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愚者
「你……你應該是中午，『熱辣山莊』火鍋店裡彈琵琶的那位吧？」
穗矢靠在嘉瀨的手腕上，享受著她按揉臉上的穴位，還有沁人心脾的香水味，說道。
「嗯哼。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的作品？我有看到哦，你聽的很入神呢。」
「欸？但是你全程都在認真演奏啊。」
「這不衝突啊，台下誰真的在聽我一看就知道。」
穗矢有些感動，因為自己什麼都沒說，她就已經知道存在這樣一個為之傾心的聽眾了。
「怎麼說呢，你的作品真的很有魄力，我從上學就開始聽搖滾了，但是你這樣的作品，我真的是第一次聽，敢問尊姓大名？我還想聽聽你的其他專輯。」
「為什麼喜歡搖滾？」嘉瀨俯下身，湊近穗矢的臉龐問道。
「因為能給我力量吧。我一直覺得，搖滾樂有那種，能讓人振作的魅力，不管什麼類型……」
「是嗎？可是有不少搖滾樂只是吐髒字兒黃字兒哦，你覺得那些也能讓你振作嗎？」
「這……唉，我也沒有深入了解過搖滾藝術，但他們應該只是想宣洩自己的欲望吧，我聽說搖滾有一大主題就是對抗壓抑。」
「好吧，你倒是挺寬容的。」
嘉瀨坐起身，手上的力道似乎也發生微妙的變化。時間一分一秒溜走了，很快就到了肩頸的按摩，穗矢翻過身，只見他的右肩上有一個輪廓清晰的環狀咬痕，還有後背中央，五條抓痕長達他身體的三分之一，粗如手指，排列整齊，這些都是兩年前食人少女莉莉絲襲擊他所留下的。
「這些傷疤很不正常，你是被野獸襲擊了？」
「不是野獸……是個人，但和野獸沒區別。」
「是嗎，你也遭了毒手。」
你也遭了毒手？穗矢聽著，頗有些震撼，難道這位女子也被索爾特和他的爪牙傷害過嗎？於是他追問下去。
「冒昧問一句，你和索爾特某個部下……應該有什麼過節吧？」
嘉瀨暫停了按摩，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足以喚起她腦海中那幅隱藏已久、血肉淋漓的畫面。畫面中，一位棕色長髮的，和她有著同樣美貌、年齡相仿的女子倒在血泊中，她的嘴角掛著白沫，內臟被整齊地切片放在地板邊的盤子上，一盤是心臟，還有肺，胃……盛裝心臟的盤子邊，留下一張沾著血漬的小紙條，上面寫著：她來償還應當償還的罪。
「不是我。但也不能說和我沒關係。」
「那應該是你的家人或朋友了。」
「算是吧。」
「有一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問問你……」
穗矢一邊說著，一邊猶豫，因為這涉及暴露他的目的。他想問的是，嘉瀨這位親友是不是被莉莉絲所殺害，如果是，就說明她和自己有著同樣的傷口，如此她說不定能加入自己，一同前往千戶尋找反索爾特的陣營。但最後，他還是決定主動出擊。
「索爾特的直屬部下中，有一個食人少女，我身上的傷就是她所留的，我的親友也是被她殺的。我知道這很無禮，但您說的那位，莫非也是被她所殺害的嗎？」
嘉瀨微微張口，眉眼間流露出驚愕。
「天哪，這種話你就隨便對一個陌生人說嗎？」
「我覺得你值得信任。」
穗矢轉過頭，目光堅定，嘉瀨見他如此，卻微微搖頭，笑聲中夾著一絲戲謔。
「呵呵……信任，你知道信任是建立在什麼上面的嗎？」
這話讓他意外而不解。嘉瀨只打個比方，假如她是索爾特的情報人員，假裝成按摩店的老闆娘，那麼穗矢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如果不用什麼東西堵住她的嘴，這件事就會傳到索爾特或莉莉絲耳中。
「但莉莉絲不可能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就追殺我吧。」
「你以為有關緊要的話就不會被你泄露出去嗎，到時候怕是用什麼都圓不回來了。你心裡還藏著什麼吧，如果我不說，你估計早就吐露乾淨了，傻白甜。」
穗矢回過頭，臉貼著枕頭不再作聲。他頗覺得有些憋屈，亂世之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知音，卻被潑了這樣一盆冷水。但仔細想想，她也是為了自己好。戒心，在這世道下是不能輕易放鬆的。
「謝謝你，你真的很成熟。」
另一邊，奈奈又把她的按摩師支開，這回她把耳朵貼在地板上，把穗矢和嘉瀨對話的內容聽了個遍。說到傻白甜，奈奈覺得曾經的自己簡直是這個詞的翻版，但就現狀而言，穗矢似乎更加單純，他內心的成熟度遠在自己之下，不像是那種敢拋棄自己的人。所以要稍加提防的，目前只有神奈里和都治，於是奈奈放心地躺回床上了。
另外說起莉莉絲，穗矢昨天吃完散夥飯後確實提到過。索爾特有個直屬的改造人行動組，而足立、東浦已經淪陷，那他們下一站就要進攻稻本。所以，這裡很可能安插了索爾特的眼線，哪怕不在這按摩店裡。然後，都治和那按摩小哥的關係也不得不在意，明明是中午火鍋店的吉他手，卻和他這種身份的人有關係？莫非這按摩店其實是交流情報的地方嗎？反索爾特的戰線已經形成了？奈奈如此推測，不禁覺得自己變聰明了許多，而穗矢這傻白甜，多半沒想到這點。
「成熟？這是最起碼的智慧吧，穗矢君。每當遇到不認識的人，你就要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他想表達的意思。告訴你吧，我每天都接待客人，這裡面也有我的粉絲，你當我有心力去關心每個人？我跟你交流搖滾也好，詢問你的傷也好，不過是想套出你的經歷，而你都如實招供了，不是嗎？」
穗矢被教訓得啞口無言，心裡一陣委屈。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想在南方有所成就，你就要有最起碼的，身處亂世的智慧。我想你的朋友們心裡應該清楚，下午來這裡的真正目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總之不是單純來放鬆吧。」
「至少都治不是這樣，所以說你都不知道來南方要做什麼。我問你，你想把我拉進你的小隊，然後去千戶尋找陣營對吧？那你知道千戶有哪些反索爾特陣營嗎？你對這些陣營有所了解嗎？這些陣營是軍隊性質，還是改造人行動組性質？你準備擔任什麼職務？或者說，你的特長是什麼？我講的這些，你有考慮過嗎？」
「我……」
「你當然沒有考慮過。你的注意點停留在莉莉絲對你造成的創傷上，那我問你，莉莉絲要是來刺殺稻本軍團領袖，你有什麼辦法阻止她？莉莉絲是改造人，你正面能戰勝她嗎？如果不能，你就要想其他的辦法戰勝她。」
面對嘉瀨滔滔不絕，穗矢竟想不出一句回答的話。不過，當自己不再反駁，嘉瀨的語氣倒也變得緩和起來。
「都治這人確實有小資產階級的毛病，但人家只要到了千戶，馬上就知道要做什麼。你在這方面還很幼稚，穗矢君，情感是最無用的武器，跟紙做的刀一樣，不是說你一腔熱血，或是和別人互舔傷口，就能解決實際問題的。總之多動動腦子思考吧，你看，你甚至沒想過我怎麼知道你的名字，你在登記本上寫的是『城之內吾作』，但為什麼我知道你叫羽田穗矢？」
房間的空氣凝固下來，穗矢只微微點頭，可內心的警鐘卻被狠狠敲了一下，這響聲久久不去，把他的思緒拉回到不久前和大宮告別的最後一天。
穗矢靠在嘉瀨的手腕上，享受著她按揉臉上的穴位，還有沁人心脾的香水味，說道。
「嗯哼。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的作品？我有看到哦，你聽的很入神呢。」
「欸？但是你全程都在認真演奏啊。」
「這不衝突啊，台下誰真的在聽我一看就知道。」
穗矢有些感動，因為自己什麼都沒說，她就已經知道存在這樣一個為之傾心的聽眾了。
「怎麼說呢，你的作品真的很有魄力，我從上學就開始聽搖滾了，但是你這樣的作品，我真的是第一次聽，敢問尊姓大名？我還想聽聽你的其他專輯。」
「為什麼喜歡搖滾？」嘉瀨俯下身，湊近穗矢的臉龐問道。
「因為能給我力量吧。我一直覺得，搖滾樂有那種，能讓人振作的魅力，不管什麼類型……」
「是嗎？可是有不少搖滾樂只是吐髒字兒黃字兒哦，你覺得那些也能讓你振作嗎？」
「這……唉，我也沒有深入了解過搖滾藝術，但他們應該只是想宣洩自己的欲望吧，我聽說搖滾有一大主題就是對抗壓抑。」
「好吧，你倒是挺寬容的。」
嘉瀨坐起身，手上的力道似乎也發生微妙的變化。時間一分一秒溜走了，很快就到了肩頸的按摩，穗矢翻過身，只見他的右肩上有一個輪廓清晰的環狀咬痕，還有後背中央，五條抓痕長達他身體的三分之一，粗如手指，排列整齊，這些都是兩年前食人少女莉莉絲襲擊他所留下的。
「這些傷疤很不正常，你是被野獸襲擊了？」
「不是野獸……是個人，但和野獸沒區別。」
「是嗎，你也遭了毒手。」
你也遭了毒手？穗矢聽著，頗有些震撼，難道這位女子也被索爾特和他的爪牙傷害過嗎？於是他追問下去。
「冒昧問一句，你和索爾特某個部下……應該有什麼過節吧？」
嘉瀨暫停了按摩，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足以喚起她腦海中那幅隱藏已久、血肉淋漓的畫面。畫面中，一位棕色長髮的，和她有著同樣美貌、年齡相仿的女子倒在血泊中，她的嘴角掛著白沫，內臟被整齊地切片放在地板邊的盤子上，一盤是心臟，還有肺，胃……盛裝心臟的盤子邊，留下一張沾著血漬的小紙條，上面寫著：她來償還應當償還的罪。
「不是我。但也不能說和我沒關係。」
「那應該是你的家人或朋友了。」
「算是吧。」
「有一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問問你……」
穗矢一邊說著，一邊猶豫，因為這涉及暴露他的目的。他想問的是，嘉瀨這位親友是不是被莉莉絲所殺害，如果是，就說明她和自己有著同樣的傷口，如此她說不定能加入自己，一同前往千戶尋找反索爾特的陣營。但最後，他還是決定主動出擊。
「索爾特的直屬部下中，有一個食人少女，我身上的傷就是她所留的，我的親友也是被她殺的。我知道這很無禮，但您說的那位，莫非也是被她所殺害的嗎？」
嘉瀨微微張口，眉眼間流露出驚愕。
「天哪，這種話你就隨便對一個陌生人說嗎？」
「我覺得你值得信任。」
穗矢轉過頭，目光堅定，嘉瀨見他如此，卻微微搖頭，笑聲中夾著一絲戲謔。
「呵呵……信任，你知道信任是建立在什麼上面的嗎？」
這話讓他意外而不解。嘉瀨只打個比方，假如她是索爾特的情報人員，假裝成按摩店的老闆娘，那麼穗矢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如果不用什麼東西堵住她的嘴，這件事就會傳到索爾特或莉莉絲耳中。
「但莉莉絲不可能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就追殺我吧。」
「你以為有關緊要的話就不會被你泄露出去嗎，到時候怕是用什麼都圓不回來了。你心裡還藏著什麼吧，如果我不說，你估計早就吐露乾淨了，傻白甜。」
穗矢回過頭，臉貼著枕頭不再作聲。他頗覺得有些憋屈，亂世之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知音，卻被潑了這樣一盆冷水。但仔細想想，她也是為了自己好。戒心，在這世道下是不能輕易放鬆的。
「謝謝你，你真的很成熟。」
另一邊，奈奈又把她的按摩師支開，這回她把耳朵貼在地板上，把穗矢和嘉瀨對話的內容聽了個遍。說到傻白甜，奈奈覺得曾經的自己簡直是這個詞的翻版，但就現狀而言，穗矢似乎更加單純，他內心的成熟度遠在自己之下，不像是那種敢拋棄自己的人。所以要稍加提防的，目前只有神奈里和都治，於是奈奈放心地躺回床上了。
另外說起莉莉絲，穗矢昨天吃完散夥飯後確實提到過。索爾特有個直屬的改造人行動組，而足立、東浦已經淪陷，那他們下一站就要進攻稻本。所以，這裡很可能安插了索爾特的眼線，哪怕不在這按摩店裡。然後，都治和那按摩小哥的關係也不得不在意，明明是中午火鍋店的吉他手，卻和他這種身份的人有關係？莫非這按摩店其實是交流情報的地方嗎？反索爾特的戰線已經形成了？奈奈如此推測，不禁覺得自己變聰明了許多，而穗矢這傻白甜，多半沒想到這點。
「成熟？這是最起碼的智慧吧，穗矢君。每當遇到不認識的人，你就要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他想表達的意思。告訴你吧，我每天都接待客人，這裡面也有我的粉絲，你當我有心力去關心每個人？我跟你交流搖滾也好，詢問你的傷也好，不過是想套出你的經歷，而你都如實招供了，不是嗎？」
穗矢被教訓得啞口無言，心裡一陣委屈。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想在南方有所成就，你就要有最起碼的，身處亂世的智慧。我想你的朋友們心裡應該清楚，下午來這裡的真正目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總之不是單純來放鬆吧。」
「至少都治不是這樣，所以說你都不知道來南方要做什麼。我問你，你想把我拉進你的小隊，然後去千戶尋找陣營對吧？那你知道千戶有哪些反索爾特陣營嗎？你對這些陣營有所了解嗎？這些陣營是軍隊性質，還是改造人行動組性質？你準備擔任什麼職務？或者說，你的特長是什麼？我講的這些，你有考慮過嗎？」
「我……」
「你當然沒有考慮過。你的注意點停留在莉莉絲對你造成的創傷上，那我問你，莉莉絲要是來刺殺稻本軍團領袖，你有什麼辦法阻止她？莉莉絲是改造人，你正面能戰勝她嗎？如果不能，你就要想其他的辦法戰勝她。」
面對嘉瀨滔滔不絕，穗矢竟想不出一句回答的話。不過，當自己不再反駁，嘉瀨的語氣倒也變得緩和起來。
「都治這人確實有小資產階級的毛病，但人家只要到了千戶，馬上就知道要做什麼。你在這方面還很幼稚，穗矢君，情感是最無用的武器，跟紙做的刀一樣，不是說你一腔熱血，或是和別人互舔傷口，就能解決實際問題的。總之多動動腦子思考吧，你看，你甚至沒想過我怎麼知道你的名字，你在登記本上寫的是『城之內吾作』，但為什麼我知道你叫羽田穗矢？」
房間的空氣凝固下來，穗矢只微微點頭，可內心的警鐘卻被狠狠敲了一下，這響聲久久不去，把他的思緒拉回到不久前和大宮告別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