進屋內，端上茶水，自己進廚房去了。
要離問道：「伍大哥，剛才關店前你說姑蘇台比武選得是智勇，而非以勇力取勝，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伍員反問道：「要離，你覺得專諸刺殺王僚是智勇，還是靠勇力取得成功？」
要離妻從廚房端來酒菜，說：「伍大哥，這是剛溫的上佳酒水，你們邊吃邊聊，我再去炒幾個小菜。」說完，又返身進了廚房
要離：「專諸俠士雖然我未見過，憑他在太湖學炙魚，就有智勇一面。他人高馬大，有萬夫不當之勇，單單靠身體或武功，是決不能近得了王僚之身。只有魚藏短匕，用刺客話來說一擊中的，非常迅猛用魚腸劍直刺王僚，才獲得了成功。」
伍員點點頭說：「要離，你分析得有道理。走，我們去小院。我想見識一下，你作為刺客之子所具備的功夫。記得還是在洛邑北邙山時，我見過你瞬間殺死的兩個刺客，那出手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要離：「作為刺客之子，我沒有什麼招式可言，就是圖個快字，以閃電手著稱。」
兩人來到小院之中，要離拔出長劍，對伍員拱拱手說：「獻醜了！」說完，人走蛇步，嗖嗖幾步，人已竄至一丈開外。只見揮劍一卷，梨花帶雨，小院裡的梨樹正開著的梨花，紛紛飄落下來。要離一個跳躍，縱身躍上了院籬邊空酒缸上。在酒缸缸沿上，飛奔如走平地。然後一劍挑起一隻木缸蓋，用劍一甩，對伍員大喊一聲：「接著！」木蓋朝伍員飛來，伍員雙手一接。要離「騰」地一聲，一個鷂子翻身，形如飛鳥，在空中飛身朝缸蓋連擊三劍，遂輕飄落下。然後提劍抱拳說：「伍大哥，要離武功平平，就是這個水平，讓你見笑了？」
伍員贊道：「要離，你的快，確實在電光火石之間，殺人不過頭點地，有如此手段，完全有能力在姑蘇台一展風采。這樣，為兄再教你一套伍家七星劍法，在眾人面前可儘管展現出來，進可攻，退可守，一套劍法施展開來，足可抵擋任何朝廷上將的挑釁，而立於不敗之地。要離賢弟，你可願意學？」
要離當即單膝跪下，說：「伍大哥，雖然你我稱為兄弟，你在洛邑輕鬆舉鼎，當時我就在想，此生能得到伍大哥親自傳授武功，將視為最大的榮幸。現在，要離尚未開口，伍大哥竟欲把家傳的七星劍法傳與我，真是幸福來的太快，太受寵若驚了！我豈有不學之理呢？」
伍員從背上拔出七星龍淵劍，對要離說：「伍家七星劍法乃我爺爺伍舉所創，原本有三十六招和七十二式，正合天罡地煞之數。後經他老人家不斷汲取精華，剔除繁雜，認為七星之數象徵北斗七星，它的演生變化簡單實用就行，只須七式就完成整套劍法。而天下武功分為九品，一二三品為下乘，四五六品為中乘。七八九品為上乘。我教你七星步伐和接下來七星劍法雖只為三品，但兩者相結合可發揮出四品武功的威力，不容小覷。七星劍法由天象北斗演化而來，雖只三品，但七式配合可打出數倍威力，若練就七式即可仗劍天下。走，我們到院外去，這院落太窄小，不易展開。看好了，大哥替你演練前三式。」
伍員下場揮舞長劍，身姿旋轉，矯若游龍，只見銀光熠熠，劍光閃爍，卻不見伍員人影。忽拔地入天，忽又急入山壑，隱約間可以看到似有一狼影在伍員身前咆哮。只聽伍員猛喝一聲，向前刺擊，狼影也似乎活了過來，猛地向前撲去，撞擊到院外一株兩人合抱的白楊樹幹上，頃刻間大樹從中斷開，倒在了地上。
伍員說：「這是第一式，叫貪狼沖陣，此招由北斗第一星天樞星，也就是貪狼星演化而來，此招式猶如貪狼猛撲而出，雷霆萬鈞。第二式，天璇回鳴。」說罷，伍員更加迅速地揮舞著劍，並且更加柔和，只見在伍員身前似乎生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要離贊道：「竟然還有如此巧妙的劍招？」看得他目瞪口呆。
伍員說：「這招天璇回鳴可抵擋住敵人的攻勢，為防守反擊的一大妙招！由北斗第二星天璇星演變而成。」
要離：「難怪這般厲害？！」
伍員繼續揮動七星劍，只見他時而柔和，時而剛猛，時而迅捷，時而緩慢，讓人捉摸不透，唯一不變的便是他連綿不斷的劍勢，或柔或剛。當他停下來時，劍身仍在不停地顫抖。伍員說：「此招名為天璣百斬，靈感來自北斗第三星天璣星。此招變幻莫測，旁人難以捉摸，敵人更是不知如何招架。」
要離問道：「那第四星是什麼？第五星……」
伍員：「要離，學會了前三式，已可獨步江湖。至於後面的第四星天權凝光、第五星玉衡翡翠，就不是你所要掌握了。剛才我演練的招式，你可記住了？把它的招式演練一遍給我看，看你掌握了多少？」
要離回答：「好嘞！」應聲後，一個抬頭望月，隨即舞劍從天樞星貪狼沖陣開始舞起，隨著他的劍鋒輾轉騰挪，似高山流水，似金戈鐵馬，一招接一招，使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隨著他的一個海底撈月，他收步完成整套伍家七星劍法。
伍員拈鬚頷首道：「有此一套劍法，足可以折桂封賞。要離，可有信心與我去姑蘇台一試身手？」
要離：「有！有伍大哥精心傳授和推舉，我要離誰怕誰？」
伍員大喜：「好！回去喝酒去，恐怕溫酒早就涼了？」
兩人回到堂屋，要離一模酒壺說：「伍大哥，酒還是溫的，滿上？」
伍員笑道：「當然滿上！須臾之間，老弟就把一套七星劍法熟練掌握下來，可見賢弟悟性極高，老哥很欣慰！」
要離問道：「伍大哥，你跟我說句實話，自伍先生助闔閭登上王位，先生的名字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你在朝為官，日理萬機，是不是有事求於兄弟？兄弟早就言明，只要有事請支一聲，要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伍員：「要離，大哥確實有私心，你跟我去了姑蘇台，一切倶明！」
專諸祠，滕玉公主自從伍員娶了鮑淑惠，心情一直悶悶不樂。但她性格剛烈，又十分敬佩俠士義舉，尤其崇拜專諸，因此特來專諸祠祭拜專諸，以緩解心情之鬱悶。
滕玉公主在宮女巧妹的攙扶下，步下了繡車，走進專諸祠，看見許多信男善女在專諸塑像前焚香跪拜。自己也從宮女手中接過香燭，插入香爐，點燃香燭後，正欲跪拜，卻見一雙又白又大的手也在插香。她偷眼察看，竟是一個俊俏的青年男子。這男子身穿葛袍，腳穿麻鞋，腰懸長劍，身長八尺，面如冠玉。滕玉朝專諸像下跪，那男子也在她身邊倒身跪拜。滕玉起初聽見那男子頭顱觸地之聲，「咚、咚、咚」十分虔誠，後來聞到一股陣陣汗酸臭味，就有嫌惡之意。滕玉琢磨，這俊美男子怎麼有股汗酸味？看他裝束應該是富家子弟，不會是遠途而來，或是練武所致，不曾洗浴？想到這裡，滕玉再聞著那男子的汗臭，不再嫌惡，竟然感覺到男人的特殊氣息。
滕玉拜謁完，從地上爬起來，宮女巧妹掏出一方繡帕遞給滕玉擦手。滕玉擦了髒手，正要把繡帕扔掉，看見那男子正欲用袍衫擦手，就把繡帕遞給那男子。男子吃了一驚，慌忙躬身施禮，一邊接過繡帕，一邊說道：「多謝！」
滕玉聽見男子口音是楚國人，頓時變了臉，斥問：「你是楚國人？」
那男子道：「楚國人怎哪？你剛才跪拜的專諸，還有協助專諸除王僚的伍子胥都是楚國人，難道你厭惡楚國人？」
滕玉：「那倒不是，只是不再喜歡接近......唉，不說了。」
那男子聽滕玉欲言乃止，忙說：「小姐，我雖是鄧國人，被楚國滅了國，所以一直帶著濃重的楚國口音，但前幾年就隨家父到了吳國，是純粹的吳國人，我叫鄧被奏。小姐你呢？」說完，抱拳施禮問道。
滕玉嫣然一笑，說：「鄧公子，莫要打聽，只要是在姑蘇，總有邂逅的機會。」說完對宮女巧妹說：「我們走！」
望著滕玉公主坐上了繡車，鄧被奏有點悵然若失。拿著擦了髒手的繡帕，想要上前還給滕玉，又不好意思，只得駐步。繡車啟動，車簾此時突然掀開，滕玉公主留戀的投來一瞥，看到鄧被奏被風吹拂的烏黑的披髮，和搖晃在肋下的長劍，一時竟然失神，趕緊放下車簾。
滕玉回到王宮，庖廚奉吳王之命，送來炙魚給她品嘗。滕玉喜歡吃炙魚，今天卻如同嚼蠟，滿腦子都是那個腰懸長劍的鄧被奏。
鄧被奏來到專諸祠祭拜，是踐行一個老翁囑託而來的。
今晨晨練時，鄧被奏遇上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在自家偌大的庭院舞劍時，忽然圍牆上立於一位面似猿人的白毛長須老翁，對他說：「公子雖然劍術精湛，但想要在虎丘山奪魁，是萬萬不及。若要比武折桂，可去專諸祠祭拜。晚上月上中天，老朽會如期而至，教你一套猴劍，可打敗當今武林一流高手，助你一舉奪魁。」說完，一閃就不見了。
鄧家書房，月光照在窗前。鄧被奏坐在書案前，痴痴地看著繡著梅花圖案的手帕。他一會兒展開，一會兒疊起；一會兒聞聞，一會兒嗅嗅。方帕上的梅花繡的確實漂亮，而手帕上的香味卻令人迷魂。這時，傳來梆聲。他把繡帕揣進懷裡，然後走出書房。
月上中天，鄧被奏在庭院中拔出長劍舞了起來，一套劍法未完。忽然，一個身影從圍牆外蹦跳下來，老翁現身在他的面前。老翁開口問道：「今個去了專諸祠？」
鄧被奏回答說：「去了。」
老翁：「那有何收穫？」
鄧被奏：「像平常一樣，沒有什麼新鮮事。」
老翁：「那我怎麼聞到一股梅花香味？」
鄧被奏：『噢，是這麼回事。」說著，從里掏出一方繡帕說：「這是我在謁拜時，一位華服高貴的小姐見我叩首髒了手，遂遞給我一方手帕，讓我擦手用的。而後她同侍女便乘車走了。」
老翁拿著繡帕，抖開一看，一股濃烈梅花香味散發出來。老翁受不了這種花香，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他說：「這方繡帕，乃是王宮裡的東西，是用千年梅樹蓓蕾薰沐，才得此奇香。老朽聽說，吳王梅里故宮，曾有老梅一株。伍子胥替吳王築造新都姑蘇，吳王闔閭命人把千年梅樹移來姑蘇王宮。所以，老朽斷言，這方繡帕，是王宮佳人隨身用的鮫綃。那位給你繡帕的小姐，定是吳王宮裡的千金小姐。」
鄧被奏興奮地：「是嗎？」
老翁：「公子，你交桃花運了！你在專諸祠所遇，正和老朽預料的一樣，你可接近這位小姐。如若成功，你可取來吳王珍愛的至寶，獻給楚昭王，老朽馬上授你猴劍劍法。」
鄧被奏趕緊問：「仙長，吳王珍愛的至寶為何物？怎麼要獻給楚昭王？這不是讓我叛吳嗎？」
老翁笑道：「公子，你連吳王的至寶都不知道？吳王的至寶是劍。據老朽所知，越國著名鑄劍師歐冶子替越王鑄五劍，名曰『湛盧』『巨闕』『磬郢』『純鈞』『魚腸』。後越王允常把『湛盧』『磬郢』『魚腸』三劍獻給了吳王壽夢。闔閭把『魚腸』給了專諸刺殺吳王僚，然後認為『魚腸』不吉，所以便埋了。闔閭又讓干將鑄了『莫邪』劍。據我推測，現在吳王宮中，還有『湛盧』『磬郢』『莫邪』三劍。而楚國年幼的楚昭王在各處懸賞尋找寶劍，至今也未尋找到。你若得到吳王三把寶劍中的其中一把，獻給楚昭王，則官職和賞賜全都來了，這不好嗎？如若覺得這是叛吳，那就把劍給我，我去獻給楚昭王。」
鄧被奏：「仙長，我見你道骨仙風，又無長劍，而你自己不取，非得讓我去取，並且是送給楚昭王。我猜一定是你與吳王闔閭有仇？」
據我推測，現在吳王宮中，還有『湛盧』『磬郢』『莫邪』三劍。而楚國年幼的楚昭王在各處懸賞尋找寶劍，至今也未尋找到。你若得吳
王三把寶劍中的其中一把，獻給楚昭王，則官職和賞賜全都來了，這不好嗎？如若覺得這是叛吳，那就把劍給我，我去獻給楚昭王。」
鄧被奏：「仙長，我見你道骨仙風，又無長劍，而你自己不取，非得讓我去取，並且是送給楚昭王。我猜一定是你與吳王闔閭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