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夜（五）
跑團店裡，幾位客人這會兒正坐在桌前吃外賣，骰子孤零零地擺在桌上。
洛姬縮在屏風後面，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失去了洛聞星這個場內援助，她完全應付不了這幾個難纏的顧客，且不說想一出是一出的福爾摩斯，剩下幾位也算得上神通廣大——想在家擺爛養女兒的，想好好工作升職加薪的，雖然看著好像在干人事，但和劇本主線相關的那是一點兒也不干啊。
這大概就是洛聞星之前念叨的「無限流太考驗KP水平所以過於小眾」吧，調查員沒有身份的束縛，只有一句枯燥無力的主線任務充當動力。如果只是朋友之間口嗨說著玩那還好，真想靠這個吃飯……那就多少有點欺騙消費者的嫌疑了。
甚至夠不上小孩子過家家。
考慮到這點，林依依這種跑團老饕能放寬心帶著朋友們來跑團店跑無限流……看來對洛聞星相當信任。
洛姬理所當然地忘掉了舊日支配者的身份，心安理得地代入到跑團店長的身份里。
不過這想法倒也沒錯，箱庭世界是她的權柄，她也只是招募個員工替她幹活，合情合理。
雖然這個員工在爭權奪勢上相當有一手……
「喂喂喂，小KP？我們繼續跑吧！」
洛姬回過神，調查員們吃完了晚飯，林依依這會兒托著腮幫子，把頭湊到屏風跟前呲著牙。
【咳咳，那我們繼續，接上半小時前的劇情：洛克·福爾摩斯偷偷摸摸地混進了蒼穹公司在淮山的建築工地……】
洛克壓著腳步，跟在員工的身後。
無論是對外宣傳，還是內部資料，蒼穹公司的口徑都相當統一——他們在淮山僅僅是建設旅遊景區。
但面前深入地下的垂直電梯井明顯不是搞基建這麼簡單，沒人建景區會建地下，還挖了有三四層樓深，這看著更像是在刨墳而不是建設城市。
洛克閒庭信步地拐了個彎，巧妙地走進視野盲區，就好像開了天眼似的俯瞰整片工地，行動路線規劃得天衣無縫，整個工地十幾個巡邏的哨位愣是沒發現多了個人。
「工人們住在哪兒？這裡的包工頭那兒肯定有名單什麼的。」
【你可以注意到，淮山整體呈南北走向，而建築工地就位於西邊的山腳下，一整片臨時搭起的鐵皮屋子被淮山投下的陰影罩住——這意味著陰暗潮濕，尤其現在還在下著暴雨。顯然，你們的老闆不會住在這地方。】
「別跟我說那個李什麼是本地人，他這名字一眼老外吧。」
洛姬探出腦袋，對著福爾摩斯的方向翻了個白眼，又縮回屏風後。
【你不也是一眼外國人，說不定你們才是終慶的土著……開個玩笑，總之你確實找到了雷克頓，他這會兒正在工人棚屋那兒給他們加油打氣。】
「我知道環境艱苦，我也理解你身在異國他鄉不好過，但我也明白你們遠渡重洋來終慶是為了掙錢，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一名中年男性站在門口，高舉著右手，「先生們，蒼穹公司待我們不薄，不管是工資還是撫恤金，甚至是員工福利，都是最高一檔——一分價錢一分貨，我們只是普通工人，有些乾脆就是搬磚都不會的地痞流氓。」
任由傾瀉的雨順著鐵皮房頂砸在身上，男人挺直了腰，環視著棚屋內擠成一團的工人。
「被這點小事擊倒？洛克可是為了這活兒還能接著幹下去，主動背責……捫心自問，你們配不配！」
他轉過身，狠狠地砸上了門，留下句狠話。
「你們想離開自謀生路，我李某人不會阻攔，但從此兩清。」
洛克挑了挑眉，吸了口雪茄，朝著棚屋的方向抖抖菸灰。
「鎮不住場子？」
「你不該來這的。」李經理皺著眉頭看向洛克，就好像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嫌棄地後退了幾步，「錢我轉了，話我說了，如果你想再賴著不走，那就別怪我不講兄弟情面……」
「礦上到底什麼事兒？」洛克沒有理會話語中的威脅，自顧自地從兜里掏出根剪好的雪茄，遞向雷克頓。
「我戒了，不用。」
「哈，跟兄弟說這種話，你是真想當公司的狗？」洛克雙手抱胸，從鼻子裡哼出聲，「從此兩清……真絕情啊，連我都怕了。」
「我不像你孤家寡人，我可有一大家子要養。」雷克頓聳聳肩，還是從洛克的手上搶過雪茄，「有個兄弟掉進墳里，出來就被送進醫院——這你應該清楚。」
雖然人近中年，臉上不可避免地帶上些皺紋，頭髮也因為常年操勞，染上幾縷白色，但雷克頓的眼神依然透著光，看著和年輕人沒什麼區別。
「……送去醫院的兄弟搶救無效身亡後，爬起來咬死了好幾個護士，才被蒼穹公司帶走。」
「喪屍？我還以為這種東西只是……」
「電影裡虛構的？福爾摩斯，你比我聰明多了，我不會對你撒謊。」雷克頓搖搖頭，吐出煙圈，「我們挖到的東西……是古墓，不管在哪裡打擾先人沉眠都是大不敬。」
「你什麼時候這麼迷信了。」
「年紀大了，總得信點兒。」
「不信上帝信先祖？」
「入鄉隨俗嘛。」
說到這，兩人對視，同時笑出了聲。
「你得滾遠點兒，福爾摩斯。」雷克頓的笑意戛然而止，他板著臉，指了指遠處的終慶市，「這是我們最後一面，你該享受新生活了。」
「……李，我＊你媽。」
洛克從嘴裡憋出句髒話，他豎了個中指，轉身走向城市。
他看到，閃爍的霓虹燈點亮了整座城市，又在朦朧的雨中擴出光暈。即使是深夜，現代都市的影子依然照進了山間，擠占著工人們本就不大的棚屋。
這隻巨獸用眩目的色彩妝點夜色，再無情地吞噬追逐著光的人們，這些逐光者就像撲火的飛蛾，前赴後繼地投向死亡。
這不公平，洛克想著。
這並不是對等的博弈，而是單方面的屠殺，他們沒有反抗的權利，只是被給予了永遠無法觸及的幻夢。
那麼，就讓這群撲火的飛蛾，燒的更猛更旺些吧。
洛克加快了腳步。
洛姬縮在屏風後面，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失去了洛聞星這個場內援助，她完全應付不了這幾個難纏的顧客，且不說想一出是一出的福爾摩斯，剩下幾位也算得上神通廣大——想在家擺爛養女兒的，想好好工作升職加薪的，雖然看著好像在干人事，但和劇本主線相關的那是一點兒也不干啊。
這大概就是洛聞星之前念叨的「無限流太考驗KP水平所以過於小眾」吧，調查員沒有身份的束縛，只有一句枯燥無力的主線任務充當動力。如果只是朋友之間口嗨說著玩那還好，真想靠這個吃飯……那就多少有點欺騙消費者的嫌疑了。
甚至夠不上小孩子過家家。
考慮到這點，林依依這種跑團老饕能放寬心帶著朋友們來跑團店跑無限流……看來對洛聞星相當信任。
洛姬理所當然地忘掉了舊日支配者的身份，心安理得地代入到跑團店長的身份里。
不過這想法倒也沒錯，箱庭世界是她的權柄，她也只是招募個員工替她幹活，合情合理。
雖然這個員工在爭權奪勢上相當有一手……
「喂喂喂，小KP？我們繼續跑吧！」
洛姬回過神，調查員們吃完了晚飯，林依依這會兒托著腮幫子，把頭湊到屏風跟前呲著牙。
【咳咳，那我們繼續，接上半小時前的劇情：洛克·福爾摩斯偷偷摸摸地混進了蒼穹公司在淮山的建築工地……】
洛克壓著腳步，跟在員工的身後。
無論是對外宣傳，還是內部資料，蒼穹公司的口徑都相當統一——他們在淮山僅僅是建設旅遊景區。
但面前深入地下的垂直電梯井明顯不是搞基建這麼簡單，沒人建景區會建地下，還挖了有三四層樓深，這看著更像是在刨墳而不是建設城市。
洛克閒庭信步地拐了個彎，巧妙地走進視野盲區，就好像開了天眼似的俯瞰整片工地，行動路線規劃得天衣無縫，整個工地十幾個巡邏的哨位愣是沒發現多了個人。
「工人們住在哪兒？這裡的包工頭那兒肯定有名單什麼的。」
【你可以注意到，淮山整體呈南北走向，而建築工地就位於西邊的山腳下，一整片臨時搭起的鐵皮屋子被淮山投下的陰影罩住——這意味著陰暗潮濕，尤其現在還在下著暴雨。顯然，你們的老闆不會住在這地方。】
「別跟我說那個李什麼是本地人，他這名字一眼老外吧。」
洛姬探出腦袋，對著福爾摩斯的方向翻了個白眼，又縮回屏風後。
【你不也是一眼外國人，說不定你們才是終慶的土著……開個玩笑，總之你確實找到了雷克頓，他這會兒正在工人棚屋那兒給他們加油打氣。】
「我知道環境艱苦，我也理解你身在異國他鄉不好過，但我也明白你們遠渡重洋來終慶是為了掙錢，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一名中年男性站在門口，高舉著右手，「先生們，蒼穹公司待我們不薄，不管是工資還是撫恤金，甚至是員工福利，都是最高一檔——一分價錢一分貨，我們只是普通工人，有些乾脆就是搬磚都不會的地痞流氓。」
任由傾瀉的雨順著鐵皮房頂砸在身上，男人挺直了腰，環視著棚屋內擠成一團的工人。
「被這點小事擊倒？洛克可是為了這活兒還能接著幹下去，主動背責……捫心自問，你們配不配！」
他轉過身，狠狠地砸上了門，留下句狠話。
「你們想離開自謀生路，我李某人不會阻攔，但從此兩清。」
洛克挑了挑眉，吸了口雪茄，朝著棚屋的方向抖抖菸灰。
「鎮不住場子？」
「你不該來這的。」李經理皺著眉頭看向洛克，就好像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嫌棄地後退了幾步，「錢我轉了，話我說了，如果你想再賴著不走，那就別怪我不講兄弟情面……」
「礦上到底什麼事兒？」洛克沒有理會話語中的威脅，自顧自地從兜里掏出根剪好的雪茄，遞向雷克頓。
「我戒了，不用。」
「哈，跟兄弟說這種話，你是真想當公司的狗？」洛克雙手抱胸，從鼻子裡哼出聲，「從此兩清……真絕情啊，連我都怕了。」
「我不像你孤家寡人，我可有一大家子要養。」雷克頓聳聳肩，還是從洛克的手上搶過雪茄，「有個兄弟掉進墳里，出來就被送進醫院——這你應該清楚。」
雖然人近中年，臉上不可避免地帶上些皺紋，頭髮也因為常年操勞，染上幾縷白色，但雷克頓的眼神依然透著光，看著和年輕人沒什麼區別。
「……送去醫院的兄弟搶救無效身亡後，爬起來咬死了好幾個護士，才被蒼穹公司帶走。」
「喪屍？我還以為這種東西只是……」
「電影裡虛構的？福爾摩斯，你比我聰明多了，我不會對你撒謊。」雷克頓搖搖頭，吐出煙圈，「我們挖到的東西……是古墓，不管在哪裡打擾先人沉眠都是大不敬。」
「你什麼時候這麼迷信了。」
「年紀大了，總得信點兒。」
「不信上帝信先祖？」
「入鄉隨俗嘛。」
說到這，兩人對視，同時笑出了聲。
「你得滾遠點兒，福爾摩斯。」雷克頓的笑意戛然而止，他板著臉，指了指遠處的終慶市，「這是我們最後一面，你該享受新生活了。」
「……李，我＊你媽。」
洛克從嘴裡憋出句髒話，他豎了個中指，轉身走向城市。
他看到，閃爍的霓虹燈點亮了整座城市，又在朦朧的雨中擴出光暈。即使是深夜，現代都市的影子依然照進了山間，擠占著工人們本就不大的棚屋。
這隻巨獸用眩目的色彩妝點夜色，再無情地吞噬追逐著光的人們，這些逐光者就像撲火的飛蛾，前赴後繼地投向死亡。
這不公平，洛克想著。
這並不是對等的博弈，而是單方面的屠殺，他們沒有反抗的權利，只是被給予了永遠無法觸及的幻夢。
那麼，就讓這群撲火的飛蛾，燒的更猛更旺些吧。
洛克加快了腳步。