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力衰竭的年輕人9
心力衰竭的年輕人9
約二十分鐘後，莊茂明懷著滿足而無憾的心情，和莫爺、高芬一一道別。
明天，爺爺也會出院，他要回鄉下調養。高芬也會先下鄉住些日子，後面就要正常上班接待旅遊團。
他們何時才能下次重逢，成年人的生活，為了工作奔波，為了治病輾轉，世事難料啊！他會把這段特殊的情愫深埋心底，因為，他知道，他不配，此生無緣了。
高芬熱情地把他送到電梯口，看著他進了電梯下樓……
莊茂明站在電梯裡，隱約覺得有點腹部飽脹。
「看來這次是吃多了，這蛋糕還挺膩啊！」他心裡嘆道。
他下樓回到大廳。莊爸正側靠在大廳的椅子上，已經打起瞌睡。最近他真的很累。剛剛稍微放鬆，他坐在椅子上居然就睡著了。
「爸，爸，我們回家休息」莊茂明坐在莊爸身側的椅子上，休息了十幾分鐘。他一邊順時針撫柔肚子（這是民間促消化的土辦法），一邊喊醒了莊爸。今天，大廳的空調效果出奇地好，所以，坐著睡覺也容易受涼。
「哦，啊呀！我都在這裡睡著了，這過了多久了？」他趕緊摸了摸錢包和手機，都還在，頓時放下心來。
「不久，不久，我們回家吧！」
「嗯，好！你走到這個門口，我去那邊取摩托」莊爸指了指醫院的東門。
……
一會兒，他們回到家。莊媽趕緊地端上了熱騰騰的飯菜。他們今晚只是吃了一塊蛋糕，並沒有吃晚飯。
「我剛剛在醫院又吃了些蛋糕，暫時不餓，肚子有一點點脹，我不吃晚飯了」小莊及時和父母說明。
「腹脹厲害沒？要不要看下醫生？」莊媽關懷地問道。
「腹脹不厲害，又沒有腹痛，不用看醫生了。」莊茂明趕緊回答。
「家裡還有健胃消食片，我幫你拿些去」莊媽起身，去酒櫃下邊翻找。
家裡平時所有的藥，以及零食、奶粉，都放在酒櫃下。而那個酒柜上，第一個格子裡有著半壇泡了許多年的紅色的藥酒。藥酒罈子是透明玻璃製作的，其中清晰的可見丹參、三七、蛤蚧等藥材。而酒的最上層，漂浮著上百顆紅紅的枸杞。這兩年，莊爸滴酒不沾。
莊爸以前是一個喜歡小酌的男人。他年輕時學習了補鍋，但只幹了幾年補鍋就改行了。時代的潮流朝前推進，它從來不會和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到了要淘汰你的時候，它會讓你自己主動放棄，因為即使繼續堅持下去，未來也沒有一點意義。補鍋算是90年代第一批淘汰的工種。
後來，他常在工地和超市做工。每天，莊爸會按時下班回家。他會在老婆允許和監督下，喝上三四錢藥酒，絕不能貪杯。設想一下，男人坐在板凳上，抿著嘴嘗著酒。兒子圍繞在男人前面轉動躲避老鷹，老婆化作老鷹在男人背面做著誇張的抓捕手勢。兩個最親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做老鷹捉小雞的遊戲。這種畫面，對平凡人來說，非常的平淡無奇。但是，這種生活何其幸福啊！
小莊咀嚼了幾片消食片，慢慢覺得腹脹有所好轉。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莊爸莊媽臉上充滿歡笑和溫馨。
他們雖然不知道小莊今年許下了什麼願望，他們也沒有問，因為生日願望一旦說出來，就怕不靈了。他們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是自小莊生病的三年裡，小莊最開心的一天。三個人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聊著以前的事情，有搞笑的，有出醜的……至晚上十點，這一家客廳的燈光關閉。
小莊坐在臥室的書桌邊。他翻出相冊本，翻到了那張過了塑膜的中學畢業照。由於是陳年的技術，陳年的舊照片，那塑膜中靠近名字的地方出現了幾個氣泡。氣泡只在字上，不在大家的臉上，同學們的稚嫩的臉都非常清晰。小莊看著照片中的同學，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青澀的笑容，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尤其是回憶和高芬的故事。
人真的很奇怪，越長大，越容易回憶久遠的兒時舊事。很多有趣的事情，就像電影在腦海中回放……
莊茂明今晚墊了三個枕頭，半臥位地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嘴角似乎掛著微笑。
書桌的正中間躺著一個打開了的黑色軟皮NOTE筆記本，左邊上擺著那張中學畢業照片，右邊擺著一支簽字筆。那本子上寫著：謝謝你陪我度過了那段美好的時光，願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願大家的前程似錦！身體健康！感謝我們的父母！最後十幾個字，是塗抹了句號變感嘆號，然後另外加上去的，字跡新鮮。
凌晨兩點許，莊茂明在噩夢中突然憋醒，感到一陣胸悶和呼吸困難。他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如馬蹄撞胸。喉嚨堵塞，氣道不暢。他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瀕死感湧上心頭。額頭、胸背、頸部一下子冒出大汗。冷汗淋漓。如果學過中醫的看到，會想到「絕汗如油」。他慌亂的摸到手機，按下了莊媽的電話……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失去控制。他試圖呼救，但卻發不出聲音，喉間唯有痰鳴聲，間斷咳出的粉紅色的泡沫樣痰……
莊媽莊爸同時被手機鬧鈴吵醒了。一看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對方沒有說話。他們趕緊往小莊的臥室奔去。莊媽是赤腳跑去的。「兒子…兒子…」莊媽焦急的邊跑邊喊。
她推開小莊的臥室。她看到兒子的臉色突然變得灰黑，仿佛所有的血氣都被抽離，只剩下一片死寂。小莊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短弱。他的身體不停抽搐起來。突然，他的身體一僵，最後嘆一口氣，抽搐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變得像魚攤上案板上死魚的眼睛。
「兒子，兒子」莊媽飛奔過去，掐著兒子人中，渾然不知另一隻衣袖粘上了床上的屎尿。莊茂明意識喪失，二便失禁。莊爸趕緊撥了120急救電話。
約10餘分鐘後，司機推著擔架車站在門外，出診的李宗福和王思淨已經到了莊茂明的臥室。經過初步檢查，小莊心臟驟停、呼吸停止10餘分鐘、瞳孔已經散大，無法救治。他們在床旁做了心電圖，結果顯示一條直線。李宗福和莊爸講解後，得到了理解，便宣布了死亡。李宗福他們離開了，沒有收一分錢出診費，也沒有收心電圖費用。
李德仁和鍾坤第二天也得知了莊茂明已經猝死的消息。上次他住院時的費用還沒有結清。第7天，莊媽莊爸來醫院結帳，以及開具死亡證明，準備去派出所銷戶。
「李醫生，鍾醫生，這幾天小莊天天都來家裡，他和我搶遙控器。電視上會被調到他喜歡看的台」。莊媽神神秘秘地悄悄的說，她只7天時間，瘦了上十斤，臉上已經脫相露骨。
莊爸沒有說話，一直沉默，但眼裡的傷痛無法掩藏。
「啊？」聽到莊媽的說辭，李德仁和鍾坤面露驚疑………
約二十分鐘後，莊茂明懷著滿足而無憾的心情，和莫爺、高芬一一道別。
明天，爺爺也會出院，他要回鄉下調養。高芬也會先下鄉住些日子，後面就要正常上班接待旅遊團。
他們何時才能下次重逢，成年人的生活，為了工作奔波，為了治病輾轉，世事難料啊！他會把這段特殊的情愫深埋心底，因為，他知道，他不配，此生無緣了。
高芬熱情地把他送到電梯口，看著他進了電梯下樓……
莊茂明站在電梯裡，隱約覺得有點腹部飽脹。
「看來這次是吃多了，這蛋糕還挺膩啊！」他心裡嘆道。
他下樓回到大廳。莊爸正側靠在大廳的椅子上，已經打起瞌睡。最近他真的很累。剛剛稍微放鬆，他坐在椅子上居然就睡著了。
「爸，爸，我們回家休息」莊茂明坐在莊爸身側的椅子上，休息了十幾分鐘。他一邊順時針撫柔肚子（這是民間促消化的土辦法），一邊喊醒了莊爸。今天，大廳的空調效果出奇地好，所以，坐著睡覺也容易受涼。
「哦，啊呀！我都在這裡睡著了，這過了多久了？」他趕緊摸了摸錢包和手機，都還在，頓時放下心來。
「不久，不久，我們回家吧！」
「嗯，好！你走到這個門口，我去那邊取摩托」莊爸指了指醫院的東門。
……
一會兒，他們回到家。莊媽趕緊地端上了熱騰騰的飯菜。他們今晚只是吃了一塊蛋糕，並沒有吃晚飯。
「我剛剛在醫院又吃了些蛋糕，暫時不餓，肚子有一點點脹，我不吃晚飯了」小莊及時和父母說明。
「腹脹厲害沒？要不要看下醫生？」莊媽關懷地問道。
「腹脹不厲害，又沒有腹痛，不用看醫生了。」莊茂明趕緊回答。
「家裡還有健胃消食片，我幫你拿些去」莊媽起身，去酒櫃下邊翻找。
家裡平時所有的藥，以及零食、奶粉，都放在酒櫃下。而那個酒柜上，第一個格子裡有著半壇泡了許多年的紅色的藥酒。藥酒罈子是透明玻璃製作的，其中清晰的可見丹參、三七、蛤蚧等藥材。而酒的最上層，漂浮著上百顆紅紅的枸杞。這兩年，莊爸滴酒不沾。
莊爸以前是一個喜歡小酌的男人。他年輕時學習了補鍋，但只幹了幾年補鍋就改行了。時代的潮流朝前推進，它從來不會和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到了要淘汰你的時候，它會讓你自己主動放棄，因為即使繼續堅持下去，未來也沒有一點意義。補鍋算是90年代第一批淘汰的工種。
後來，他常在工地和超市做工。每天，莊爸會按時下班回家。他會在老婆允許和監督下，喝上三四錢藥酒，絕不能貪杯。設想一下，男人坐在板凳上，抿著嘴嘗著酒。兒子圍繞在男人前面轉動躲避老鷹，老婆化作老鷹在男人背面做著誇張的抓捕手勢。兩個最親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做老鷹捉小雞的遊戲。這種畫面，對平凡人來說，非常的平淡無奇。但是，這種生活何其幸福啊！
小莊咀嚼了幾片消食片，慢慢覺得腹脹有所好轉。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莊爸莊媽臉上充滿歡笑和溫馨。
他們雖然不知道小莊今年許下了什麼願望，他們也沒有問，因為生日願望一旦說出來，就怕不靈了。他們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是自小莊生病的三年裡，小莊最開心的一天。三個人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聊著以前的事情，有搞笑的，有出醜的……至晚上十點，這一家客廳的燈光關閉。
小莊坐在臥室的書桌邊。他翻出相冊本，翻到了那張過了塑膜的中學畢業照。由於是陳年的技術，陳年的舊照片，那塑膜中靠近名字的地方出現了幾個氣泡。氣泡只在字上，不在大家的臉上，同學們的稚嫩的臉都非常清晰。小莊看著照片中的同學，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青澀的笑容，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尤其是回憶和高芬的故事。
人真的很奇怪，越長大，越容易回憶久遠的兒時舊事。很多有趣的事情，就像電影在腦海中回放……
莊茂明今晚墊了三個枕頭，半臥位地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嘴角似乎掛著微笑。
書桌的正中間躺著一個打開了的黑色軟皮NOTE筆記本，左邊上擺著那張中學畢業照片，右邊擺著一支簽字筆。那本子上寫著：謝謝你陪我度過了那段美好的時光，願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願大家的前程似錦！身體健康！感謝我們的父母！最後十幾個字，是塗抹了句號變感嘆號，然後另外加上去的，字跡新鮮。
凌晨兩點許，莊茂明在噩夢中突然憋醒，感到一陣胸悶和呼吸困難。他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如馬蹄撞胸。喉嚨堵塞，氣道不暢。他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瀕死感湧上心頭。額頭、胸背、頸部一下子冒出大汗。冷汗淋漓。如果學過中醫的看到，會想到「絕汗如油」。他慌亂的摸到手機，按下了莊媽的電話……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失去控制。他試圖呼救，但卻發不出聲音，喉間唯有痰鳴聲，間斷咳出的粉紅色的泡沫樣痰……
莊媽莊爸同時被手機鬧鈴吵醒了。一看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對方沒有說話。他們趕緊往小莊的臥室奔去。莊媽是赤腳跑去的。「兒子…兒子…」莊媽焦急的邊跑邊喊。
她推開小莊的臥室。她看到兒子的臉色突然變得灰黑，仿佛所有的血氣都被抽離，只剩下一片死寂。小莊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短弱。他的身體不停抽搐起來。突然，他的身體一僵，最後嘆一口氣，抽搐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變得像魚攤上案板上死魚的眼睛。
「兒子，兒子」莊媽飛奔過去，掐著兒子人中，渾然不知另一隻衣袖粘上了床上的屎尿。莊茂明意識喪失，二便失禁。莊爸趕緊撥了120急救電話。
約10餘分鐘後，司機推著擔架車站在門外，出診的李宗福和王思淨已經到了莊茂明的臥室。經過初步檢查，小莊心臟驟停、呼吸停止10餘分鐘、瞳孔已經散大，無法救治。他們在床旁做了心電圖，結果顯示一條直線。李宗福和莊爸講解後，得到了理解，便宣布了死亡。李宗福他們離開了，沒有收一分錢出診費，也沒有收心電圖費用。
李德仁和鍾坤第二天也得知了莊茂明已經猝死的消息。上次他住院時的費用還沒有結清。第7天，莊媽莊爸來醫院結帳，以及開具死亡證明，準備去派出所銷戶。
「李醫生，鍾醫生，這幾天小莊天天都來家裡，他和我搶遙控器。電視上會被調到他喜歡看的台」。莊媽神神秘秘地悄悄的說，她只7天時間，瘦了上十斤，臉上已經脫相露骨。
莊爸沒有說話，一直沉默，但眼裡的傷痛無法掩藏。
「啊？」聽到莊媽的說辭，李德仁和鍾坤面露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