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一節《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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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無極說的像真的一般,囊瓦便有了疑慮,問道:「請人飲酒,為何堂中要藏著數十名兵甲呢?」

  費無極見囊瓦心有所動,便趁機鼓動說:「若大人不信我的話,可派心腹之人再去查看。」

  囊瓦半信半疑,便叫了兩個機靈的家丁帶上禮物前去伯府。這兩個家丁過了不久便回到府中,見到令尹大人稟報說:「大人,小人也確實見帷幔之內有數十名兵甲,與費大人所說一樣。」

  囊瓦一聽,心中大驚,問道:「你們是如何發現的?」

  家丁說:「我們將禮物交給伯大人,一人與他清點,一人悄悄繞到帷幔之內查看,伯郤宛根本沒有察覺。」

  囊瓦聽罷,呆坐半晌,費無極見他中計,又火上澆油,對那兩個家丁說:「你們可否看清了兵甲的面容?」

  其中一個家丁說:「人數之多,不能一一細說,但紋身短髮。赤膊露胸,不像楚國人。」

  費無極故意裝作吃驚狀,問:「像哪裡人?」

  另一個家丁說:「像吳國人。」

  費無極又轉身對囊瓦說:「令尹大人可否聽清了?如果我今天不是為大人安危著想,也實在不敢妄言。」

  囊瓦又驚又怒,再聽費無極這麼一說,便問道:「費大人有話請直言,不要讓蒙我在鼓裡?」

  費無極說:「伯郤宛不僅忌恨大人,想獨霸朝堂,而且暗通吳國,受吳賄賂,實為吳國的奸細。今日他帷幔之內所藏兵甲皆為吳人,這可不是下官一人所見吧?他唯恐國人敬你德高望重,不敢對令尹下毒手,這才叫吳人起事。令尹大人,伯郤宛不僅對你有歹毒之心,對令尹之位垂涎欲滴,而且又與吳人私通,此人不除,楚國何以安定?!」

  囊瓦拍案而起,大罵伯郤宛:「子惡!我與你前世無仇,今世無怨。同為朝臣,共輔幼主,你為何要暗害於我?置我於死地而後快!」

  費無極便趁熱打鐵,說:「令尹大人,我們何不合參他一本,奏明大王,請大王處置!」

  囊瓦冷靜下來,說:「欲加害於我已有證人,可是私通吳國之事,並無證據,恐怕大王不會相信吧?」

  費無極暗暗冷笑,因為他早就與鄢將師穿一條褲子,策劃了多少陰謀詭計,謀害了多少人,他們心裡最清楚。這次再要陷害一個伯郤宛,無非黃泉路上又添了一個冤死鬼,二人一拍即合。所以費無極理直氣壯地說:「令尹大人,右尹鄢將師早就察覺左尹與副將華登相互勾結,在解潛、六之圍時,本來可以乘勝追擊吳軍,可伯郤宛受了吳國賄賂,才假意的說:『乘吳內亂而伐,此為不義!』遂強令左司馬班師回國。本來是吳趁我喪侵我,我趁吳亂伐他,正好相互報復,為何要班師呢?沒有得到吳國賄賂,怎敢違背諸將之意言退呢?而且還偷偷放跑了吳國聯絡人華登。現證人證據俱在,大人可傳鄢將師一問,便知一二。」

  囊瓦聽到這裡,不再懷疑。於是,費無極又請來鄢將師,三人聯名寫下了奏摺,交於楚昭王。昭王一看,立刻大怒,遂命道:「令尹囊瓦親率各自軍卒,前去捉拿伯郤宛!」

  囊瓦遂在宮前點兵,命道:「鄢將師率三千精兵前往伯府問罪,不得漏網一人。」

  鄢將師拱手:「諾!」言罷,領兵而去。

  費無極又對囊瓦說:「令尹僅捉拿伯郤宛,不足以平亂!」

  囊瓦:「為什麼?」

  費無極:「現有中廄尹陽令終,其弟陽完、陽佗,原為伯郤宛部將,都是虎狼之輩,且又握有兵權,他們若聞令尹捉拿伯郤宛,必生禍端,大人當一同擒之,以絕後患。」

  「對!除惡務盡,斬草除根。」囊問道,「費大人,你帶精兵三千,去捉拿陽氏三兄弟。」

  費無極:「遵命!不過……」

  囊瓦問:「不過什麼?」

  費無極:「陽氏一族,與大夫晉陳乃是姻親,既捉了陽氏,必捉晉陳大夫。」

  囊瓦有點不忍,說:「這,豈不是牽連太多?」

  費無極:「大人休得手軟,否則定遭餘孽反撲!」

  囊瓦沉思片刻,對天呼道:「爾等三家休得埋怨老夫,此皆是子惡自討!」遂親領兵三千兵馬,前去緝拿晉陳大夫。

  伯郤宛自從囊瓦打發家丁送來禮物之後,心中似有疑慮,於是對夫人屈懿說:「囊瓦既派人送來禮物,也該一起過來才對呀!為何等到天色將晚,人還未到呢?」

  屈懿說:「何不即刻派管家去請囊瓦呢?」


  伯郤宛悟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於是,派管家去令尹府,管家去後回來說:「囊瓦忽然身體不適,不能前來,只好改作他日。」

  伯郤宛以為囊瓦確實是身體不適,不能前來赴宴,也未多想。可

  屈懿卻說:「囊瓦不來赴宴,我看與費無極極有關係。他昨日就與你

  在院裡挑選兵器與吳奴,我就很懷疑他的目的。請囊瓦過來飲酒,需要在帷幔之內暗藏那些吳奴幹嗎?今日,費無極又到府上探訪,這么小心謹慎,是怕我們準備不周?還是怕我們不是誠心實意?」

  伯郤宛:「夫人,費無極說令尹喜歡堅甲利兵,要我挑選一些饋贈給子常,可他一件也沒相中,還挖苦我說:『莫非你不情願相贈?』後來乾脆說:『大王送給你數十名吳俘,為何不讓他們來見?』他挑選了五十個吳俘和兵器,讓我藏於帷幔之內,給令尹來一個驚喜。」

  屈懿:「令尹府上大把奴隸,還需要你去展示吳奴,給他一個驚喜?我覺得費無極沒安好心,從他的所作所為來看,哪件事不是他精心設計,壞事做絕?楚平王父納子媳,慫恿平王派奮揚刺殺太子建。更令人憤慨的是伍奢一家被費無極陷害,遭到滅頂之災。連救過我們三口之家的伍子胥,也被逼得逃亡吳國。這個心如蛇蠍的人,怎麼會和你套近乎?請囊瓦飲酒,他自己不會去請啊,何必找上你子惡呢?一定有什麼陰謀詭計?」

  伯郤宛聽夫人屈懿如此說,聽得心驚肉跳,頭冒冷汗,趕緊掀開帷幔,命道:「你們全部退下去!」

  公子申得知令尹囊瓦在宮前點兵,知道此事定是費無極的陰謀,但楚昭王已經下令去圍攻伯氏,想求情也來不及了。他只好派了一名親信,把危機告知伯郤宛,親信趕在鄢將師之前叩開伯府大門。

  來人見到伯郤宛心急火燎地說:「伯大人,奉公子宜申之命,前來通知大人,大禍臨頭了!公子申說清你速逃,然後再作打算,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伯郤宛聞言大驚,忙問:「大禍臨頭?究竟怎麼一回事?」

  來人:「具體情況,我也不甚明白。只是知道鄢將師已領兵朝這邊趕了過來。下人已通知到了,請開府門我走了。」來人說完,便匆匆離去。

  伯郤宛聽此凶耗,如五雷轟頂,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屈懿也在一邊咽咽哭出聲來。這時,突然傳來「嗵嗵」的捶門聲和呼叫聲。伯郤宛趕緊登上院牆樓台,對鄢將師質問道:「鄢將師,你私領甲兵,擅圍我左尹府,掩襲朝廷大臣,以下犯上,你可知罪嗎?」

  鄢將師:「奉大王之命,特來緝拿陰險奸詐之徒,還不快快受縛,更待何時?」

  伯郤宛:「我子惡一生光明磊落,從未對不起大王,從未對不起朝廷,更沒有對不起百姓!我何罪之有?」

  鄢將師:「你詐請令尹赴宴,暗藏甲兵於帷幔之後,欲襲令尹。今奸計已破,還敢狡辯?」

  伯郤宛大喊:「子惡之心,天日可鑑,此太傅費無極可為我作證!」

  鄢將師訕笑道:「若非費太傅,不能識你奸計也!」

  伯郤宛聽後,知是費無極布設陷阱讓自己往下跳,一時氣極,大叫一聲:「費無極,你這個奸人!」口吐鮮血,昏倒在地。

  鄢將師即令官兵強攻伯府,士卒感左尹平日相待之恩,皆不盡力,雙方僵持不下。鄢將師又派兵運來大捆大捆的柴薪,圍觀的老百姓見官兵要火燒伯府,憐惜伯郤宛忠誠,便一擁而上搶走大量柴薪。

  半晌,伯郤宛醒來,叫過兒子伯嚭,說:「今費無極無端生事,陷害為父,為父縱有千百張嘴也難申訴。你速從後門殺出重圍,遠離楚國,千萬別再回來,楚國奸邪勢力太大,難以盡除。切莫記掛為父,更不要替父親報仇,記住了?」

  伯嚭噙著淚說:「記住了。」

  屈懿問道:「伯嚭吾兒,此番遠去,你準備逃往何處?」

  伯嚭:「晉、齊兩國,國大勢強,兒欲投奔其中一國。」

  屈懿指著東方,說:「非也!救過我們三口之家的子胥大哥哥,就在吳國。要去就去吳國,這樣才能有安身立命的依靠。」

  伯嚭鞠躬道:「母親,兒子聽你的話,去吳國。」

  伯郤宛大聲:「快走——」

  伯嚭揮淚告別了父母,帶著了一些家丁,悄悄開了後門,趁人不備,突然殺出,官兵見衝出去的人少,且有遠去,亦不追趕。

  伯郤宛強支軀體,立於樓台上對鄢將師說:「將軍乃是明白之人,怎和姦賊費無極攪在一起?這樣有負大王寵信,可惜了將軍大好前程。」


  鄢將師放聲嘲笑道:「伯郤宛!說你是個糊塗蛋,你定不服氣。自我與太傅出道以來,就是一根繩上兩隻螞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何其之蠢,活該如此!」

  伯郤宛這才明白,鄢將師與費無極是一夥的奸佞之徒。他大喊一聲:「氣煞我也!」

  鄢將師臉色一沉,吼道:「伯郤宛!快快自縛其身,與本將軍往見令尹大人,不然待會兒攻進府來,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伯郤宛朗聲道:「我子噁心懷坦蕩,與你去哪裡都可以,只可恨身遭你們這些奸人暗算卻渾然不知!真是枉立於世間,愧為人人敬慕的忠臣矣!為了證明本左尹的昭昭之心,也為了讓世人引以為戒,我子惡願以身儆勵世人!」言畢,橫劍自刎而死。

  屈懿拾起滴血的劍,仰天大喊:「蒼天啊!我堂堂令尹屈建之女,遭此橫禍,隨夫而去了!」喊完,抹脖而亡。

  牆外的士卒見此,無不唏噓感嘆。昧了良心的鄢將師見夫婦二人已死,反而高喊:「伯郤宛已死,快攻進伯府!」

  士卒迅速攻入沒有抵抗的府宅大院,將府中伯氏一族盡皆殺戮。鄢將師又令士卒點火燒房,士卒們念左尹之情,心中不忍,皆敷衍了事,火始終燒不起來。這時,令尹囊瓦滅了晉陳氏一門趕來,見之大怒,親自舉起火把點燃左尹府,須臾間,偌大一座府邸化為灰燼。

  費無極此時將陽氏一門盡皆斬首,前來復命。令尹大喜,遂回府慶賀。伯郤宛死後,城中百姓無不替他喊冤叫屈,家家祭祀拜神。

  有一天,囊瓦於月夜登樓,忽聞街市有歌聲,朗朗可辯,歌詞:

  「莫學伯大夫,忠而見誅。身既死,骨無存。楚國無君,惟費與鄢,令尹木偶,為人作繭。天若有知,報應立顯!」

  囊瓦心生疑竇,使下人慾尋唱歌之人,已經不見人影。但見市閭家家祀神,香火相接,下人遂問閭人:「此神何人?」

  閭人回答:「此神即楚國忠臣伯郤宛也!無罪枉殺,希冀祭神以上訴天庭。」

  下人回稟囊瓦,因此心情鬱悶。次日,他把此事說與公子申、沈尹戌聽,兩人都說伯郤宛絕無通吳之事。囊瓦思前想後,心中頗悔。

  幾天之後,郊外賽神會上,百姓紛紛祭奠兩個人,一個是伯郤宛,一個是伍奢。適逢左司馬沈尹戌參與賽神會,見百姓扮作神鬼,都在詛咒費無極和令尹囊瓦。沈尹戌便來見囊瓦。

  沈尹戌說:「這下不得了吶!國人一片胥怨,唯獨令尹沒有聽到嗎?費無極教先王喪失人倫,致使太子建死在異國,後又冤殺伍奢父子。今又害子惡一家,波及陽氏、晉陳氏都慘遭殺戮,老百姓對他恨之入骨。可是,令尹大人不但不剷除奸臣,反而助紂為虐,已失民心。若他日楚國有事,奸臣當道,國人叛於內,人人都會責怪令尹之過呀!」

  囊瓦越聽越懊悔不已,便長嘆一聲,問道:「依左司馬之見,我該怎麼辦才能贖過呀?」

  沈尹戌早就想除掉費無極,但楚平王有遺言,一定要太子珍依靠費無極,待他如同宗至親,以保楚國社稷穩定。所以,昭王即位之後,費無極仍然得寵,眾臣很難參倒他。沈尹戌見令尹已後悔,覺得多了一份力量,便說:「與其讓費無極這個奸賊整日用讒言陷害忠良,不如除掉他,使楚國太平,百姓稱好。」

  囊瓦趕忙躬身施禮,說:「願左司馬助我一臂之力,剷除此賊!」

  沈尹戌趕緊還禮道:「只除費無極,恐怕不足以安民心,不如連同鄢將師一起誅死!」

  囊瓦稱是,二人又商議多時,最後商定一計。接著沈尹戌派人在民間散布說:「害死伯郤宛之人乃費無極和鄢將師,請大家不要誤認是囊瓦。」這些話在百姓中一傳十,十傳百,大家自然把仇恨都集中在這二賊身上。這一天適逢廟會,沈尹戌和囊瓦聚眾說:「有願誅費、鄢二賊者,與我同往其府!」眾人一聽,不等沈尹戌和囊瓦下令,便一擁而上,到二賊府中將他們亂棍打死,並焚燒其府。

  二賊已死。昭王只知是老百姓群起而攻之,找不出為首者。朝廷中死了兩個奸賊,人心大快。縱然彼此心中明白,但誰也不說出真情,楚昭王也只好不再追查。

  伯嚭自從逃出左尹府後,在郊外躲了幾天,得知家中橫遭慘禍,便嚎啕大哭起來。為了報全家之仇,自己勢單力薄,只有借兵復仇,才是唯一辦法。他聽從了母親屈懿的話,一路乞討朝吳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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