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九十七
歡樂與痛苦有如自然界中的生態鏈，相互衝突且又永生共存著。此消便能彼長，如同蹺蹺板的兩端，這頭的痛苦足夠重時，能把另一頭的歡樂高高翹起。當另一頭的歡樂不再時，這頭的痛苦卻又翹了起來。
在自然界中，在文明的人類世界裡，沒有絕對的歡樂，絕對的痛苦也是不存在的。一隻兔子在鷹爪下痛苦掙扎時，騎在它身上的蒼鷹卻用歡樂的心情欣賞著這種痛苦，兔子掙扎得越劇烈，鷹便越興奮。跪在墳墓前痛哭親人的人，若能聽見逝去親人生前仇人的話語，一定會感到義憤填膺：啊，他早該死了！
即便生前沒有仇人，親者痛時大地歡樂著，終於收回了一粒屬於自己的塵埃；在時空中遊蕩的靈魂也歡樂著，縹緲境裡又多了一位同路魂。
倒在森林裡的大樹，是那蛇蠍蟊蟲的樂園；枯腐在地上的敗葉，生命終結了的鳥獸，那瀟瀟嗚咽還未散盡，新的萌發已經帶著歡樂的吟唱在路上了。
韓榭的婚禮歡樂了一群人，雖然沉浸在痛苦中的我們只看到了梁惠君一位，但也許並不意味著這痛苦不足以翹起另一頭的歡樂。也許，這痛苦真得很重。更也許是還有一些我們未曾親見的痛苦，相幫著梁惠君一齊壓在這頭。
賴心美歡樂著。但不是因為韓榭的終身大事了卻了而感到歡樂，而是因為看到了梁惠君痛苦，她的歡樂細胞便活躍了起來。要是能把梁惠君的心揉碎，如不儘量按捺，賴心美的心便會激動地番著倍數，遠超正常頻率跳動。此時的歡樂，好像某種嬌貴的花兒，所需的養分也比較特殊一些。
林靚茹也歡樂著。她的歡樂倒不是因為梁惠君的痛苦，而是因為外來的和尚做了小廟主持。最起碼，蘇汐菲未曾和自己鬥爭過，自己沒能搜腸刮肚地找出來對她的仇恨。但是，林靚茹覺得自己有權站在道德的高點上，踩著人性弱點的基石，在心中嘲諷、可憐、甚至愚弄那漂亮的新娘子。依據歷史大數據和自己豐富的人生經驗，林靚茹深知蘇汐菲和韓榭合法領取的一紙婚約，並不能讓蘇汐菲的愛情比其她幾位的更安全，反而可能被枷鎖禁錮住沒有了退路。
唉...，傻不愣登的小花瓶啊，等你發現用短暫的幸福換來的是漫長的痛苦時，那青春已經像夾起尾巴的狗，逃得遠遠的了。你蘇汐菲的遭遇，將是我林靚茹研究人性論文的結局，我將懷著歡樂的心情看你為我書寫。
老苟也是騎在高高翹起的那頭中的一員。雖然不是他結婚，也與新郎、新娘沒有任何感情上、血緣上的瓜葛，但正是因為他的精心策劃，才使得婚禮堪稱完美，得到了韓榭與蘇汐菲的一致讚譽。而且，這一個多月來憑藉著「婚禮籌備委員會」會長的身份，在公司里指點著江山著實過了把官癮。但官癮這玩意好像天生就帶點毒，時間一長癮便會增長。就像吸食鴉片的人，起先吸一點黑煙膏就能滿足，漸漸地，離了白粉人生就沒有歡娛了。
婚禮結束後的很長時間裡，老苟都沒有主動去向梁惠君交回公司各部門的節制權，好在梁惠君也從未主動催要過。公司的員工也好像習慣了似的，有個啥事總喜歡跑到老苟辦公室里匯報、請示一番。
老苟滿心歡喜，索性把智慧物流運輸業務全部交給了匡仁富，放任他由著性子折騰，自己美滋滋的當起了十境公司實質上的大總管。
可是，每當有員工叫他「苟經理」時，心中總會生出一股無名之火，權雖然已經握在手中，但級別問題一直沒得到解決。韓榭組織召開公司高級領導班子會議時，老苟佯裝路過，來回從會議室門口經過好幾趟，盼望著韓榭或是金久道能邀請一下他，但每次都失望而歸，心中便對級別問題更加發愁起來。
韓榭的蜜月還沒過完，老苟的歡樂好像已經耗盡了，常常在心中埋怨韓榭，也埋怨著蘇汐菲。
尤其是蘇汐菲，光知道讚譽我老苟，也不知道在韓榭枕邊好好美言幾句，讓他把我這個級別問題給解決一下。哼，雖然婚禮的錢是十境公司出的，但要是沒有我老苟的奇才，你怎麼能在婚禮上成為大家矚目的白天鵝？
但反過來一想老苟又好像明白了，蘇汐菲雖然已經有了牢牢掌控韓榭的能力，但她並未在公司任職，所以可能她不清楚我老苟的境況。這麼一想，他便更加埋怨韓榭了，韓榭明明知道自己遭貶已久，自己屢次設法表現也是功勞突出，怎麼不能破格再次啟用呢？
想到遭貶，老苟忽然想到了遭貶的原因。對，就是因為得罪了龜兒子金久道，讓他在韓榭面前進讒說自己與韓榭相剋，還給自己用了個什麼「縛爪法」。這狗日的夠狠，雖然現在又成了自己兄弟......呀呸，什麼兄弟，我自姓苟，龜兒子姓金，算哪門子兄弟？尊他一下也是我老苟臥薪嘗膽的權益之計，但凡能再有個機會，我不把這龜兒子打落凡塵，都對不起這顆智慧的腦袋！
但怨恨歸怨恨，解爪還須縛爪人。老苟細思之下，還是覺得得從金久道身上尋求解決級別問題的突破口。一則韓榭對他言聽計從，二則經過這麼長時間稱兄道弟的相處，說不定金久道還真在心裡把自己當親兄弟了，願意幫這個忙呢。
注意打定，老苟便在朝天大酒店裡定了個包廂，準備把金久道約上好好訴訴苦衷。當然，約到朝天大酒店還有另一個原因，婚禮上老苟多備了幾桌酒菜，結果客人並沒有超出預計，所以這幾桌酒菜就沒用上。婚宴結束後，老苟私底下找酒店退過酒菜錢，但死腦筋的酒店管理員就是不同意把錢退給老苟，只同意老苟可以帶客人來此消費。唯一可以通融的是，酒店同意老苟消費的時候可以更換菜品，但菸酒標準不變，還是中華煙和茅台酒。煙每桌一條，酒每桌兩瓶。
金久道到來時，老苟已經早早迎候在了酒店門口。見金久道下了車，連忙小跑過去，笑容可掬的從金久道手中搶過包幫他拎著。
金久道進了包廂，見大圓桌上的菜擺得滿實滿載，還放著一條中華煙和兩瓶茅台酒。便連忙問老苟道：「哎，老苟，你還請了哪些人啊？」
老苟笑著把金久道讓到了上座，說：「沒了，就咱兄弟兩人。」
金久道驚訝地指著一桌子菜說：「哎，老苟，你這可是太破費了嘛，這桌子菜咱倆哪能吃完？再來上七八個都夠了。」
老苟笑道：「不破費，不破費。前段時間因為韓總裁的婚禮耽擱，咱兄弟倆已經好久沒坐在一起說說知心話了，所以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酒菜搞得實在點聊表我的敬意嘛。」
話說的順聽，酒菜也上的實在。金久道心中自是感激，三言兩語後兩人便又「兄弟」上了。
酒至半酣，老苟覺得兄弟情誼已經敘的夠濃厚了，便少了歡聲笑語，時而愁雲籠額，時而嘆息連連起來。
金久道見兄弟似有苦楚，便連忙關切地問道：「苟兄，我看你好像有啥心事？跟我說說，咱都是自家兄弟，有啥難決之事兄弟幫你裁斷裁斷。」
老苟又接連嘆了幾聲，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了自己想要解決級別的心事。並儘量謙虛地總結道：「我就是想著能掛個副總裁的銜就行了，至於常務不常務，也就無所謂了。」
金久道這才明白老苟今天這麼隆重的邀請自己，不單單是要敘兄弟情誼。他點上一支煙沉吟著想，看來縛這傢伙的法繩有點鬆動了，這架勢是想和自己平起平坐呢。不能，絕對不能，雖然現在這傢伙看似馴服，但曾經那一口著實把自己咬的慘重，要不是自己的抵抗力強了一點，立馬歸天都有可能呢。而且，能讓這兄弟情誼在表面上依然保持著濃厚的，正是因為職位上的巨大差異，要是讓這傢伙和自己平起平坐了，那以後坐到這上座上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想到這裡，金久道吐出一口煙霧，慢悠悠地說道：「苟兄啊，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有句名言叫『高處不勝寒』，我現在就深有感觸嘛。雖然表面上除了韓榭，我就是公司最大的官了，可是操過的心、擔著的干係只有自己知道啊。而且，你也清楚咱們公司這些人是非的，關係也複雜的比那蜘蛛網還要亂，我是唱完紅臉唱黑臉，還總擔心哪裡出點紕漏讓人家韓榭怪罪。所以，苟兄，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哎，你想想，你現在的這個職位多清閒啊，物流上出點事有那二傻子匡仁富擔著，而且你已經實際掌控了公司的人事權、行政權，與其再爭名逐利，還不如保持這種現狀享你的清閒好呢。」
老苟心裡要是有牙的話，金久道絕對能隔著肚皮聽到那咬得嘎吱的響聲。這狗日的龜兒子、大騙子，真他娘的飽漢不知餓漢的飢！他都爬那麼高了，即享高薪又享清閒，還整日被那些胡騷情的娘們兒圍著獻殷勤，居然連伸下個手指頭拉自己一把都不願意，還大言不慚地給自己講名言呢。可恨，可惡！
但老苟臉上卻是另一番景致，表情嚴肅的頻頻點頭，似是洗耳恭聽。見金久道講完了，又心有不甘地端起酒杯，堆滿笑臉對金久道說：「兄弟啊，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是，我不就是一俗人嘛，看到你們開那高級領導班子會議時，我著急的渾身痒痒，總想把自己滿腦子的智慧奉獻給公司，奉獻給我的兄弟金總裁。哎，總裁，你看這麼著行不行，要不你和韓榭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高級領導班子擴大一下？我的級別不變，只要能參加高級領導班子會議，為公司的夢想奉獻點智慧我就知足了。」說完，雙手舉著酒杯朝金久道伸過去，想要和金久道碰上一杯。
金久道沒有舉杯，搖搖頭說道：「我看恐怕不行。苟兄，你想想，要是你的級別不變，但是擴編到高級領導班子裡去了，公司那麼多和你同級別的中層領導怎麼想呢？要是都擴編進去吧，又分不出個高級不高級了，要是只把你一個擴編進去，人心難服啊。」
老苟氣的真想把杯中酒朝金久道的苦瓜臉上潑過去，這龜兒子真是人面獸心啊，嘴還滑溜的有江湖騙子本色。嘴上稱苟兄，心裡可能狠不得把我老苟的嘴都縛住呢。
老苟尷尬地舉著杯子，見金久道絲毫不肯通融，便自我解嘲地說道：「來來來，兄弟，喝酒，喝酒。咱倆本來就是來敘兄弟情誼的嘛，我這些都是小事，不提了，不提了。」
金久道這才端起杯和老苟碰過，兩人又敘起兄弟情誼來了。但各懷心事，歡樂的氛圍已大不如開頭。
送完金久道，老苟垂頭喪氣地打車往回走，一路上都在分析金久道為何會拒絕的乾乾淨淨。思來想去，總結出金久道是因為對自己還存有戒心，曾經那一口確實咬到龜兒子的骨頭上了。雖然現在二人又互稱兄弟，但有過那一口，這兄弟的情誼就得打點折扣，難保金久道還經常撫摸著傷疤戒備我老苟呢。
他有點後悔第一局就把心事向金久道和盤托出。金久道拒絕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兄弟情誼還不夠濃厚，傷疤下面的隱痛還未消除乾淨。從金久道這裡突破不是沒有可能，而是要繼續加深兄弟情誼。
老苟與金久道成了朝天大酒店的常客，每隔三五天便會小聚一次，而且每次的東家都是老苟。朝天大酒店裡的全部菜品兩人已經吃了個遍，兄弟情誼也在酒精中不斷升華著。
眼見著寄存在朝天大酒店的菜品、菸酒即將被金久道消耗殆盡了，老苟也開始著急起來。既然前面請客的禮儀渠道已經拉開，今後再請金久道時就得沿用這個標準，只能高，不能低。但若要是沒有韓榭結婚時的這點存貨，每次的菜品、菸酒下來就得好幾千塊，老苟也著實心疼。
這天，老苟再來朝天大酒店定包廂時，服務員告訴他菜還剩一桌的標準，但菸酒已經消耗完了，如果按以前的標準上就得另外加錢。老苟想要繼續上茅台酒，可是一問價格便心疼的忍住了。看見酒柜上擺著一種包裝精美的洋酒，便向服務員詢問起價格，沒想到價格只有茅台的一半，便痛快的買了兩瓶。
金久道還沒來，老苟獨自坐在包廂里欣賞著洋酒瓶子上密密麻麻的洋文，心裡盤算著一定要在今天說服金久道。否則，再這麼拖下去，雖然兄弟情誼比茅台還要醇厚了，但是自己的荷包會越來越淡薄。
金久道一進門，看見桌上擺著兩瓶洋酒，邊往上座位置走邊笑呵呵地問道：「苟兄，今天咋換酒了呢？」
老苟連忙站起身，接過金久道的手提包掛到衣架上，笑著回答說：「咱哥倆天天喝茅台都喝膩了，剛好我朋友從國外給我寄回來兩瓶洋酒。有好酒我哪能忘了兄弟，所以就今天拎來與兄弟共品。」
金久道點了點頭，把酒瓶拿在手裡瞧著說道：「嗯，好酒，好酒。你看人家外國人幹事多麼細緻，這說明書密密麻麻的寫了這麼多。」
老苟連忙恭維道：「還是兄弟有才啊！我不認識洋文，你來之前看了半天都沒明白上面寫的什麼。」
金久道又佯裝仔細地瞧了一會兒，說道：「主要是成分什麼的，我看有靈芝、鹿茸呢。」
菜上齊了，兄弟倆推杯換盞起來。洋酒喝著果然比茅台順溜，金久道滿意地直夸老外的釀酒工藝。老苟見金久道這麼愛喝洋酒，生怕兩瓶不夠，便自己節約著喝，推讓著給金久道滿杯滿杯的倒。
第一瓶喝完時，老苟覺得訴苦的火候到了，便打開第二瓶給金久道斟滿，說道：「唉，兄弟啊，咱倆相處這麼長時間了，你覺得我老苟做人如何？」
金久道正夾了一筷子魚肉往嘴裡塞，聽老苟這麼問，便連忙把魚肉塞進嘴裡，邊嚼邊含糊地答道：「那還用說？咱哥倆就像這魚和水，誰也離不開誰嘛。」
老苟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愁眉苦臉地嘆道：「唉...，可是...，我有一件事老是放心不下啊。」
金久道聽老苟遇到了放心不下的事，便連忙放下筷子，把身子往老苟旁邊湊了湊說：「兄弟，你快說，有啥放心不下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不下我也寢食難安啊。」
老苟又嘆息了兩聲，帶著愁苦的神情望著金久道，說：「其實也不全部是我的事，主要是替兄弟擔心啊。」
金久道一驚，以為自己又被別人進讒了，慌忙抓住老苟的手問道：「我的啥事？啥事讓你放心不下？」
老苟撓了撓頭，嘆著氣說道：「唉，就是......你們那高級領導班子的事讓我為你放心不下啊。兄弟，你想想，雖然你們高級領導班子有五個人，但除了韓榭，其他幾位的來歷你也清楚，還不就是人家韓榭的枕邊人？所以，我覺得這個局勢對你非常不利，萬一有個啥重大表決，他們幾個合起伙來就把你的意見給否了。目前還不明顯，但我替你擔心的是萬一將來上了市，你要以一己之力對抗那麼多敵人，也沒個人能幫幫你，不容易的很啊。唉......」
金久道鬆了口氣，抽回手坐直了身子，心裡直罵老苟奸猾。哼，想要進高級領導班子你就直說，還打著感情牌使出迂迴戰術來。哼，你就慢慢等著吧，啥時候我覺得把你的爪牙磨平了再說。
想到這裡，金久道臉上掛上笑，端起酒杯說道：「哎呀呀，苟兄啊，難得你有這番為兄弟著想的苦心，久道我感激，感激。不過，苟兄你就放心吧，以我久道的本事，哪怕再多上幾個韓榭的枕邊人做常務，我也應付的過來。就說現在這幾個常務吧，也就是她們沒得罪到我金久道頭上，否則，活捉活放的把握我還是有呢。」說完，沒等老苟碰杯，一仰脖子把一杯洋酒喝盡了。
老苟只好也把酒杯放到嘴邊，和著愁苦一齊往肚裡咽。這個老狐狸，簡直比我老苟還滑，食白吃，酒白喝，連他媽話也白說了。
事辦不成，但兄弟情誼還得維持著。被金久道一頓慷而慨之的感激噎住後，老苟只好繼續敘起兄弟情誼來。
第二瓶快喝完時，金久道漸漸地把持不住了，沒料到這洋酒喝起來就像老鼠拖木掀，勁頭在後面呢。金久道醉眼迷離，眉飛色舞的向老苟吹噓著分析起公司里的異性來，說見到自己時明里暗裡蕩漾過秋波有那些，背地裡誇讚過自己男人味十足、是個兒子娃娃的有那些，私底下給他買過皮帶、襪子的又有那些......
老苟聽的又嫉妒又氣惱，把剩下的一些酒可勁地給金久道倒著，心裡暗暗罵道：「喝喝喝，喝死你個狗日的大騙子老色鬼，我老苟這麼多天的酒菜就當是餵狗了！哼，等著瞧吧，你這隻癩皮狗白眼狼，總有一天我要叫你明白什麼叫好吃難消化。」
但氣惱歸氣惱，嘴上還得恭維讚嘆著。金久道越吹越興奮，被老苟誇讚恭維著，更覺得飄飄然起來了，直到醉倒在桌上時還嘟囔著要酒喝。
老苟站起身，望著醉倒趴在桌上打呼嚕的金久道，聲音低低的、咬牙切齒地罵了兩聲「死狗」，剛想轉身撇下金久道離去，忽然看見金久道的黑色手提包還掛在衣架上。
老苟頓覺眼前一亮，連忙走到金久道身旁，拍著肩膀喊道：「兄弟，兄弟，沒多吧？醒醒，醒醒。」見金久道只是鼾聲如雷，毫無其它反應，便連忙躡手躡腳的從衣架上取下手提包，躲進包廂里自帶的小衛生間裡，反鎖上門翻找起來。
包里亂七八糟，除了一個摺疊錢包，煙和打火機，剩下的就是一些票據和幾種藥了。老苟一股腦倒在洗手池的檯面上，從裡面翻找出來兩個保險套，拿在手中一邊瞧一邊冷笑著自言自語道：「哼，哼哼，你個老色鬼，和那小癩瓜子韓榭一個球樣，這就是必備的辦公用品，還是布道的『用物』？唉，想給你戳上幾個窟窿吧，那還便宜了你，這世上又會多幾個小騙子。」
研究完保險套，老苟又把錢包打開翻找起來。中間夾層里有幾張鈔票，外側兩邊夾層中插了很多卡片，老苟逐張抽出來翻看著，卡片大多是銀行卡和各個娛樂場所的VIP卡，還有一張是金久道的身份證。老苟大失所望，正準備逐張插進夾層里，忽然覺得錢包摸起來還是硬邦邦的，仔細研究了一番，才發現錢包內側里還有一個夾層，裡面好像還有一張卡片。便摸索著掏了出來，拿在手上一看大吃一驚，原來又是一張身份證。
老苟按捺著激動的心情，把兩張身份證並排放在洗手台上一比對，只見上面的其它信息一模一樣，照片也是金久道的同一張身份證照，只是名字不同，一個是金久道，一個是金佑道。
老苟興奮的簡直要蹦起來了，但擔心金久道醒來，便顫抖著激動的手，把散落在洗手台上的卡片又裝回到錢包里。有了錢包里發現暗格的經驗，便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空手提包，果然又有發現，在一個帶拉鏈的夾層里找到了一本大軟皮本。略一翻看，見裡面密密麻麻的記載著公司和韓榭的一些私人信息。
老苟狂喜不已，連忙把其它物品裝回包里，只把兩張身份證和大軟皮筆拿在手裡往外走。
剛推開衛生間的門，老苟只覺得魂要從天靈蓋上飛出去了。只見金久道迷迷糊糊地扶著牆，已經快走到衛生間門口了，嘴裡還嘟囔著念叨：「兄弟...喝...喝，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老苟見金久道是這狀態，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一點。他把手提包和手裡的東西往背後一藏，關切地問道：「兄弟，你沒事吧？要是想吐，衛生間的門開著呢。」
金久道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喝...喝這點...酒，屁...大點事......」一邊嘟囔，一邊踉踉蹌蹌地挨過老苟身旁進了衛生間。
老苟放心的回到桌旁，把手提包重新掛在衣架上，解開塞進褲腰裡的襯衫扣子，把大軟皮本貼肉塞了進去，兩張身份證揣進了褲兜，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著金久道。
衛生間裡傳來了摳心挖嗓的嘔吐聲，老苟厭惡地皺起了眉頭。等了半天沒見金久道出來，老苟跑進衛生間一看，只見金久道已經趴在馬桶上睡著了，嘴貼著馬桶沿，一隻手塞進了馬桶里的嘔吐物中。
衛生間裡臭氣熏天，老苟只覺得自己胃裡翻江倒海起來，便連忙捂住嘴退了出來。本想在朝天大酒店開個房間把金久道弄進去睡覺，忽又一想，刀把子已經握在自己手裡了，再為金久道多花一分錢都是浪費，便打開包廂門自己回去了。
直到酒店餐廳準備打烊，服務員進來收拾包廂的時候才發現金久道在衛生間裡睡著了，他的兄弟已不見蹤影。便連忙喊來其他服務員，想幫著把金久道從衛生間弄出來。但衛生間裡的景象太噁心了，一個胃淺一點的服務員才攙住金久道的胳膊，就「哇」地一口吐到金久道頭上了。
大家無可奈何，只好去酒店門口請來了兩位保安。保安也嫌太髒，但工作份內的事不好推卻，便先接了一盆清水，把金久道的身子扶直，從頭上淋著簡單沖洗了一下，才掩住口鼻攙著胳膊架了出來。
服務員找不見老苟，又擔心把金久道就這麼送出酒店會出人命，請示領導後開了一間客房，把金久道弄進去扔在了床上。
金久道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過來，恍恍惚惚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在酒店房間裡，包也放在床頭柜上。直到聞見衣服上熏人的酒味後，才慢慢回憶起來昨晚是老苟宴請自己，肯定是自己喝多了，老苟給定了房間。
老苟居然這麼體貼，金久道心中感激著走進衛生間洗漱去了，邊洗漱還邊琢磨著，看來老苟的爪牙確實已經磨平了，該是考慮讓老苟進核心圈子的時候了。但事得一步一步來，先給他弄個不帶常務的副總裁，等到以後他再求到自己的時候加個「常務」也不遲。這麼一來，自己在公司里多了一個牢靠的盟友，老苟也不能一下子與自己平起平坐，人情之大更能讓老苟心存感激，對自己俯首帖耳。
對，就這麼辦。至於韓榭方面，那是小菜一碟，我金久道指揮著他往東，借他幾個膽也不敢往西。
金久道洗漱完，躊躇滿志地拎上包下了樓。走到酒店大廳的時候，服務員喊住他索要房錢。
金久道一臉慍怒，以為是服務員認錯人了，直到從服務員口中聽到昨晚的情形時，金久道額上才密密地滲出了汗珠子。他呆立了兩分鐘，便慌忙低頭打開了手提包。服務員還以為他要拿錢呢，卻只見金久道在包里翻找了幾下，轉身拔腿就往酒店外面衝去，慌的服務員又是追趕又是喊保安攔截，直追到了路邊才抓住了伸手攔車的金久道。
房錢是要回來了，但服務員和保安還不解氣，站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揶揄辱罵。金久道充耳不聞，只顧著伸手攔車。
再說老苟，自從昨晚意外繳獲這些物證後，興奮的一夜都沒睡著。他趴在床上翻看著金久道的大軟皮本，只見裡面記載著好多年的事項，韓榭某年某月去了哪裡，見了哪些人，談過哪些合作，打算幹個什麼事等等，都是眼線匯報的內容，時間地點都記的很清楚。裡面還有些奇奇怪怪的符號，像是人類祖先在混沌初開時的記事方式。老苟研究了半天，發現是代表某些事的，可能不方便用文字寫下來，但內容卻研究不透，也許只有金久道自己才能明白。韓榭父母以及公司各個領導的屬相、生辰八字也在記錄之列，連自己上次給金久道遞「投名狀」的「香艷門」事件也記錄在列。當然，裡面也記錄著一些金久道對老苟和其他領導私事的發現。軟皮本的扉頁上還貼著一張韓榭別墅的平面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記著某處擺放著何物，門的朝向以及院子裡面的樹種、棵數等等。
老苟看完，終於明白了金久道為啥算起卦來靈驗的仿佛能知前後八百年。他合上筆記本，咬牙切齒地罵道：「哼哼，哼哼哼，你個妖孽龜兒子，想不到吧？還縛我的爪呢，我現在就讓你現出原形來。」罵完，抄起電話就撥通了韓榭的號碼。
電話里剛「嘟」地響了一聲，老苟便慌忙掛斷了。他把電話放在枕邊，坐起身點了支煙細細琢磨起來。要是就這麼把發現匯報給韓榭，金久道滾蛋是確定無疑了，物證、人證俱在，他金久道也沒法抵賴，上次用來金蟬脫殼的那個金佑道還揣在自己褲兜里呢。但是，韓榭會否因為這件奇功把自己提拔成第一常務副總裁呢？不好說，也許連常務副總裁都不會提拔，反而還可能因為這個發現連累自己呢。韓榭是個好面子的人，金久道記錄了韓榭那麼多私事，連同自己親眼目睹過的「香艷門」事件，相當於我老苟知道的比金久道還多了，韓榭會不會羞憤之下讓自己和金久道一起滾蛋呢？嗯，有這種可能。
那麼，應該把這些東西還給金久道？不，這狗日的騎在我頭上拉屎撒尿多年了，這麼一來不便宜了龜兒子？何況，他弄的那個「縛爪法」雖然子虛烏有，但著實讓我老苟擔驚受怕，現在動不動就覺得腿抽筋，手腳冰涼，這都是被龜兒子金久道害出來的生理強迫症。有了這些鐵證，我不把你金久道縛得像個蠶繭，難解我心頭之恨啊！
但是，這慫脫滑的很，混跡騙術江湖大半輩子了，早就練就了鷹難拿的老兔子本事。如不想個萬全之策，萬一又被他使個啥障眼法幻化著逃脫了，那可就得雞飛蛋打了。
老苟躺在黑暗中，眨巴著眼睛想了一夜，直到博峰頂上現出了晨曦，才匆忙起床洗漱了一番，揣上證物出門了。
他來到一家圖文店，見來的太早還沒開門，便在附近買了幾個包子站在門口吃著。店主人一開門，便連忙進去把證物又是複印又是掃描，還讓店主幫忙整理出了個電子版刻了幾個光碟。做完這一切，才放心的到公司上班去了。
金久道垂頭喪氣地趕到老苟辦公室時，只見老苟正坐在桌子後面慢悠悠地呷著茶，指縫裡夾著一支點燃的煙。看見金久道慌慌張張地進來，老苟只是抬起眼皮輕蔑地瞥了一眼，又盯著杯口的熱氣呷起茶來。
金久道既尷尬又羞憤，連忙轉身關上了辦公室門。見老苟桌子對面沒擺椅子，便強忍著怒氣站在桌子對面，擠出一絲笑容搭訕道：「苟總，喝茶呢？」
老苟放下茶杯，往煙缸里撣了幾下菸灰，才抬起頭打量著金久道，慢悠悠地揶揄道：「哎吆吆，這不是金第一常務副總裁嘛。啥事讓你這麼慌張，肯屈尊降貴到我的小廟裡來了？」
金久道滿臉通紅，囁嚅著答道：「苟總，不是...就是...我有點東西找不到了，來問問你見過沒有？」
老苟狂笑道：「哈哈哈哈，我以為是啥大事讓第一常務副總裁慌裡慌張，像老婆跟人跑了似的，原來就這麼點屁事！哎，金常務，你不是能掐會算嗎？掐算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來的路上金久道已經算準了老苟會以此事拿捏他，但沒料到這麼尖酸刻薄，一點兄弟情面都不給他金久道留。
金久道知道再掖掖藏藏的打啞謎已經沒啥意義了，於是轉身走到靠牆的沙發上坐下，說道：「老苟，我知道東西就是被你拿走的。既然事情你已經清楚了，念在你我兄弟一場的份上，你就開個價吧，怎麼肯把東西還給我？」
老苟冷笑著站起身，邊從桌子後面邊往外走邊說：「哎呀呀，兄弟，兄弟，聽起來有骨頭有肉的，親切，親切！唉...，別人的兄弟都是心連著心呢，我的兄弟倒給我縛起爪來了。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好兄弟啊！」
說完，又把兩隻手搖晃著伸到金久道面前，裝出一副苦相，帶點兒哭腔接著說道：「大慈大悲的金久...騙菩薩，罪人老苟就站在你面前，縛吧，縛吧，只求你不要縛的太緊了，把麻筋勒住難受呢。」
金久道的臉紅得像雞冠子，知道老苟不把自己糟蹋夠是不會罷休的。老苟的指尖尖都快挨到鼻子尖了，金久道只能強忍著羞憤，口氣近乎哀求地說道：「苟總啊，以前都是我混帳糊塗，干出那些豬狗不如的事來。你大人大量，兄弟我在江湖上混口飯吃也著實不容易，就繞過我這一回吧？今後我一定唯苟總馬首是瞻，給你立個長生牌位供著。」
老苟見已經降服了金久道，便走回到桌子後面坐下，點了一支煙沉思著。吸了幾口才開口說道：「我這裡還真有幾樣你作法的用物。但是，社會上失物招領時還得付點辛苦費呢，這麼重要的『法器』我老苟替你保管了一夜，你總得給我點茶水錢吧？」
金久道見老苟鬆口了，連忙雞啄米似的點著頭站起來說：「應該，應該，孝敬苟總，孝敬苟總。」
老苟呷著茶，眼皮也沒抬一下，右手伸出四根指頭舉在空中晃著。
金久道見了，立刻領會了意思，忙不失迭地問道：「四千？好好好，我現在就轉帳。」說完，就要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轉帳。
老苟依然不看金久道，舉著手緩緩地搖了幾下頭接著喝茶。
「四萬？」金久道伸進口袋裡的手僵住了，驚訝地張大了嘴。
老苟沒有答話，還是搖晃著腦袋。
金久道像泄了氣的皮球，走到老苟桌旁，雙手撐住桌沿子俯身問道：「苟總，久道實在愚鈍，你就給個明示，這茶水錢究竟多少合適？」
「四十萬！」老狗說完，「噗」地吹了一口杯中的茶沫子。
金久道只覺得腦子嗡嗡鳴叫著，太陽穴突突突地像敲起了小鼓。呆立了半晌才儘量緩和口氣說道：「苟總，你...你這，唉...，我金久道已經知錯了，你就不肯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老苟放下茶杯，抬頭望著金久道愁苦的臉說：「嫌貴是吧？別急，聽我慢慢給大總裁算算帳。這第一呢，由於被你縛了爪，我這幾年落難受的經濟損失都不止這個數。這第二呢，為了不讓你金大仙把我縛的太緊勒住麻筋，只好委屈求全，這麼長時間請你吃飯喝酒，到九溝十八坡風流瀟灑的錢加起來也有一大筆了。這第三嘛......人家法院打官司還講究個精神損失賠償呢，我老苟都快被你折磨成羊羔瘋了，連那男人最關鍵的東西，都被這事折磨的蔫頭耷拉的，我老苟喪失了多少男人的樂趣？光精神損失這一項，你自己算算，該值個多少錢？」
金久道一聽，知道老苟已經打定了主意，絕不會放過能狠宰自己的機會了。但這狗慫心也忒狠毒了，一下子就要訛走這麼多錢，也不怕遭報應啊！
恨歸恨，但刀把子已經在人家老苟手上，想要施法也來不及了。便又央告道：「苟總啊，你說的這些都是我的不是。唉，我金久道豬狗不如啊！苟總要是實在不解氣，就朝我這張豬臉上呼幾巴掌。但是，這麼高的數額我確實拿不出來啊，要不......我先給你打個條，慢慢掙著給你還？」
老苟冷笑道：「別給我耍花花腸子，當我老苟是三歲小孩呢？哼，我還不清楚你？一年連哄帶騙的，最少也能從十境公司撈個百十萬，這還不算員工孝敬你的呢。我就要你這麼點茶水錢，已經夠仁慈的了。」
金久道無可奈何，又換上哭腔央告道：「苟總，苟大人啊，真沒那麼多。再說了，我自己應酬多，花銷也大，一年到頭存不下幾個錢，苟總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老苟沉吟了一會，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說：「就這個數，已經白菜價了，一分也不能再少。而且......還得全要現金，免得你將來反悔，拿著轉帳記錄到法院告我，訛我是借你的錢。」
金久道長嘆一聲，懊悔已經於事無補了，也清楚狠毒的老苟絕對不會再少了。便又問道：「這麼多錢一時湊不齊，能不能先把東西給我？我湊齊了一定立刻送來。」
「不急，不急，你寅時湊齊寅時來取，卯時湊齊卯時來取，我老苟隨時恭候。而且，我老苟也不怕你使個『遁法』，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回去，我也給貼了個符印鎮著呢。」老苟吐著煙圈，慢悠悠地答道。
鬥法已然失敗，金久道垂頭喪氣，只好轉身出門取錢去了。他怕事情有變，沒敢等到寅時卯時，也顧不上掐算一個吉時，只過了兩個時辰，便提著一個大布袋子走進了老苟的辦公室。
老苟笑眯眯地接了過去，把布袋子藏在辦公桌下面數了起來，還偷偷地從每沓子錢中隨機抽取兩張驗了驗真假。
金久道反覆絞織著雙手，在沙發上坐如針氈。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見老苟打開身後的一個保險柜，從裡面拿出一個文件袋後把大布袋子塞了進去。
老苟把文件袋扔在桌上，說：「打開當面驗清，失物是不是這些東西？」
金久道慌忙站起身，抓過文件袋打開封口，見兩張身份證和大軟皮本都在，心裡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便拿著紙袋子轉身往門口走去。
「慢著！」
金久道剛要開門，身後傳來了老苟命令式的喊聲。金久道一哆嗦，本能地立住身子僵在原地。良久，才緩過神來，轉身氣哼哼地罵道：「老苟，你狗日的不要欺人太甚！差不多點就行了，錢我如數付了，你還想咋的？」
老苟笑呵呵的從椅子上站起身，邊從桌子後面往外走邊說道：「哎呀呀，兄弟啊，火氣不要這麼大嘛。長生牌位我也沒打算讓你給我立，但你唯我馬首是瞻的誓言還縈繞在辦公室里沒有消散，這就叫上狗日的了？哈哈哈哈！唉...，人性啊，你最可愛的地方便是誠實！雖能千變萬化，但扒開表皮往裡一瞧，還帶著那副誠實的可憐樣躲在心底呢。哼哼哼，幸虧我也摸索出來了個『縛爪法』，否則我老苟還真當定狗日的了。」
金久道滿腔怒火，但聽見老苟也有個「縛爪法」，一時沒搞清楚這傢伙還想使什麼陰招折磨自己，便怒視著老苟沒有答話。
老苟笑呵呵地拽住金久道的胳膊，邊把他往沙發上拉邊說：「坐下，坐下嘛兄弟，當哥的還有幾句體己話沒說呢，你這麼匆忙離開不合適嘛。」
金久道不知道老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好僵直地坐到了沙發上。
老苟走到辦公桌後面，把椅子拽過來坐在金久道對面，笑呵呵地抽出一支中華煙給金久道遞過去，說：「兄弟，哥那個進高級領導班子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金久道只覺得肺都要炸開了，便一把把老苟遞過來的煙打落在地上，邊起身邊吼道：「恕我道法淺薄，無能為力！」說完，氣哼哼的又往門口走去。
老苟哈哈大笑，衝著金久道的背影喊道：「走好啊，一路順風順水。唉，我也該出門把複印件給韓榭送去了。」
金久道愣在了門口，呆立了好一會才轉身走回來說：「老苟，你也忒狠毒了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豁出去不干也要......」
老苟笑呵呵地擺了擺手，打斷金久道的話說：「兄弟，別意氣用事嘛，這個帳要算明白了再做決定。雖然你有點法力，但是你也沒見過天底下有賣後悔藥的吧？你想想啊，你只損失了一點點茶水錢，可要是就這麼走了，每年損失的可不止這麼一點啊。再說了，即便你能再找個像韓榭這麼個二愣子老闆接著當軍師，建立起一年能值百十萬的信任關係，估計沒個三五年也不行啊。所以，哥哥我是為著你好，勸你還是不要往牛角尖里鑽。」
金久道緊攥起拳頭，恨不得立刻照著老苟那張皮笑肉不笑的醜臉上來上幾拳頭，但理智拽住胳膊說：謹慎點呀，就這狗慫的賴樣子，前面那點破資料都值好幾十萬呢，要是非得動拳，可得數著銀行卡餘額打呀。
他無可奈何，只好垂下胳膊，悻悻地坐回到了沙發上。
老苟見金久道坐下了，笑嘻嘻地說道：「哎呀，對嘛，這才能體現出咱兄弟倆的情誼深厚嘛。來來來，抽上，抽上。」
金久道沒接煙，氣哼哼地說道：「你說的那個辦法我試試吧，但是擴大高級領導班子的事韓榭不一定會同意。」
「不不不，那個辦法我已經不想用了。我認真考慮過了，既然要搖鞍動馬地折騰，那還不如一步到位呢。你就再施點法，直接把哥哥祈禳成常務副總裁算啦。」老苟自己點上煙，慢悠悠地吐著煙圈說道。
金久道倏地站起身，咬牙切齒地說道：「那你自己去跟韓榭說吧，小心貪多嚼不爛噎死！」說完，便轉身朝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了老苟的喊聲：「三天，我只等三天。要是耽誤了我升官發財，我可要緊緊縛爪的法繩了。」
歡樂與痛苦有如自然界中的生態鏈，相互衝突且又永生共存著。此消便能彼長，如同蹺蹺板的兩端，這頭的痛苦足夠重時，能把另一頭的歡樂高高翹起。當另一頭的歡樂不再時，這頭的痛苦卻又翹了起來。
在自然界中，在文明的人類世界裡，沒有絕對的歡樂，絕對的痛苦也是不存在的。一隻兔子在鷹爪下痛苦掙扎時，騎在它身上的蒼鷹卻用歡樂的心情欣賞著這種痛苦，兔子掙扎得越劇烈，鷹便越興奮。跪在墳墓前痛哭親人的人，若能聽見逝去親人生前仇人的話語，一定會感到義憤填膺：啊，他早該死了！
即便生前沒有仇人，親者痛時大地歡樂著，終於收回了一粒屬於自己的塵埃；在時空中遊蕩的靈魂也歡樂著，縹緲境裡又多了一位同路魂。
倒在森林裡的大樹，是那蛇蠍蟊蟲的樂園；枯腐在地上的敗葉，生命終結了的鳥獸，那瀟瀟嗚咽還未散盡，新的萌發已經帶著歡樂的吟唱在路上了。
韓榭的婚禮歡樂了一群人，雖然沉浸在痛苦中的我們只看到了梁惠君一位，但也許並不意味著這痛苦不足以翹起另一頭的歡樂。也許，這痛苦真得很重。更也許是還有一些我們未曾親見的痛苦，相幫著梁惠君一齊壓在這頭。
賴心美歡樂著。但不是因為韓榭的終身大事了卻了而感到歡樂，而是因為看到了梁惠君痛苦，她的歡樂細胞便活躍了起來。要是能把梁惠君的心揉碎，如不儘量按捺，賴心美的心便會激動地番著倍數，遠超正常頻率跳動。此時的歡樂，好像某種嬌貴的花兒，所需的養分也比較特殊一些。
林靚茹也歡樂著。她的歡樂倒不是因為梁惠君的痛苦，而是因為外來的和尚做了小廟主持。最起碼，蘇汐菲未曾和自己鬥爭過，自己沒能搜腸刮肚地找出來對她的仇恨。但是，林靚茹覺得自己有權站在道德的高點上，踩著人性弱點的基石，在心中嘲諷、可憐、甚至愚弄那漂亮的新娘子。依據歷史大數據和自己豐富的人生經驗，林靚茹深知蘇汐菲和韓榭合法領取的一紙婚約，並不能讓蘇汐菲的愛情比其她幾位的更安全，反而可能被枷鎖禁錮住沒有了退路。
唉...，傻不愣登的小花瓶啊，等你發現用短暫的幸福換來的是漫長的痛苦時，那青春已經像夾起尾巴的狗，逃得遠遠的了。你蘇汐菲的遭遇，將是我林靚茹研究人性論文的結局，我將懷著歡樂的心情看你為我書寫。
老苟也是騎在高高翹起的那頭中的一員。雖然不是他結婚，也與新郎、新娘沒有任何感情上、血緣上的瓜葛，但正是因為他的精心策劃，才使得婚禮堪稱完美，得到了韓榭與蘇汐菲的一致讚譽。而且，這一個多月來憑藉著「婚禮籌備委員會」會長的身份，在公司里指點著江山著實過了把官癮。但官癮這玩意好像天生就帶點毒，時間一長癮便會增長。就像吸食鴉片的人，起先吸一點黑煙膏就能滿足，漸漸地，離了白粉人生就沒有歡娛了。
婚禮結束後的很長時間裡，老苟都沒有主動去向梁惠君交回公司各部門的節制權，好在梁惠君也從未主動催要過。公司的員工也好像習慣了似的，有個啥事總喜歡跑到老苟辦公室里匯報、請示一番。
老苟滿心歡喜，索性把智慧物流運輸業務全部交給了匡仁富，放任他由著性子折騰，自己美滋滋的當起了十境公司實質上的大總管。
可是，每當有員工叫他「苟經理」時，心中總會生出一股無名之火，權雖然已經握在手中，但級別問題一直沒得到解決。韓榭組織召開公司高級領導班子會議時，老苟佯裝路過，來回從會議室門口經過好幾趟，盼望著韓榭或是金久道能邀請一下他，但每次都失望而歸，心中便對級別問題更加發愁起來。
韓榭的蜜月還沒過完，老苟的歡樂好像已經耗盡了，常常在心中埋怨韓榭，也埋怨著蘇汐菲。
尤其是蘇汐菲，光知道讚譽我老苟，也不知道在韓榭枕邊好好美言幾句，讓他把我這個級別問題給解決一下。哼，雖然婚禮的錢是十境公司出的，但要是沒有我老苟的奇才，你怎麼能在婚禮上成為大家矚目的白天鵝？
但反過來一想老苟又好像明白了，蘇汐菲雖然已經有了牢牢掌控韓榭的能力，但她並未在公司任職，所以可能她不清楚我老苟的境況。這麼一想，他便更加埋怨韓榭了，韓榭明明知道自己遭貶已久，自己屢次設法表現也是功勞突出，怎麼不能破格再次啟用呢？
想到遭貶，老苟忽然想到了遭貶的原因。對，就是因為得罪了龜兒子金久道，讓他在韓榭面前進讒說自己與韓榭相剋，還給自己用了個什麼「縛爪法」。這狗日的夠狠，雖然現在又成了自己兄弟......呀呸，什麼兄弟，我自姓苟，龜兒子姓金，算哪門子兄弟？尊他一下也是我老苟臥薪嘗膽的權益之計，但凡能再有個機會，我不把這龜兒子打落凡塵，都對不起這顆智慧的腦袋！
但怨恨歸怨恨，解爪還須縛爪人。老苟細思之下，還是覺得得從金久道身上尋求解決級別問題的突破口。一則韓榭對他言聽計從，二則經過這麼長時間稱兄道弟的相處，說不定金久道還真在心裡把自己當親兄弟了，願意幫這個忙呢。
注意打定，老苟便在朝天大酒店裡定了個包廂，準備把金久道約上好好訴訴苦衷。當然，約到朝天大酒店還有另一個原因，婚禮上老苟多備了幾桌酒菜，結果客人並沒有超出預計，所以這幾桌酒菜就沒用上。婚宴結束後，老苟私底下找酒店退過酒菜錢，但死腦筋的酒店管理員就是不同意把錢退給老苟，只同意老苟可以帶客人來此消費。唯一可以通融的是，酒店同意老苟消費的時候可以更換菜品，但菸酒標準不變，還是中華煙和茅台酒。煙每桌一條，酒每桌兩瓶。
金久道到來時，老苟已經早早迎候在了酒店門口。見金久道下了車，連忙小跑過去，笑容可掬的從金久道手中搶過包幫他拎著。
金久道進了包廂，見大圓桌上的菜擺得滿實滿載，還放著一條中華煙和兩瓶茅台酒。便連忙問老苟道：「哎，老苟，你還請了哪些人啊？」
老苟笑著把金久道讓到了上座，說：「沒了，就咱兄弟兩人。」
金久道驚訝地指著一桌子菜說：「哎，老苟，你這可是太破費了嘛，這桌子菜咱倆哪能吃完？再來上七八個都夠了。」
老苟笑道：「不破費，不破費。前段時間因為韓總裁的婚禮耽擱，咱兄弟倆已經好久沒坐在一起說說知心話了，所以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酒菜搞得實在點聊表我的敬意嘛。」
話說的順聽，酒菜也上的實在。金久道心中自是感激，三言兩語後兩人便又「兄弟」上了。
酒至半酣，老苟覺得兄弟情誼已經敘的夠濃厚了，便少了歡聲笑語，時而愁雲籠額，時而嘆息連連起來。
金久道見兄弟似有苦楚，便連忙關切地問道：「苟兄，我看你好像有啥心事？跟我說說，咱都是自家兄弟，有啥難決之事兄弟幫你裁斷裁斷。」
老苟又接連嘆了幾聲，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了自己想要解決級別的心事。並儘量謙虛地總結道：「我就是想著能掛個副總裁的銜就行了，至於常務不常務，也就無所謂了。」
金久道這才明白老苟今天這麼隆重的邀請自己，不單單是要敘兄弟情誼。他點上一支煙沉吟著想，看來縛這傢伙的法繩有點鬆動了，這架勢是想和自己平起平坐呢。不能，絕對不能，雖然現在這傢伙看似馴服，但曾經那一口著實把自己咬的慘重，要不是自己的抵抗力強了一點，立馬歸天都有可能呢。而且，能讓這兄弟情誼在表面上依然保持著濃厚的，正是因為職位上的巨大差異，要是讓這傢伙和自己平起平坐了，那以後坐到這上座上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想到這裡，金久道吐出一口煙霧，慢悠悠地說道：「苟兄啊，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有句名言叫『高處不勝寒』，我現在就深有感觸嘛。雖然表面上除了韓榭，我就是公司最大的官了，可是操過的心、擔著的干係只有自己知道啊。而且，你也清楚咱們公司這些人是非的，關係也複雜的比那蜘蛛網還要亂，我是唱完紅臉唱黑臉，還總擔心哪裡出點紕漏讓人家韓榭怪罪。所以，苟兄，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哎，你想想，你現在的這個職位多清閒啊，物流上出點事有那二傻子匡仁富擔著，而且你已經實際掌控了公司的人事權、行政權，與其再爭名逐利，還不如保持這種現狀享你的清閒好呢。」
老苟心裡要是有牙的話，金久道絕對能隔著肚皮聽到那咬得嘎吱的響聲。這狗日的龜兒子、大騙子，真他娘的飽漢不知餓漢的飢！他都爬那麼高了，即享高薪又享清閒，還整日被那些胡騷情的娘們兒圍著獻殷勤，居然連伸下個手指頭拉自己一把都不願意，還大言不慚地給自己講名言呢。可恨，可惡！
但老苟臉上卻是另一番景致，表情嚴肅的頻頻點頭，似是洗耳恭聽。見金久道講完了，又心有不甘地端起酒杯，堆滿笑臉對金久道說：「兄弟啊，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是，我不就是一俗人嘛，看到你們開那高級領導班子會議時，我著急的渾身痒痒，總想把自己滿腦子的智慧奉獻給公司，奉獻給我的兄弟金總裁。哎，總裁，你看這麼著行不行，要不你和韓榭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高級領導班子擴大一下？我的級別不變，只要能參加高級領導班子會議，為公司的夢想奉獻點智慧我就知足了。」說完，雙手舉著酒杯朝金久道伸過去，想要和金久道碰上一杯。
金久道沒有舉杯，搖搖頭說道：「我看恐怕不行。苟兄，你想想，要是你的級別不變，但是擴編到高級領導班子裡去了，公司那麼多和你同級別的中層領導怎麼想呢？要是都擴編進去吧，又分不出個高級不高級了，要是只把你一個擴編進去，人心難服啊。」
老苟氣的真想把杯中酒朝金久道的苦瓜臉上潑過去，這龜兒子真是人面獸心啊，嘴還滑溜的有江湖騙子本色。嘴上稱苟兄，心裡可能狠不得把我老苟的嘴都縛住呢。
老苟尷尬地舉著杯子，見金久道絲毫不肯通融，便自我解嘲地說道：「來來來，兄弟，喝酒，喝酒。咱倆本來就是來敘兄弟情誼的嘛，我這些都是小事，不提了，不提了。」
金久道這才端起杯和老苟碰過，兩人又敘起兄弟情誼來了。但各懷心事，歡樂的氛圍已大不如開頭。
送完金久道，老苟垂頭喪氣地打車往回走，一路上都在分析金久道為何會拒絕的乾乾淨淨。思來想去，總結出金久道是因為對自己還存有戒心，曾經那一口確實咬到龜兒子的骨頭上了。雖然現在二人又互稱兄弟，但有過那一口，這兄弟的情誼就得打點折扣，難保金久道還經常撫摸著傷疤戒備我老苟呢。
他有點後悔第一局就把心事向金久道和盤托出。金久道拒絕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兄弟情誼還不夠濃厚，傷疤下面的隱痛還未消除乾淨。從金久道這裡突破不是沒有可能，而是要繼續加深兄弟情誼。
老苟與金久道成了朝天大酒店的常客，每隔三五天便會小聚一次，而且每次的東家都是老苟。朝天大酒店裡的全部菜品兩人已經吃了個遍，兄弟情誼也在酒精中不斷升華著。
眼見著寄存在朝天大酒店的菜品、菸酒即將被金久道消耗殆盡了，老苟也開始著急起來。既然前面請客的禮儀渠道已經拉開，今後再請金久道時就得沿用這個標準，只能高，不能低。但若要是沒有韓榭結婚時的這點存貨，每次的菜品、菸酒下來就得好幾千塊，老苟也著實心疼。
這天，老苟再來朝天大酒店定包廂時，服務員告訴他菜還剩一桌的標準，但菸酒已經消耗完了，如果按以前的標準上就得另外加錢。老苟想要繼續上茅台酒，可是一問價格便心疼的忍住了。看見酒柜上擺著一種包裝精美的洋酒，便向服務員詢問起價格，沒想到價格只有茅台的一半，便痛快的買了兩瓶。
金久道還沒來，老苟獨自坐在包廂里欣賞著洋酒瓶子上密密麻麻的洋文，心裡盤算著一定要在今天說服金久道。否則，再這麼拖下去，雖然兄弟情誼比茅台還要醇厚了，但是自己的荷包會越來越淡薄。
金久道一進門，看見桌上擺著兩瓶洋酒，邊往上座位置走邊笑呵呵地問道：「苟兄，今天咋換酒了呢？」
老苟連忙站起身，接過金久道的手提包掛到衣架上，笑著回答說：「咱哥倆天天喝茅台都喝膩了，剛好我朋友從國外給我寄回來兩瓶洋酒。有好酒我哪能忘了兄弟，所以就今天拎來與兄弟共品。」
金久道點了點頭，把酒瓶拿在手裡瞧著說道：「嗯，好酒，好酒。你看人家外國人幹事多麼細緻，這說明書密密麻麻的寫了這麼多。」
老苟連忙恭維道：「還是兄弟有才啊！我不認識洋文，你來之前看了半天都沒明白上面寫的什麼。」
金久道又佯裝仔細地瞧了一會兒，說道：「主要是成分什麼的，我看有靈芝、鹿茸呢。」
菜上齊了，兄弟倆推杯換盞起來。洋酒喝著果然比茅台順溜，金久道滿意地直夸老外的釀酒工藝。老苟見金久道這麼愛喝洋酒，生怕兩瓶不夠，便自己節約著喝，推讓著給金久道滿杯滿杯的倒。
第一瓶喝完時，老苟覺得訴苦的火候到了，便打開第二瓶給金久道斟滿，說道：「唉，兄弟啊，咱倆相處這麼長時間了，你覺得我老苟做人如何？」
金久道正夾了一筷子魚肉往嘴裡塞，聽老苟這麼問，便連忙把魚肉塞進嘴裡，邊嚼邊含糊地答道：「那還用說？咱哥倆就像這魚和水，誰也離不開誰嘛。」
老苟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愁眉苦臉地嘆道：「唉...，可是...，我有一件事老是放心不下啊。」
金久道聽老苟遇到了放心不下的事，便連忙放下筷子，把身子往老苟旁邊湊了湊說：「兄弟，你快說，有啥放心不下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不下我也寢食難安啊。」
老苟又嘆息了兩聲，帶著愁苦的神情望著金久道，說：「其實也不全部是我的事，主要是替兄弟擔心啊。」
金久道一驚，以為自己又被別人進讒了，慌忙抓住老苟的手問道：「我的啥事？啥事讓你放心不下？」
老苟撓了撓頭，嘆著氣說道：「唉，就是......你們那高級領導班子的事讓我為你放心不下啊。兄弟，你想想，雖然你們高級領導班子有五個人，但除了韓榭，其他幾位的來歷你也清楚，還不就是人家韓榭的枕邊人？所以，我覺得這個局勢對你非常不利，萬一有個啥重大表決，他們幾個合起伙來就把你的意見給否了。目前還不明顯，但我替你擔心的是萬一將來上了市，你要以一己之力對抗那麼多敵人，也沒個人能幫幫你，不容易的很啊。唉......」
金久道鬆了口氣，抽回手坐直了身子，心裡直罵老苟奸猾。哼，想要進高級領導班子你就直說，還打著感情牌使出迂迴戰術來。哼，你就慢慢等著吧，啥時候我覺得把你的爪牙磨平了再說。
想到這裡，金久道臉上掛上笑，端起酒杯說道：「哎呀呀，苟兄啊，難得你有這番為兄弟著想的苦心，久道我感激，感激。不過，苟兄你就放心吧，以我久道的本事，哪怕再多上幾個韓榭的枕邊人做常務，我也應付的過來。就說現在這幾個常務吧，也就是她們沒得罪到我金久道頭上，否則，活捉活放的把握我還是有呢。」說完，沒等老苟碰杯，一仰脖子把一杯洋酒喝盡了。
老苟只好也把酒杯放到嘴邊，和著愁苦一齊往肚裡咽。這個老狐狸，簡直比我老苟還滑，食白吃，酒白喝，連他媽話也白說了。
事辦不成，但兄弟情誼還得維持著。被金久道一頓慷而慨之的感激噎住後，老苟只好繼續敘起兄弟情誼來。
第二瓶快喝完時，金久道漸漸地把持不住了，沒料到這洋酒喝起來就像老鼠拖木掀，勁頭在後面呢。金久道醉眼迷離，眉飛色舞的向老苟吹噓著分析起公司里的異性來，說見到自己時明里暗裡蕩漾過秋波有那些，背地裡誇讚過自己男人味十足、是個兒子娃娃的有那些，私底下給他買過皮帶、襪子的又有那些......
老苟聽的又嫉妒又氣惱，把剩下的一些酒可勁地給金久道倒著，心裡暗暗罵道：「喝喝喝，喝死你個狗日的大騙子老色鬼，我老苟這麼多天的酒菜就當是餵狗了！哼，等著瞧吧，你這隻癩皮狗白眼狼，總有一天我要叫你明白什麼叫好吃難消化。」
但氣惱歸氣惱，嘴上還得恭維讚嘆著。金久道越吹越興奮，被老苟誇讚恭維著，更覺得飄飄然起來了，直到醉倒在桌上時還嘟囔著要酒喝。
老苟站起身，望著醉倒趴在桌上打呼嚕的金久道，聲音低低的、咬牙切齒地罵了兩聲「死狗」，剛想轉身撇下金久道離去，忽然看見金久道的黑色手提包還掛在衣架上。
老苟頓覺眼前一亮，連忙走到金久道身旁，拍著肩膀喊道：「兄弟，兄弟，沒多吧？醒醒，醒醒。」見金久道只是鼾聲如雷，毫無其它反應，便連忙躡手躡腳的從衣架上取下手提包，躲進包廂里自帶的小衛生間裡，反鎖上門翻找起來。
包里亂七八糟，除了一個摺疊錢包，煙和打火機，剩下的就是一些票據和幾種藥了。老苟一股腦倒在洗手池的檯面上，從裡面翻找出來兩個保險套，拿在手中一邊瞧一邊冷笑著自言自語道：「哼，哼哼，你個老色鬼，和那小癩瓜子韓榭一個球樣，這就是必備的辦公用品，還是布道的『用物』？唉，想給你戳上幾個窟窿吧，那還便宜了你，這世上又會多幾個小騙子。」
研究完保險套，老苟又把錢包打開翻找起來。中間夾層里有幾張鈔票，外側兩邊夾層中插了很多卡片，老苟逐張抽出來翻看著，卡片大多是銀行卡和各個娛樂場所的VIP卡，還有一張是金久道的身份證。老苟大失所望，正準備逐張插進夾層里，忽然覺得錢包摸起來還是硬邦邦的，仔細研究了一番，才發現錢包內側里還有一個夾層，裡面好像還有一張卡片。便摸索著掏了出來，拿在手上一看大吃一驚，原來又是一張身份證。
老苟按捺著激動的心情，把兩張身份證並排放在洗手台上一比對，只見上面的其它信息一模一樣，照片也是金久道的同一張身份證照，只是名字不同，一個是金久道，一個是金佑道。
老苟興奮的簡直要蹦起來了，但擔心金久道醒來，便顫抖著激動的手，把散落在洗手台上的卡片又裝回到錢包里。有了錢包里發現暗格的經驗，便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空手提包，果然又有發現，在一個帶拉鏈的夾層里找到了一本大軟皮本。略一翻看，見裡面密密麻麻的記載著公司和韓榭的一些私人信息。
老苟狂喜不已，連忙把其它物品裝回包里，只把兩張身份證和大軟皮筆拿在手裡往外走。
剛推開衛生間的門，老苟只覺得魂要從天靈蓋上飛出去了。只見金久道迷迷糊糊地扶著牆，已經快走到衛生間門口了，嘴裡還嘟囔著念叨：「兄弟...喝...喝，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老苟見金久道是這狀態，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一點。他把手提包和手裡的東西往背後一藏，關切地問道：「兄弟，你沒事吧？要是想吐，衛生間的門開著呢。」
金久道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喝...喝這點...酒，屁...大點事......」一邊嘟囔，一邊踉踉蹌蹌地挨過老苟身旁進了衛生間。
老苟放心的回到桌旁，把手提包重新掛在衣架上，解開塞進褲腰裡的襯衫扣子，把大軟皮本貼肉塞了進去，兩張身份證揣進了褲兜，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著金久道。
衛生間裡傳來了摳心挖嗓的嘔吐聲，老苟厭惡地皺起了眉頭。等了半天沒見金久道出來，老苟跑進衛生間一看，只見金久道已經趴在馬桶上睡著了，嘴貼著馬桶沿，一隻手塞進了馬桶里的嘔吐物中。
衛生間裡臭氣熏天，老苟只覺得自己胃裡翻江倒海起來，便連忙捂住嘴退了出來。本想在朝天大酒店開個房間把金久道弄進去睡覺，忽又一想，刀把子已經握在自己手裡了，再為金久道多花一分錢都是浪費，便打開包廂門自己回去了。
直到酒店餐廳準備打烊，服務員進來收拾包廂的時候才發現金久道在衛生間裡睡著了，他的兄弟已不見蹤影。便連忙喊來其他服務員，想幫著把金久道從衛生間弄出來。但衛生間裡的景象太噁心了，一個胃淺一點的服務員才攙住金久道的胳膊，就「哇」地一口吐到金久道頭上了。
大家無可奈何，只好去酒店門口請來了兩位保安。保安也嫌太髒，但工作份內的事不好推卻，便先接了一盆清水，把金久道的身子扶直，從頭上淋著簡單沖洗了一下，才掩住口鼻攙著胳膊架了出來。
服務員找不見老苟，又擔心把金久道就這麼送出酒店會出人命，請示領導後開了一間客房，把金久道弄進去扔在了床上。
金久道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過來，恍恍惚惚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在酒店房間裡，包也放在床頭柜上。直到聞見衣服上熏人的酒味後，才慢慢回憶起來昨晚是老苟宴請自己，肯定是自己喝多了，老苟給定了房間。
老苟居然這麼體貼，金久道心中感激著走進衛生間洗漱去了，邊洗漱還邊琢磨著，看來老苟的爪牙確實已經磨平了，該是考慮讓老苟進核心圈子的時候了。但事得一步一步來，先給他弄個不帶常務的副總裁，等到以後他再求到自己的時候加個「常務」也不遲。這麼一來，自己在公司里多了一個牢靠的盟友，老苟也不能一下子與自己平起平坐，人情之大更能讓老苟心存感激，對自己俯首帖耳。
對，就這麼辦。至於韓榭方面，那是小菜一碟，我金久道指揮著他往東，借他幾個膽也不敢往西。
金久道洗漱完，躊躇滿志地拎上包下了樓。走到酒店大廳的時候，服務員喊住他索要房錢。
金久道一臉慍怒，以為是服務員認錯人了，直到從服務員口中聽到昨晚的情形時，金久道額上才密密地滲出了汗珠子。他呆立了兩分鐘，便慌忙低頭打開了手提包。服務員還以為他要拿錢呢，卻只見金久道在包里翻找了幾下，轉身拔腿就往酒店外面衝去，慌的服務員又是追趕又是喊保安攔截，直追到了路邊才抓住了伸手攔車的金久道。
房錢是要回來了，但服務員和保安還不解氣，站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揶揄辱罵。金久道充耳不聞，只顧著伸手攔車。
再說老苟，自從昨晚意外繳獲這些物證後，興奮的一夜都沒睡著。他趴在床上翻看著金久道的大軟皮本，只見裡面記載著好多年的事項，韓榭某年某月去了哪裡，見了哪些人，談過哪些合作，打算幹個什麼事等等，都是眼線匯報的內容，時間地點都記的很清楚。裡面還有些奇奇怪怪的符號，像是人類祖先在混沌初開時的記事方式。老苟研究了半天，發現是代表某些事的，可能不方便用文字寫下來，但內容卻研究不透，也許只有金久道自己才能明白。韓榭父母以及公司各個領導的屬相、生辰八字也在記錄之列，連自己上次給金久道遞「投名狀」的「香艷門」事件也記錄在列。當然，裡面也記錄著一些金久道對老苟和其他領導私事的發現。軟皮本的扉頁上還貼著一張韓榭別墅的平面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記著某處擺放著何物，門的朝向以及院子裡面的樹種、棵數等等。
老苟看完，終於明白了金久道為啥算起卦來靈驗的仿佛能知前後八百年。他合上筆記本，咬牙切齒地罵道：「哼哼，哼哼哼，你個妖孽龜兒子，想不到吧？還縛我的爪呢，我現在就讓你現出原形來。」罵完，抄起電話就撥通了韓榭的號碼。
電話里剛「嘟」地響了一聲，老苟便慌忙掛斷了。他把電話放在枕邊，坐起身點了支煙細細琢磨起來。要是就這麼把發現匯報給韓榭，金久道滾蛋是確定無疑了，物證、人證俱在，他金久道也沒法抵賴，上次用來金蟬脫殼的那個金佑道還揣在自己褲兜里呢。但是，韓榭會否因為這件奇功把自己提拔成第一常務副總裁呢？不好說，也許連常務副總裁都不會提拔，反而還可能因為這個發現連累自己呢。韓榭是個好面子的人，金久道記錄了韓榭那麼多私事，連同自己親眼目睹過的「香艷門」事件，相當於我老苟知道的比金久道還多了，韓榭會不會羞憤之下讓自己和金久道一起滾蛋呢？嗯，有這種可能。
那麼，應該把這些東西還給金久道？不，這狗日的騎在我頭上拉屎撒尿多年了，這麼一來不便宜了龜兒子？何況，他弄的那個「縛爪法」雖然子虛烏有，但著實讓我老苟擔驚受怕，現在動不動就覺得腿抽筋，手腳冰涼，這都是被龜兒子金久道害出來的生理強迫症。有了這些鐵證，我不把你金久道縛得像個蠶繭，難解我心頭之恨啊！
但是，這慫脫滑的很，混跡騙術江湖大半輩子了，早就練就了鷹難拿的老兔子本事。如不想個萬全之策，萬一又被他使個啥障眼法幻化著逃脫了，那可就得雞飛蛋打了。
老苟躺在黑暗中，眨巴著眼睛想了一夜，直到博峰頂上現出了晨曦，才匆忙起床洗漱了一番，揣上證物出門了。
他來到一家圖文店，見來的太早還沒開門，便在附近買了幾個包子站在門口吃著。店主人一開門，便連忙進去把證物又是複印又是掃描，還讓店主幫忙整理出了個電子版刻了幾個光碟。做完這一切，才放心的到公司上班去了。
金久道垂頭喪氣地趕到老苟辦公室時，只見老苟正坐在桌子後面慢悠悠地呷著茶，指縫裡夾著一支點燃的煙。看見金久道慌慌張張地進來，老苟只是抬起眼皮輕蔑地瞥了一眼，又盯著杯口的熱氣呷起茶來。
金久道既尷尬又羞憤，連忙轉身關上了辦公室門。見老苟桌子對面沒擺椅子，便強忍著怒氣站在桌子對面，擠出一絲笑容搭訕道：「苟總，喝茶呢？」
老苟放下茶杯，往煙缸里撣了幾下菸灰，才抬起頭打量著金久道，慢悠悠地揶揄道：「哎吆吆，這不是金第一常務副總裁嘛。啥事讓你這麼慌張，肯屈尊降貴到我的小廟裡來了？」
金久道滿臉通紅，囁嚅著答道：「苟總，不是...就是...我有點東西找不到了，來問問你見過沒有？」
老苟狂笑道：「哈哈哈哈，我以為是啥大事讓第一常務副總裁慌裡慌張，像老婆跟人跑了似的，原來就這麼點屁事！哎，金常務，你不是能掐會算嗎？掐算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來的路上金久道已經算準了老苟會以此事拿捏他，但沒料到這麼尖酸刻薄，一點兄弟情面都不給他金久道留。
金久道知道再掖掖藏藏的打啞謎已經沒啥意義了，於是轉身走到靠牆的沙發上坐下，說道：「老苟，我知道東西就是被你拿走的。既然事情你已經清楚了，念在你我兄弟一場的份上，你就開個價吧，怎麼肯把東西還給我？」
老苟冷笑著站起身，邊從桌子後面邊往外走邊說：「哎呀呀，兄弟，兄弟，聽起來有骨頭有肉的，親切，親切！唉...，別人的兄弟都是心連著心呢，我的兄弟倒給我縛起爪來了。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好兄弟啊！」
說完，又把兩隻手搖晃著伸到金久道面前，裝出一副苦相，帶點兒哭腔接著說道：「大慈大悲的金久...騙菩薩，罪人老苟就站在你面前，縛吧，縛吧，只求你不要縛的太緊了，把麻筋勒住難受呢。」
金久道的臉紅得像雞冠子，知道老苟不把自己糟蹋夠是不會罷休的。老苟的指尖尖都快挨到鼻子尖了，金久道只能強忍著羞憤，口氣近乎哀求地說道：「苟總啊，以前都是我混帳糊塗，干出那些豬狗不如的事來。你大人大量，兄弟我在江湖上混口飯吃也著實不容易，就繞過我這一回吧？今後我一定唯苟總馬首是瞻，給你立個長生牌位供著。」
老苟見已經降服了金久道，便走回到桌子後面坐下，點了一支煙沉思著。吸了幾口才開口說道：「我這裡還真有幾樣你作法的用物。但是，社會上失物招領時還得付點辛苦費呢，這麼重要的『法器』我老苟替你保管了一夜，你總得給我點茶水錢吧？」
金久道見老苟鬆口了，連忙雞啄米似的點著頭站起來說：「應該，應該，孝敬苟總，孝敬苟總。」
老苟呷著茶，眼皮也沒抬一下，右手伸出四根指頭舉在空中晃著。
金久道見了，立刻領會了意思，忙不失迭地問道：「四千？好好好，我現在就轉帳。」說完，就要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轉帳。
老苟依然不看金久道，舉著手緩緩地搖了幾下頭接著喝茶。
「四萬？」金久道伸進口袋裡的手僵住了，驚訝地張大了嘴。
老苟沒有答話，還是搖晃著腦袋。
金久道像泄了氣的皮球，走到老苟桌旁，雙手撐住桌沿子俯身問道：「苟總，久道實在愚鈍，你就給個明示，這茶水錢究竟多少合適？」
「四十萬！」老狗說完，「噗」地吹了一口杯中的茶沫子。
金久道只覺得腦子嗡嗡鳴叫著，太陽穴突突突地像敲起了小鼓。呆立了半晌才儘量緩和口氣說道：「苟總，你...你這，唉...，我金久道已經知錯了，你就不肯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老苟放下茶杯，抬頭望著金久道愁苦的臉說：「嫌貴是吧？別急，聽我慢慢給大總裁算算帳。這第一呢，由於被你縛了爪，我這幾年落難受的經濟損失都不止這個數。這第二呢，為了不讓你金大仙把我縛的太緊勒住麻筋，只好委屈求全，這麼長時間請你吃飯喝酒，到九溝十八坡風流瀟灑的錢加起來也有一大筆了。這第三嘛......人家法院打官司還講究個精神損失賠償呢，我老苟都快被你折磨成羊羔瘋了，連那男人最關鍵的東西，都被這事折磨的蔫頭耷拉的，我老苟喪失了多少男人的樂趣？光精神損失這一項，你自己算算，該值個多少錢？」
金久道一聽，知道老苟已經打定了主意，絕不會放過能狠宰自己的機會了。但這狗慫心也忒狠毒了，一下子就要訛走這麼多錢，也不怕遭報應啊！
恨歸恨，但刀把子已經在人家老苟手上，想要施法也來不及了。便又央告道：「苟總啊，你說的這些都是我的不是。唉，我金久道豬狗不如啊！苟總要是實在不解氣，就朝我這張豬臉上呼幾巴掌。但是，這麼高的數額我確實拿不出來啊，要不......我先給你打個條，慢慢掙著給你還？」
老苟冷笑道：「別給我耍花花腸子，當我老苟是三歲小孩呢？哼，我還不清楚你？一年連哄帶騙的，最少也能從十境公司撈個百十萬，這還不算員工孝敬你的呢。我就要你這麼點茶水錢，已經夠仁慈的了。」
金久道無可奈何，又換上哭腔央告道：「苟總，苟大人啊，真沒那麼多。再說了，我自己應酬多，花銷也大，一年到頭存不下幾個錢，苟總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老苟沉吟了一會，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說：「就這個數，已經白菜價了，一分也不能再少。而且......還得全要現金，免得你將來反悔，拿著轉帳記錄到法院告我，訛我是借你的錢。」
金久道長嘆一聲，懊悔已經於事無補了，也清楚狠毒的老苟絕對不會再少了。便又問道：「這麼多錢一時湊不齊，能不能先把東西給我？我湊齊了一定立刻送來。」
「不急，不急，你寅時湊齊寅時來取，卯時湊齊卯時來取，我老苟隨時恭候。而且，我老苟也不怕你使個『遁法』，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回去，我也給貼了個符印鎮著呢。」老苟吐著煙圈，慢悠悠地答道。
鬥法已然失敗，金久道垂頭喪氣，只好轉身出門取錢去了。他怕事情有變，沒敢等到寅時卯時，也顧不上掐算一個吉時，只過了兩個時辰，便提著一個大布袋子走進了老苟的辦公室。
老苟笑眯眯地接了過去，把布袋子藏在辦公桌下面數了起來，還偷偷地從每沓子錢中隨機抽取兩張驗了驗真假。
金久道反覆絞織著雙手，在沙發上坐如針氈。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見老苟打開身後的一個保險柜，從裡面拿出一個文件袋後把大布袋子塞了進去。
老苟把文件袋扔在桌上，說：「打開當面驗清，失物是不是這些東西？」
金久道慌忙站起身，抓過文件袋打開封口，見兩張身份證和大軟皮本都在，心裡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便拿著紙袋子轉身往門口走去。
「慢著！」
金久道剛要開門，身後傳來了老苟命令式的喊聲。金久道一哆嗦，本能地立住身子僵在原地。良久，才緩過神來，轉身氣哼哼地罵道：「老苟，你狗日的不要欺人太甚！差不多點就行了，錢我如數付了，你還想咋的？」
老苟笑呵呵的從椅子上站起身，邊從桌子後面往外走邊說道：「哎呀呀，兄弟啊，火氣不要這麼大嘛。長生牌位我也沒打算讓你給我立，但你唯我馬首是瞻的誓言還縈繞在辦公室里沒有消散，這就叫上狗日的了？哈哈哈哈！唉...，人性啊，你最可愛的地方便是誠實！雖能千變萬化，但扒開表皮往裡一瞧，還帶著那副誠實的可憐樣躲在心底呢。哼哼哼，幸虧我也摸索出來了個『縛爪法』，否則我老苟還真當定狗日的了。」
金久道滿腔怒火，但聽見老苟也有個「縛爪法」，一時沒搞清楚這傢伙還想使什麼陰招折磨自己，便怒視著老苟沒有答話。
老苟笑呵呵地拽住金久道的胳膊，邊把他往沙發上拉邊說：「坐下，坐下嘛兄弟，當哥的還有幾句體己話沒說呢，你這麼匆忙離開不合適嘛。」
金久道不知道老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好僵直地坐到了沙發上。
老苟走到辦公桌後面，把椅子拽過來坐在金久道對面，笑呵呵地抽出一支中華煙給金久道遞過去，說：「兄弟，哥那個進高級領導班子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金久道只覺得肺都要炸開了，便一把把老苟遞過來的煙打落在地上，邊起身邊吼道：「恕我道法淺薄，無能為力！」說完，氣哼哼的又往門口走去。
老苟哈哈大笑，衝著金久道的背影喊道：「走好啊，一路順風順水。唉，我也該出門把複印件給韓榭送去了。」
金久道愣在了門口，呆立了好一會才轉身走回來說：「老苟，你也忒狠毒了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豁出去不干也要......」
老苟笑呵呵地擺了擺手，打斷金久道的話說：「兄弟，別意氣用事嘛，這個帳要算明白了再做決定。雖然你有點法力，但是你也沒見過天底下有賣後悔藥的吧？你想想啊，你只損失了一點點茶水錢，可要是就這麼走了，每年損失的可不止這麼一點啊。再說了，即便你能再找個像韓榭這麼個二愣子老闆接著當軍師，建立起一年能值百十萬的信任關係，估計沒個三五年也不行啊。所以，哥哥我是為著你好，勸你還是不要往牛角尖里鑽。」
金久道緊攥起拳頭，恨不得立刻照著老苟那張皮笑肉不笑的醜臉上來上幾拳頭，但理智拽住胳膊說：謹慎點呀，就這狗慫的賴樣子，前面那點破資料都值好幾十萬呢，要是非得動拳，可得數著銀行卡餘額打呀。
他無可奈何，只好垂下胳膊，悻悻地坐回到了沙發上。
老苟見金久道坐下了，笑嘻嘻地說道：「哎呀，對嘛，這才能體現出咱兄弟倆的情誼深厚嘛。來來來，抽上，抽上。」
金久道沒接煙，氣哼哼地說道：「你說的那個辦法我試試吧，但是擴大高級領導班子的事韓榭不一定會同意。」
「不不不，那個辦法我已經不想用了。我認真考慮過了，既然要搖鞍動馬地折騰，那還不如一步到位呢。你就再施點法，直接把哥哥祈禳成常務副總裁算啦。」老苟自己點上煙，慢悠悠地吐著煙圈說道。
金久道倏地站起身，咬牙切齒地說道：「那你自己去跟韓榭說吧，小心貪多嚼不爛噎死！」說完，便轉身朝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了老苟的喊聲：「三天，我只等三天。要是耽誤了我升官發財，我可要緊緊縛爪的法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